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台湾人当兵杂记 -- 9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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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台湾人当兵杂记

    台湾人当兵杂记

    估计成文在九十年代中期,加上主人公去美国的经历,估计他这篇文章反映的是台湾军队九十年代初期的状况.

      在台湾几乎每个男人都要当兵,我不是达官贵人的儿子,也不是残废,因此也

    浪费了两年在部队。大四下半年,我参加了预备军官的考试,由于分数不够,只考

    上了陆军步兵科。分数高的可进入财经科当财务官,管管帐,轻轻松松地混个两年

    。国民党党员也可以在军中当个政战人员,画画壁报,办办庆生会,偷看别人的家

    信等等,任务很轻松。剩下的就是步兵排长。步排是最累的兵科,尤其是分到野战

    部队,常常有装备检查,南北师对抗等等,搞不好还会出人命。更可怕的则是那为

    期六个月的军官养成训练,其中前三个月是单兵基础训练后三个月是分科训练。军

    中有这么一说,就是吃在干校(政战学校)玩在通校(通讯学校),死在步校(步

    兵学校)。我在高雄凤山步校待了六个月,被整得死去活来,一直到今天还会做恶

    梦,醒来后一身大汗。

                 ※ 考上士校当教官 ※

      台湾的士官主要有三种来源,常备士官,领导士官,以及预备士官。而训练士

    官的大本营是第一及第二士校。第一士校位于桃园中坜龙岗一带,第二士校则位于

    大金门。我在步兵学校接受了三个月的分科训练,就在结训前几个礼拜的一天,连

    上干部突然通知说有第一士校的人要来征选教官,报名条件是大学必须主修英文,

    数学,物理,化学以及国文等科系的。我刚好符合条件,就报名了。我还依稀记得

    考试那天的情形,先考主科笔试,我虽然在大学混了四年,但一些基础的东西难不

    倒我。考完主科,又考术科,也就是喊喊口号,带兵指挥的技巧,我只记得自己胡

    喊一通,考完后,我心想完了。如果考不过,就要和其他学员一般,抽签决定自己

    分发到什么部队,一般多是去野战部队当排长,运气差的可能会抽到伞兵,还要再

    受三个月的跳伞训练,运气更差的甚至会抽到“反共救国军”,会被派到大陆担任

    地下工作,大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天我在连集合场扫地,突然见到连辅

    导长向我走来,脸上堆满笑容,他说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我,原来我考上了士官教官

    ,可以不用下部队受苦了。我当时喜极而泣,立刻跑去打电话,把好消息告知家人

    。我后来想想,凭我的术科表现,实在没有考上的理由,唯一的原因是我的外省第

    二代身份,因为主考官都是大陆来台的老喔阿(台语,意思是大陆撤退来台老兵)

    。对外省子弟比较有好感。同学们知道我考上士校后,一个个都很嫉妒,因为在野

    战部队,出意外的机率很高。我大学同学吕伟芸的老哥也是步兵排长,在一次演习

    后清枪时,不慎被残留的一颗子弹打中眼睛,终身残废。能到士校当教官的确是很

    爽的,同样是两年,轻轻松松地,在冷气房教教书,周末还可以回家,怎不叫人羡

    慕。一天早上,部队集合,要去抽签,班长说我不用去,叫我去厨房帮忙打豆浆,

    摆馒头。其他人则被带到旅部集合场抽签,只见弟兄们一个个脸色铁青,在边答数

    ,边小跑中被带走。今后两年的日子是否好过,就看今天抽签的结果了。我低著头

    ,假装专心在工作,一句话也不敢吭,深怕被中队长看到,叫我归队,一块儿去抽

    签。

              ※ 凤梨罐头,健健美及龟壳饼 ※

      在受训时,体能消耗大,再加上六个人一桌饭菜,总是吃不饱,军中同时也不

    供应足够的饮水,因此每当下课,大伙就往军中福利社冲。想在短短的十分钟内打

    打牙祭。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台凤出品的凤梨罐头,先用福利社的开罐器打开罐头

    ,一古脑把甜蜜蜜的凤梨汁吞下,再用沾满擦枪油的手指把凤梨片捞起来,往嘴里

    送。吃完凤梨罐头后,再匆忙的剥开健健美的铂盖子,咕噜咕噜地吞下肚里。健健

    美是一种类似日本养乐多的乳酸饮料,唯一的不同是瓶子较大,比较耐喝。待健健

    美及罐头凤梨在肚里水乳交溶时,我这才撕开龟壳饼,用指头挑起一片,送入嘴里

    ,再把整包龟壳饼小心翼翼地放入口袋,留待以后慢慢吃。龟壳饼大小同洋芋片一

    般,是用烘的,表面上有一圈圈的螺纹,并不很甜,但慢慢嚼却味道无穷。我在此

    地韩国店也看到有卖,想恐怕是日据时代留下的东西。

                   ※ 抽 烟 ※

      在部队里,每人每月可分到五包国光牌香烟,据说国光烟和长寿烟是同级的。

    有些人不抽烟,因此我们做干部就多分个几包。每个月初,我的桌子上就自动会出

    现一条烟,本来不抽烟的我,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染上抽烟的恶习。其实在部队

    里,不抽烟还挺难的,抽烟的人太多,平日见面,第一件事就是递上一根烟,不抽

    都不行,尤其是小兵向军官敬烟,如不接受就代表看不起,因此许多预官就身不由

    己的开始抽烟。也有誓死不抽的,和我同房的陆官四十八期中尉排长周佩安兄,就

    不碰烟,但他每日在排长室吸入的二手烟,大概不比抽烟的人少。干部可以抽烟,

    但受训的士官队同学就不准碰烟,如果逮到,处罚的方法很多,台湾军队别的不行

    ,整人的技术世界一流。我亲眼看到的处罚方包括****************************

    ************************************************整得学生一把鼻涕,一把眼

    泪。但说也奇怪,学生们面对这样残酷的处罚,抽烟的人却前仆后继,抓不胜抓,

    每天总有几个倒霉的被抓到。到后来,每当我在毛坑发现有学生抽烟,就把头一撇

    ,装得没看见。或许这就是我饱受学生爱戴的理由之一吧。我的烟瘾越来越大,到

    后来一个月十包也不够了,只得去店里买烟来抽,记得那时长寿一包拾元,后来改

    抽总统牌,年轻不懂事,好好的身体就这样被糟踏了两年。我抽烟的习惯一直持续

    到退伍后,来美国念书才戒掉。原因是所带的钱仅够吃饭,缴学费,一包烟要一块

    多美元,太贵了。

                   ※ 喝 酒 ※

      在军中,烟和酒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形影不离。我从小就不能喝酒,一喝脸就

    红得像块猪肝一般,浑身发疹子。但是在军中,不喝都不行。我记得每天晚点名后

    ,排长室就像一间小酒吧一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们喝酒的方法是用一只洗

    脸的脸盆,放一大块冰块,再倒上几瓶乌梅酒。喝的时候用刷牙的铝牙缸舀起来。

    酒的味道冰冰,甜甜的。刚喝时觉得很过瘾,但乌梅酒后劲十足,不一会儿我就昏

    昏沉沉。众人不到十二点不散,刚开始我还觉得新鲜,也加入聊天的阵容,谈的大

    多是男女性交的经验,我大学时是个乖乖牌,听话虫,对男女之事了解不多,正好

    利用这机会上几堂免费的性教育课。除了每晚的乌梅酒,军中喝酒的机会实在太多

    ,像每个月的庆生会,送旧会,酒是绝对不能少的。台湾啤酒,绍兴酒,黄龙酒,

    五加皮等等。从营长到小兵,个个是千杯不醉的酒国好手。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大

    学毕业的预官,显得文弱多了。为了应付这些酒鬼,我学会了喝一口酒,转身吐掉

    的鬼计。如不这样,在军中会得罪许多人。

      当然,在这种环境下,产生了许多酒鬼,常备士官阮吉藏上士每月薪资八千块

    ,他在发薪后总会消失数天,跑去买醉,有几次醉得躺在马路上。差点被车压到。

    还有几次被宪兵逮到,打电话要我去宪兵队把他赎回来。他在清醒时是个优秀的班

    长,人也很聪明,可惜从小父母离异,十五岁就被送入士校,当时他也才二十出头

    ,但对人生已经抱著绝望的态度,过一天算一天。他常说在军中还要待十年,而部

    队里学的东西在社会上毫无用处,将来退伍只有喝西北风了。另外有一个连长,每

    晚也要喝个烂醉,然后在连长室大声痛哭。一直闹到他睡了才安静下来。营长不吭

    声。也没有人敢讲话。这位连长三十出头,每个月只能回家一,两次,在军中又没

    有前途,也不能退伍,只能用酒买片刻的麻醉了。我还记得晚上临睡前,在昏黄的

    灯泡下,端著牙缸脸盆经过他窗前,听到他哭声的情形。

    • 家园 这看着不太象台湾人写的东西,而且也不太可能是90年代中期的事情。

      一包烟要一块多美元,太贵了。

      我现在在温哥华,这里的烟一般是8块加币,我不太抽烟,偶尔会抽,我和朋友常买的一种烟是players regular ,这是加拿大产的烟,现在在这里要卖到8。99元,税后价。我刚来温哥华的时候,同样的烟是6块多,当时有不少同学是从国内托人带烟过来,或者从美国邮寄,记得当时不论什么烟都是一条50美元,当然都是美国烟。烟这个东西在北美的税很重,60%的烟价其实是税来的。很多美国军人都是把军营里的烟拿出来在社会上卖,可以赚点外快,因为军营里的烟属于特供产品,不需要上税,所以价钱很便宜。但是这样做是违法的,被抓住了也会很麻烦。在社会上一包烟一美元?90年代中期怕是不可能。80年代初期可能还差不多。如果真的是80年代初期的事情,那么20年前的东西了,参考价值就算是有怕也是少得可怜了。又多了一个谈资罢了。

