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译文】雪茫-丑话说在前面 -- 亦无用

今天下午两点半左右，吉冈所在的二班从山脚的长见村电力所过来和富樫的一班换班。正要交接工作，负责地下发电机点检的两个人回来了。据他们说刚才从大坝出发去地下前发现后边的千丈山山腰左右有人影晃动。

来控制站的途中，为了确认天气吉冈用无线对讲机和电力所联系过。其间曾经有类似地方登山协会的紧急联络插进来。所以听到有人登山的消息后吉冈立刻用对讲机和地方登山协会联系。

地方登山协会证实了有人登山的事实。据他们讲，今天凌晨有两个人从片苍山山腰的三沢窝棚出发去千丈山。他们提出的登山计划上，应该是下午一点左右回到窝棚然后下山，不过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且从他们的登山包大小判断，两个人估计连睡袋垫子一类的野营用品都没有带。现在看来应该是两个没有什么登山经验的初学者。

千丈山是位于控制站后边新瀉一侧连绵山峦的入口之一。若是夏天可能还稍好些，在现在这样风云突变的季节，对于初学者来讲实在是过于危险。

而且根据负责发电机的两个人的描述，他们发现山腰附近有人影晃动。如果事实如此，那么登山者一定已经脱离了沿着山脊的登山路。从发现人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外边依然风雪交加，能见度越来越差。对于脱离登山路的初学者来讲，靠自己返回窝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他们又没带足够的装备，至于应急食品估计也不会准备多少。

富樫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望向已经不太激动的石坂。

“看什么？不会你也坚持在这大雪中去救人吧？”石坂看出了富樫的心意，声音有些颤抖。

不过为了救助那两个登山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从山脚派救援人员，即使现在开始准备出发也要等到明天清晨。换作三沢窝棚的管理员去救援情况也不乐观。从窝棚出发沿着山脊去千丈山怎么也要四个小时。马上天就要黑，气温会急剧下降，从云层的走向看天气也根本不会突然好转。在这种情况下管理员一个人能发现两个人的遗体就算不错了，其他的什么都指望不上。

但是富樫他们去救情况会好很多。事业部在控制站后边的丸山那建有一个滑雪场。如果利用滑雪场的雪上摩托车沿着远和河去下流的旧大白窝棚，再从那里转向只要两个小时左右就可以赶到千丈山山顶。现在立刻出发应该可以赶在天黑前到达登山者所在的山腰。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组长，你太夸张了。”吉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反驳道“对于我和富樫来说周围这些山像自己掌纹一样的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到。”

虽然这么说，吉冈紧绷的双颊掩饰不住他的紧张。吉冈深知登山容不得一点大意，但是为了营救遇险的登山者已经别无选择，所以他才会那么说。

富樫也是一样的想法。就算是素昧平生的人，如果知道对方在山里遇险，他也不能坐视不管。他本人的登山经历里也曾经多次被素不相识的登山者救助。有一年冬天在剑山若不是得人相助，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

富樫把身子转向石坂。

“我问一下事业部看看能不能把雪上摩托车借给我们。”

“不行！这样的大雪天进山，你们疯了么？”

“组长，请您跟山脚联络。另外我今天的班算休假吧，过两天我把请假申请补上。”

丢下这句话，吉冈转身奔出房间。富樫也随后奔楼梯而去。

“鬼才批你的假。”后边传来石坂的怒吼。

十一月 奥远和

富樫辉男十分清楚在别人看来他们要做的无异于自杀。这和登山经验没有任何关系。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的那点经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他把目光转向一片银白的窗外。屋顶堆满雪的变电设施后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被厚重云层覆盖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越来越低，现在几乎要把四周的群山盖上。上午薄雪覆盖的会津驹和山的衬托下,窗外雄伟的大坝还壮丽地让人想把它拍下来做成明信片，没过三个小时所有的一切却都已经笼罩在漫天飞雪里。

发电所里刚刚检修完毕的三号机从中午开始运行。为了确保试运行顺利，富樫辉男一直忙着和下到大坝地下四十米深的发电所去的电力科科员保持联系，根本就没有功夫去注意窗外景色的变化。

“你说什么？胡闹，我不同意。”脸色阴沉地可以和外边天空媲美的组长石坂昌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可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啊。”站在富樫旁边的吉冈和志平静而坚定地说道。

“这么大的雪，天气好转的可能性很小。从云层的动向看天气只能越来越差。如果不信，你可以去问一下气象局。”

“不用了。我知道天气一定会越来越糟糕。”

“既然知道就不要做蠢事。”

“实在是没有选择余地啊。”

寒风从大坝下的湖面上掠过把雪摔打在玻璃上，海拔2000米群山环绕下的奥远和的天气十分多变。现在是十一月中旬，本来离大雪封山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头几天还和同僚说起从山上树木灰暗的颜色看今年冬天恐怕要早到，看现在的天气状况恐怕被自己说中了。从现在开始整个冬天奥远和都要与风雪为伴。

石坂一边用力把手指向窗外，一边质问道：“我们的工作是什么？每天二十四小时在这鬼地方呆着就是为了救登山遇险的人吗？我们难道不是为了管理九座大坝和发电站吗？”

这一点不用石坂说富樫和吉冈也很清楚。在这里工作了快三年，肩上的责任以及对工作的荣誉感两个人自负并不逊于别的同事。

奥远和控制站负责着远和河水系的九个发电站的运行和管理。九个发电站的总装机容量达到150万千瓦，其中奥远和大坝以6亿立方米的蓄水量在日本首屈一指。

奥远和发电站刚开始运行那会儿，操作控制都是在大坝地下的发电所进行。后来上下游的大坝逐渐建设完毕，为了统一管理又建立了奥远和控制站。从那时起，富樫他们电力所的人就二十四小时三班倒在控制站值班。

刚分配到这工作时着实被这一带冬天的积雪量吓了一跳。不过对富樫他们来说，周围有那么多山可以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富樫和吉冈经常在歇班的时候比赛爬山。

“那组长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那两个遇险的人吧？”吉冈又一次平静地问道。

石坂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谁说一定有人遇险了？只不过是这个家伙说好像是有人遇险。没准是山上下来的猴子。也说不定是鹿或者野鸡。”说道这里，他把目光转向那个报告说看到人影的发电机操作员。后者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想到自己的报告可能有误不禁脸上流露出慌乱。

“这一带有猴子吗？有鹿吗？组长你看过野鸡吗？”吉冈反问道。

“那就是兔子。冬眠前的兔子可是到处都有。”

“怎么会从大坝顶上看到山中的兔子呢？还是现实些吧。”

组长的“胡搅”让吉冈很不满，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气哼哼地把头扭向一边，嘴里边还“切”了一声。吉冈平时总是一副笑模样，给人一种亲近感，不过要是话不投机立刻就翻脸。特别是进山训练的时候这一点表现地尤为显著，也许因为性命攸关所以一组训练的同伴若不能默契配合他立刻就会嚷嚷着要求换人。在富樫看来，吉冈喜怒行于色，实在是很单纯的人。吉冈发脾气时从不考虑对方的身份，上级也罢，关心过自己的老同志也罢，一律“一视同仁”。

这家伙又来劲儿了。看着吉冈的样子富樫不禁笑出声来。

“有什么可笑的？亏你笑得出来？”石坂把矛头转向了富樫。

吉冈不管有些尴尬的富樫，又接着追问道:“一切不都是很清楚吗？后边的千丈山里有两个人遇险了。你还不明白么？组长！”

大风吹打下的窗玻璃颤抖地呜咽着。满屋人的注视下，石坂和吉冈怒目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