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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翻译】齐泽克:持久的经济危机 -- 张三李四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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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翻译】齐泽克:持久的经济危机

    A Permanent Economic Emergency

    持久的经济危机

    Slavoj Zizek

    胸毛大叔齐泽克(关键词:黑格尔,马克思,拉康,欧洲左派,黄段子达人)

    New Left Review 64, July-August 2010

    原文外链出处

    [扯两句废话:虽然这篇文章是以欧洲左派的立场,但是许多问题是共同的:我们反对或赞成的“民主”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批判或拥护的市场和经济法则在多大程度上是客观的,什么是真正的意识形态、阶级统治和自由,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以后的路子怎么走。齐大叔给出的意见都可以商榷,但这篇文章的好处在于重新开启一些问题,反思那些习以为常的东西,以及勇敢的去迎接经济危机这个现实。小朋友我由于学力所限,翻译得实在比较烂,所以还是更推荐大家看原文]

    今年欧元区实行的财政紧缩政策——希腊,以及爱尔兰、意大利以及西班牙——招致了许多抗议活动,关于这些活动中有两种说法:1 主流当局的说法是,危机的发生是自然的,与政治无关:即这些调整政策并不是基于政治决策,而是基于必然的客观经济逻辑——因此要是我们希望经济稳定,就得咽下这些政策的苦果。2 另一种叙事则来自抗议的工人,学生和依靠退休金的人,他们认为这些财政紧缩政策只是资本全球化的另一次尝试,目的是彻底废除掉这些残存的福利国家体制。因此IMF在一边儿看起来是维持秩序和规则的中立机构,另一边看起来却是残暴的国际资本代理人。

    这两种观点多少都有点道理。人们都清楚IMF是怎么对待他的客户的:一边对他们不还贷进行指责和惩罚,一边继续给他们提供新贷款,然而谁都知道这些国家是还不起的,所以使得他们进入靠借贷还旧债的恶性循环。但另一方面,这策略之所以行得通,也是因为借钱的国家很清楚他反正不用全额还款,而希望最终借此而谋利。

    不过瑜不掩瑕,两种叙事都有根本性的错误。欧洲当局的叙事模糊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巨额赤字的增长的是由于大规模的金融救市,以及在萧条中政府收入的降低;而对雅典的巨额贷款则是用来偿还法德大银行持有的希腊国债。欧盟进行担保的真正目的只是扶助私人银行,因为要是哪个欧元区的国家破产了,这些银行会受到极大的冲击。

    有个常听到的说法是,欧元区经济危机不只是欧元之死,更是欧洲统一计划自身之死。但在给这个笼统的说法背书之前,应该先来个列宁式的转折:欧洲已死——行,不过哪个欧洲?答案是:应该是那个屈服于世界市场的后政治化的欧洲之死,那个决策不断地因公民投票否决而无法进行的欧洲之死,那个布鲁塞尔技术专家治国论的欧洲之死。这个欧洲站在冰冷的欧洲理性一边反对古希腊式的激情和堕落,站在利害计算的一边反对同情怜悯。但是,说这是乌托邦也好,另一个欧洲仍然是可能的:一个重新政治化的,建基于公共的解放事业的欧洲;那个产生了古希腊民主、法国大革命和十月革命的欧洲。因此我们应该拒绝诱惑,不能为了应付当前的经济危机而退却到完整主权的民族国家体系中——如此就上了自由流动的国际资本的钩,而终会走向国家间对抗的局面。

    通宝推:回旋镖,sukan,
    • 家园 财政紧缩得看缩什么

      象意大利总理那样舞娘一个不少的缩法那当然不行.真缩得像英国那样.对国防\公共开支下狠手,降低福利,才是真正走出危机的一个前提.如果能够配套以温和的经济政策,个人比较看好英国能够早于欧洲走出来.至少会好一些.

      • 家园 现在稍微有点明白英国联合政府的思路了

        砍福利、削军费、涨学费,让老百姓和工党先骂去,反正才上来几个月,再骂还有五年干头,先把开支降下来再说。

        在涨学费的同时(其实这个涨学费本身并没有省下钱,因为穷学生会申请贷款,并且毕业后年收入21000镑以下不用还,这钱还是国库出),大张旗鼓的提倡学徒计划,奖励企业雇用失业的年轻人当学徒(但学徒似乎是没有工资的,可能能从国家那儿拿到补助),还把学徒教育纳入到学历系统中去,向德国学习。

        卡梅伦和克莱格哥儿俩整天把“大社会”挂在口头上,在裁减福利的同时,出钱成立一公司(还是基金会?)扶植民间慈善组织。

        看起来这是要根本改变战后六十年来工党建立起来的福利社会的模式,希望可以彻底激发民间社会和私人企业的活力,就是不知道习惯了福利的英国人还有没有这个蹦跶劲儿。

        另外收紧移民签证(这个感觉不利经济,纯属为了选票),表示“多元文化”失败,要重建英国国家认同,这既是出于凝聚共识共度难关的需要,也是他们对于未来社会应往什么方向发展的认识。

