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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甄妈流浪记(1.1) --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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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甄妈流浪记(1.1)

    第一章 认识甄妈(1965年)

    第一回 风雪夜认识甄妈 三九天我娘谢世

    据叔叔们讲:正常人的记忆力一般从七虚岁开始健全,所以,国家教育法规定儿童六周岁入学。我不知道自己是有特种功能?还是因为父母都是大学生,遗传因素所造成?也不知是一些事因甄妈常在耳边诉说,在我脑海中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使重复成为知识的母亲?还是由于特殊环境、特殊条件强烈的刺激所造成?我确是弄不清楚,也许四种原因都有吧!似乎最后一种更有说服力。不然,一九六五年以前的所有事情,我怎么几乎一点也不记得呢!从妈妈去世之后,围绕我家、我和我所认识的人,发生的一宗宗,一件件的事,凡我知道的,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的记忆是从四岁开始的,严格地讲:从三岁半就已全记事了。

    我出生于一九六一年的七月八日,到一九六五年的元月八日正好三岁半,就是这天夜里我认识了甄亭玉妈妈。

    也许我们早就认识了。因为,当时我们两家住的房子互为隔壁,两家关系甚好,来往密切。据爸爸讲:我们家当时住的房子,原先就是甄爷爷他们家住的房子。那是一九六零年八月的事:当时,我爸爸、妈妈以优异的成绩在清华大学毕业后,他们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自愿报名到祖国最需要最艰苦的地方工作。当时北方风动机械厂是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所属的一个只有二千余职工的新建的中型厂,技木力量薄弱,厂里急需一批有真才实学的技术人员,一机部教育局考虑到企业的积极性、工作的需要性,以及我父母亲的态度,破例把两个优秀的清华毕业生分配到了北方风动机械厂。工厂党委非常重视,为安排好我父母的工作和生活,组成了以党委组织部部长甄理同志为首的接待安排小组,甄理就是我甄妈的亲生父亲。因为是新建厂,厂里职工住房极为紧张,不少双职工还住在临时棚子里,厂里主管后勤工作的副厂长郭浩然同志也住在临时棚里,往房确实不好安排。厂部决定先腾一间办公室临时住下,以后给我父母另建一套新房。但厂里工人们知道后,认为厂部这样安排不妥,有几个老工人提出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让我父母住。锻工车间的党总支书记王忠,多次找厂党委书记王明同志提出责问:

    “我们哪能让我们党自己培养的大学生住办公室?这是个立埸问题……”

    厂部原也出于无奈,也不愿打搅本来住居就很紧张的工人们,所以才决定腾办公室。既然大家有这个要求,厂里也就采纳了。考虑到王忠师傅是个老党员,这次要求腾房又是真心实意,就同意王忠师傅搬到临时棚子里住。就这样,王忠师傅一家六口人搬到了一间临时棚子里去了。甄爷爷以安排小组负责人的身份,又自作主张,把自己家搬到了王忠师傅腾出的一间半房子里住。把自己的三间房子腾了出来。当厂部知道时他已搬完。金一厂长不但没有表扬他,反而严厉地批评了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因为:甄爷爷一九三四年就参加了革命,是老红军,按上级文件规定应该适当照顾;二是甄奶奶多年有病,长年卧床不起,需要安静疗养,并且甄爷爷的身体也不好;三是组织部长业余时间难免有人谈话谈心,工作需要。所以,过去厂党委集体研究决定给了他三间大房子,成为全厂住房条件最好的一户。这次他私自腾出,厂长自然不高兴,厂长的批评显然是正确的。但甄爷爷没有接受批评,反而顶了厂长。说:

    “知识分子是脑力劳动,不分上班和下班,晚上又习惯看书,有时还要画图,两个大学生挤在一个屋互相有影响,我这样做他们方便点,对党的事业有什么不好?我有什么不对?打江山靠我们,守江山、建国家得发挥他们的作用,这有什么错?”

    厂长听了部长阵阵有词的答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下令部长把屋子粉刷好和布置好后事也就过去了。就这样,我们家的住房由一间办公室,改为一间半平房,又改为三间大瓦房,成为当时全厂住居面积最大的一户。爸爸每每讲起这件小事心情就非常激动,有几次竞激动的眼圈都发了红。爸爸讲:当他和妈妈知道这件事后,曾多次找厂长要求搬出,厂长一直没有同意。第二年七月,我就生在了这所房子里。爸爸给我起名叫芝兰,同时给当时叫毛毛的甄妈改名亭玉。爸爸解释说:我的名字取“芝兰生于深山,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德,不以穷困而改节”之句之意;亭玉者取亭亭玉立的荷花,身出污坭而不染的高洁品质之意。爸爸还说,我出生之后,甄妈特别喜欢我,每天下学回家总要抱我玩,我曾多次给她把“巴巴”拉在身上,尿在身上的次数就更多了,但她从来没嫌脏。这说明我们早就认识了,严格地说:从我降生在人间就认识了。然而,我一点也不记得,我的记忆中一点影子也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认识甄妈的仍然是一九六五年的元月八日晚。

    甄妈流浪记(引1)

    甄妈流浪记(引2)