      但是从行文的风格来看,和我平常见到的台湾人写的文章区别挺大。随便看看,随便说说,别当真。

    • 家园 来来来,把缺的那段文字补上

      这也不知是哪位玩的玄虚,本来普普通通一段文字非要跟废都学,框框框...

      "我亲眼看到的处罚方式包括喝烟汤,也就是把烟剥开,把烟丝泡在热水,待尼古丁溶解後,强迫学生喝下,另外一个方法是叫学生戴上钢盔,嘴塞满点燃的烟,然後令学生扒下做伏地挺身,整得学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 家园 好文

      “一包烟要一块多美元”,所以时代可能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吧?

    • 家园 莒光日 

      ※ ※ 莒光日 ※

        所谓莒光日就是每个星期四那天,由上面选定一个题目,题目不外是共党暴行

      ,台独台毒等等。先在连部看几个小时华视的节目,然后再七,八个人一组,进行

      小组讨论。莒光日那天,请假是不准的。当然,所谓小组讨论还不是鬼打架。大家

      鬼扯,胡扯一番。我当排长后,也主持了小组讨论。我记得有一个姓陈的学生批评

      国民党,原来他的一个叔叔在二二八事件中被国民党部队打死。我听后立刻去找辅

      导长报告,结果被辅导长压了下来,没做处分。辅导长也是台湾人,由此可知台独

      势力在台湾的普遍。只是没人敢公开讨论台独罢了。莒光日虽然烦,但是在基础训

      练时,礼拜四是最快乐的,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几个小时,也可以假装记笔记,趁

      机写几封信。莒光日是国民党在军中洗脑的工具。国民党牢记当年失去大陆的教训

      ,对军队的思想教育特别注重。而我当时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竟然随之起舞,差

      点成了狗腿子。

                    ※ 正期军官 ※

        台湾部队里有四种军官。就是官校正期,专修班,预备军官以及大陆撤退来台

      的老军官。官校正期是军中的栋梁。我在士校最好的朋友周佩安兄就是陆军官校四

      十八期的,他们那一期有七,八个被分到士校。据他说当初家境不好,爸爸是老士

      官,收入微薄,没钱供他念大学,就在初中毕业后,自愿进入预校(国防部办的高

      中,毕业后可分发各军事院校)。预校毕业后,进入陆官再念四年。出来以中尉任

      用,月薪九千元。他说刚入陆官时,讲好毕业后只要服役十五年,不料碰到老总统

      去世,官校发起自愿签终身役报国运动,所谓自愿是骗人的。他说当时傻乎乎的去

      排队报名,能不去吗,如果大家都签而自己不签,将来在部队还有得混吗?他每提

      到这事就气,所谓终身役制就是不到五十五岁不准退伍。四十八期的士气十分低落

      ,军中这么苦,而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要到五十五岁才能退伍,士气怎能不差。

                    ※ 专修班军官 ※

        专修班是军中的短期训练班,条件是高中毕业生,经过一年的密集训练后,出

      来当个少尉排长,专修班学员的素质比较差,大都是外省第二代的军人子弟,考不

      上大学,又喜欢打架闹事,就来军中混个几年。专修班的役期十年,十年到了,如

      果再签十年,可以马上晋升一级。这些人在部队混了十年,平时除了骂人整人外,

      别无一技之长。因此自愿留营的不在少数。以下是七月六日的日记,记载的是两个

      专修班军官在数百人面前发生的一段闹剧:“昨晚发生了一件天大的笑话,咱们那

      四十九年次的辅导长和营部行政官黄金涂为了赌债,竟在二十连三楼走廊上大打出

      手,事件的经过是阿涂向辅导长借了一万多块钱,阿涂想赖帐,辅导长大怒,跳上

      铁桌,双手插腰,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紧跟著就是一脚踢向阿涂前胸,阿涂那肯

      白白挨揍,捞起一枝棍子,劈头就打过来,于是两人开始厮杀,幸而旁边还有十七

      ,十八两连的连长在劝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但我亲眼看

      见这一幕,不禁悲从中来,中华民国国军的素质真是差到这番地步了吗,一些社会

      上不要的残渣,一批批涌向部队,天佑吾国。”一般来说,专修班出身的最高只能

      干到校级军官,将官大多被正期的包办了。

                    ※ 预备军官 ※

        预官是大学毕业生,先参加预官笔试,笔试包括国文,历史,中国地理等等,

      除了要通过笔试外,还要通过智商测验,智商必须在九十分以上才能当军官。我还

      记得我的智商是一百三十八。两者都过后,还要接受六个月的军事及领导统御训练

      。结训后授阶少尉军官,抽签分发各部队。

        这些大学毕业生,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而部队里的兵又大多数在社会里

      混过,完全不把预官放在眼里,大部分的预官在军中饱受歧视。除了被上级长官讨

      厌外,还被小兵看不起,其日子之难过可想而知。以下是我在三月十一日的日记中

      ,提到一个三十期的预官林善文排长的一段:“唉,看看那三十期的林排长,真让

      人摇头叹气,也不知步校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排长,别人说三十期训练得差是千真

      万确的了。可怜的林善文,垂著头,呆坐在桌前发楞,还说什么连长要把他关起来

      等傻话。”五月九日:“接值星的第一天就吃了林善文的大亏,那小子外借步枪,

      刺刀二十一枝,却又迷迷糊糊的以为是二十枝,害得我整晚空紧张了一场,以为少

      了一枝步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善文被众人诟病,不是没有理由的,看到他

      那蠢样就气,也真奇怪,他的围棋竟在全国排名前二十名,又是台大物理系的,真

      叫人费解。”

        像林善文般的预官不在少数,大部分预官都抱著混两年的心态,不求表现,只

      求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段日子就好。

                     ※ 老军官 ※

        老军官是大陆撤退来台的老兵,这些人只要识字,几乎都有升军官的机会。可

      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大都有过实战经验。当时台湾能生存下来,他们的功劳不小。

      这些人来自祖国大江南北,年纪轻轻就离乡背景,以军为家,很多人终身不娶,老

      后孤苦无依,算是时代的牺牲品了。老军官们对预官比较照顾,大概是年纪差一大

      把,把预官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我在第四连的营长陈汉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陈营长是山东人,五十五岁左

