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从二七惨案到土改迫害地主——正在被修改的记忆 -- 林风清逸

共:💬37 🌺898 🌵8 新: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 下页
  • 家园 从二七惨案到土改迫害地主——正在被修改的记忆

    如今的网络上,常常可见一些人对历史遭遇的回忆。这些回忆从人物身份上来说,有名人后裔的回忆录,如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描写在美国人凭借先进的工业能力肆无忌惮的轰炸中国沿海城市(据说连沈阳附近都遭到了轰炸)、苏联凭借先进的工业能力形成的强大军队谋求取得一些中国权益以完成美苏对抗布局的环境下,在中国极度缺乏技术工人和科学家、连一根小小的钢钉都要进口的背景下,旧式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文人却还希望能够重新过上拿着相当于几百乃至上千名工人工资、为官员财主写几个字就可以挥金如土的好日子,而这样的日子没过上,还要遭到群众的批判,于是被吓破胆的富家小姐为了减少一点罪状,含泪将自己无数双高跟鞋的鞋跟锯掉,而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高跟鞋的鞋跟里有钢筋(请注意当时我们连钢钉都要叫“洋钉”!),娇小姐锯不动,委屈得呜呜地哭;也有不知名的小人物的后裔的回忆篇章,类似于“我的祖父当年是地主,子女不许上学就业”,或者“我的祖父当年吃喝嫖赌花光了家产,结果解放时变成了贫农,一家过上了保送上大学、优先入伍参军的好日子,现在都是干部子弟”。这些从名贵人物到廉价人物体系完整的回忆录,其内容概括来说就是:“革命非常粗鲁、愚蠢。”

    看着这些所谓的回忆,我忽然想起了过去的一件事。

    很早以前有本书,综合了1840年以来的中国革命史材料。里面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民国时代,人民群众的劳动权利得不到保障,工作很辛苦,而收入很微薄,穷人的命如草芥一般廉价,动不动就死了。就在这个时候,在湖北武汉,有一个律师站了出来,组织工人成立工会,用法律手段维护劳动权益。一切似乎从这个时候都走上了正轨。干活拿工资,赚钱吃饱饭,好日子就要来了!

    然而革命为什么还是发生了呢?因为,没过多久,民国政府出动军队,将工会领袖抓起来杀了,将这个律师也抓起来杀了。而这一切,都没有经过法律。

    这件事,就是二七惨案。民国政府出动军队杀害几十名工人的事,发生于1923年2月7日。我们翻开日历,可以看到,这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二。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民国政府出动军队杀害律师的事,发生于1923年2月15日,也就是现在很流行的情人节的第二天。我们翻开日历,可以发现,这一天是大年三十。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一,春节。

    小年前一天,杀了工人;大年初一前一天,杀了律师。这是什么样的节日气氛啊!工人想吃饱饭,想拿回工资,于是军队就来杀他们。律师帮助工人拿回工资,于是军队就来杀了律师。这就是当时的社会!这就是当时社会所选择的政府!这就是当时社会所选择的社会治理模式!这就是被推翻了的旧社会!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说,面对这样的社会,革命有正当性吗?

    在这样的社会里,一个娇小姐妆化得跟鬼似的坐着小汽车整天出去跳舞,老百姓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个吃人的恶鬼?

    在新社会里面,老百姓仅仅是不再让吃人的恶鬼继续吃人,并没有将鬼捉起来杀掉,这是什么样的宽宏大量!可是鬼呢?鬼却委屈得扑簌扑簌掉眼泪!

