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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 从“发愁藏钱”的原呼局副局长马俊飞谈起 -- 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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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 从“发愁藏钱”的原呼局副局长马俊飞谈起

    这几天看新闻,呼和浩特铁路局原副局长马俊飞一审被叛死缓。在检察机关只掌握其300万受贿金额的情况下,这位一口气交代了一个多亿,从家中搜出的大量财务让人触目惊心。

    我实在不明白,为啥检察机关事先只掌握受贿300万的犯罪事实。如果说马俊飞狡诈,受贿之事做得隐蔽,那应该是心机深沉之人,又岂会主动交代这么多?估计这里面可能另有玄机。

    不过,诚如新闻报道中所述,马俊飞平日为人甚是低调。可是,本人再低调有何用,架不住有个高调的老婆。有一回,一群摄影家到内蒙采风,马妻一时兴起,也想买个数码相机玩玩。作为一个对摄影半窍也不通的人,她向摄影家们求教,啥数码相机最贵?答曰:宾得。别的相机自买来之日起便在贬值,唯有德国的宾得相机会不断升值。虽然其外观自二战以来就没啥变化,但品质极佳。同样的场影,同样的模式下对比测试,像尼康、佳能之类在景物边缘多少会有些虚化,唯有宾得能照得清清楚楚。马妻一听,好,那就买宾得了,捡最贵的买。转天,马妻脖子上当真挂上了一架让摄影家们艳羡不已的顶级宾得。

    说完八卦,转回正题。其实呼局落马的不仅仅是原副局长马俊飞,比他官大的有原局长林奋强,比他官小的还有一堆。贪腐自然应该受惩处,不过,林奋强在呼局的口碑甚好,因为他在位时,为基层职工做了不少好事,实事。因此他落马后,呼局为他大感惋惜的干部职工不在少数。

    利用车皮谋私,这在2000年前的铁路系统不是啥稀罕事。但随着高铁建设的全面铺开,全国路局的完善,既有线上的货运能力被大量释放。就全国铁路的总体情况而言,一车难求的现象急剧减少。而随着公路,水运竞争的加剧,对铁路货运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从2000年开始,铁路货运这一块的总体情况,开始由货主求着铁路要车皮,向铁路到处揽货源方向转变。

    在外在竞争加剧,内部能力总体富余的情况下,铁路于2012年5月和2013年2月两次上调货运价格,给铁路货运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

    以下这段话出于2013年5月20日全路货运组织改革电视电话会议上的讲话:“三是从铁路自身发展看。货运是铁路经营收入的主要来源,货运能否更好地适应市场、占领市场,关系铁路生存与发展大局。改革开放以来,由于铁路货运发展滞后,市场竞争能力不强,与社会物流发展差距越来越大,所占市场份额持续下降。1980~2012年,铁路货运周转量占全社会的份额由47.5%下降到16.9%,减少了30.6个百分点;而同期公路货运周转量的份额由6.4%上升到34.6%,增加了28.2个百分点。近年来,随着国家经济结构的调整和经济增速的放缓,全社会运输需求结构发生重大变化,大宗物资运输需求下降,白货和散货运输需求快速增加,铁路货运压力更加凸显。今年以来,铁路货源大幅下滑,货运量下降明显。1~4月份,全路完成货运发送量同比下降2.4%,其中,4月份货运发送量同比下降7%、环比下降5.7%;煤炭、石油、粮食运量同比分别下降7.2%、4.2%和14.2%,降幅均比一季度明显扩大。这说明铁路货运应对市场变化的能力是非常脆弱的。特别需要引起我们深思的是,在铁路货运量下降的同时,全社会物流却实现较大幅度增长。据有关资料显示,一季度,全社会货物总发送量同比增长9%,其中,公路、水运、民航分别增长10.5%、9.3%和4.8%。尤其是全社会快递业务发展迅猛,1~4月份全国规模以上快递服务企业业务量同比增长高达64.3%。今后几年,经济结构调整将进一步深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铁路货运还是只盯着大宗物资,必然在市场竞争中难以立足。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铁路总公司要适应市场、走向市场,就必须通过实施货运组织改革,增强市场竞争能力,进而提高铁路发展质量和效益,实现铁路事业持续健康发展。”