      右,以下是我在日记里对他的描述:“营长有很多种,以前在成功岭的那位叫青蛙

      营长,因为他每次来,老远就能听到他呱呱的叫声。步校那位叫伪君子营长,因为

      他长的太像伪君子了,现在这位陈营长则是苦力营长。因为他什么事都要管,他和

      一营各级军官们格格不入,可谓是众判亲离,一个光靠吼叫而不知运用领导统御的

      长官算是一个失败的领导者。”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陈营长是位难得的好营长

      ,当众人都在混时,陈营长却在努力做事。十二月三十一号,陈营长晋升中校,以

      下是我的记载:“营长今天挂中校,可怜的他至少挂了十五年的少校,也苦了他。

      ”我离开部队多年,偶尔仍会想起这些老军官。现在这批老军官已退休光了。我想

      台湾部队近年来意外曾出不穷,可能和失去这批老军官有很大的关系。

       ※

        所谓莒光日就是每个星期四那天,由上面选定一个题目,题目不外是共党暴行

      ,台独台毒等等。先在连部看几个小时华视的节目,然后再七,八个人一组,进行

      小组讨论。莒光日那天,请假是不准的。当然,所谓小组讨论还不是鬼打架。大家

      鬼扯,胡扯一番。我当排长后,也主持了小组讨论。我记得有一个姓陈的学生批评

      国民党,原来他的一个叔叔在二二八事件中被国民党部队打死。我听后立刻去找辅

      导长报告,结果被辅导长压了下来,没做处分。辅导长也是台湾人,由此可知台独

      势力在台湾的普遍。只是没人敢公开讨论台独罢了。莒光日虽然烦,但是在基础训

      练时,礼拜四是最快乐的,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几个小时,也可以假装记笔记,趁

      机写几封信。莒光日是国民党在军中洗脑的工具。国民党牢记当年失去大陆的教训

      ,对军队的思想教育特别注重。而我当时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竟然随之起舞,差

      点成了狗腿子。

                    ※ 正期军官 ※

        台湾部队里有四种军官。就是官校正期,专修班,预备军官以及大陆撤退来台

      的老军官。官校正期是军中的栋梁。我在士校最好的朋友周佩安兄就是陆军官校四

      十八期的,他们那一期有七,八个被分到士校。据他说当初家境不好,爸爸是老士

      官,收入微薄,没钱供他念大学,就在初中毕业后,自愿进入预校(国防部办的高

      中,毕业后可分发各军事院校)。预校毕业后,进入陆官再念四年。出来以中尉任

      用,月薪九千元。他说刚入陆官时,讲好毕业后只要服役十五年,不料碰到老总统

      去世,官校发起自愿签终身役报国运动,所谓自愿是骗人的。他说当时傻乎乎的去

      排队报名,能不去吗,如果大家都签而自己不签,将来在部队还有得混吗?他每提

      到这事就气,所谓终身役制就是不到五十五岁不准退伍。四十八期的士气十分低落

      ,军中这么苦,而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要到五十五岁才能退伍,士气怎能不差。

                    ※ 专修班军官 ※

        专修班是军中的短期训练班,条件是高中毕业生,经过一年的密集训练后,出

      来当个少尉排长,专修班学员的素质比较差,大都是外省第二代的军人子弟,考不

      上大学,又喜欢打架闹事,就来军中混个几年。专修班的役期十年,十年到了,如

      果再签十年,可以马上晋升一级。这些人在部队混了十年,平时除了骂人整人外,

      别无一技之长。因此自愿留营的不在少数。以下是七月六日的日记,记载的是两个

      专修班军官在数百人面前发生的一段闹剧:“昨晚发生了一件天大的笑话,咱们那

      四十九年次的辅导长和营部行政官黄金涂为了赌债,竟在二十连三楼走廊上大打出

      手,事件的经过是阿涂向辅导长借了一万多块钱,阿涂想赖帐,辅导长大怒,跳上

      铁桌,双手插腰,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紧跟著就是一脚踢向阿涂前胸,阿涂那肯

      白白挨揍,捞起一枝棍子,劈头就打过来,于是两人开始厮杀,幸而旁边还有十七

      ,十八两连的连长在劝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但我亲眼看

      见这一幕,不禁悲从中来,中华民国国军的素质真是差到这番地步了吗,一些社会

      上不要的残渣,一批批涌向部队,天佑吾国。”一般来说,专修班出身的最高只能

      干到校级军官,将官大多被正期的包办了。

                    ※ 预备军官 ※

        预官是大学毕业生,先参加预官笔试,笔试包括国文,历史,中国地理等等,

      除了要通过笔试外,还要通过智商测验,智商必须在九十分以上才能当军官。我还

      记得我的智商是一百三十八。两者都过后,还要接受六个月的军事及领导统御训练

      。结训后授阶少尉军官,抽签分发各部队。

        这些大学毕业生,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而部队里的兵又大多数在社会里

      混过,完全不把预官放在眼里,大部分的预官在军中饱受歧视。除了被上级长官讨

      厌外,还被小兵看不起,其日子之难过可想而知。以下是我在三月十一日的日记中

      ,提到一个三十期的预官林善文排长的一段:“唉,看看那三十期的林排长,真让

      人摇头叹气,也不知步校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排长,别人说三十期训练得差是千真

      万确的了。可怜的林善文,垂著头,呆坐在桌前发楞,还说什么连长要把他关起来

      等傻话。”五月九日:“接值星的第一天就吃了林善文的大亏,那小子外借步枪,

      刺刀二十一枝,却又迷迷糊糊的以为是二十枝,害得我整晚空紧张了一场,以为少

      了一枝步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林善文被众人诟病,不是没有理由的,看到他

      那蠢样就气,也真奇怪,他的围棋竟在全国排名前二十名,又是台大物理系的,真

      叫人费解。”

        像林善文般的预官不在少数,大部分预官都抱著混两年的心态,不求表现,只

      求平平安安的度过这段日子就好。

                     ※ 老军官 ※

        老军官是大陆撤退来台的老兵,这些人只要识字,几乎都有升军官的机会。可

      别小看这些人,他们大都有过实战经验。当时台湾能生存下来,他们的功劳不小。

      这些人来自祖国大江南北,年纪轻轻就离乡背景,以军为家,很多人终身不娶,老

      后孤苦无依,算是时代的牺牲品了。老军官们对预官比较照顾,大概是年纪差一大

      把,把预官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我在第四连的营长陈汉卿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陈营长是山东人,五十五岁左

      右,以下是我在日记里对他的描述:“营长有很多种,以前在成功岭的那位叫青蛙

      营长,因为他每次来,老远就能听到他呱呱的叫声。步校那位叫伪君子营长,因为

      他长的太像伪君子了,现在这位陈营长则是苦力营长。因为他什么事都要管,他和

      一营各级军官们格格不入,可谓是众判亲离,一个光靠吼叫而不知运用领导统御的

      长官算是一个失败的领导者。”但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陈营长是位难得的好营长

      ,当众人都在混时,陈营长却在努力做事。十二月三十一号,陈营长晋升中校,以

      下是我的记载:“营长今天挂中校,可怜的他至少挂了十五年的少校,也苦了他。

      ”我离开部队多年,偶尔仍会想起这些老军官。现在这批老军官已退休光了。我想

      台湾部队近年来意外曾出不穷,可能和失去这批老军官有很大的关系。

      • 家园 伙食委员

        ※ 伙食委员 ※

          军人要吃饭,我初入士校时,伙食委员的缺是由士官顶。伙委的工作是点菜,

        然后把菜单交给商人,告诉商人共有多少人吃饭,由商人按时把菜送入营里。伙委

        是个肥缺,商人为了巴结伙委,常常会送些洋酒、洋烟。有时还会和伙委打麻将,

        故意输给伙委,变相行贿。军方看看士官操守有问题,就决定让预官做做看,每一

        期两个月。我一副清廉相,就被选上做第一任。伙委有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要一

        个门直通仓库,仓库里堆著白米、面粉、西瓜、汽水等等。由我负责看管。干伙委

        只要负责伙食,不必带兵,轻松极了。我当时只想要混,照著前任伙委的菜单,开

        完全一样的东西。士校的伙食有加级,比一般部队吃得好。当时的规定是每餐要有

        四菜一汤及水果。四道菜要两荤一鱼一菜。我开菜的方法是先开一个礼拜的菜,然

        后每个礼拜重复。如此我省事,厨房的伙房兵也省得学新招。但我没想到那七百人

        的福利。近来想起这事就后悔。理想的做法是每个礼拜做个民意调查,问问看大伙

        想吃些什么,然后再以多数人的意见开菜,一件很简单的事,每个礼拜只要花个几

        小时就可做好,但是由于太懒而没做。

          干伙委另一个机会是拍马屁容易。我的前任伙委每晚都会交待厨房准备几道下

        酒的小菜,在晚点名后送入营长室,营长,副营长、营辅导长、作战官等就在营部

        喝酒、吃小菜。这么容易的事我竟然也不做,难怪我两个月的任期一到就被换下。

        干伙委那段日子很轻松,也没早晚点名,每晚和其他伙委聊天,有一个叫陈琴富的

        预官,台大历史系毕业的,相当有才华,每晚都来我房间聊天,聊累了,我们就打

        开仓库把瓜、汽水拿出来吃喝。日子过得很爽。我出国后和他失去联络。有一次读

        时报周刊时,看到他的一篇批评李登辉的文章。

          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我在床下摆了个纸盒,里面放著乾净的内衣裤。一天

        我要洗澡,伸手去拿内衣裤时,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我的天,竟然

        是一窝小老鼠,母老鼠以为这铺了内衣的纸盒是为她准备的产房,毫不客气的在里

        面生了一窝小老鼠。我当时吓的魂飞魄散,澡也没洗,赶忙把纸盒连内衣带老鼠丢

        到拉圾箱里。以下是六月二十一日的日记,记载的是另一次事件,“他妈的,每次

        放假回来都会被一些蟑螂、老鼠等怪物搞得一肚子火。刚才发现棉被里有一堆老鼠

        的尿和大便,毛巾里有蟑螂的分泌物,真是活受罪,在这么肮脏的环境下生活可真

        不好受呀”。我当伙委时也小贪了一次,伙房后面有许多空瓶子,堆的像座小山,

        商人问我能否把瓶子卖给他,他估计这些瓶子值一千五百块,当时我的薪水是六千

        块,我拿到这一千五百块后,觉得很得意。另外一次是我退伍前,商人老李送我一

        对派克金笔,我也收下了,对笔的原子笔被哥哥拿去,钢笔还在。我写这篇文章时

        ,还特地把这只钢笔拿起来玩弄一番。

                       ※ 杀猪 ※

          你看过杀猪吗?我当伙委时,上面有命令下来,要我挑一头猪,杀来加菜。台

        湾部队里每个营都养猪,反正剩饭剩菜丢掉可惜。以下是我在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日