    元宝推荐: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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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4.1)

      第四回 说假话贾姨显脸 祭我娘甄妈许愿

      弟弟回家后,爸爸和贾姨的心都操在了弟弟身上。我为了减轻爸爸和贾姨的负担,白天很少上街玩,天天在家看弟弟,听贾姨使唤。不是给弟弟拿奶瓶就是换尿布,弟弟大便了我擦屎。也不知是因他是我的亲弟弟,还真像人们说的小孩屎不臭的原因,我一点也闻不出臭味来,也不嫌脏。弟弟换下来的尿布我去洗,贾姨好干净,不让我在屋里洗,让到院里洗。因为北方一月的天气,正是大冷的时候。 几天后,我因天天在院里洗刷,两只小手冻肿了。如同两个小馒头的手背上,不规则的布满了无数条小裂纹;暂时愈合的,像小黑蚂蚁,密密麻麻的爬着不动;新裂开的,又像红丝线头,不时流出丝丝红血,又像是无数黄杏里生出的小蛆在爬动!手指头上的几个大的裂纹,个个像孩子们的小嘴常张着,只不过外唇不是红的而是黑紫的,内唇要比人的鲜红的多。痛,是必然的,有时就像针扎一样钻心,但我却没有怨言,反而觉得自己会劳动了,能帮家大人做点小事了而高兴!当然,我洗的质量不高,也不干净。几次因贾姨说,我下决心想洗好,两只小手搓来搓去,不管打多少肥皂,搓多少遍,我也洗不干净,每次也不过是把大屎洗去就是了,贾姨怪几声,也不算过分,毕竟不干净,大人应该说。但有一次,她说我不尽心洗,我却不高兴。我觉得自己是尽心尽力的,我从来也没洗过东西,也没人教我,我毕竟才五岁,严格说才四岁半,我的手又太小,连个大手巾都握不住,握不住就得一点一点洗,怎么不尽心呢?我感到委屈,就嘟囔了一句:

      “我洗不干净!”

      贾姨听见了,两眼一瞪气冲冲地说:

      “洗不干净还有理呀!洗不干净不要洗,留着让你死爹洗,玩去吧!”我伤心,我真伤心透了,我跑到爸爸的会客室一个人哭了。我想,要妈妈在世,她怎么也不会让我这个四岁半的孩子去洗衣。我们托儿所比我大点的孩子都没洗过,她更不会让我数九寒天去院里洗,我越想越伤心,然而,我不敢哭出声来,我怕惹贾姨生气。妈妈要不死多好呀!我不由地在心理呼唤着:

      “妈妈,妈妈!……”

      晚上爸爸回来,看见我眼红了,问我怎么了?我怕引起他们生气,就撒谎说在外边玩风吹的,说完心理咚咚直跳。爸爸也没说什么,但贾姨却说:

      “她洗尿布, 自己总觉的自己洗不干净,急哭得!我还说她,不净就不净呗,反正又是尿布,不净点也没大关系,可这孩子要强,自己就哭了!”

      爸爸一听很高兴,随便说了一声:

      “急什么,慢慢来,不会洗让姨教你……”。后来甄妈来了,问爸爸和贾姨有什么事没有,都说没有。她提出让我去她家玩一会,爸爸,贾姨同意了。

      到了甄妈家,甄奶奶还在躺着。她从妈妈去世那天,看了妈妈回去后,快一年没下炕了。她久病在床,我也习惯了,也就没打招呼。甄妈特高兴,我问她高兴什么?她笑着说:

      “告诉你吧,让你高兴高兴。我这学期考试第一名,明天放假!”我对考几名不关心,听说要放寒假了非常高兴,我跳着,拍着手喊着:

      “太好了,太好了,我有伴玩了!……”她提出教我用手绢叠老鼠,我们坐在炕上,我刚伸出双手,在灯光下,我的肿胖的小手发出了微弱的光亮,她吃惊地问:

      “小兰,你的手怎么了?”说着拿起了我的双手,我把在屋外洗屎布的事告诉了她。她心痛地把我的双手贴在了她的两腮上,不由的眼泪掉了下来,见她哭,我也哭了。甄奶奶见我们刚准备玩,还没玩就哭了,问怎么了?甄妈把我拉到奶奶跟前,让她看我的手,奶奶也心痛的哭了。她让甄妈给我用热水烫烫。当我把手放到热水里时,痛的我不由“哎呦”地叫了一声,噌地把手从热水中拿了出来。甄妈劝我把手重放水里,并用她的手抓着我的手腕,不让我动。我的手火烧火燎地疼,疼得我几乎忍受不住,直喊:

      “妈呀,妈呀!疼死我了……”他教我坚强些,但她的眼泪却扑嗤扑嗤直往洗脸盆的水里掉。见甄妈这样伤心,我也就咬紧牙关不喊了。烫完后,我的两只手火热火热的。甄妈给我擦干,她坐在炕沿边,把我的手拉进她的上衣里,放在她暖和的肚上。她双手搂着我的腰,我依在她的怀里,就像依在妈妈的怀里一样,心里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安然、痛快!我激动得流下了热泪。临走时,我让她不要告诉我爸爸,她答应了。

      第二天,烫过的手上几乎爬满了黑色的小蚂蚁,红丝线头少多了,也不那么痛了,只是手指头上的几个大嘴还是老样张着。吃过早饭,

      甄妈来到我家,告诉爸爸和贾姨她放假了,今后有什么活就让她干。从此,洗刷之事,我就不干了, 甄妈都代替了我。后来甄妈又给我买了冻膏,每天晚给我烫一次手,到春节,我的手居然好了!