    之所以全路要实施货运组织改革,是因为货运已经严重吃不饱,货运市场份额已经严重下滑,直接影响到了铁路企业的正常运转。

    但是,以上情况只是针对全国铁路的总体情况而言。事实上,国家那么大,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交通发展水平不一,物流业的发展程度不一,因此各局面临的货运危机是有较大区别的。

    全国十八个铁路局(集团公司),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便是呼和局,其次才能算太原局,紧随其后的可能要数兰州局了。

    个中原因,是因为随着晋煤资源的逐渐枯竭,内蒙古已经取代了山西,成为优质煤炭的主要输出省份。而内蒙的交通状况,决定了煤炭外运主要还得靠铁路。另外,近年来,内蒙除了煤炭,其他矿产品的产量也在剧增,而以牧业为主的内蒙古显然无法将其全部就地加工,必须外运。这就造成了虽然全国绝大多数铁路局的货运形势都较惨淡,得四处找米下锅,但呼和局的请求车兑现率还仅在四成左右。人家根本不鸟啥货运组织改革,日子照样过得滋润。

    与呼局情况类似的是太原局,虽然它现在的经济地位下降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一条年运四亿吨煤炭的大秦线,就超出许多铁路局的收入了。兰州局的情况有所不同,它之所以日子好过是因为大西北交通不发达,进出新疆,直达中亚的,就指着一条兰新线。可以说,这是一个运输瓶颈。既然是瓶颈,既然有大批进出西北的物资排队,让谁先走,让谁后走就由办事人说了算了。不说阿拉山口积压的大批物资吧,新疆每年输往内地的大量煤炭、棉花,内地输疆的各种工业品,加之公路路状不能与发达地区相比,且还有大雪封山封路之时,所以兰州局在运输市场竞争中处于一个较有利的位置。

    这三个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让他们日子好过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其成为腐败问题的重灾区。据说在货运组织改革前,这些地方的货运价外收费不但比全国同行要高得多,而且还只是明的一面。暗的一面嘛,据说许多煤老板是拎着麻袋来公关,当场兑现的。

    所以呀,去年全路货运组织改革,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你要运货,就得通过全国统一的计算机货票系统出票,啥费用都算在里面,一口报价,绝不准许价外再收费。这一方面给货主带来了便利,节省了费用,另一方面,也是铁总为了遏制某些局乱收费的现象,把该收的钱都置于铁路的直接监督之下,不让你另设小金库。

    应该说,这项举措的确有用,但却还远远不够。因为你只能规范那些进公帐的收费,但却没办法对少数运输资源仍很紧张的地区的受贿行为产生积极影响。人家该收的贿还照收,就像这次关于马俊飞的新闻里所说的那样,资源紧张,供不应求,不用你到处找钱,人家会主动送钱上门。而且还不是一家两家企业,还不是一次两次。日子长了,究竟有多少人能保证绝对不湿鞋?

    像这种私下交易,行贿企业会主动向纪委举报吗?我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靠竞争对手举报?难不成商场上的竞争对手自己屁股干净?我觉得出事的最大可能性就是——官场斗争的结果。既入官场,就得照规律来,斗争失败,啥事都翻出来,愿赌服输,要怨就怨自己德行不高,没跟对人。

    通宝推:流云天下,地球人在中国,让领导先走,
    • 家园 马俊飞是六零后

      说明60后,70后已经在中国逐渐走上掌握实权, 可以捞钱的岗位。不过马俊飞捞的钱对社会并没有实质危害。

      共产党的钱,公款吃喝再多都是允许的,但是贪污是不允许的。你都捞了上亿了, 怎么还不知道收敛啊?全世界有多少人忙一辈子可以挣到这么多钱?这个时候就应该急流勇退啦,移民澳大利亚啊,健康不允许继续工作,把位置腾出来让别人捞点,怎么也不会把命丢了。

