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7章1,2)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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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7章1,2)

    第7章

    1

    我终于吐露了真相。

    ——自己是个冒牌货。

    有佳似乎没那么吃惊。

    ——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默默地帮我重新包好了绷带。从绷带上碰到伤口,头也会嗡地一下痛起来。——但,还不太难受。出血也许是件好事。

    “感觉怎样?”有佳问道。

    仍然是,看的很模糊,可比刚才要强多了。——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嫣然一笑的样子。

    “我可真没察觉出来。”有佳的声音有些兴奋。“您说出来后,我才觉得倒是有些不一样——,您一直在作敕使河原先生的替身吗?”

    “对,是啊,——时而——”我含糊地回答。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对,这个真空舱的构造,还有它的功能。

    我想看看墙上挂着的表。——我想起了那里有表。但,我看不清它的位置。

    “现在是几点?”

    “凌晨两点。”有佳答道。“怎么办?您回房间休息吗?”

    “不,我休息的够多了,倒是你,累了吧,休息一下怎么样?”

    “不,没关系,昨天我睡足了午觉。”

    “是吗?”

    “是。——”

    我看着森岛有佳。她好像在低着头。——很遗憾,我回忆不起来昨天的事。

    “要是,杀害了四人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你的话——,那就说明,上面的出口,有人出入了。”

    “是的,”有佳答道,“可是,那在构造上恐怕不太可能。”

    “暂且,先假定出入是可能的,——某个人把我们关在了这里。制造了这样的状况,目的是为了让我你互相伤害。”

    “要是那样的话,救援就永远不会来了?”

    “是的,”我点点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我还是觉得您的假定有说不通的地方。第三者从外部潜入——这在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在构造上不可能。门一旦锁上,就只有从内部才能打开。”

    “可最初是你开的门。”

    “最初的是只能用一次的钥匙。那张磁卡的密码在用过后就无效了。因此即使复制了同样的磁卡,从外面也打不开门。”

    “也许,那仅仅是说明——不是事实。”

    “嗯——”有佳轻吸一口气,。“事情既然变成了这样,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破坏出口的大门,逃出去。”

    “破坏——”说到这里,我回忆起来了。

    “为了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这里备有炸药。”她说道。

    “炸药——”我自言自语道,心里想,是啊,可以用这一招。“是要把大门炸开。”

    “外面的水会立刻涌进来。”有佳吐字清晰地说道,“不过,如果像您说的那样,有人偷偷地潜入的话,外面就不会有积水。——虽然监视器上显示外面积满了水,可您会说,那也是伪装的图像吧。”

    “炸过之后就知道了。”

    “后果也许会很麻烦——。”

    “现在,就已经足够麻烦了。”我点头说。

    “是啊——”她像是笑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倒是想看看比这更大的麻烦呢。”

    “那么,试一下吧。”

    “我把炸药找来,另外,应该还有使用指南,”有佳说完站起身来。

    “可惜我帮不了你忙。”我耸耸肩。

    “没关系。”

    “可是——,不强行爆破的话,明天一早,也许救援会来。

    “如果,这是故意有人设计把我们关在这里的话,救援到来的可能就没有了。还有,还是在晚上炸开出口为好,因为,无法保证我们的脱逃不被监视着。”

    “我认为,白天和黑夜,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说。“可是,的确,比起还要继续憋在这里几个小时来,现在行动也许好一些。”

    森岛有佳离开房间,向仓库走去了。

    紧急情况下使用的炸药,保管在了那里。——这在很久以前有人向我说明过,或是在哪里不经意地看到过,——脑海里模糊地有这样的印象。

    炸开出口大门,外部积存的水会立即涌进舱内。我记得,有50吨吧——,一楼会被淹没吧。但是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因为,数量有限。

    只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与她,依然残存着隔膜,也许那是从很久之前就搁置下,悬而未决,拖延至今的——火种——引起纷争的火种。