    在旧社会里,有罪的不是哪一个人,是整个阶级里的所有人!是这个阶级选择了这样的统治!是这个阶级在维护这样的统治!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即便个别的人不同意这个阶级的做法,但是这个阶级是有罪的。只能让这个阶级里面的人,都退出这个阶级,从而消灭这个阶级。这就是社会主义改造。

    而在改造面前,鬼小姐的选择是委屈得掉眼泪,是在多年以后,泪眼婆娑地写回忆录控诉社会改造。

    我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当时的人们在战场上面对无论多么猛烈的炮火都要奋勇前进,为什么当时的人们在刑场上面对无论多么残忍的刑罚都会坚贞不屈。鬼在吃人,为了不被吃,自然要坚决杀鬼。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鲁迅写狂人日记,说历史书里的字里行间都是吃人。吃人的是什么?吃人的就是恶鬼啊,可是鲁迅能直接说出来吗?连鲁迅都不敢直接说出来啊。这就是旧社会,旧社会就是这样的。

    我们真的要回到这样的社会去吗?

    我不知道别人敢不敢回到这样的社会里去,反正我是不敢。

    革命一旦胜利,革命的原因就会被消灭掉;新的时代就会忘记革命的原因,于是革命就变得不合理起来。

    当我们遗忘了一切过去之后,新的循环就会开启了。

    人,又要开始被吃了吗?

    通宝推:yttrium,侧翼,张乘风,知其何休,来路,樊逖,别来无样,酒剑狂徒,邻居大哥,qianji,桥东棒棒,沧溟之水,天天向上A,honeybl,陆合,黑山老妖,发了胖的罗密欧,十亿星阵,ccceee,西南夷,纹石,阿四,joomla,决不倒戈,笑任平生,卢比扬卡,脉冲超宽带,孟词宗,黄河清,西门飘飘,达雅,高中三年,夏级核潜艇,cngood,金台夕照,红军迷,flyingcatgm,任爱杰,繁华事散,渔儿漂漂,七天,天狼星,蓝鸟,李根,一行,王铁墩,老老狐狸,白浪滔天,西安笨老虎,年青是福,脊梁硬,不远攸高,
    • 家园 美国肆无忌惮轰炸中国的沿海城市?肯定记错了吧

      抗战胜利后美国肯定没有轰炸过中国什么沿海城市,朝鲜战争时期唯一被炸过的是丹东,也算不上肆无忌惮。当时中苏有军事同盟条约,如果美国这样干苏联要参战了

    • 家园 郭松民:土改绝非“灭门运动”——再评方方女士的《软埋》

      我之前的文章,是从个人的视角来看待社会上发生的事情。

      因为个人掌握的资料是很少的,所以我只知道有问题,只是简单的发现了社会舆论的转向,只是在大的方面有所感觉。担心感觉被遗忘,就赶紧记录下来。

      记录自己的感觉,是怕感觉被干扰和遗忘。记录事实的记录,则可以一直激励感觉,比单纯只是记录感觉的记录要有力得多。虽然如此,能够记录下感觉,也比没有感觉好得多。我缺乏的东西很多,不过总算还有一个敏锐地感觉,说起来真是幸运。

      感觉总是偏向于朦胧的。而到了极其要求细节的时候,就会发现在具体的方面,在具体的事例方面,在具体的信息上,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以前有人说,我引用的东西太少。这话没错,但是我并不接受这样的批评。不是因为不能认识到这个问题,而是因为存在客观限制。引用资料太少,这个问题是客观问题,而且是一个只能好转、但却没有办法解决的客观问题。我们都是业余的、普通的人,所掌握的资源,所可以利用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甚至是极其有限的。有的资源,甚至不是我们投入精力就可以获得的。本着将事情做好的原则,我们可以尽量对自己提一些较高的要求,但是实际上,根据实事求是的原则,我们不可能总是、经常、到处实现太高的要求。别说普通人了,就算不是普通人,就算是资源、精力都占据极大优势的专家,要想在方方面面都做到极高的、无懈可击的地步,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我们都是普通人呢。我对别人提出这样的极高要求是很敏感的。因为在我看来,要求别人做事无懈可击,迹近于吹毛求疵,接近于实在找不到缺点就干脆拿不完美当缺点的砌词强辩。当然,我的应对技巧很差,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我们是普通人,有些东西不见得掌握;我们是一个人,精力有限,有些事情不见得见过。这就需要通过与其他人交流获得新的知识,获得新的见识。