      话无风趣官多贵,案有诗书家必贫。看到马俊飞这样的下场,不知道有没有马局的海外同学发出这样的感慨。

    • 家园 我去过阿拉山口几次,非常小的一个地方。

      我估计那个地方也就1、2万人而已。阿拉山口最牛叉的是90年代,大批中国倒爷趁着苏联内乱,倒了不少好东西到国内。

      阿拉山口火车站我也进去过,哈铁和俄铁的办事处就在里面。车站的工作人员里居然有不少年轻的美女,而且很多是大学生分配过来的。不过我估计她们不愿意多呆,那地方真的不适合年轻人。

      通宝推:流云天下,
    • 家园 这位也是给老婆给害了,上至中央委员,下至普通家庭

      管好家里人真是门大学问。

    • 家园 【讨论】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刘志军前任曾称刘不适合

      环球人物记者 尹洁

        人物简介

        傅志寰,1938年生于黑龙江哈尔滨,苏联莫斯科铁道学院毕业。先后在湖南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铁道部科技局、哈尔滨铁路局等单位工作。1991年任铁道部副部长,1998至2003年任铁道部部长,领导了前四次铁路大提速,致力于铁路管理体制改革。

        从离家最近的积水潭站上二号线地铁,在复兴门换一号线,到天安门东下车,走6分钟,跨进南河沿大街111号欧美同学会的大门,全程大约45分钟。这个过程,76岁的傅志寰每周都会走上几遍。

        “我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欧美同学会帮帮忙,算是个志愿者吧。”傅志寰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透过他办公室的玻璃(1238, -30.00, -2.37%)窗,能看到外面的斗拱房檐,向西几百米就是紫禁城。“你要采访我,谈中国铁路,可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谈的呢。”虽然“铁道部”这个名称已经成为历史,但作为共和国第十一任铁道部部长,傅志寰的人生和铁路有着不解之缘。

        开车吓到值班老大嫂

        如果人生是一趟列车,傅志寰的始发站就是哈尔滨。1938年,他出生在市郊一个名叫“三棵树”的地方,当火车司机的父亲给他起了个小名“树生”。吃着粗粮长大的他,初中毕业时的身高是1.48米。上世纪50年代初,中国“一边倒”向苏联老大哥,开始大量派遣留学生。1955年,傅志寰通过高考,被选拔为留苏预备生。接到通知书时,母亲正在切菜,听到消息激动得把手都给切破了。

        傅志寰儿时的想法很简单:“父亲开火车,我长大了要造火车。”报专业时,他毫不犹豫地填报了蒸汽机制造。结果领导告诉他,这个专业在苏联大学里已经被淘汰了,不如改学技术更先进的电力机车。在北京俄语学院学习了一年语言后,傅志寰走进了莫斯科铁道学院。

        在苏联,傅志寰首先要过语言关。一开始他听不懂,一节课下来脑子晕晕乎乎。好在苏联同学很大方地把笔记拿出来与中国留学生分享,还帮助解答疑问。那段时期,中国留学生在学习上都下足了功夫,凌晨一点之前没人上床睡觉。

        “国内每个月给我们发500卢布的生活费,相当于六七个工人的工资。不好好学习对得起谁呢?”但苏联同学很奇怪:“中国人怎么不跳舞,不出去玩?”于是就送了个“面包干”的外号,意思是干巴巴的。不过大家关系融洽,中国学生也不觉得尴尬。三年级时,有苏联同学开始反过来找中国学生帮忙答疑了。在5年的学习、几十次五分制考试中,傅志寰只有两次不是5分。

        傅志寰在苏联的另一个收获是个子长高了。“去莫斯科的第一年,光午餐我就能吃1斤面包。那两年,身体蹿得很快,最后定格到1.72米,是我们家里最高的。”

        大三之后,傅志寰开始实习,暑假时学开火车。“如果当天拉的是货车,苏联司机师傅就会把机车控制手柄直接交给我,让我大胆地开。”有一次由于起速太快,傅志寰慌张之下急于打回控制手柄,结果列车速度几乎降到零。车站值班的老大嫂吓了一跳,急忙跑来看个究竟。发现是一名中国实习生在开车,她笑了笑又回去了。

        实习生活也让傅志寰看到了苏联的另一面。“酗酒成风、官僚主义、管理不善、效率不高……这一切都让我隐约感到,苏联在制度上出了问题。”傅志寰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