    ——那火种本身,现在的我已经忘记了。

    第一, 我怀疑森岛有佳话的可靠性。这,我可以立刻确认。——向她借来万能钥匙,检查一下2楼的房间就可以了,——那里是否真的有4具尸体。——

    不对,不用检查,尸体一定有。

    我不认为她在这件事上说了谎。对方再是个盲人,一摸就可以分辨出来了。这样的谎言太容易被揭穿,没人会说的。

    第二, 森岛有佳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我不能不说这种可能的概率极高。据她所说,这个空间是与外界完全孤立的密室,现在活着的我和她之中一人,也可能两人杀害了那四个人。不,至少,杀死了最后一人。

    森岛有佳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吧。

    如果,她不是犯人的可能存在的话,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不认识的第三者能够通过出口,然后在至少,杀死了4人中的最后一人后,离开了这里。

    有佳所说的——炸开出口,是支持这个最后假设的证据。有人从这里离开了真空舱,因此,外面的水,实际上不存在,是迷惑我们的假象。——有佳是想这样辩证自己的理论吧。

    或是。

    她只是装做,像是在这么考虑。——

    一切,都只不过是伪装好了的假象。——

    我的头还在,阵阵作痛。

    我的头靠在沙发背上,身子深陷在沙发里。

    没准儿,——

    这伤,也是森岛有佳的杰作。也许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干的。

    有佳当时在控制室,所以完全可能控制电源。。

    她切断电源后,要去杀害4号室的滨野静子。途中,发现我在大厅里。——也许是个偶然。所以她拿起东西猛击我的头部,然后,跑到滨野静子的房间,称我负了重伤,将其诳出后杀害。——

    那两个小球,也是森岛有佳预备下的。——不知道是何寓意。也许只是为了给我留下一个第三者存在的印象。

    脑海中又复苏了各式各样的回忆。

    ——那感觉像是,波浪汹涌而至。又像是,大脑中空气在流动。——流动得快的地方,像是笛子在鸣响一般。

    有一种摩擦音。

    我长叹了一口气。

    对——我想起来了,

    志田博士,

    垣本。

    ——我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渐渐,情景变得鲜明起来。

    梦?——不,不是梦。

    这不是做过的梦。

    是现实。

    2

    我在仓库发现了3个黄色的大塑料箱子。箱子表面画着紧急状况的标志。我搬起了其中一个,回到了食堂。

    敕使河原润(虽然他说自己不是那个人,但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正坐在沙发上,我把东西放在他前面的小桌上。打开箱子的锁,需要万能钥匙。“同样的,还有两个。”我边开箱,边说道。“是塑料炸弹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

    使用说明也在箱子里面。——英文的。可是有详细的插图教人怎样使用这种炸药。

    我把它读给了敕使河原听。

    现在,我们好像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弄到手了。

    “你会用?”敕使河原途中问道。

    “嗯——,我会尽力的。”我抬起头答道,“问题是,在哪里爆破,用多少的量。——在大门的铰链处和把手附近的门锁处安放会比较好吧。这箱子上也附带着电池和起爆装置。可以用遥控起爆和定时起爆。”

    ——这些,使用说明里都写着。但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我无法预测。

    “这个遥控是有线的吗。”

    “是的,引爆的时候,我们必须躲避到安全的场所,——一楼或是二楼。”

    “2楼反方向的房间,或是1楼反方向的房间,是最安全的。大门出口的反方向可就有点儿——。”

    “您的房间,正好在对面。——还是躲在在1楼的控制室里,在那里可以看到电脑的信息。”

    “也许那里会涌进很多水。”

    “会淹没那里吗?”

    “不,我想没事的。”

    “那,去控制室吧。”

    “好〉”他点头同意了。

    时间是凌晨3点。

    我们手拉手走上楼梯。他拿着手杖。我拎着装有炸药的黄色箱子。

    3楼的平台。

    我们走过静止的圆锥形砝码,又朝通向出口的架桥走。小松曾经倒下过的位置上,至今还残留着血迹。

    我瞬间停住脚,盯着看。

    “怎么了?”敕使河原问道。

    “啊,没什么——”我又开始迈步了。

    我们走过了架桥,在隧道一样的通路的尽头,有一扇门。

    我紧张的手在微微颤抖,把粘土状的炸药安放在大门的各个地方,接着一个一个地埋好了带着细线的起爆装置。——这很简单,连孩子都能做。过于简单了,所以连我都认为就再不用演练了。