    • 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3.3)

      还是智叔叔先说:

      “飞飞瑞雪兆丰年,”

      “年年企业大发展。”李工对。

      “展望形势无限好!”张工刚对出,贾主席就抢着说:

      “这回难不住咱了!”说着边大声对道:

      “老原生个大胖小!”

      贾主席刚说完,张工马上说:

      “又该罚!”

      “为什么?”贾主席问后接着说:

      “这是实事求是么,老原就是生了个大胖小子么!”

      “你说为什么?第一,没有接上句尾字,好字未打头;第二,对仗不工;第三,没压年字韵,该罚三盅!”张工说。

      “生了大胖小还不好!后继有人还不好!非要写个好字才算好?你们知识分子太教条了……”贾主席磨叨个不停。李工说:

      “我看这样吧!念其言真意实,又吉利,喝一盅算了,小智陪一盅。”贾主席眯着小眼问贾姨:

      “小妹,你说呢?”

      “喝一杯吧!”贾姨给他递个眼色说。

      “妹妹同意我就喝!”贾主席说着看着贾姨端起一盅酒一扬脖喝了。接着说:

      “红梅示意我改改,作诗、填词咱不会,你们作弄咱,我看猜谜语吧!一人出,大家猜,三分钟为限;猜对不喝;猜不对,猜不出均喝一盅;大家都猜对了,出谜语者喝。行不行?如果大家同意,还由小智先说。”大家一致同意。智叔叔请大家注意,随即道出:

      待月青山一寺空,

      普救寺外去求兵。

      崔莺失去佳期会,

      可恨红娘不见工。

      ( 请打一字)

      李工、张工不语,用心猜着。只有贾主席在不停地磨叨:

      “待月嵩山一寺空,就是说少林寺里的和尚晚上不在寺里,都干什么去了?去良民家找女人睡觉去了,还是打仗去了?嵩山也没有听说有普救寺呀!和尚们到底去哪借兵去了?崔莺失去佳期会,不失又能怎?我也只能逮点便宜,见好就收就是了,还能天天那个?……”他边磨叨边两眼斜着直瞅贾姨,贾姨似乎心慌了一下,马上走到他跟前说:

      “你喝多了吧,注意点嘴!你的红娘还是见功的……”

      “那小智怎么说可恨红娘不见功?……他还可恨我?……老原恨我不?……”贾主席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与贾姨说。别人没有理他,任其磨叨。这时,智叔叔说:

      “三分钟时间到!”谁也没猜出。张工请智叔亮谜底,智叔说是个安徽的“徽”字。

      “怎么能是个徽字呢?”大家问。爸爸插言道:

      “待月青山一寺空,就是待字去了右边的寺字,留下一个双立人‘彳’;普救寺外去求兵,就是救字去了左边的求字,留下一个拨文‘攵’;崔莺失去佳期会,就是崔字去掉下边的佳字,留下一个上边的山字;可恨红娘不见工,就是红字去掉工字,留下一个扭丝‘糸’,实际这里是个系字。把留下的部分合起来就是一个徽字。”爸爸话音刚落,张工冲贾姨扮个鬼脸说:

      “原大哥还真有两下,我说红梅非要给你生个儿子不可!”站在贾主席身后的贾姨笑喜喜地打了他一下问:

      “你老婆没给你生儿子,是怕儿子苯呀?”

      “不,是怕我儿子生下后太聪明,气坏你!……”张工逗贾姨。智叔叫张工不要和贾姨打嘴官司后说:

      “你们谁都没猜着,一人喝一盅!”此时,贾姨怕贾主席再喝有失,要替喝,张工把端起的酒盅迅速放下似乎不高兴地说:

      “要替都替,红娘也不能特殊化!”贾主席见贾姨要替他,心中很高兴,脑子清醒多了,站起来说:

      “红梅有这个心意,说明她不忘我,不让替我自己喝!”说着一扬脖喝干了,其它人也喝了。

      该李工出谜语了,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仰头道:

      上边有口没盖头,

      下边有口没堵头。

      左右有口没档头,

      中间有口没舌头。

      (请打一字)

      李工说完后大家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李工说三分钟到,请大家按顺时针循序猜,先请张工猜。张工说是个井字,贾主席不同意,他说是个女字,轮到智叔时,智叔也说是个井字,大家请李工亮底,李工说是个井字,张工端起酒盅就要灌贾主席,贾主席挡住说:

      “怎么是个井字,不是个女字?你们看,这女字也不四边和中间都开着口吗?只是口的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罢了--------”他边说着边用手蘸着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女字。

      “人家井字四面加一直划就是个口字,你那女字加一划能成口吗?”张工边说边用手在空中给井字加划。贾主席扒拉他一下比划的手说:

      “你们也没说是方口啊!事实上,实践中的口什么形状没有?你看那山洞,老鼠洞口那个是方的?不是什么形状都有吗?就是人造的也不都是方口呀?听说人家河北承德避暑山庄的烟雨楼的东西围墙上开得观景孔就有圆的,有扁的、有方形的、有菱形的、有扇子形的、有月牙形等口,足有十好几种形状,那不都叫窗口吗?不都是口吗?”