      刚刚我就看到了一点新的资料。有的人找到了很多资料,正好有用。所以我就引用了过来,让大家一起看一看。

      这篇文章的前半部分是讲有的人是如何造谣的,后半部分是驳斥谣言的。在我而言,两部分都有一些特殊的意义。

      前半部分,具体实在地讲述了想象中的谣言是什么样子的。见多识广,见了活生生地例子,再遇见类似的大忽悠,就不容易上当了。后半部分,具体实在地讲述了实际发生的真实是什么样子的。水涨船高,高明的真实可以提升我们的鉴赏水平,以后即便看到新的诈骗花样,也有更大的机会去戳穿虚伪的泡沫。

      踏踏实实,可以让感觉有更加坚实的支撑。

      在湖北省作协主席方方女士的长篇小说《软埋》(参见《郭松民 | 地主阶级的仇恨与痛苦——评颠覆土改历史的小说《软埋》》)中,土改变成了一场阴森恐怖的灭门运动,似乎土改就是为了把地主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杀光。

        小说里提到的四家地主,全被灭门。除了陆子樵家全家服毒自杀之外,方方还精心设计了另外三起灭门惨剧。其中,川东有两起,即大地主李盖五整个家族全部灭绝,丁子桃娘家胡如匀一家五口都被杀光;山西一起,即丁子桃后来的丈夫吴家名的爹娘姐姐爷爷奶奶全被杀害。这样,新解放区和老解放区就都被方方囊括在内,土改中地主被全家杀光的惨剧就似乎就这样被方方写成了普遍现象了。

        在方方的笔下,土改中的屠杀毫无理性,不仅杀地主,而且杀自己的革命同志、土改干部,不仅有直截了当的处决,还有点天灯之类的酷刑——

        胡黛云(即丁子桃,笔者上篇文章误为吴黛云,特此致歉)的哥哥胡凌云是在城里参加革命的大学生,他得知全家被斗争,便回家探望父母,于是就有了这样——方方创作的——全家被害的经过:

        老魏回来了,说胡凌云吃过晚饭便叫了一个同学跟他一起往胡水荡赶。在离家二十多里路的山脚下,挨了冷枪。两个人都死了,对方没留活口。

        最后离开的绣工过来报的信,说是黛云爹妈一听到儿子凌云在回家的路上被打死,就根本不想再活,……结果还是被拉出去开斗争会。谁也没想到,开着开着,就把他们拖出去枪毙了。

        全家人都死了,但死法不一样:

        前几天闻说她的二娘和她的嫂嫂都被点了“天灯”,惨叫了三天三夜,之后就不知去向。有人说她们被扔到乱岗上了,也有人说她们投了河。

        大地主李盖五全家的被害经过不仅更为惨烈,而且匪夷所思:

        我们老东家李盖五脑袋很灵光,清匪反霸的时候他是积极分子,听讲他后来还在万县当土改队长。他以为能躲过这一劫,结果硬是被农会叫回来参加斗争。县里保他,规定不准吊打不准枪毙。农会听县里的,但是恨他的人也多,就把他一家子关在庄园不准出来。不打你也不毙你,可是不给你吃的。这一条,县里没有规定。他们没得粮食吃,硬是活活饿死了,连两个娃娃都一起饿死了。

        山西地主吴家被灭门的记叙比较简略,只有唯一幸存者吴家名的日记:

        晴天霹雳!不想活了!前几天山脚下遇见小起,说是专门堵我的。他哭着告诉我爹娘姐姐还有爷爷奶奶俱已亡故。我不可以回家。回家必定是个死。爹断气前,最后一字是堵。  

        方方女士的过人之处在于,她不仅善于明写,更长于暗示,工于留白。在这几家被灭门的地主中,陆子樵是开明绅士,在抗日和解放战争等各个时期都帮助过共产党;胡凌云和李盖五都是革命干部,甚至本人都在参与、领导土改运动。读者自然会想:如果连他们都不能幸免于被灭门的命运,那么连这些政治资源也没有的一般地主还能逃的了吗?