    “用定时吧。”我深吸口气说道,“时间设为多长。/*”

    “5分钟足够了吧.〉”

    “哪,在充分点儿,定为10分吧。”

    我打开使用说明,按照那里的顺序,按下了按钮,看着起爆器上的电子显示,设定好了。

    ——一直亮着的绿色的指示灯,现在变成红色的,开始闪灭了。

    “可以吗?”这是最后的步骤,我在请求他的指示。

    “可以了。|”敕使河原轻轻点头。

    ——我按下了确认的红色按钮,尖利的电子声开始鸣叫,电子数字也开始变化。

    “走吧。”我拉起了敕使河原的手。

    ——我们过了架桥,回到平台,又从旋梯下到1楼。

    走过1楼大厅,我们来到了控制室的门前。

    “摄像机的电线还没接上吗?”敕使河原润突然停住脚问道。

    “是的。”我答道。

    “把钳子拿来。”他说,“我把它接好。”

    我跑进控制室,从控制台下面的架子上,拿起了工具箱。

    我把它那到敕使河原的面前。

    “有钳子吗?”他马上问道。

    我打开工具箱,取出来递给了他。

    “恐怕时间不够吧?。”

    这时,敕使河原已经抓住了电线被切断的地方。就在门侧,像是摸索到的。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双手开始动了起来。——用钳子撸去电线上黑色的塑料绝缘,取出了里面的软线,——那是由中央的铜线和网状的遮蔽线组成的。被切断的另一侧,他也熟练地处理好了。

    “能看到么?”我很好奇。

    “这点活儿,看不到也能干。”

    ——我看着表,等着。

    还有,5分。

    他,把两侧的铜线拧在了一起。

    “有塑料胶带吗?。”

    “有。”我从箱子里拿出红色胶布。

    “把这里缠好。”

    我按照他指示的部分,用一小条胶带裹好了那里。

    缠好遮蔽线后,我又用胶带缠了一圈。

    “行了。”敕使河原说。

    收拾好工具,我们进入了控制室。

    关好门。

    ——却没有锁上,也许没有那个必要。我舒了口气。

    “还有,几分?”敕使河原的语调很冷静。

    “还有——”我看一下手表,“3分45秒。有上厕所,去厨房那饮料的时间唷。”

    “啊——”敕使河原微笑道。“大概,够讲述大半个人生的了。”

    我的调侃,可能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可能是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亲手设定了炸药。或是,因为在爆炸即将发生的紧要关头从容地做了一次电气故障维修。总之,情绪有些高昂。

    我走到操作台前,切换了监视器。

    “怎么样?”

    “嗯,没治了。”

    “没治了?”敕使河原斜着嘴角说,“这样的话可不像你说的。”

    “我有点醉了。”

    我看着表,等待着。

    还有3分。

    “门会被冲跑吗?”我提问。

    “如果外面有水的话。”敕使河原简短地回答。

    他,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看样子是看不到监视器,一幅迷茫的表情,向上看着——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水会流到一楼吧,会有多少?这里会被淹没吗?”

    “据我的概算,要仅仅是大厅的话,水深会达到80厘米。”

    “哎?有那么——”

    “要是全部的房间都流入了水。水深会下降到20厘米。”

    “差不多能游泳了。”

    “是啊。”他又是微微翘起嘴角,点点头。

    “真有水吗?”

    “不知道。”他摇摇头,“如果,真的有水的话,就应该认为这里还是封闭的。”

    “是呀——”我一边考虑着一边说,“凶手在杀害了最后一人之后,逃离这里,然后再蓄积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问题的本质是——实际上,与水的有无不相干,我深信着这个真空舱还是在密封的状态下。我们无法用软件再现让万能钥匙打开出口大门的情况,但我在使用指南上读过它的结构原理。

    ——实际上,那和被断定为“你就是凶手。”是同义的。

    所以,凶手。

    除他之外,没有别人了。

    即便如此,我想,那也没什么。

    这些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他不是敕使河原润。——

    即使,他杀了人。

    我——

    “还有几分?”