        毕业前夕,中苏关系日趋紧张 。1961年7月,拿到毕业证的傅志寰启程回国。几个苏联同学到车站送他,都很伤感。

        挨批斗的“走资派”

        回国时,傅志寰等人都拿到了毕业分配申请表,他在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坚决服从国家分配,愿意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工作。“这是每一个留学生的心声,国家培养了我们,理应回报。”傅志寰说。

        傅志寰被铁道部分配到湖南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工作。研究所当时建所才两年,位于距市中心5公里外一个叫做田心的小镇上,条件不佳。一间大办公室里摆十几张桌子,电话必须通过接线员才能接通。因为通话效果不好,打电话要对着话筒大声吼,一个人打电话,全屋子跟着一起听。

        “那时正值困难时期,缺粮食,很多人营养不良,全身浮肿。大家的眼睛都盯住了单位食堂,常为碗里的饭少了一点与炊事员发生争吵。”打饭时,傅志寰总是按照在苏联的习惯,买完饭说声“谢谢”,结果有一次卖饭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以后不要再说谢谢了,别人还以为我多给你打饭了。”

        当时我国的电力机车是按照苏联的图纸试制的,苏联同类型产品也正在试验阶段,技术并不成熟。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中苏关系紧张后,负责技术指导的苏联专家撤走了,技术难题留给了傅志寰这样刚出校门的毛头小伙子。

        “那时是激情燃烧的年代,大家憋了一口气,不相信离开洋人就一事无成。办公室、试验站晚上灯火通明,从零部件技术攻关做起,整整苦战了10年,成功研制了韶山1型、2型、3型电力机车。”在技术攻关中,傅志寰被任命为研究所总体室的负责人。

        傅志寰也在这段时期恋爱、结婚。妻子叫唐曾妍,本来在北京工作,为了能和傅志寰在一起,选择了条件较差的株洲。但“文化大革命”很快波及到他们。傅志寰被划为“走资派”,但因为级别低、“民愤”不大,没有成为斗争的重点对象,被批斗了7次之后,下放车间劳动了事。唐曾妍却祸从口出。她在学习会上发言:“我们每天都在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还是不好。”结果当晚就被隔离审查。她的二哥从北京来看他们,一下公共汽车就看到铺天盖地的“打倒现行反革命分子唐曾妍”。因为担心造反派抄家,傅志寰把结婚前写的书信一把火全烧了。

        下放几年后,傅志寰终于获得“解放”,先后当上研究所革委会生产组组长、副所长。1976年“四人帮”倒台后,中国迎来了 “科学的春天”,傅志寰带领同事们埋头苦干,又取得了一批研究成果。

        回顾在株洲工作的23年,傅志寰说:“想想看,天上飞的是空客、波音,地上跑的是奥迪、桑塔纳,但铁道线上奔驰的是韶山型机车,地地道道的中国品牌。能为中国铁路电气化事业做出贡献,我们很骄傲。田心是个小地方,但它是中国电力机车的摇篮,也是我奉献青春的地方,那里有我同甘共苦的朋友,是我最留恋的土地。”

        “毛主席派人来”

        1984年元旦过后,傅志寰离开株洲,调入铁道部科技局,5年后,他又调任哈尔滨铁路局局长。在此之前,傅志寰一直在科研单位和机关工作,与生产一线接触不多,这次调任给了他一个熟悉铁路运输工作的机会。

        哈尔滨铁路局管辖范围内有7000公里的铁道线、25万名职工。管区内冬季气温低,工作和生活条件相当艰苦。要管好这样大的一个铁路运输企业,对傅志寰来说是严峻的挑战。

        上任第一年,老天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那年冬天冷得出奇,哈尔滨气温少有地降到零下30多摄氏度。那里的蒸汽机车一旦遇到温度低,就‘烧不上汽’,不但没劲,还常常引发列车坡停事故。机车乘务员在这种季节里也是最遭罪的。”傅志寰对记者说。