      “你那叫口吗?口应由四条边组成,你那是吗?”张工说着就又站起来要灌贾主席。贾主席再次挡住说:

      “你那井字上下左右加一道就把口封起来了所以叫口,我这女字上下左右各加一划也能堵上,怎就不叫口呢?再说,这女人生孩子的地方不也是口吗?难道它是方的?你能说那不是口?------”贾主席又开始瞎说了,李工和张工见他胡说狡辩,两个人就要灌他,他使劲挣脱说:

      “今天说不清,我就不喝------”贾主席耍赖了。见贾主席耍赖,李工回到了坐位,张工不怕他,不听邪,再次伸手拧住了贾主席的耳朵要灌酒。这一拧不要紧,贾主席更清醒了,只见他使劲打掉张工拧他耳朵的手说:

      “咱们都说了不算,还是问问继业吧,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还没等爸爸说话,他又举手说:

      “不行,继业和你们是一伙,他说了也不算,还是问红梅吧!红梅说井字对,我就认错,她说不对,我不喝------”一直站在贾主席身后的贾姨轻轻推了一下贾主席说:

      “要我说,贾主席你说得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只是井字更科学一点,更形象一点,我劝你就不要争了!”

      “行!红梅说我的女字也有一定道理,只是你们人多,她不好意思驳你们的面子,我认了!……”说完,他从张工手里抢过酒盅,一扬脖喝了。

      按循序该张工出了,张工道:

      “哥俩一般高,出门就赛跑。请打一……”还没等张工说出物字来,李工和智叔同时抢先说:

      “是自行车!”贾主席也冲张工说:

      “你出得那破玩艺,谁不知道!还用猜?”既然大家都猜对了,张工只好喝三盅。轮到贾主席了,他又干咳一声,清清嗓子怪声道:

      “提溜,提溜!黑夜弄到里头。请……”他还没说完,人们就笑了起来。甄妈和几个姑娘捂着脸笑着跑到对面卧室;贾姨和几个媳妇笑得爬在餐桌上或写字台上;爸爸笑得弯下了腰;李工笑得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张工、智叔笑得站起来要打贾主席;我看大家笑也跟着笑,他们笑贾主席的谜语,我笑他们的笑态。大家足足笑有好几分钟。这时,贾主席喊:

      “时间到,哈哈!把你们难住了吧!”大家请他亮谜底,他得意忘形地指指贾姨说:

      “红梅,你给他们亮亮!”贾姨脸一下红到了耳根,似乎真有点生气了:

      “你们玩你们的,总拉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真胡扯!”,说着斜瞅了一眼贾主席就甩手走了。弄得大家下不来台。贾主席大概也自觉没趣只好自圆其说,告诉大家谜底是“门闩”。大家感到话虽脏点,但意还是达到了,每人喝了一盅。之后,他们继续玩了一会,就散了,贾姨也没送他们。过了一会,女人们也走了。

      甄妈帮爸爸把碗洗完,把东西收拾好也要走了,爸爸、贾姨和我一齐送出了家门。

      人们走后,爸爸说贾姨不应该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中,给人下不了台不好。贾姨说:

      “你不懂,这个老色鬼不怀好意。以前,我觉得他还可以,又是个长辈,和你结婚后,我一见他就感头痛、厌烦,以后你少往家领他!”

      “我也不喜欢这类人,但还应该给点面子。要不然就会找你岔。你年轻,我毕竟比你大十岁,知道稍多点。今后我们注意一点,自重一点、自尊一点就是了。”爸爸说。

      因为大家都累了,什么也没再做我们就上炕了。这时,弟弟哭了。贾姨爬着把奶头塞到他嘴里。我凑过去看弟弟,弟弟生得还真俊,我高兴的轻轻摸他的小手。贾姨看我傻笑着摸弟弟,知道我喜欢他,她也高兴了,问我:

      “弟弟好不?”

      “好!”

      “像谁?”

      “既像爸爸,也像妈妈,看虎气劲,像爸爸,看俊劲,像你!”

      贾姨得意的笑了。嘴里说:

      “小东西,还真会说话”。

      这时爸爸也凑过来,我们三个人看着弟弟,一家人全笑了,全沉浸在喜悦之中。我似乎忘记了在医院上车时的眼泪,觉得贾姨可能是过分痛爱爸爸随便说了一句,也不一定就是不喜欢我。此时,方觉得屈解了她,反倒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我什么也没表示,我还要看看再说。

      我睡着了。

    • 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3.2)

      爸爸和贾姨以及女人们都去了东间卧室,贾主席他们一帮男人们都进了西间会客室,也是爸爸的办公室。甄妈拉我随后进了卧室。贾姨抱着弟弟坐在炕里边,几个老奶奶、阿姨把炕围住了,大家都争着看弟弟。有的问孩子叫什么名字,有的问贾姨奶够吃不够吃等等。贾姨告诉人们:弟弟叫日省,说是引曾子的“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而不信乎?传不习乎?”之意。说她奶够吃,还吃不了……等等。看过的人们互相议论着:

      “这大胖小子,长得就像原总!”