        结论就是英国准备抛弃欧洲大陆的社会主义,回归经济繁荣(想定目标)的资本主义和谐社会,但前提是人民能受得了削减福利的阵痛。到目前为止不管哪国福利基本都是能涨不能降,一削减福利必有大事发生,如果英国的改革能成功,估计不少国家也要蠢蠢欲动了,呵呵。

        • 家园 就是这样

          其他国家学不了英国紧缩还有一个结构上的原因。英国的行政体系相对其它国家更严谨(我琢磨了半天用什么词儿形容它,高效廉洁这些显然不对路,精明强干似乎也有点说不上,更像一个组织比较好的律师事务所)。因此执政的基础还是比较牢的。同时英国相比其他欧洲国家,至少表面上行政官员腐败要少很多(意大利、希腊)。也因此阻力就会小不少。

          话说保守党上台干这个可不是第一次了。铁娘子上台的时候,恰好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要说她的接班人,保守党这么些年,还真是卡梅伦学的有些模样。手段都差不多。

      • 家园 英国的财政紧缩和哪些东西是一块儿的

        可以看看南渝兄转的这个帖子

        • 家园 哦看看

          我着重的是经济

          英国的紧缩在欧洲国家里算很坚决也比较老到的了.所以个人才感觉相对其他紧缩中的欧洲国家,英国以后的日子会稍好.

          至于英国的政治形态,他们的吃像从来都是难看的.从来如此.谁上台都这样.并不奇怪.

    • 家园 (5) 自由?

      但是问题依然存在:当我们面对一个已知的不可能性,即共产主义作为动员大众的理想已经失败的时候,这个说法意味着什么?在列宁去世前两年,当他清楚的知道了全欧洲范围的革命已经不可能,而只在单一个国家建立社会主义又没有意义的时候,列宁写道:

      要是这毫无出路的绝境十倍地刺激了工人和农民的努力,使我们能够用与西欧其他一切国家不同的方法来创造发展文明的根本前提,那又如何呢?

      这不正是玻利维亚莫拉莱斯政府、委内瑞拉的查韦斯政府、尼泊尔的毛主义政府的尴尬处境吗?他们通过“公平的”民主选举上台,而不是起义。但是一旦掌权,他们就开始以多少有些“非国家的”方式过度使用权力:直接的动员他们的支持者,而将政党-国家代表机制撇在一旁。他们的处境在“客观上”是没希望的:历史的流向与他们相逆,他们的路子无法依靠任何“客观趋势”得到推动,他们唯一能干的就是即兴发挥,在钢丝上勉强前行。但是,这难道不是给了他们一种特殊的自由么?而我们——今日的左派——不是也在完全相同的处境中么?

      我们的处境因此和二十世纪早期的时候完全相反,那时左派清楚的明白该干什么(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而我们必须耐心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才能开始行动。现在我们不知道我们该干什么,但是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因为没有作为的结果是灾难性的。我们被迫的“假装自由”的去生活。我们必须在完全不合适的情况下,冒险向深渊迈进;我们必须彻底改造新情势下的方方面面,而只是为了让整个体系继续转下去,并维持旧时代中好的部分——教育,医疗,基本的社会服务。总之,我们的处境就如同斯大林谈论原子弹的时候所说的那样:不是给弱者玩的。又如葛兰西描述由一战开启的那个时代时所说:“旧世界正在死去,新世界还未能诞生:现在是群魔乱舞的时候。”

      • 家园 猜猜是谁说的?

        由最可靠、最有经验、经过最多的锻炼的工人组成的一种人数不多的紧密团结的核心,它在各主要区域都有自己的代表,并且按照严格的秘密工作的种种规则同革命家组织发生联系,——这样的核心在群众最广泛的支持下,不必有任何确定的形式,也能充分执行工会组织所应当执行的一切职能,并且执行得正象社会民主党所希望的那样。

        不敢说这种话,做这种事,讲一万遍革命都是浮云。

      • 家园 西左最高水平就到此为止了?

        除了左派惯有的一些废话之外,大形势看得基本还明白。但除了拼着老命吼了几嗓子革命(而且也是学术明星式的发言,如果胸毛大叔胆敢投入实践,嘿嘿,十个齐泽克也被拿下了。赶不上赛义德啊呵呵),也拿不出任何具体对策(空谈批判理论的杯具啊)。要行动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行动,哪有什么绝对的“合适的时候”?这还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如果同盟会不搞那么多失败的起义,丢掉那么多条人命,又如何有辛亥革命之胜利?