        绥化至佳木斯是一条繁忙干线,坡道又多又陡,对司机的技术要求很高。那一年的大年三十,风劲天寒,一趟货物列车停下后,趴在原地动不了,造成全线瘫痪,原因主要在于严寒下机车马力下降。但也有职工缺乏积极性的问题。当时干多干少一个样,司机难免有怨气。停下挡道的列车必须开走,司机却报告说自己无能为力。情急之下,负责临阵指挥的分局长李凤岐在调度台用无线电话吼了一嗓子:“哪位司机是共产党员?!”一名司机自告奋勇开走了挡道的列车,这才疏解了全线。这件事让傅志寰至今记忆犹新。

        还有一次,大水冲断了滨绥线,一列客车进退两难,在荒野停了两天,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没饭吃,没水喝。全靠30多岁的列车长组织乘务员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担水、买米,千余名旅客才安定下来。线路开通后,在旅客面前表现刚强的列车长,一见到傅志寰就哭了。

        另一方面,傅志寰得以广泛地接触社会。刚到哈尔滨时,一名“文革”期间曾受过冲击的职工闯进办公室,要求落实政策。傅志寰解释,因为自己初来乍到,需要时间了解情况。上访者认为他在推脱,怒气冲冲地把办公桌上的电话和茶杯摔在了地上。“这样的事我之前从未经历过。事后自己反复思索,觉得尽管上访人员的做法欠妥,但对他们的问题不能回避,应该妥善处理。后来铁路局也相应地采取了一些解决办法。”傅志寰说。

        “同一件事情,我听到的反映有时候却是不同的。有人说,自己做了什么,旅客如何满意,而旅客却不认可。我相信谁呢?私访是一种方式,能看到真实情况。”傅志寰说。

        然而有些基层工作人员也有对付的办法。某些大车站,一旦发现有领导出现,就播放歌曲《毛主席派人来》。稍不留意,行踪就暴露了。私访时,傅志寰常常只带个秘书。

        “在哈尔滨铁路局工作的两年,学到了许多在学校里没学到的东西,相当于又上了一次社会大学。”傅志寰说。

        领导铁路大提速

        1981年,傅志寰在德国进修了一年,经常乘坐时速200公里的火车出行。他从此盘算着有朝一日能够提高中国的列车速度,但当时这似乎只是一个美好愿望。

        1991年,傅志寰从哈尔滨调回北京,先后任铁道部副部长、部长。有了实现愿望的平台后,客车大面积提速成为了他的工作重点。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国铁路客车平均旅行时速只有48公里,最高时速徘徊在80—100公里。傅志寰认为,如果再不提速,很多人将不会选择乘火车出行了。

        为此,傅志寰牵头组织了系列提速试验,研制提速机车车辆,后来又向部党组提出,实行既有繁忙干线的大面积提速。铁道部采纳了他的意见,做出大提速的决定。不过,提速是个系统工程,线路小半径曲线需要改造,原有道岔必须更新,电力接触网应该调整,信号要求升级,机车车辆也得换代。“难点很多,概括起来:一是担心安全,二是缺钱。”傅志寰说。

        由于提速风险很大,一些朋友劝他“三思”。但傅志寰认为,可以通过采用新技术、加强管理的办法确保安全,减少投资。提速后,快速列车最高时速达到160公里,广深线电动车组时速达到200公里,开行“夕发朝至”列车。在参与和领导了全路第一次大提速之后,傅志寰又相继领导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大提速。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安全没有问题,效益很好。

        1999年,我国第一条秦皇岛—沈阳客运专线(高速铁路)开工建设,研制了高速电动车组。两年后,在这条铁路上,创造了每小时321.5公里的当时中国铁路第一速。“这不仅为随后的高速铁路建设提供了技术支撑,还积累了建设和管理经验,培训了一批人才。”傅志寰说。

        琢磨铁路改革方案

        刚担任部长时,傅志寰用“如履薄冰”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回忆说:“那几年晚上经常睡不好觉。”

        确保铁路运输3年扭亏,是国务院对傅志寰的要求。1998年是第一年,当时金融危机席卷亚洲,货源不足,运输收入直线下降。此外,由于碰上百年不遇的洪水,运输收入没有完成计划。傅志寰压力很大,他认为除了外部环境,要尽快扭亏,必须触动深层次问题——铁路管理体制不适应市场的变化。