      “那个小戚样,倒像红梅。”

      “原总还真有福气,娶了红梅这样漂亮的媳妇,又生了儿子,现在儿女双全,多好!”

      “还是红梅运气好。能嫁给原总这样才貌双全的人,就是福气……”也许因这天是公休日,来得人特别多,大多是女人。从弟弟进门到晚上八点多,一帮子女人走了,一帮子女人又来了。大家都边走边说一些吉利话。我也很想看看弟弟,在医院就想看,但因贾姨让我收拾东西没有顾上。这会真想爬上炕去看看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但贾姨正在高兴地和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们说话,为了不影响她的头致,我也没敢上炕,只爬在炕沿边玩自己的手指头。爸爸叫甄妈去会客室给贾主席他们倒水,甄妈叫我也去,我就跟她去了。这里正在喝酒。共四个人,即贾主席、李工程师、张工程师、智永年叔叔。因为爸爸一点酒不喝,所以例来我们家请客,爸爸不陪喝酒。今天又都是老熟人,因此,爸爸只管跑跑腿,酒桌上的事由智叔在场应付。坐在门对过椅上的智叔,这时拿着酒壶站起来说:

      “诸位!现在酒已过两个三巡了,咱们自由吧!但因继业的贵子刚生,我提议:今天咱们不划拳,行不行?”两位工程师一致表示同意,但贾主席反对说:

      “那太扫兴了!”张工见贾主席不高兴,接住话说:

      “我看这样吧!为了助兴,我提议今天来文的好不好?”

      “什么叫文的?”李工问。

      “划拳行令动拳头为武,今天不划了。咱们可以学一下古人:作诗、填词、对对、猜谜语等文雅的方式饮酒。你看《红楼梦》里的人,人家喝酒不是经常这样办的吗?咱们今天也试试。”张工刚说完,智叔叔首先表示赞同,李工也说可以,贾主席觉得挺新鲜也愿试试。只是说了一声:

      “你们都是喝墨水的人,可不能作弄咱这老实人啊!”张工看一眼贾主席接住说:

      “要说词,我看你老兄最多,在座的都得甘拜下风。就说今天的对联吧,真有点妙不可言啊!”张工显然说到了贾主席的心坎里,你看他歪着脑袋假惺惺地问道:

      “是吗?”接看,手舞足蹈地说:

      “说实在的,肚里没有一点真东西,就不敢和你们这些人坐在一起。至所以敢和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凑合,总得有点吧!不瞒各位说,咱老贾是大小头人,大小世面都见过的人。你说什么场面不敢闯?咱大小场面都敢闯闯的!”

      智叔叔见大家都同意了,就提议先作一首“七绝”诗。每人一句,每句的最后一个字为下句的首字,要求对仗工整、压韵。对不出者喝四盅酒;虽对出,首字不对者喝一盅;对仗不工者喝一盅;不压韵者喝一盅。大家同意条件后,智叔叔请见过世面的贾主席出题。贾主席自然高兴,他挽了挽袖子说:

      “今天是元旦,元旦就是新年,就以新年为题吧!先作两首。第一首压新字韵,第一句以新字结尾;第二首压年字韵,第一句以年字结尾。小智先说,李工第二,张工第三句,为兄我压阵,好不好?”大家一致同意。智叔先说道:

      “祖国山河气象新,”大家叫好。

      “新春腊梅花袭人。”李工刚说完,大家都伸大拇指说:

      “妙!”,贾主席跳起来,伸着两个大拇指喊:

      “绝,绝!绝!!”并说:

      “此句正应红梅本人,你看她多迷人,多袭人!”张工没理贾主席说的,接着对出:

      “人定胜天靠科学!”李工说张工这句理说得好、说得准。

      该贾主席对了。只见他逼得满脸通红,嘴里说:

      “学什么?学大庆、学铁人?学潘金连、学西门庆、学……”他不停地磨叨着,张工喊他快对。但好长时间贾主席也没对出。只见等得不耐烦的张工站起来说:

      “今天,酒场不分大小,为弟的要让贾老兄清醒清醒!”说着说着他就用手拧住了贾主席的耳朵。并对贾主席说:

      “我喊一、二、三,你要对不出,就得喝四盅,不喝就捏着鼻子灌,行不行?”只听贾主席喊:

      “老弟,老弟,哎哟!张老弟,手下留情,你手轻点拧呀!我同意,我同意,行不行?……”

      “那我喊了!”张工说着说着就喊:

      “一、二!……”还没等张工喊出三字来,贾主席双手作揖道:

      “老弟,慢点,慢点喊!我对,我对……”只见他小眼一闭,忽一下又睁开后,两掌一合说:

      “哈哈,有了,准对!”大家说有了快说!贾主席随即道出:

      “学个偷鸡摸狗孙!”