        为了坐实土改中胡乱屠杀是普遍现象,方方女士还在《软埋》中借当年土改干部之口说:

        马老头说:“基层农民激情万丈,一下子失控了。工作组也都发了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结果跟着农民走,都失控了……大家开会,说这个人该杀,就杀了。或者是,土改组长听到反映,说某人很坏,该杀,也就决定杀了。”

        这段话妙就妙在表面上似乎是在为屠杀辩解,但客观效果却是坐实了屠杀的“事实”,并且指出了屠杀之所以会出现的原因——农民“激情万丈”,工作组“都发了昏”,结果“都失控了”——既然如此还可能不出现屠杀么?

        但“农民”和“工作组”都情有可原,那土改大屠杀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谁呢?方方女士故作神秘,做“不可说”状,但方方女士不说,并不等于读者不会联想——除了发起并领导土改的共产党,还能有谁?

        方方女士把重用她担任省作协主席的共产党黑得足够惨。她的良苦用心和春秋笔法,令人不由得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不拿诺贝尔文学奖,简直天理不容!

        但是,土改真的是像方方女士暗示的那样,是一场毫无理性的屠杀运动、灭门运动吗?

        当然不是!

        土地改革所希望达到目标是多方面的,但从肉体上消灭地主阶级,却从来都不是土改的目标。

        土改在经济方面的目标,是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创造前提,这一点我在上一篇文章里已经有详细论述,这里不赘。

        土改在政治方面的目标,则是要让农民翻身得解放,建立自己的阶级意识和主体意识,以一种充满自豪感的心态投入到解放战争和新中国建设中来,简单的屠杀地主,并不有利于实现这样的目标。

        关于这一点,武汉学者老田在他评论《软埋》的文章有这样一段有趣的分析:

        据老田访问湖北第一批土改试点——武汉市郊花山的老土改干部,据他们说:要是把地主打得鼻青脸肿,老百姓很快就觉得出气了,甚至还会有人转过来同情地主,这个就坏了事了;所以,当时开斗争会的第一个安排,就是让民兵严防老百姓冲上台来打人,目的就是让受冤屈的农民胸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始终不泄,在这个过程中间持续不断地引导农民去算剥削账和诉压迫之苦,让目不识丁的农民学会甄别阶级利益并觉醒政治意识,借以提高农民的觉悟和政治能动性。在此过程中间,要把坏地主作为教育道具来进行最大化地利用,准确地说,革命的设计之“坏”远远超过了方方的最高想象力。

        在东北土改时担任过区委副书记、亲身参加过土改工作队的周立波,在他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和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中对此也有过精彩的再现。记得中学时代看电影时,有两点特别困惑:武装的土改工作队到了元茂屯,明明可以直接把恶霸地主韩老六抓起来毙掉,但却迟迟不动他,任由他暗中活动,只是到群众当中访贫问苦。中间有一次葛存壮(葛优的老爹)扮演的工作队员刘胜一时冲动把韩老六抓了起来,没有想到于洋扮演的工作队长萧祥却把刘胜批评了一通,又把韩老六给放了,“一根汗毛也没有动他”。为什么呢?萧队长说的很清楚:“群众还没有觉悟,还没有发动起来”。

        这段周立波根据自己在土改中的亲身经历创作的情节,说明了一个问题:从肉体上消灭地主,甚至简单的平分土地,都不是最重要的目标,最重要的是农民主体意识、政治意识的觉醒,对地主的处置,必须建立在农村的文化领导权已经被夺过来、政治的大是大非被澄清的基础之上。而除了少数有血债的恶霸地主,大部分地主不仅活过了土改,甚至活到了改革开放。