    “1分30秒”

    “忘了一件事,炸开了那扇大门之后,它外面的大门也必须安置炸药爆破。所以应该把剩下的炸药拿到这里,——水也许会涌入仓库的。”

    “我放在了架子的高处,没事的。”我答道。——这,我早就考虑过了。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7章5,6)

      5

      森岛有佳首先把炸药搬上了2楼的平台,然后立刻又返回来。领着我走上了3楼的平台。途中,她好像拾起了一只箱子。

      由于衣服都湿透了,走起来很费力——金属制的楼梯很滑。我和有佳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的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现在也只是勉强能弄懂,自己已经登上了3楼,还有大致向着哪个方向。

      “天哪——”有佳自语的声音。她站住不动了。

      “怎么了?”我问道。

      “架桥——被炸塌了。”她简短地答道。

      “走不了吗?”

      “是,对面好像脱落了,整个桥向那边塌陷了下去。”

      “是吗,大概,不会有问题的。”我说完就向前走去。

      “啊,危险。”有佳在后面死死地拽住我的手。

      “没关系的。:”我向她点点头。

      我拿着手杖走到了桥边。我要用触觉来确认安全,——我检查了平台护栏和架桥护栏的连接处,然后,我又弯下身子,一点一点触摸着检查桥面的两侧。我慢吞吞地向桥的另一侧走去,感到桥身确实有些摇晃,但似乎它在结构上没有被破坏。

      “好了,”我在途中直起身来,一支手握住护栏转头说道。“这桥能过。它原本就是这样的构造,爆破的震动让桥的一端脱节,可整个桥面由平台一端的滑动杠杆来支撑的。”

      有佳和我平安地通过了架桥,进入了混凝土隧道,途中有弯曲变形的门堵住了通路,二人合力推开了。

      我们离开那扇门又前行了10余米。

      “幸亏照明没有被炸坏。”有佳说。

      “被爆炸的冲击波?”

      “对。”

      “与之相比,停电会更可怕。”

      “设定已调整回初始状态了,我想不会再发生什么故障了。”

      “其实,这里没发生过任何故障。”我小声说道,“这些,全部是被设计好了的。”

      “咦——”她边走边问,“可——被谁?”

      “谁呢?——”

      通路尽头的那扇门,从内侧可以手动打开。我双手转动着沉重的把手,解开了锁。那扇门被拉开时,发出了一种像是泡沫塑料剥落的声响。

      迎面而来的是稍许温暖的空气。

      很明显,这空气与众不同。——我们向外界走近了一步。

      我们穿过隧道,走入楼梯间。两个人在那里走上了楼梯。我一支手握着手杖,另一支手伸向扶手。有佳好像一支手提着炸药,空着的手则引导着我。——楼梯拐了几个弯儿,我们改变了几次行进方向。——温度似乎是渐渐地升高了。

      有一个疑虑在我的脑海里数次掠过。

      ——如果按照正常的判断,现在真空舱是被封锁着的,它正在按照设计,发挥着核隐蔽所的功能。

      现在,我们正在破坏这个功能,要逃离这个隐蔽所。

      外面迎接我们的可能是被放射线污染的空气。——可是这种可能性极低。因为,有佳肯定会监测的——控制室的监视器会显示出外部气候的状况。有佳当然一定会看到的。——那么,是测量仪器一起发生了故障,还是她同我说了谎。两者其中必定有一个。

      究竟,我是该信赖她还是怀疑她,—

      我确信不疑她就是凶手,与此同时,又极度地依赖着她。

      对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信赖。

      说成是爱,也不算错。

      我喜欢她。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保护她。

      尽管如此,按照合理的思维方式,可以推断出——她杀了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个事实,还有,她的理由,我想听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只要她这么做,我就可以消释所有的隔膜,对她既往不咎。