      贾主席刚说完,在屋的人全大笑了。李工嘴里刚吃的一口炒鸡子菜,笑得“扑”一下喷了出来,喷了对面坐的贾主席一脸一头。贾主席的头和脸一下子就像小孩从上往下给他拉了一拨屎。碎碎的黄色小块和粘粘的唾液顺着横肉往下流着!

      “老李!你怎么了?”贾主席边喊边赶紧拿出手帕擦。脸上的是擦净了,但头上的却擦到了稀稀的头发里边,还依稀可见斑斑黄点,就像长了一头癞子疮,叫人恶心!这时李工已笑得爬在了餐桌上;智叔叔笑得直往后仰,不是我和甄妈扶住,准摔个仰脖朝天;甄妈也笑得爬在了智叔叔坐的椅子的椅背架上不停地晃功;看到贾主席的狼狈相,我笑得抱往甄妈后腰直流泪。张工笑得边擦眼泪边站起来说:

      “该罚,该罚!”说着说着又拧贾主席的耳朵。贾主席争辩说:

      “笑什么?罚什么?拧什么?喝酒多少都可以,但要喝出个名堂来。我这句对的怎么不好?第一,对出来了;第二,学字打头了;第三,压韵;第四,还算工正。怎么该罚?”

      “你不学好,专学偷鸡摸狗还不该罚?”张工说。

      “偷鸡摸狗怎么着?偷鸡摸狗也是一门大学问。小偷还被你们的文人称为‘梁上君子’呢!既为君子,当为好人,如何不能学?我怎不学好?历史上有名的这类人有得是:西门庆偷搂了潘金莲,但西门庆家财万贯;张文元偷情宋江老婆,因宋江出名而出名;时迁是个小偷,大家不也称他能耐?历史上光《水浒传》里就这么多,其它就不用说了。我既不能当祖,也不能为父,只好学着当个孙子也就差不多了……”贾主席的强词夺理,说得大家更笑得不能支持。智叔叔和李工笑得跑到了外屋,惊动了在卧室说话的几个女人和爸爸。他们都过来了,问怎么了?张工笑得不能说话,用手指着贾主席,让爸爸问他。贾主席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

      “我们对诗:

      小智说:祖国山河气象新,

      老李对:新春腊梅花袭人。

      张工对:人定胜天靠科学,

      最后我对成:学个偷鸡摸狗孙。你看对得多好!结果他们就笑了。”说得几个姑娘、媳妇和爸爸也都捧腹大笑了起来。贾姨笑得前俯后仰,张工问贾姨:

      “红梅,你说该罚不该罚?”

      “该罚!”贾姨说完,张工又要拧贾主席耳朵。贾主席忙说:

      “慢着,慢着!红梅说该就该。我喝,我喝!要红梅不说话,辩论到明天也没完。”说着一连喝了四盅。随即大家又坐好了,他们接着对年韵诗。

    • 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3.1)

      第二章 成为孤儿(1966年)

      第三回 喜盈盈贾姨生子 美滋滋贾好出丑

      一九六六年的元旦,爸爸起得特别早。当我醒来时,感到屋里比平常暖和多了,差不多像夏天一样热。我翻身爬在枕头上,露在被外的胳臂和肩膀竟一点冷的感觉也没有。尽管火炉的铁皮已烧红了,但爸爸还在往里添昨天厂里送来的山西大同煤块。爸爸见我醒了,就让我快起。我知道,今天要去市医院接贾姨和弟弟出院,弟弟已出生七天了。我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拉开了窗帘。玻璃窗上昨晚结的冰花,大多已化开,未化的部分还在化着,几条细细的冰花水从上往下流着,就像妈妈脸上的泪水;流到窗户框上,一滴一滴掉在了窗台上,又像是女儿的眼泪掉在了妈妈的手背上,溅起了无数小小的水珠。窗外,雪花飘飘,院里妈妈栽的那棵小枣树全身银装,仍孤零零地站在靠甄妈家一侧的墙根,好像还在给妈妈守孝!

      大门忽然开了。只见甄妈上着一件红底白花的对襟小袄、下穿一条天蓝色的西式棉裤、脚蹬一双棕色反毛皮鞋、头戴一顶红白相间的滑冰帽、脖子上系着一条草绿色围巾、手拎着一个大竹篮子,上盖着一条印有大红双喜字的毛巾进来了。甄妈这身打扮好看极了,就像冰山上的雪莲一样:美丽、纯洁!听见甄妈进门,我赶紧收回思想下了炕。甄妈进屋后边往桌子上放篮子边高兴地说:

      “到底是喜日子,屋里就像夏天一样暖和。”爸爸习惯地用右手的中指往上推了推眼镜,悠然地笑着问:

      “亭玉,你又送什么来了?”