        记:“一头数百斤的庞然大物被五花大绑在地上,不时发出‘呜呜’的哀鸣,好像

        知道死期将至,伙房兵手持一把一尺半的尖刀,先在猪脖子上比划半天,然后突然

        ‘噗嗤’一声插入,整把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猪奋力地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一切

        都太晚了,刀锋很快地插进猪的心窝,猪猛烈地颤抖著,四蹄拼命乱踢,几个伙房

        兵赶忙把脚踩在猪头和猪胸上,不一会儿,猪就停止了挣扎,一股冒烟的鲜血潺潺

        流出,粪尿也流了一地,尤其是尿整整流了好几分钟才停。持刀人满手鲜红,衣服

        也溅满血。猪咬紧牙,长叹一声,就这样离开了猪世。唉,可怜的猪,你庸庸碌碌

        的过一辈子,到头来又要挨一刀,难到你活在世界的目的就是给人打牙祭?上辈子

        你可能是个无恶不做的坏人,因此才投胎成猪,愿你经过这次教训,痛改前非,下

        辈子好好做人,勿重蹈覆辙,不但你自己受苦,连旁观者都觉得难受呢。”

          至于那年阳历除夕夜,吃年夜饭时,我猪肉一口都没碰。

                       ※ 杀鳖 ※

          另一次年终加菜,我开了一道甲鱼大餐,结果经历了一次恐惧的经验。以下是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记载:“人命几何?猪命几何?鳖命又几何?这一阵子连续几件

        事使我不得不对生命的价值重新评估。早上看见伙夫杀鳖,一刀一个,眼见那群甲

        鱼四处逃窜,但终逃不过死神的召唤,尤其让我心寒的是那些伙夫愈杀愈疯狂,有

        欲罢不能之势,一切仿佛南京大屠杀的重演,菜刀乱飞乱剁,鳖头四飞,血流满地

        ,还有一些不能立即毙命的,无助地拖著一颗藕断丝连的头颅,不知如何是好。”

                       ※ 淹水 ※

          在当伙委时,还经历了一次淹水的事件,以下是五月二十八日的日记:“早上

        下大雨,伙房地势低,不一会就开始淹水,水逐渐上涨,一直淹到小腿肚,好死不

        死,今天又是庆生会,一大堆菜要做,可怜的我,从供应站回来后,全身已经湿透

        ,脱掉外衣立刻开始监督做菜,不料早餐又出了问题,豆浆没煮熟,馒头也没准时

        出炉,当时我真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但好死不如歹活,我只得咬紧牙关,硬撑下

        去。说实话,以后我可能遭到更多的困难,如果今天连小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

        以后还想干什么?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洪水搏斗,伙房里一片汪洋,那些伙房兵和

        学生公差觉得好玩,嘻嘻哈哈,但我却满心忧虑,既担心晚餐没法准时上桌,又担

        心污水会污染菜肉,随著水势的上涨,我的心情益发沉重。责任,责任,责任。我

        午饭也没吃,没胃口。唉,像我这样的人大概没法担当大任。在伙房监督了一个下

        午,晚餐终于顺利推出,共六菜一汤,牛肉炒甘篮菜,糖醋排骨炒凤黎栗子,红烧

        鲳鱼,卤鸭,拼盘包括三鲜、鸟蛋、花枝、瘦肉、草菇和海参,菜色十分丰盛,人

        人称赞,营长,营辅导长也喜上眉梢,大致讲来,这次庆生会办得很成功”。

                      ※ 三餐之一 ※

          台湾军中的伙食不错,早餐以馒头为主,外加豆浆及数道小菜,军中叫过日子

        为数馒头,还要数一百六十个馒头的意思就是还有一百六十天才能退伍。馒头制做

        的过程我也见过。伙房兵早上三、四点就得爬起来,把一袋袋的面粉倒到揉面机里

        ,再加发粉和水,揉面机先把面粉搅拌成一大块面团,然后再在两个大轮盘般的滚

        压机中,滚过来,压过去,一个伙房兵在滚压的空档,不停地把面团对摺,对摺的

        次数越多,馒头就做得越好,因为吃起来一丝一丝的,蛮有嚼头。面团揉得差不多

        后,伙夫就把面团拉得长长的,然后用刀切成一块一块,放进蒸笼里蒸,刚出炉的

        馒头就倒入一只大木桶内,上面再盖一层棉被保温。有时伙房还在面团里加些红糖

        ,把馒头做得像巧克力馒头一般的咖啡色,看起来比较开胃。所谓小菜,不过是一

        盘奶油或果酱,有时还准备了一些雪里红,辣萝卜乾等腌菜,或是花生、鱼松一类

        的乾货。部队早上喝的是豆浆,豆浆也是伙房兵一大早起来,用前一夜泡过的黄豆

        煮的。午餐四菜一汤,四菜包括两道肉,一道鱼,一道蔬菜,两肉大都是猪肉、鸡

        肉。台湾人以农为生,对牛报著感恩的心态,不太吃牛肉,倒是外省人百无禁忌,

        甚么都吃。一营营长陈汉卿还在伙房养了条狗,也是养来吃的。午、晚餐伙食一样

        ,但是在训练中心时,由于训练场地离营房远,午饭大都是在野外解决,伙房把食

        物用卡车运来,在农家的晒谷场把食物摆将开来,各班也派出公差帮忙打饭、端菜

        。其他的部队就在大榕树下把装备卸下,枪枝架好,稍事休息,准备开饭。在野外

        是没有桌椅的,吃饭时,大伙盘起双腿,六个人围成一个长方型,坐在地上开饭。

        当然,苍蝇,蚂蚁等也不甘寂寞,不停地在食物四周徘徊。晴天还好,如果不幸下

        雨,只有眼见饭菜被雨水浸湿。唯一的方法是尽量吃快些。我记得有一次身著军用

        雨衣,蹲在地上,和其他数位战友们,大口大口吞饭的情形。奇怪的是,如今想起

        ,竟然感到十分温馨。

                      ※ 三餐之二 ※

          有时想想,在军中每天三餐,竟然吃了没病,倒也是奇迹。

          以下是五月二十九日的日记:“伙房不出问题才怪,切菜在肮脏的地面,洗菜

        在灰黑色的污水里泡泡就捞起来,伙房里又到处是苍蝇,听学生说汤锅底下积了厚

        厚的一层苍蝇尸体,在这种环境下,伙食不出问题才有鬼。”

          六月三日的记载:“今早的伙食又出问题,蛋不够,馒头没有蒸熟,菜里面还

        发现青蛙,真是他妈的。”