      我有这个自信。

      要是能那样的话,我会多么快乐。

      多么幸福——。

      楼梯之后,是一个有些昏暗的,笔直向前延伸的场所。

      有佳止步察看了一下大门。

      “不行,这里的门锁也没有解除。”她说,“只能用爆破了。”

      ——意料之中的事。

      “这扇门外也有水。”

      “很可能。”

      “不过这里的会少点儿。”

      “我已经,适应了——。”有佳俏皮地说道。

      6

      我把炸药安装在门上。因为是第2次了,所以很熟练。

      “这回,定为几分呢?”我询问着敕使河原润。

      “先——”他拿着手杖站在距离我稍远的地方。“先得决定好躲避在哪里。”

      “刚走过的那个楼梯的下面不可以吗?”

      “我想大概不会有事。”敕使河原点点头,“从那边的积水量和通路的断面上看,若是仅从计算上讲,不会有危险。只是——谁也保证不了万一不会发生。比如说,水没能顺畅地泄漏到下面的话,万一水位上升,楼梯间的下面就会被淹没。”

      “那,我们躲在稍往上一点。”我提案道。

      “其实最安全的,是返回到真空舱的平台,而且要躲避在房间里。”

      “我认为没必要回到那里。”我说。

      “可是,比如说——”他的语调非常冷静,“这扇门也许会被冲过来,我们如果躲在楼梯的中途,这个从上面砸下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明白了,无论怎样,我都按您说的办。”

      “好,那就按你说的,我们躲在楼梯中间。”敕使河原立即答道,然后,嘴角微微翘了翘。

      “徒劳的议论。”

      “不,”他摇摇头。“这样,过会儿,你就不会有怨言了。”

      “定时3分?”

      “2分就可以吧。”

      “我先领您去。”我脑中念头一闪而过,“我再一个人回来,只要按一下按钮——”

      “那,我先走一步。”他举起一支手,一个人从通路回去了。

      我舒了口气,

      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这里非常的闷热,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受伤处。血似乎是止住了,但肿了起来,一按就痛。

      等了一会儿,下面传来“藏好了。”——敕使河原的声音。

      “又不是捉迷藏。”我悄声说道。

      ——我想让自己笑,让自己放松一下。

      我把数字显示设定为120秒。

      然后,看着自己的表,按下了最后的确定键。

      电子音响了起来。

      我确定好计数开始启动后,

      站起身,跑出去了。

      穿过通路,跑进了楼梯间。

      我一只手抓着扶手,数段数段地跳下台阶。

      拐了几次急转弯。

      最后,差点儿撞上敕使河原,我停住了。

      “别在楼梯上奔跑。”他说。

      “还有,——”我看着手表说道,“1分15秒。”

      “原来1分钟就可以下来啊。”

      “嗯——真的。”我微笑着“可是,要是摔倒了的话,就得出局。”

      “很笨吗?”

      “哎?”

      “我是个孩子的时候,跑起来很笨。”

      “嗯——”我噗地笑了出来,“对,我也是,跑起来很笨。”

      “那么,你要牢牢地抓住扶手。”他一幅认真的样子,“可能,水的主流会通过楼梯的外面——兴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藏身之处是在接近楼梯间最下层的拐角。楼梯是钢铁制的,在巨大的水泥块中,由间隙的空间组合而成。扶手同周围的墙壁之间有很大的空隙。另外,台阶和台阶之间也是空的。所以,并不是所有的水都在楼梯上面流下的。——要是,水泥制成的普通的楼梯间的话,没人会选择这里作为避难所的。

      上面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楼梯整体在摇晃,由于共振而发出了嗡——的声音。

      周围迅速笼罩起了像灰尘一样的东西,碎小的颗粒啪啦啪啦不断地落下。

      上面鸣响着可怕的声音。

      水,好像是涌了进来。

      还能听到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大概是门被冲开,碰撞在什么地方了吧。

      “来了。”敕使河原在身后喊道。

      我的位置偏上,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两人都站在楼梯拐角附近的台阶上。都用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