        作为改革第一步,傅志寰带领党组做出决定,对铁路局实行资产经营责任制。1999年初,铁道部举行了签订责任书仪式,傅志寰与各铁路局局长、党委书记签订为期两年的扭亏减亏责任状。一名中央电视台记者在现场问傅志寰:如果全路不能扭亏怎么办?傅志寰说:“完不成既定目标,我带领部党组成员集体辞职。”经过上下共同努力,当年全路完成了运量大幅增长,提前实现了扭亏目标。

        然而,比起资产经营责任制,铁路管理体制改革则难得多。“政企不分的铁路就像个小社会,除了运输以外,建筑、工业、学校乃至公检法一应俱全。有人曾开玩笑,铁路除了火葬场以外什么都不缺。”傅志寰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管理体制改革,要先易后难,首先应该扫清外围,即剥离辅助,精干主体。2000年,铁道部将铁路工程、机车车辆工业等五大公司、10所高校整体划出。通过分流减员,铁路职工总数减少了80万人。”

        相比外围辅助机构的分离,铁路运输主业管理体制改革则更不容易。对此,铁道部党组达成共识,铁路改革就是要推进“政企分开、企业重组、市场经营”。其中,政企分开是前提,市场经营是方向,做到这两条并不太难,最大的难点在企业重组上。“铁路局不是理想的经营主体,不是真正的企业。因此,改革的关键问题是铁路局的重组,把新企业立起来,使其能够在市场里独立运作。当时有4种重组方案:一是成立全国铁路运输总公司,可较快实行政企分开,但无法打破垄断;二是按区域组建若干铁路公司,可适度打破垄断,但不利于保持路网统一,而且对于某一地区而言仍然是垄断的;三是以铁路干线为主体,构建几个大公司,但我国大部分铁路基本不具备组建干线公司的条件;四是实行“网运分离”。这是欧洲国家铁路普遍采用的模式,把铁路网与运输经营业务分离,组建一个国家路网公司及若干个客运公司和货运公司,分类管理,但协调难度较大。

        傅志寰认为,“网运分离”比较适合中国国情。“中国的铁路能力本来就很紧张,保持一张网,效率相对较高。路网由国家管、国家建,各个运输公司的列车都能在上面跑,彼此之间形成竞争。”

        然而,改革方案涉及面很宽,争议始终未曾停息。“尽管有的咨询机构建议把铁路按地区分拆成几个公司,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网运分离’。”傅志寰说。

        刘志军的正反面

        然而,随着刘志军2003年成为铁道部部长,铁路改革出现了逆转。

        提到自己的继任者、曾和自己同住一栋楼的刘志军,傅志寰给予了两方面的评价。

        在傅志寰看来,刘志军有一些鲜明的特点:不甘寂寞、有雄心、能吃苦,头脑灵活、善于交际公关,办事果断,对于认定的事非常执著,不达目的不罢休。傅志寰担任部长时,刘志军是主管运输的副部长,那时常以办公室为家,人称“拼命三郎”。

        然而,傅志寰无法接受刘志军的行事方式和手段。“他有强烈的权力欲望,深谙潜规则,有时为人处世不讲原则,利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傅志寰对记者说。一些职工对刘志军也有意见:“喜欢拉小圈子,对自己的‘弟兄’给予特殊关照”,“独断专行”。1999年后,傅志寰曾多次要刘志军注意群众影响,结果导致对方不满。从此,两人越走越远。傅志寰曾明确表示刘志军不是合适的接替铁道部长的人选。

        上台后的刘志军全盘否定了上一届班子的工作。“他接班时才50岁,心比较大。他希望铁道部能维持政企不分的体制,这样就可大权独揽。所以接任部长后,刘志军不想再进一步改革,相反地收回了已经下放给铁路局的权力。”傅志寰对记者说。