          七月九日的记载:“胃肠不知怎么地,有些不舒服,白天上了几次厕所,五营

        的伙食的确问题重重,伙房兵早晨起床太晚,竟然把碱块丢入稀饭,想要让稀饭快

        些煮熟,于是二十连有六十人拉肚子,本连有二十三人拉肚子,嘿,好一个伙房。

                       ※ 米虫 ※

          在台湾当过兵的人,都有过以下的经验。就是在吃饭时,不时在米饭里挑出些

        虫子。台湾为了准备反攻大陆,在岛内储存了二十年的战备粮,那些超过二十年的

        陈粮,就交给军方食用。我记得刚入训练中心时,心里没有准备,吃到第一只虫时

        ,混身发麻,满桌饭菜,毫无胃口。几餐下来,饿得发慌,再加上整天在野外操练

        单兵攻击,体力消耗大。最后只得乖乖地把米虫一只只用筷子挑出来,再小心翼翼

        地把饭刨进嘴里。只见到每个人碗前,白虫堆得像座小山一般。所谓米虫,听起来

        不可怕,但其实是长得跟蛆一般的白虫,一对黑眼睛,木木地注视著你,挺怕人的

        。米虫的大本营我也去过,有一次出公差,被派到营外搬米粮,在训练中心待了几

        个礼拜,能出营一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几个穿著草绿色汗衫,站在一辆十轮

        大卡车上,浩浩荡荡地朝军粮仓库前进。

          仓库大得惊人,十轮卡车开进去就像是一只甲虫,两旁木头架上堆满了一袋袋

        的米粮面粉。起码有几层楼高。卡车在仓库管理员的指挥下,开到一处停下,我们

        几个就从卡车上跳上粮架,开始搬粮。搬了一会儿,我突然注意到仓库里有一种“

        沙沙”的声音,从我前后左右发出,管理员说那是米虫在吃米,没甚么大不了。我

        的头皮立刻开始发痒,因为我手上那只米袋,竟然也在发声。我双手一松,把米袋

        一丢,这才发现这只米袋竟然蠕蠕在动,像是活的东西,原来袋里成千上万只米虫

        ,经我这一摔,都醒了过来。管理员看到,就叫我去搬其它的米袋,他自己则不知

        把这袋米拖往何处。人的适应力相当惊人,因为过了几天,我也入境随俗,不再挑

        米虫了,原因是为了能多吃两碗饭。人,到最后,还是吃饱第一,而吃虫的要诀是

        闭眼快吃。

                     ※ 军官团郊游记 ※

          以下是七月八日的日记,记载的是军官团郊游的活动:“今天是军官团郊游活

        动日,我被安排在第二梯队,我把值星带交给林、金两位排长后,随众人步上四号

        卡车,同车的大多是五营的军官们。八点多,五辆卡车浩浩荡荡的踏上旅途。说也

        奇怪,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郊游前兴奋的心情仍不减当年,甚至还有过之呢。

        那些平常板著面孔的校级军官,今天也收起一张张扑克脸,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

        车子先到慈湖谒棱,我大四曾去过一次,因此没什么新鲜。离开慈湖后,卡车直奔

        复兴乡,沿途经过一些陡坡,车到复兴乡后开始自由活动,我和林排、杨排在山上

        四处乱逛,许多小贩在卖晒乾的草菇,九百块一斤,另外还有菊花茶,山查茶等土

        产。复兴乡里山地人、平地人杂处。比例是五比一,山地人是五。我们在一家不逊

        于平地的西餐厅吃六十块一客的快餐。我向曾排吐露说羡慕那些住在山里,与世无

        争的乡下人,但林排却一针见血地说:这些山地人却千方百计的想往平地钻呢。离

        开复兴乡后,步行了一段漫长的下坡路,还经过一座吊桥,(一次只能通行十五人

        ),不久来到石门水库上源,我们包了三艘游艇,从上源直驶石门水库坝头,一共

        花了四十分钟,沿途风景秀丽,中央是峡谷,两旁是翠绿森林,和外国电影大江东

        去一模一样。上岸后,自由活动到四点钟,这段期间突然雷雨交加,我和三位排长

        跑进观库楼躲雨。一个小时后雨势渐小,雷声也远去,我们延著水库边一条弯曲的

        小道下山,在发电厂和卡车会合。四点整,卡车朝士校出发,在关路缺一带,天空

        突然放晴,到士校后更是艳阳高照,原来水库附近下的是局部雨。”