      突然,我们的周围变成了淋浴。

      “吸气。”是敕使河原的声音。

      我照他说的做了。

      “洪水”在顷刻之间猛扑过来。——它顺着楼梯跳跃着扑了过来。第一道波浪向我撞了过来。

      我侧过脸,忍耐着。

      接着,下一道波浪又扑了过来。

      我的两腿被水流抄起,身体变得倾斜了。

      双手悬在护栏上。

      呼吸极为困难。

      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抓在护栏上的手滑开了。

      ——我被水冲走了。

      脸沉到了水中。

      整个人也顺着滑下了几级台阶。

      我死死地抱住敕使河原润的腿。

      他的手也挣扎着要抓住我的胳膊。

      我伸手搂住了那只胳膊。

      总算,能用自己的脚站稳了。

      楼梯的外侧有大量的水倾注而下。

      ——形成了一幕厚重的水帘。

      水位不断地上升。

      最后一次,巨大的波浪向我们袭来。——这一次,无关紧要了。

      不久,脚下流动的水变得越来越少了。观察一下下面,楼梯间的水也看着降了下去。——积水好像在顺利地流向何处。

      “和预想的一样。”敕使河原低声说道。

      “您的伤口没事吧。”我问道,——还是紧紧搂住他的胳膊不放。“痛吗?”

      “没事的。你呢?”

      “差点儿没淹死。”我开着玩笑。

      “走吧。”

      “请等一下。”

      ——我抱住他,短促而又深沉地吻了一下。

      即使是唇相互分离,我也无法让眼睛离开他的脸。

      “刚才是——?”敕使河原问。

      “是某人吻了您一下。”

      他歪了一下头,——不解?

      “走吧。”

      我牵着他的手,登上了楼梯。

      炸坏的大门,斜挂在楼梯途中。我俩钻了过去,继续向上走,一直走到安放炸药到地方。

      天棚的灯被炸坏了几个。

      所以,再向前,光线昏暗。

      通路的途中,可以看到绿色的指示灯在闪亮。

      我拉着敕使河原的手,接着向前走。

      面前有一扇大门。

      那就是最后的门。

      我两手紧紧抓住环形把手。——用力地转。

      最初很沉重,但把手开始转动了。

      门,拉开了。

      湿润,微暖的空气流了出去,——干燥,冰冷的空气流了进来。

      外面,一片漆黑。

      我俩谁都不说话,拉着手,登上了混凝土台阶。

      最初,我还以为是耳鸣。——那些虫子的鸣叫。——四周满是——几乎会让人觉得吵闹的鸣叫。

      仰望夜空,依稀散落着几颗星星。

      我贪婪地呼吸着。

      他也在大口大口地吸气。

      “出来了。”我低声自语。

      “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

      我环视着四周。

      那个硕大的混凝土建筑,现在黑黝黝的,几乎遮住了半边天。对面的森林也郁郁葱葱的,树叶的剪影仿佛要遮住了天空的另一半。

      由于没有月亮,所以看不到敕使河原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很想知道。

      但,正在这个时候。

      出现了震动——好像大地在震动一样。

      一瞬间,我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地震?

      接下来的一瞬,——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从我们刚刚出来的地方传来。

      还好像能听到

      ——有什么喷射了出来。

      之后,是猛烈的冲击波。

      没有抵抗的余地。

      我像迸射出去一样,被那热风吹飞了。

      我摔在了地上。

      ——简直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传来几下爆炸声。

      隆隆巨响像是在摩擦一样。

      风像冲击波一样,在我身上交叉游走。

      我抬起头,向后看,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完全被烟笼罩住了。

      又是一声惊人巨响。

      细碎的沙粒从天而降。

      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

      “先生。”我大声喊道。

      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了。

      (有删节——第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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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7章3,4)

      3

      也许是这种紧张感在大脑发挥作用了吧,——我逐步地恢复了几乎所有的记忆。只有,最后在大厅被人袭击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黑暗中,我走到了1楼大厅,记得是敲了几下控制室的门。之后的事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把塑料炸药在出口设置好后,我们躲避开了。炸破了这扇门,我们就可以逃到外面去了。——不,至少,可以逃到通往外界的楼梯和通路上了。