        “我与刘志军没有个人利益冲突,但在发展理念、改革思路、行事准则、思想作风等问题上,存在重要分歧。”傅志寰在这一点上态度坚定。

        2011年2月,盛光祖接任铁道部部长。傅志寰认为,铁路改革由此才又恢复了生机,赋予了铁路局必要的生产经营自主权……目前推行的货运组织改革,也受到市场的欢迎。

        2013年3月,十二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决定,铁路实行政企分开,组建国家铁路局,由交通运输部管理,承担铁道部的部分行政职责;组建中国铁路总公司,承担铁道部的企业职责。在傅志寰看来,争议多年的“政企分开”终于实现了,这是铁路改革的重要一步,但之后的路还很长。“铁路改革是世界级难题,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应该先稳几年,对下一步改革要抓紧研究,有大量工作要做。运输企业如何重组?到底是按上下分的网运分离,还是按块块分,切成几个区域,要进一步统一思想。”傅志寰说。

        铁老大扛不起所有问题

        相比宏观层面的铁路改革,乘客们更关心的是乘火车出行是否方便,车票好不好买,服务能否得到改善。尤其是号称“全球规模最大的人口迁徙”的春运,上亿人口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来回长途旅行,对于铁路系统是一场严峻考验。

        傅志寰认为,除了人流过度集中带来的压力外,春运的另一个突出问题就是单边流。“节前从广州发出的列车严重超员,而很多返程列车却是空的。节后则正好相反。”

        傅志寰回忆说,十几年前,春节刚过,他到成都铁路局管内的一个车站,看到一趟去往广州、编组18节车厢的临时客车里,居然挤进了3000人,超员100%。上世纪70—90年代,为解决春运客车数量严重不足问题,曾以棚车代用。棚车条件简陋,旅客只能席地而坐,既不便于上下车,也难以保障安全。“有一次我从达县坐棚车去广安,亲身体会到喝水、大小便极为不便,觉得铁路亏待了旅客。上世纪90年代后期,铁道部增加了客车的生产,便不再以棚车代用了。”

        铁道部始终高度重视春运。每年早早编制春节列车运行图,整修机车车辆、线桥、信号等各类运输设备,并调集大批车辆和人员,组织加开大量临时旅客列车。为了解决客流集中的地区运载工具不足,铁道部每年都要从沈阳、哈尔滨等铁路局调动大量客车支援广州、上海、成都、南昌、重庆等大量民工集散地所在的铁路局。通常的做法是乘务员随车跟从。在50天的春运中,他们要昼夜值乘,随车食宿。过去,由于在超员严重的列车里无法解决“内急”,有的列车员不得不备几个“尿不湿”。

        “那时我目睹了拥挤的场景,深感不安。也强烈意识到,要改变这种状况,除了改善运输组织之外,从根本上讲,就是要加快新线建设和旧线技术改造。”傅志寰说,“近些年来,加快了高铁和普通铁路的建设,运输能力大幅度提高,乘车、买票条件已经明显改善。然而必须说明的是,铁路运输能力不能按照极端高峰需求设计,否则除了春运以外,平时将会造成严重浪费。因此即使目前的春运,在有些地区还不能完全解决买票难的问题。”

        在傅志寰看来,春运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背后既有文化传统,又是当代中国城镇化和区域经济发展不均衡的产物。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除了进一步加快铁路建设,还在于加快中西部发展,同步推进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逐步实行户籍制度改革等。

        “一个铁老大要把所有问题都扛起来是不行的。随着外出打工人数的减少,加上铁路能力不断提升,公路、航空共同分担,春运的问题才会得到改善。”傅志寰对环球人物杂志记者说。

        回顾人生,傅志寰用“书呆子”三个字形容自己:“办事过于较真,认定一加一等于二,不能等于2.01。我自己多次碰到过波折和困难,有时不被人们理解,精神上感到郁闷。但一个人总有顺境、有逆境,要想得开些。我还觉得,做人要实事求是,但要真正做到实事求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关键词(Tags): #刘志军 傅志寰
    • 家园 网上说高铁速度达到700多公里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这个是不是真的?

      据说是横柳高铁试车的图片。

    • 家园 德国宾得???

      宾得(pontax)一直都是日本的,也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

      我猜原文是德国徕卡或者林哈夫...

      • 家园 可能是645d吧
        • 家园 中画幅里645D也排不上号

          645D在中画幅里怎么也不算高级

          中画幅怎么也得哈苏,禄来,仙娜;不过这三者里只有禄来算是德国的

          林哈夫也有自己的中画幅机器,那才是顶级中的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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