        • 家园 武器

          ※ 武器 ※

            台湾步兵的装备,当年是以五七步枪为主,所谓五七步枪也就是美军的M十四

          步枪。M十四步枪是美军在韩战时期的主力步枪,威力十分惊人,联勤兵工场在民

          国五十七年仿造成功,因此才叫五七步枪。五七步枪的枪托有木造的,也有塑胶造

          的。但不论如何,对个儿矮小的中国人来说,这种步枪实在太重。在步校受训时,

          一个班大约有九条好汉,制式装备是六支五七步枪,两支六五步枪,以及一支带脚

          架的五七步枪,这种带脚架的五七步枪是全自动的,一扣扳机,一串子弹就应声而

          出,而普通的五七步枪则是半自动的,也就是扣一次扳机打一发子弹。六五步枪就

          是M16,联勤兵工场在民国六十五年仿造成功。当时六五步枪还不多见,现在已

          是台湾步兵的主力步枪了。近来在美国可以买到台湾造的五七步枪,一支要价美金

          三百九十九元,而美国造的M14则要价美金一千八百四十九元。台湾的五七步枪

          在美国的评语很差,有人甚至认为台湾的五七步枪制造得不标准,打起来很危险。

          我记得刚领到枪时,内心很得意,看到长长的弹夹,当时还以为是机关枪呢。

                        ※ 步校三宝 ※

            从小就听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来到步兵学校,这才知道步校

          也有三宝,那就是含羞草、三班加蚊及牛大便。含羞草大概是台湾的特产,成功岭

          上也有,而我在美国多年,却一直没找到。含羞草是一种会动的植物,轻轻一碰就

          缩起叶子,像害羞的小姐一般,卷成一团。没事时,用小树枝戳戳含羞草也是消磨

          时间的方法之一。含羞草虽然害羞,但身上长满小刺。每当操练单兵攻击时,班长

          总会故意整人,待单兵快跑接近含羞草丛时,突然高喊卧倒,当然,卧倒的结果是

          单兵身上扎满小刺,又痛又痒。听说有人在半夜拿著手电筒,躲在棉被里一根一根

          的拔含羞草刺。有些班长对牛大便较有偏好,喜欢叫学生卧倒在一堆堆的新鲜牛屎

          上,和含羞草不同的是,卧倒在牛大便上,味道比较差些。至于三班加蚊的威力,

          我已在前段军中厕所描写过,因此不再重覆。有人说台湾军队训练这么严,部队一

          定很会打仗,其实不然,台湾的部队不但不会打仗,而且对政府毫无向心力,有人

          甚至说台湾人这么恨国民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部队里被整得太惨了,因此众叛

          亲离。

                         ※ 战斗澡 ※

            训练中心的班长们心里变态,喜欢在学生洗澡时作弄他们,以下就是我亲身的

          经历。步校的洗澡堂以大队为单位,一个大队分成四个中队。大队相当于营,中队

          相当于连。洗澡前,每个人手拿脸盆、毛巾、肥皂盒在连集合场上集合。大伙脱得

          光光的,身上只剩内衣裤及拖鞋。草绿色衣裤,袜子及黑布鞋则照顺序摺好,排好

          ,留在连集合场上。班长一声令下,公差开始分发换洗的内衣裤及袜子。内衣裤袜

          子是包给老百姓洗的,洗的方法是把内衣裤绑在一条绳子上,在池塘里拉来拉去,

          然后挂起来晒,内衣裤上用毛笔写了名字,但是在冲出澡堂时,顺手乱抓,往往拿

          到别人的内衣裤,所幸台湾的阳光强烈,否则内衣裤换著穿,不得病才怪。洗澡堂

          很简陋,其实就是一个大水泥槽,众人先把内衣裤放在漆成草绿色的木头架子上,

          光著屁股,拎著脸盆、毛巾及肥皂盒,直奔大水槽而去,因为一百多人围著一个水

          槽,总有人兜不到水。洗操的方法是先用脸盆舀水往身上泼,身体打湿后,再赶忙

          上肥皂,待肥皂起泡后,再用毛巾擦拭一番,然后再用脸盆舀水把肥皂泡沫冲掉,

          前后不过数分钟。有些班长看看大家肥皂抹得差不多后,忽然猛吹哨子,要部队集

          合,众人只得像发疯一般,拚命舀水往身上浇,然后再拚命的往澡堂外挤,一面挤

          ,一面顺手抓套内衣裤,由于太乱,往往抓的不是自己的。现在想想,那些班长心

          态一定不正常,喜欢看别人倒楣吃鳖。

            台湾军队对虐待士兵也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甚么:“合理的要求是训练

          ,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等鬼话。

                        ※ 夜间教育 ※

            在士校带领导士官班时,有一堂课是夜间教育,所谓夜间教育就是晚上带部队

          到野外出操。和白天不同的是,所有会发声的装备都要绑牢,水壶也要装满水,以

          免发出水声。喊口令时也要压低嗓门。由于晚上没有督察,因此上课的内容也无关

          紧要。大都是把部队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先把夜间作战该注意的事项,照著国军

          教战手册念一遍,然后各排带开,一般而言,各排带开后,连长就不再过问,让排

          长自行处理。

            我通常是让部队轻松轻松,讲讲笑话,说说鬼故事等等。反正大家都明白大陆

          台湾绝不会打仗的,甚么夜间教育,还不是鬼打架。有一次罗如炬连长心血来潮,

          决定带部队到士校外的八德公墓,说是要让学生练练胆量,将来作战才不会害怕,

          其实连长自己不过二十九岁,还不是童心大发,想要耍耍学生罢了。部队到达八德

          公墓后,罗如炬连长站在一座坟上,说是要进行胆量教育,要各班分头去找散布在

          坟墓外的人骨,有些坟墓年久失修,棺材被野狗拖出,人骨散了一地,白天还好,

          晚上则是相当恐怖。各班班长分头把部队带出寻找人骨后,罗如炬和我们三位排长

          就围坐在一个平坦的坟上,掏出香烟,边抽边聊。当然,从头讲到尾的就是罗如炬

          。两个小时后,有些班还真的拖回来一块块的棺木及一些看似人骨的东西。当时觉

          得很乐,还在众学生面前,装得大胆,伸手触摸人骨,现在想想,实在缺德。

                         ※ 酷热 ※

            台湾的夏天酷热,军营里没有冷气,更是热得难以忍受。以下是六月十日的记

          载:“我这房间刚好面向阳光,每天四点半光景,阳光斜射在墙壁上,造成阵阵热

          浪。仅管电风扇对著我猛吹,但吹在身上的却是热风,不得已只得将毛巾打湿,擦

          拭脸孔及双臂,然后再用电扇吹,如此可以得到一丝冷气的效果。这种日子过起来

          可真辛苦,台湾的夏天既热又潮湿,身上总是黏搭搭的,唉,有些怀念冬天。天气

          实在太热,尤其是黄昏时刻,地热开始蒸发,大地就像一只火炉,而我那房间就成

          了蒸笼。”晚上睡觉也很痛苦,穿著短裤汗衫,躺在蚊帐里,摇著扇子,闷的不得

          了。军中很流行“心静自然凉”这句话,说也奇怪,在蚊帐里静静地躺个几分钟后

          ,果然不再感到热了。

                        ※ 军中厕所 ※

            我在步校受训时,白天没有时间上大号,唯一的方法是每晚临睡前,看看当晚

          是谁站卫兵,然后请他在下卫兵前叫我起床上厕所。步校位于南台湾高雄凤山,属

          于热带气候。老兵说步校有三宝,就是含羞草、牛大便以及蚊子。步校的蚊子身上

          有白斑,个子不但大,而且杀伤力极强。一天晚上,我被卫兵叫醒上厕所,迷迷糊

          糊中起床,抓了一把事先叠好的草纸,朝厕所冲去。军中为了整人,故意把厕所盖

          在离营房很远处。部队的厕所构造简单,只是在地上挖一条沟,然后用木板隔开罢

          了,木板只有半个人高,因此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个人头。我走进厕所后,在昏黄

          的灯光下,看见每一个人头都在疯狂的颤抖摇摆,双手还不停的乱挥,像是中邪了

          一般。我从小怕鬼,早就听说步校闹鬼。有人半夜在厕所附近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

          老太太,还有人说此地在日据时代是坟场,改成军营后就常常有意外事故发生。我

          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握住手中军帽不放,曾听人说青天白日国徽可以避邪。我壮起

          胆,找了一间还没堆满大便的茅坑蹲下,开始大便。说也奇怪,在我蹲下不到半分

          钟后,也加入了众人的行列,开始打摆子,双手也不停地挥舞。原来当我脱掉裤子

          ,露出屁股后,吸引来成千上万只蚊子,白嫩的屁股变成了肉包子,上面叮满了蚊

          子,这些该死的三斑加蚊,疯狂的吸着我的血,不论我怎么拍打都没有用,我的两

          个手掌上布满蚊尸和鲜血。等上完大号,拉起裤子,匆匆跑回营房,爬进蚊帐躺下

          后,摸摸屁股,这才发觉事态严重,我的屁股已经臌起了一寸,原来几百个小包包

          集合成一个超级大包包。

                        ※ 营长岳本 ※

            岳本是第五营的营长,此人面色阴沉,脸色泛黄,身高一八二左右,体形瘦高

          ,北方人。三十五岁就当上营长,是年轻军官里唯一有实战经验的。他曾参加过东

          山岛战役,当年国军想反攻大陆,曾派兵攻占东山岛,结果大败而归。岳本能活着

          回来,算是很幸运的了。岳营长对预官特别反感,我不只一次听到他说在作战时,

          他宁要士校毕业的常备士官,也不要预官。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他贪污。商

          人老李常常提来满满的一桶洋烟洋酒,要我拿到营部交给岳本。我提着水桶,爬上

          三楼,在营长室外高呼“报告营长”,等他开门,把洋烟洋酒递给他,然后再向他

          敬礼,转身离开。当时只觉得在执行一项任务,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即使觉得不对

          ,以我小小的一个少尉,又能怎么样。如果不同流合污,我在部队还能待得下去吗

          ?最近台湾部队常常传出购军品贪污案。其实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除了洋烟酒,另一件事是向学生敛财,以下是四月二十一日的记载:“中午吃