        感谢胡笳老弟的翻译。不过这种人实在不值得你“拜得满地乱滚”,实际论政的能力还不如西西河高手呢……

        • 家园 讨论尚未真正开始

          面对今天的资本主义,我们没有给力的理论。

          当年马克思可以在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理论三个领域一人全包,齐泽克只能做哲学方面。

          齐泽克在发展意识形态理论这个领域做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如齐泽克所说,当年的形势是知道该做什么,只是等待时机去做,现在的形势是忙个不停,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连像样的讨论都没有。

          我们看见的,知识分子的论调已经清一色的告别政治,告别意识形态,在这种时候,连论题都上不了媒体,更谈不上讨论的空间,即使在西西河这样的媒体。

          今非昔比,当年社会主义可是知识分子的大潮流。

          我们该是先让真讨论开始,不要陷在一些伪概念伪问题伪研究的讨论里面。

          要说哪些是伪问题,可以说在媒体上出现的论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伪问题。

          分清真问题和假问题,真概念和假概念,我觉得齐泽克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先让真问题的讨论进入媒体。

          至于行动的问题,齐泽克的解答:天下大乱,形势大好。

          • 家园 马克思的论述,大部分是很清晰的

            更不用说以语言生动平实著称、哲学上亦有建树的主席。

            而齐泽克和巴迪乌的哲学论争,看了会让绝大部分人想去撞墙。

            我们看见的,知识分子的论调已经清一色的告别政治,告别意识形态。

            这不是事实啊。即便是说西方世界,这个评断也有失偏颇。

            • 家园 老哥这些批评在文中都有回答

              当然信服不信服另说

              关于语言平实问题和是否行动,下面怪大叔引得那段

              我们的处境因此和二十世纪早期的时候完全相反,那时左派清楚的明白该干什么(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而我们必须耐心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才能开始行动。现在我们不知道我们该干什么,但是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因为没有作为的结果是灾难性的。我们被迫的“假装自由”的去生活。

              其实说的比较明白:

              (1)现在和当时不同了,当时的左派的目标很明确,但是现在并不能如此,革命不知道要革个啥。所以不能简单地教条按着当年革命导师们的路子走(举个例子吧,老哥是做乌托邦的,现时代的乌托邦在哪儿呢。。。)

              (2)因此不是不肯好好说话,而是现有的理论都不好使,而当前这个时期都已经不适用,而当前的形势还未能催生出新的理论(尽管08年开始已经有所转变,这也是为啥有了这文章吧)。所以只能写些让人撞墙的文章,“不知道如何行动”

              (3)但是这不是说就不行动,而是恰恰相反,要在这种即使不知道如何行动的时候,更加努力的去行动,为将来形势明朗的时候做准备。

              他们的处境在“客观上”是没希望的:历史的流向与他们相逆,他们的路子无法依靠任何“客观趋势”得到推动,他们唯一能干的就是即兴发挥,在钢丝上勉强前行。但是,这难道不是给了他们一种特殊的自由么?而我们——今日的左派——不是也在完全相同的处境中么?

              我们必须在完全不合适的情况下,冒险向深渊迈进;我们必须彻底改造新情势下的方方面面,而只是为了让整个体系继续转下去,并维持旧时代中好的部分——教育,医疗,基本的社会服务。

              (4)这恰恰是反空谈、反书斋学者式的瞎吆喝不行动的:

              正当那些所谓激进的知识分子津津有味的继续他们20世纪以来的幻想,试图使政治形势“灾难化”的时候,以上这些因素必然会粉碎他们安逸的主观立场。阿多诺和霍克海默看到在一个“行政管理化的世界”中,灾难会发生在“启蒙辩证法”达到顶峰的时候;阿甘本将集中营认定为整个西方政治规划的“真实”。但是回想一下霍克海默50年代在西德的形象。他一边谴责西方消费社会造成的“理性之蚀”,一边矛盾的为这个社会形态作辩护,认为在集权主义和腐朽的独裁统治的海洋中,西方社会是唯一的孤岛。但要是真实情况是:知识分子一边过着安稳舒适的生活,一边为了生计去生造了些极端的灾祸——要是事实是这样的,又怎么办?对许多人来说,无疑如果革命真的发生,那最好发生在远远的地方——古巴,尼加拉瓜,委内瑞拉——以便于他们一边怀着热情的为远方的事情担忧,一边在学术职业中一帆风顺的得到擢升。但是现在随着发达工业化福利国家的经济崩溃,所谓激进知识分子终于和真实有那么一点点接近了:叶公们想要激进的变革——现在终于真的来到了。

              至于具体政论。。咱也不能指望这么一短篇综述性文章面面俱到吧。。呵呵

              • 家园 这么说吧

                我觉得这些人对法学、国际关系、地缘政治问题研究不深入,所以谈起问题来不够给力。

                • 家园 他们讲的比较空是事实

                  哲学的角度来写政论,当然比较空。但有的时候也有启发。

                  比如齐泽克说现在的时代是没有大他者的时代,没有人可以掌控全局,不存在一个可以控制历史走向的人。建立新局面随时可能。

                  可是人们非得想象出一个大他者来,所以才有现在种种阴谋论的流行,想象在一切背后都有个操盘手的存在。

                  这种心理其实是不愿意承认人的主动性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为自己的被动接受现存规则找合理化的借口。

                • 家园 呵呵理解

                  南渝兄比我还像工程男,没见着干货就不舒服

                  对了我终于回学校读书了,恭喜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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