      “我妈说,嫂子要出院,让我把组织上给爸爸的鸡蛋先送来,一会等嫂子回来,再把爸爸前天买的那只大黑母鸡送来,让嫂子补补身子。”甄妈回答后接着瞅着爸爸问:

      “小兰怎么没换衣服?”站在大立柜前的爸爸,如同沉睡的人被敲醒一样,先愣了一下,然后急转过身来说:

      “我倒忘了!”急忙转身打开了大立柜。甄妈也过去帮他给我找衣裳,但翻来翻去也没有翻出一件新衣来。实际上,贾姨过门不久肚子就大了,她一直忙着给未来的宝宝做衣裳,无暇考虑我的衣服。爸爸工作忙,又是个男人,家里有了女人也就不管了。所以,去年春节后我一件新衣也没做,当然翻不着了。最后,只好让我换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白底兰花外罩,穿了一条八成新的海蓝条绒裤。换好衣服后,我就赶紧吃饭。这时,厂工会的贾副主席,爸爸的助手李工程师、张工程师,同学智永年叔叔都来了。他们告诉爸爸车来了,让我们趁路上雪未化没冻冰快走,不然不好过盘道梁。我放下碗,赶紧找妈妈的驼色围巾和绿色毛线帽,甄妈给我们收拾碗筷,爸爸给贾姨拿出去冬新买的狐皮大衣和粉红色的拉毛围巾交给甄妈后,我们就上车出发了。

      北方风动机械厂坐落在离市区约二十五公里的一个深山沟里。据爸爸说,这是备战的产物。吉普车顶着风雪,在雪地上奔驰!还好,我们顺利地到了医院。

      结了账,办妥出院手续,甄妈抱着裹好的弟弟在前走,贾姨穿着新的狐皮大衣由爸爸扶着在中,我背着装着贾姨在医院的用具和弟弟的衣服的背包在后走出了医院大门。甄妈抱着弟弟先上了车,贾姨接着也上了车,她两腿八叉,两手摊着,半身依在后排的靠背上,车后排就坐满了。爸爸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我往哪坐呢?爸爸只好抱我坐在他的怀里。贾姨看了我一眼说:

      “那么大姑娘坐在爸爸身上,爸爸多累!”可我往哪坐呢?我不由地流出了眼泪。刚才来接弟弟的那股高兴劲,一下子跑到了爪牙国里。我怕眼泪掉在爸爸抱我的手上,赶紧把脸埋在了妈妈的大围巾里。

      汽车开动了。一路上,我们谁也很少说话。

      中午时分,吉普车嘎地一声停在了我家的胡同口。胡同口外站着好多好多人,大多数是女人。我先下了车,接着爸爸下来了。他打开车的后侧门,甄妈抱着弟弟下来后,一个穿着黑色右侧大襟棉袄,右腋下的一颗扣门上还系着一块红布条的小脚老奶奶从甄妈怀里接过了弟弟,嘴里也不知磨叨着什么!接着贾姨下车了。我和甄妈俩人掺扶着抱弟弟的老奶奶在前走,爸爸掺着贾姨在后,在人们的簇拥下走进胡同。看见在我家大门口也站着好多人,贾主席、张工程师等几个男的都在。我心想:他们又搞什么新花招,鬼花样?因为去年爸爸和贾姨结婚时,贾主席他们几个就闹了不少花招,逗得人们笑得肚皮都疼。我们走到大门口,看见墙上贴着一副大红对联,我不认识写得是什么,显然是我们出发后才贴上的。张工程师先让抱弟弟的老奶奶进了门,贾主席说我和甄妈是黄毛丫头得后进,我和甄妈马上闪在两侧让爸爸和贾姨先走。这时我才发现,贾姨生弟弟后,比原来肥了不少。修长的身材更加丰满;本来就肥大的乳房耸的就像两座小山,把狐皮大衣支起好高好高,使大衣从乳房下全部离开了身体;粉红色的拉毛围巾系在长长的脖子上,两头交叉地压在狐皮大衣里,映衬着本来就好看的脸蛋面容,此时真同戏台上的小姐一样粉面桃腮;一顶橘黄色的筒帽的樱子在头顶上晃动。在爸爸的搀扶下,她,真像一位美丽、高雅的贵夫人。张工见贾姨走到跟前后,扮了一个鬼脸说:

      “贾小姐今天真是风流之至,就像是花魁女重新转世!”说得贾姨心里美滋滋的。她嫣然一笑,一张粉面浮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使她更加迷人!在一侧站着,右手抓着左肩膀,左手夹着刚从厚厚的嘴唇上移开的香烟,贼溜溜的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的贾主席边点头边自语道:

      “是,是,是美!是美……”我听那声音就像是猫见了老鼠馋得叫声。此时,张工程师双手比划着继续说:

      “今天,是原老兄喜得贵子,这副对联是贾老先生的杰作,充分表达了今日原氏家族的喜悦。现请原老兄念上联,贾贵人读下联,贾红娘说横批,谁不说都不能进去!只见爸爸用没有搀贾姨的手推了一下眼镜,笑着念道:

      “喜盈盈,三难洗尽!”

      接看,贾姨从捂着的小嘴里娇滴滴地小声发出:

      “笑津津,后继有人!”