          饭,我们那位可恶的营长(岳本)召集三连的值星官,令咱们一定要加向学生强推

          销零食,说什么本营和别营不同,本营鼓励学生吃零食,再不推销营里就要吃瘪了

          ,还说什么学生的福利要尽量争取等可怕的谎言。真的,在军中遇到这类的家伙后

          ,我才明白人心之险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别人的死活”。岳本每晚要伙房在

          营部摆一桌酒席,供副营长、训练官、辅导长等营部长官吃喝。晚上经过营部,可

          以闻到里面传出的阵阵酒香、肉香,以及众人划拳敬酒的声音。而不到十公尺外,

          就是受训士官队学生的寝室。岳本身体不好,有胃病,大概是每晚在营部喝酒,吃

          消夜造成的。以下是六月十一的记载:“岳本三十五岁当营长,年轻有为,不料胃

          病复发,拉血,吐血。送到八二七还不够,连夜送到三总,看情形非常严重,他老

          兄有了这次记录后,军人的路是绝对走不通的。”在我退伍前不久,岳本志愿留营

          十年,依照台湾军中的惯例,一次签十年就立刻晋升一级。岳本原是少校营长,升

          一级就是中校。布达那天,全营军官、士官、学生都到场观礼。陆总派来的上校把

          两颗梅花挂在岳本的肩头,岳本满面严肃,一副尽忠报国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今

          天的岳本,竟和那天在营长室,从我手中接过那满满的一桶洋烟、洋酒的岳本,是

          同一个人。

                     ※ 连长罗如炬 盖世混家 ※

            在士校最难忘的一个人就是罗如炬连长。他当时二十九岁,父亲湖南人,母亲

          东北人。他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体重两百多磅。在矮人国里,算是高大的了。他高

          中时混过太保,用武士刀打架闹事乃家常便饭。家人看看没办法,就把他送入专修

          班。毕业后先在特战部队待了几年,之后又运用关系调到士校当个连长。此人每晚

          要到士校后面民家打麻将,直到晚点名才回来,回来后,如果他的口袋鼓鼓的,大

          家就没事,但如果口袋扁扁的,那么全连上下就得小心了。连长不打麻将时,就是

          在房里专研少林达摩十八拳术(看武侠小说)。陈汉俊营长对罗如炬相当头痛,曾

          经当着我们的面骂他“扯他妈的懒蛋”。以下是二月九日的日记:“罗连长又出去

          玩了,电话号码是561904,在士校做连长真是他妈的轻松,如果底下排长能

          干,真是可以躺着干。看看咱们这位连长,体重愈来愈胖,不是躺着干的最好证明

          吗?”罗如炬虽然混,但和我相处不错,对待我像个小弟弟般。当然,主要的原因

          是我确实为他卖过命。罗连长喜欢吹嘘他的过去,以下是七月二十一日的日记:“

          早上从七点三十到十一点十五,整整和罗连长磨菇了三个多钟头,谈话的内容仍是

          连长自呱呱落地,直到他今天功成名就这三十年的奋斗史和恋爱史,我实在听厌了

          ,总共听了不下十几遍,但他仍然兴致勃勃地一讲再讲,我也不好意思点破他,只

          得舍命陪君子,聊天的艺术除了口才外,最重要的还是听的技巧。”罗如炬在澎湖

          时,搭上一个小吃店的女儿,本来小吃店老板不愿女儿嫁给当兵的,但据罗如炬说

          ,在一个台风夜,澎湖淹水,小店里的货物汲汲可危,就在此刻,罗如炬突然出现

          ,一马当先地把存货搬到楼上,自从那次事件后,小店老板对罗如炬的观念大改,

          也不反对他们来往了。罗如炬不止一次的夸他太太,说这个太太娶得好。后来他嫖

          妓得了性病,还特别把太太送回澎湖娘家探亲,直到性病医好了后才叫她回来。

                       ※ 传令兵赖永成 ※

            赖永成是连上的传令兵,白白胖胖的,满脸福态。此人乃典形的台湾本省人,

          傻傻的,很容易被煽动。他在连上没什么工作。没接学生时,他要为军官的饭桌打

          饭菜及洗碗;有学生时,他就找学生出公差,自己整天无所事事。以下是我在一月

          三十日的记载:“上帝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疯狂。赖永成本来傻呼呼的,叫他

          做什么都没有第二句话,如今为了一个华勋社区的女人,搞得整天魂不守舍,他所

          干的事包括赌钱、借钱,整天见不到人,白天躲在天花板睡懒觉,和班长打架,把

          女人肚子玩大等。迟早会出事的,我曾警告过他。但人被欲望冲昏了头时,任何人

          讲的任何事都是白费功夫。可悲,可悲。”罗如炬连长蛮喜欢赖永成,把他当成开

          心果,没事开开玩笑。再加上罗如炬本身就是个混家,因此对赖永成的所做所为,

          睁只眼闭只眼。

                        ※ 同袍之一 ※

            我在士校和其他预官排长相处融洽,有一位叫张景亮的仁兄是预官三十期第一

          梯次的产品。我和景亮兄是北师附小同班的同学,他第一年没考上大学,第二年考

          上淡江物理系,因此比我晚一年。景亮兄是个娘娘腔的人,当年在北师附小,我们

          那届有两个娘娘腔,另一个是寇绍恩,也就是在台湾主持“早安台北”电视节目的

          名主持人。中华民国的陆军也会开玩笑,让张景亮这种人参加陆军,还当个排长。

          由于和他有同学关系,因此对他特别照顾。有一次我到他连上串门子,看见景亮兄

          和一个学生哭成一团,原来该学生吃不了苦,想退训,景亮兄苦口婆心,劝他忍一

          忍,该学生知道景亮兄是个娘娘腔,好欺负,就赖在排长室不走。我推门进入排长

          室,看到这情形,问明情况后大怒,我告诉景亮兄把事情交给我办。我转过身,对

          该学生大吼道:“跪下”,该学生“扑通”一声跪下。我又说:“爬出去”,该学

          生一话不吭,开始往楼下爬。

            另一次事件是我看见景亮兄在带兵时,后排一个学生拿着一张草纸,一甩一甩

          的模仿景亮兄娘娘腔的小动作。我走上前,朝那学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我要他

          晚上去张景亮的房间,告诉张排长他模仿张排长娘娘腔的事情,我同时抄下他的号

          码,威胁他我晚上会去张排长处查证。我想景亮兄可能是个同性恋,当时在台湾,

          一般人对同性恋的事了解不多,换今天,我可能不会天天跑去景亮兄的房间串门子

          。我在和平国中一年级时,也遇到一位姓熊的娘娘腔,当时不懂事,把他的日记本

          偷出来读,发现该熊姓娘娘腔竟在暗恋班上一位男的田径选手,内容相当淫秽,描

          写得很入骨,连下体某器官都做了细节描述。当我把日记交给其他同学读时,在班

          上造成了很大的轰动。我还记得那位熊姓同学,满面通红地想把日记本抢回来的模

          样。当然,现在想想十分后悔。

          • 武器
            家园 看到这里大笑

            台湾的部队不但不会打仗,而且对政府毫无向心力,有人

            甚至说台湾人这么恨国民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部队里被整得太惨了,因此众叛亲离。

            • 家园 对于战斗力,我们这些外行要真正看过才知道

              不要过分贬低国民革命军,估计是有一定战斗力

              起码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在保卫自己家乡.