      虽然之后还可能有难关,但几个疑点会随着爆破而消失。

      ——例如,大门外是否真的有水,——会立刻弄清楚。

      情况向着极为单纯的方向发展着。

      随着各种各样的记忆的复苏,我的猜测渐渐倾向于,无论怎样考虑,凶手是从外部潜入的假设是讲不通的。外部人作案,很容易被察觉。不是——,说起来,应该是毫无意义。要想把这里的人都杀了,用机关枪一扫,马上就解决了。或什么都不做,把这些人就密封在这个秘密的空间里,岂不简单多了。

      我感到,凶手是故意给自己留了条活命,头上的伤,也是人家手下留情。要是当真想杀死你,早就用刀了。

      这样做的意图,也许是要让我做个目击者。

      可能,是她——

      是森岛有佳编写,并出演的剧目。

      她实行了全部。

      ——只能是这样了。

      我的记忆在恢复,思考也变得清晰了。同时,对她的猜疑也变得越来越坚定了。特别是,一想起和她共度的时光,还有她温暖的身体,我就感到不寒而栗。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精心设计。

      她欺骗了我。

      她原本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敕使河原润。

      这是一出戏,所有的情节,都是从一开始就筹划好了的。

      森岛有佳是凶手。——我确信。

      理所当然地——

      对——因为只有两个人了。

      所以不由得考虑起逃出这里之后的事来。

      反正,需要小心。

      ——还有什么吗?

      沉默的时间流逝着。

      不久,远处传来爆炸声。

      房间在颤抖着。

      4

      我看着时钟和监视器。

      时而,观察一下坐在身旁的敕使河原润的脸。

      他说他不是真的,眼睛看得见。之类的。——看样子不像能看得见。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才突然跟我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话。但,首先,我不能断定,他这个弟弟是不是真的。

      就要爆炸的时候,他好像刚想到一样,说起了仓库里的炸药。——古怪。就好像特意要和我分开一样。

      难道?——

      杀害四人的凶手是他吗?

      恐怕——

      ——就是他。

      我已经近乎确信了。

      无法想象_,外部的人频繁地出入真空舱,而不被人知晓。况且,知道这里的存在的人原本就为数不多。另外,要是知道真空舱的有限的成员的话,应该很容易加入到我们的团队。比起在外面来,在里面对掌握情况绝对有利。还有,虽然无法知道理由,采取逐个地杀死成员的方式,——这也是为什么凶手要选择在内部作案吧。

      事情突然发展到要炸破出口,逃离真空舱。——这令我多少有些感到不安。

      ——这,是不是什么陷阱。

      我看看时钟。

      ——眼睛追赶着秒针。

      播放着外面大厅图像的监视器。

      ——也只有我在看。

      最后的数秒,我的眼睛没能离开时钟。

      爆炸声。

      同时传来了震动。

      爆炸,很准时。

      监视器里,大厅还没有什么变化。

      ——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撞击地面的巨响。一定是某处的部材被炸坏,从平台与墙壁的空隙处落到了一楼。——像是混凝土碎块。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什么都没发生。

      “水。”我喊道。

      ——可以听到,外面传来水倾注下来的声音。

      ——从监视器可以看到,白色的水沫像烟雾一样弥漫开的样子,只是一瞬,画面便模糊了。

      水势倾泻到1楼的大厅,墙壁变成了瀑布,中央的旋梯也成了水的长龙,——楼梯看不到了。

      费力修好的接线,如今可以说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它的使命。

      控制室的门发出了响动,水,已经从缝隙里渗了进来。

      “原来是这样啊,——门外是有水的呀。”敕使河原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可出乎我的预料。

      ——这不可能。

      ——他应该知道的。

      因为,——这全都是他干的。

      我不会再弄错了。

      可我该怎么办?

      ——就这么跟他走,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先不要考虑那么多。

      ——对,仅仅作为他的助手——跟着他。

      我想,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吧——

      要杀我,他早就该动手了。

      滨野静子临死时说的“下一个是你。”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回响着。

      不久,水流的声音变小了。

      由于镜头溅上了水滴,监视器的图像变得不清楚了,但仍可以看出来,外面的水基本上都停了。

      水,都蓄积在了1楼的大厅里了。

      控制室里,水也在门附近的地面上蔓延开了。

      “现在,可以了吗?”