      挺着个大肚子的贾主席紧接着高声喊道:

      “除旧迎新!”张工问:

      “何意?”就像抽足了大烟一样精神的贾主席一手卡着腰,一手高举着,摇头晃脑地说道:

      “除旧者,从今往后要根除家庭的一切原来的东西,理由是人生第三大难已全部了结,后继有人的问题已成现实;迎新者,即从今日起,原总工的一切要听从新夫人、新美人的召唤、安排,做一个新贵人的好学生、好孩子……”逗得大家都乐了。张工显然不同意他过分的胡说八道,骂了一声:

      “混浸!”就放行了。

    • 家园 【原创】甄妈流浪记(2.3)

      又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天,下着毛毛细雨,屋外黑的伸手不见掌。贾姨又来了。当我依然在炕里边墙根睡下后,贾姨又不走了。并说她已和我说过了,说我同意她做我的母亲。爸爸告诉她:孩子是孩子,他是他,这是他本人的事,他还要考虑考虑再说等等。贾姨同意爸爸进一步考虑。但她说:

      “结论只有一个:合!这是唯一的结论,迟早如此!”

      爸爸催她走,她说可以,只是天太黑,请爸爸送送她。爸爸站了起来,只听“啧、啧”两声,大概是贾姨使劲亲了爸爸两下,只听爸爸说:

      “这多不好!”

      “这多好,这才好呢!谁不这样?这只是开始……”贾姨笑着说。

      “快回去吧!”爸爸催着。

      “那好吧,我走了。你想吧,可不要睡得太实了!”

      “嘻嘻!”贾姨笑着,门响了,贾姨走了。爸爸关上门上了炕,脱了衣服关了灯躺下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中听到门“吱”响了一声。爸爸问:

      “谁?”

      没人回答。只听一个女人低低的咯咯笑声。爸爸坐起来要开灯时,来人已到炕边搂住了他。说:

      “我,你不爱、也不想,但已贴在你身上的人!”听出来了,还是贾姨。

      “我关着门,你怎么进来的?”爸爸问。

      “小兰的钥匙在我这里,我自己开的!”

      “你又来干什么?”

      “还用问?送宝来了,今天就完璧归赵!”就听她边说边脱衣服,把衣服往炕上放。我全醒了,睁开眼听他们说话:

      “红梅,你不能这样!让人知道了,将来对你对我都不好!”

      “好不好,我就跟你了,我乐意!他谁能管得着?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怕!”

      “不行!”爸爸严厉地说。一下拉着了灯,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站在地上!她大概没有考虑到爸爸真会开灯。当灯打开时,她似乎有点慌,一下子双臂交叉护住了乳房,马上蹲在了地上。但一会,贾姨的勇气又上来了,她忽地站了起来,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也太恨心了,人家在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好,你们家好!你连一点人味都没有,我冻成这个样子,难道你一点也不可怜,一点也不心疼?”

      爸爸不说话,贾姨也不动。

      “你不同意,那你喊吧!我已一丝不挂,来人也不怕,反正在你家,生米已成熟饭,由你吧!看丢谁的人?”贾姨说着说着她的上牙就打着下牙咯咯直响,大概是她受凉了。僵持了一会后,又听贾姨说:

      “继业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成全我这个痴心女人吧!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一定带好小兰!……”

      爸爸同情了,认输了,同意了。他把灯一关,用被蒙住了自己的头。贾姨上炕了。

      当一九六五年的第一场春雨敲打我家窗户时,贾姨的春梦实现了……

      第二天早晨,爸爸可能很早就起来走了,但贾姨还在被窝里。当我醒来时,看见她下巴支在枕头上,两只胳臂像螃蟹的钳子一样抱着枕头,一双凤眼盯着后墙根的沙发,不时发出得意的笑声。

      看见我醒了,她又钻到我的被窝。她身上是那样的热,大概她被冻感冒了,直打喷嚏,脸上的红晕使她更好看了。难怪人们都说她是厂里第一个大美人,第一个风流人物。她还是真迷人,真风流!虽然有点感冒,然而,她毕竟是胜利者。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幸福和喜悦,拉着我的手摸她的肚子,她的肌肤是细腻的;摸她的乳房,她的乳房是肥大的坚硬的,给她增添了不少魅力。她搂着我说:

      “小兰,姨在你家住可不要告诉人啊!”她停一下又说:

      “不过说也没关系,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爸爸不同意也不行了!生米已做成熟饭,我也就是你的母亲了,你要学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点了点头。

      六月一日,爸爸和贾姨正式结合了。

      爸爸和贾姨结婚后,我们家人来人往,贾姨热热情情。面上对我也很好,家庭还算和睦。

      然而,我总觉得:爸爸和贾姨的结合是那样的仓促!那样的不合常规!基础是那样的薄弱!有时贾姨当着我的面,时不时就亲爸爸一口,使我感到是那样的过分,那样的轻薄!事实上,贾姨在我面前亲爸爸时,总是先笑着看我一眼,从她的眼角,每每射出一道邪光,使我想起来就有点后怕!然而,我却不敢告诉爸爸。

      爸爸和贾姨结合后,晚上为了不影响他们说话和亲热,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去找甄妈玩,到睡觉时才回家。我深深感到:只有和甄妈在一起,我才真愉快,真幸福!

      转眼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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