          • 武器
            家园 我爱中华

            ※ 同袍之二 ※

              另一位好友是廖志铭兄,此人身高一六八公分,南投人,清大数学系毕业,老

            爸是开建筑公司的,很有钱。廖兄长得清秀,鼻子尖尖挺挺的,人很聪明。他老早

            就把军队的事情看透,常常劝告我别太认真,要我在军中把日子混过去就好了。我

            和他在第四连同事了几个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常笑我“爱吃鱼又怕腥”,

            意思是我喜爱女人却又不敢嫖妓,怕得性病。我当时不知道他周末在忙些什么,后

            来在美国读研究所时,碰见一个廖兄在清大的同学,叫刘明潭,这才知道他们几个

            清大的高材生,每逢周末就到旅馆开房间,招妓行乐,四,五个人轮流进入浴室,

            由一位妓女进行口交。廖兄在士校遭遇了一件事,结果害得钟玉光连长被调到金门

            第二士校。事情的经过如下:第十九连连长钟玉光,担任第五营营值星官时,有一

            天集合五营全体军官参加军官团集会,各连军官姗姗来迟,钟玉光个性急躁,讲话

            像机关枪一般,不是个成大事的料。他站在营集合场,急得像热锅蚂蚁一般,但又

            没胆向中尉以上的职业军官开骂。就在此时,廖排屁股一扭一扭,慢吞吞地朝营集

            合场信步走来,钟玉光一见勃然大怒,冲上前去,一个跆拳的正前踢,朝廖排的前

            胸踢去,廖排应声倒下。廖排乃清华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怎甘被一个专修班出身

            的客家人揍,当时不敢抵抗,但事后越想越气,坚持要钟玉光当众道歉,否则要提

            出申诉。台湾的部队严令不准体罚士兵,更何况廖排是个少尉排长。上级怕把事情

            闹大,对士校名誉不好,于是开始向钟玉光施压,钟玉光在上级强大的压力下,只

            得在全营军官面前,向廖排握手道歉。钟玉光也因此事件被调到金门的第二士校担

            任连长,算是放逐了。当然,这件事对预备军官而言,是个胜利,职业军官从此对

            预官另眼相看。

                          ※ 校长张德廷 ※

              士校校长张德廷少将,中等身材,整天带着一个领士班毕业的中士副官在校园

            里巡视,干劲十足。他当年五十多岁,很想有一番作为,但台湾军队的规矩是如果

            五十五岁前没升到中将就得退休。张德廷为了留在部队混口饭吃,每天工作十几个

            小时。他那中士跟班是领士班第一期毕业的,也是周佩安的学生。他告诉周排说,

            校长身体不好,常常去外头医院打针,为何不去军医院呢?据他说是怕在军医院留

            下记录,妨碍尔后升迁的机会。我和他有两次照面的机会,第一次是我带着全连部

            队出操,在校园远远看到张德廷迎面走来,我提高警觉,低声告诉部队准备行部队

            礼,我先喊“一二,一二”,把部队脚步调好,待张德廷接近部队大约十公尺时,

            我高喊敬礼,全连一百多士官兵猛踏右脚,全体高呼“校长好”。同时除了靠左边

            那一排兵外,所有的兵都把脸朝左转,行注目礼。待部队通过张德廷大约十公尺后

            ,我又高喊礼毕,部队这时猛踏右脚,同时转头,看起来非常壮观。我瞥了张德廷

            一眼,只见他平日严肃的脸,稍稍露出一丝微笑。数天后,连长罗如炬把我找去,

            说是校长很满意我的表现,要他转告我一声。

              另一次是领士班第二期结训后,本连(第四连)总分超出其它连甚多。校长一

            大早来到本连致意,没想到我和廖排正躺在床上熟睡,周排是值星官,在外头带部

            队打扫。我躺在棉被里,远远听到部队高喊“校长好”。我和廖排听了吓得半死,

            赶忙跳下床,匆匆套上军服,正要穿裤子时,校长和营长已经出现在排长室门口了

            。我和廖排一手拉着裤头,一手行举手礼,狼狈到了极点。校长板着脸孔,看看我

            们,再看看凌乱的床,一语不发,转身出去,营长跟在后头。数分钟后,营长再次

            进入排长室,要廖排和我准备接受记过处分。后来不知怎么,一直没有下文,营长

            大概把事情压了下去,或著他根本不认为贪睡有什么大不了。

                          ※ 山地同胞 ※

              士校的学生有四种,一是国中生功课赶不上的,二是家里管不动的,三是有心

            向上却没钱念书的,第四种则是山地同胞。我生长在台北,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山

            胞,直到进部队才碰见真的山地人,山地学生来自不同的部落,我依稀记得有鲁凯

            族、排湾族、曹族、泰雅族和阿美族等等。除了阿美族长得白皙清秀外,其他各族

            是典型的马来人长相,宽鼻,厚唇,皮肤黝黑。我常常和他们聊天,得知各族之间

            的言语并不相通,至于为什么阿美族长得和其他各族不同呢,据说当年荷兰人被郑

            成功击败后,部分在台湾出生的荷兰人,不愿离开出生地,纷纷逃往山地,加入山

            地部落。台湾有不少影视明星长得像外国人,例如汤兰花,席曼宁等等。其实都有

            山地人的血统。山地学生非常忠厚老实,对我也十分尊敬,叫他向东,他绝不会向

            西。而我如今回想起他们,还十分怀念。

                           ※ 踢正步 ※

              第一士校位于中坜龙冈,距离龙潭陆军总部不过数分钟的车程,士校因此常有

            上级长官来巡视。对长官们来说,只要跳上一部黑色军用轿车,吹吹冷气,数分钟

            就来到士校。但对士校官兵来说,这可是件大事,记得有一次总政治作战部主任王

            升上将来访,搞得全校鸡飞狗跳,校方竟然规定王升来前的一个礼拜,所有的休假

            一概取消,另外陆军总司令郝柏村更是每几个月就来一次,原因是他一手创办的陆

            军领导士官班、领士班,每三个月就有一期毕业。将领们除了试吃士校的伙食外,

            校方也利用机会办办阅兵,炫耀军力。当然,倒楣的就是我们这些中下级的干部。

            台湾的阅兵,主要是以连方阵为队形,在雄雄的军乐声中,踢正步经过阅兵台。踢

            完正步后,部队再在校阅场边集合,让站在一辆吉普车上的将官们校阅。所谓踢正

            步,其实就是二次大战时,德国纳粹阅兵的鹅步。甚么是鹅步呢?简单地说,就是

            部队在前进时,右手把枪拖在肩上,左手五指伸直,以左手肩关节为轴,做九十度

            的不自然摆动,双脚则轮流向前猛踢,脚掌和小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就像一座机

            器人一般。阅兵通过司令台只要短短的数分钟,但却要花上部队数礼拜的反覆排练

            。在步校,每当没事时,连长就把部队集合,练习踢正步,在连集合场来来回回不

            停地练习,练到最后,连长看看实在不行,竟然要部队用慢动作踢,一个哨声,一

            个动作,有时两个哨声间隔半分钟,让整个部队一脚凌空,摇摇晃晃地站在南台湾

            的大太阳下,热汗淋漓,有些连长还在部队的脚上放砖块,练习部队的耐力。

              老实说,台湾部队的正步阅兵,其实是蛮不错的,曾有外国将领在看了台湾的

            阅兵后,竖起大拇指夸说不比纳粹德国差。

                          ※ 早晚点名 ※

              军队早睡早起,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吹起床号,学生有半个小时叠棉被、梳洗、

            上厕所等等。六点整在连集合场集合。先由值星排长把部队集合成凹字形,三个排

            各站一端,值星排长先数数看有几位军官、士官以及学生,然后大致检查一下学生

            的服装仪容,待连长步出连长室后,值星排长立刻把部队重新立正稍息一番,然后

            做个九十度的向后转,先向连长敬礼,接着做以下的报告:“值星官少尉排长某某

            某报告,全连应到早点名军官几员,士官几员,学生几员,实到早点名军官几员,

            士官几员,学生几员,报告完毕”。然后再向连长敬礼,算是把部队交个连长了。

            连长答礼后,值星排长向右转四十五度,小跑至凹字的右端站好。连长接到部队后

            ,照例把上纪交待的事转达一番,然后再把当天要做的事交待一下,罗嗦的连长就

            会不停地讲,懒的连长把话讲完就后,就把部队交还给值星排长,自己回连长室休

            息。值星排长于是开始分配例行的打扫工作,部队一直打扫到七点才吃早饭。晚点

            名和早点名在程序上大同小异,晚点名每晚九点举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晚点名

            结束后,还要唱“我爱中华”。歌词如下:

                  我爱中华 我爱中华 文化悠久 物博地大

                  开国五千年 五族共一家

                  中华儿女最伟大

                  为民族 为国家 奋斗牺牲绝不怕

                  我们要消灭共匪 复兴中华民国

                  ―― 重复一次 ――

              唱完“我爱中华”后,还要喊口号:

                  奉行领袖遗志

                  服从政府领导

                  消灭万恶共匪

                  解救大陆同胞

              喊完口号后,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供学生吃消夜及盥洗。消夜大都是豆沙面包、

            豆浆等等,偶尔是阳春面。吃完后学生就跑去上厕所、刷牙洗脸。九点半准时上床

            。此时营房的扩音器还要利用极温柔的女声,再进行一些思想教育。我记得每晚思

            想教育结束后,在熄灯前,总会用紫薇的“今宵多珍重”做结尾。“晚风吻脸轻轻

            ,到明朝要分离,晚风吻脸轻轻,再相见在梦里,我俩依偎卿卿,……”。

              如今每当我听到这首歌,就感到眼角湿湿的。紫薇已去世许久,而我也离开部

            队多年,人事全非,真令人感慨。

                          ※ 军歌数首 ※

                陆军军歌

            旌旗耀   金鼓响

            龙腾虎跃  军威壮

            忠诚精实  风纪扬

            机动攻势  勇敢沉着

            奇袭主动  智谋广

            肝胆相照  团结自强

            纤灭敌寇  凯歌唱

                我们的事业在战场

            像江河流向大海  像星球环饶太阳

            我们是革命的战士 一起奔向伟大的战场

            只要反共胜利   前途自有希望

            只要革命成功   个人自有保障

            像农人忙于田庄  像工人忙于工厂

            我们是革命的战士 我们的事业在战场

                我有一枝抢

            我有一枝抢   扛在肩膀上

            子弹上了膛   刺刀闪寒光

            慷慨激昂    奔赴战场

            冲锋陷阵谁干当 誓把共匪消灭尽

            高唱凯歌还故乡 我有一枝抢

            国家把它交给我 重责大任不敢忘

                锦绣大地

            看锦绣大地  山高水长

            搭桥开路   迈向康庄

            看长夜漫漫  星月无光

            鸡鸣雨止   迎接朝阳

            扫除所有障碍 冲破一切阻挡

            大军秋毫无犯 百姓食挟糊浆

                青天白日

            看蓝蓝地青天   白日放光芒

            看国旗迎风飘扬  梅花开遍地

            卫国责任在肩上  热血涌在胸膛

            历经时代的考验  黄埔男儿最豪壮

            多少的风雨把我们 磨练得更坚强

            多少前辈的血   把历史写得更辉煌

            黄埔的精神在发光 大步迈向战场

            牺牲个人来换取  国家和平和强壮

                          ※ 退伍之一 ※

              七月十七日的日记:“刚才跑了一趟人事室,找黄存湘拿退伍证,结果听到一

            则天大的好消息,他在给我退伍证书时,同时告诉我八月九日退伍。哇,整整早十

            天退伍,太棒了。由于高兴,理完发后很大方的塞给阿胖两张理发卷。说也奇怪,

            记-+得当初在步兵学校受训时,曾绝望的望着营房两旁的木棉树,想着这种日子要到

            何年何月何日才能结束。没想到一眨眼,退伍证已经摆在抽屉里,还剩二十一天就

            要退伍啦。日子过得真快,晚上罗连长又来找我聊天。聊的内容不外是他以前所讲

            的陈腔烂调”。

              八月十二日的日记:“早上参加总部举办的北部地区直属退伍预官座谈会,士

            校的预官们表现的很沉默,没放炮。但最后副总司令黄中将问到士校同仁对伙食意

            见时,有十四个人举手,表示伙食太差。如此一来,士校以后没好日子过了。大致

            讲来,陆总对预官的意见多能采纳,而且很严格地执行改进。由此可知总司令确实

            想把军队搞好,(当时的陆军总司令是大名顶顶的郝柏村上将)。晚上和廖排、杨

            排到中坜吃饭,逛街,最后还看了一场电影,邵氏拍的低劣影片,甚么无敌剑。我

            在夜市打了一个电话回家,爸兴奋地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原来当天新台币汇率下跌

            两元,换句话说,我们省下一万九千块,相当于我三个月的薪水。当兵至此,算是

            告一段落,上级不再交付重大任务,平时睡个懒觉,摸摸鱼也无所谓,累了两年,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 退伍之二 ※

              八月九日的记载:“终于进入个位数字了,熬了一年又十个月,如今总算是熬

            出头了,那些可怜的职业军官,看我们一批批来,又一批批走,心情一定十分不稳

            定。而我们这些业余军人,也确实受了不少职业军人的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

            头,如今再也不用受这些窝囊气了,心情十分开朗。中午营部请客,摆了两桌,五

            打啤酒,我被众长官们一杯接着一杯灌,总共乾了七、八杯啤酒,不一会儿就满面

            通红,神智也有些不清,下桌后,回房往床上一躺,一直睡到下午四点才爬起来,

            洗把脸就上路回家了,如果不出意外,下周今天我就可以躺在家中床上听音乐了。

            再会,军中。”

                           ※ 结语 ※

              台湾的部队基本上是不能打仗的,军官瞒上欺下,士兵摸鱼偷鸡,上下混成一

            团,再加上大部分的充员兵都是台湾人,根本没有反攻大陆的兴趣,三百块一个月

            的薪饷,哪会有干劲。至于我,这两年的经验对我帮助甚大,无论是处理问题或是

            领导统御,我都受益匪浅。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再像大学毕业时那么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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