      “唔——”敕使河原从椅子上站起来点点头。“开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好,”我也站了起来。“您——嗯——,请站在里面的沙发上。”

      我拉着他的手,领他走到沙发那里。他坐在了上面。——其实在哪儿,都差不多。肯定会被淋湿的。

      我转身回到门口,按下了开门的按钮,随后立即闪身躲避。

      门没能完全打开——电机发出了费力的轰鸣,门才慢慢地滑向一侧,转眼间,大量的水便涌进了室内。

      和敕使河原估计的一样,大厅里的积水,不到一米。操作台前摆着的椅子被一下子冲走,猛地撞在了里面的墙上。水在撞击后向上跳窜,又落下。——门又打开了少许,又一道波浪在房中拓展开来。

      我被水势冲得险些摔倒,亏得及时抓住了墙壁附近露出的设备配管才躲过一劫。当时,也许发出了惊叫。

      “森岛君,怎么了?”敕使河原叫道。

      “马上,我去你那边。”我回应道。

      ——水势安静了不少。

      水面上浮起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我在这些浮物当中挪着步子。

      水没过了膝盖,可一挪步便感到阻力影响到了腰部。

      水并不是很冷。

      敕使河原已经走下沙发,站在了房间里边。他一只手撑着墙以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则握着那支手杖。

      “先生” 。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探出的手。

      “没想到会这么倒霉。”敕使河原微笑道,“其实,我不会游泳。”

      “先去楼梯——。”我拉着他的手就走。

      一点儿一点儿的,水好像变浅了。——不知流到哪里去了。

      我们出了房间,一步步挪到中央的旋梯。——水要是再深些,早就游到了。

      全身湿透了。

      一走上楼梯,水顺着身体往下流。

      我让敕使河原坐在那里。

      “请在这里等着,我去取炸药。”

      我又一步步走下了水。

      ——我想起了小学的游泳课。消毒液的气味和泡透了的水泥的触觉。刚开始,我不会游泳,姐姐也不会。所以被分到了基础班,那里规定必须戴上红帽子,不知有什么用处。多亏了那时不情意上的游泳课,此时才能毫无畏惧地在深水中走来走去。

      开仓库门时,我犯了个大错误。

      我原预料水会一下涌进室内,所以先只打开一点儿,打算等向里面流满后再进去。可是,没料到门会出乎意料地轻滑开了,——完全地打开了。

      我被水流冲倒,然后顺着浊流被拉进了仓库里。额头和肩膀撞上了铁架,只能勉强用双手护住头和脸。我被水推到了房间的最里边,腰以上的部位猛撞倒了墙上,一瞬间,差点儿晕过去。刚缓过神儿来,又呛了几口水,我连忙抬起头来。

      我竭尽全力地喘着气。

      放在架子上的东西被水冲走,冲到了我的附近。

      幸运的是,水势缓和了。

      我抓住架子站了起来。

      我摸着最先撞上的额头,一碰就疼。看看手,却看不出来有没有出血。撞倒墙上的腰也很痛,但还不打紧。

      “怎么了?”我听到了外面敕使河原的喊声。

      “没关系。”我大声的答道。

      深吸了一口气后,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天棚的灯还亮着。水还在翻腾着。

      现在水深约60厘米。

      站直了身子,水刚好没腿。我沿着架子向前走,然后伸手取下放在最上面的黄色箱子。

      不知道被水浸湿了之后能不能使用。要是按外行的思维方式,那是火药所以一沾湿了就没法用。可刚才使用后给人的感觉,却是火药所不能比拟的。装炸药的箱子是方形的,附有把手。我把两个箱子都从架子上取下来,一手一个,弯着胳膊肘,将箱子抬到肩膀附近,不让它浸水。

      我在水中缓缓而行,终于回到了大厅的旋梯处。

      途中,我舔了舔嘴唇,——血的味道。

      (有删节,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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