        曾任中南局秘书长的杜润生(当年领导了中南地区土地改革)回忆说:

        “中国共产党的土地改革,不讲政府恩赐,而是要推翻封建统治,树立农民群众在农村中的政治优势,提高农民阶级自觉性,发动阶级斗争,使群众自求解放,实现‘土地还家’。这就要求不同于旧时代的‘改朝换代’,不同于某几个皇帝君王用恩赐办法,‘均土地,抑豪强’,实行‘让步政策’。而是要粉碎旧的反动统治权,代之以人民政权,彻底推翻乡村的旧秩序,使上层和下层、中央和地方整合在一起,使中央政府获得巨大的组织动员能力,以及政令统一通行等诸多好处。”

        1950年11月,西北军政委员会土地改革委员会主任习仲勋,在一次题为《大力发动群众是做好土地改革工作的基本关键》的总结报告中则指出:

        “通过土改,农民的阶级觉悟与政治觉悟大大提高,从各种封建思想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农民通过诉苦算帐、对比挖根、想过去、比现在、看将来、查敌人、追根源等自我教育的方式,认识了地主阶级的各种经济剥削与政治压迫,挖出了自己穷苦的根源,从而打破了封建的迷信命运观点,懂得了土地还家合理合法的道理,认识到国民党、蒋介石、美帝国主义的凶恶与无耻,增强了爱国主义思想。对共产党、毛主席、人民政府、人民解放军,表现了无限拥护与热爱,‘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永远跟着毛主席走!’等呼声到处都可听到,家家户户都挂上毛主席像。”

        简单归纳一下,通过土地改革,农民在政治觉悟、阶级意识方面必须达到这样几点要求:

        第一、搞清楚究竟是“谁养活谁?”要明白地主老财发家致富,靠的是剥削压迫,不劳而获。是贫雇农、佃户、长工养活了地主,而不是地主养活了农民;

        第二、分浮财是物归原主,分土地是土地还家,是完全正义的;

        第三、地主不仅应该被打倒,而且可以被打倒,农民要对自己组织起来的力量充满信心;

        第四、对毛主席、共产党、解放军高度认同。认识到自己命运是和解放战争、新中国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解放战争是自己的战争,新中国是自己的国家。

        应该说,土地改革在启发农民觉悟方面,充分达到了这一的目标。几千年来始终是一盘散沙的农民,第一次作为一个阶级被良好的组织起来了。在解放战争中,参军、支前成为解放区农民的自觉行动。仅战争爆发之初1946年的头三个月,全解放区就有30万名翻身农民参加了人民解放军。为了支援前线,翻身农民踊跃交纳公粮,参加战勤,以各种方式投身于人民解放战争,他们用非常原始的运输工具——牛车、毛驴、扁担和背架,以至两手和双肩,保证了规模巨大的战争供给。单是战争最初的8个月中,冀鲁豫解放区就出动120万民工,用了3320万个工来支援前线。整个解放战争期间,山东解放区共动员58万人入伍。一般研究战史的人往往困惑于淮海战役中解放军何以能够用60万战胜蒋军80万,殊不知解放军的背后还有500万支前民工,这是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绝对优势!

        在发表《软埋》的2016年第2期《人民文学》卷首语中,编辑写了这样一段堪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致辞:

        “如果偏偏有人要从算旧账的角度来解读,那么应该提醒的是,长篇小说《软埋》的省思、追忆和寻访,无不基于现世安稳、父慈子孝的生活情境之上。”

        老实说,这并不高明的欲盖弥彰反而证实了我关于《人民文学》发表《软埋》并非出于“纯文学”理由的判断。我想反问一句《人民文学》和方方女士:如果不是为了“算旧账”,为什么要把千百万农民获得解放的土改,描绘成一场毫无积极意义的大屠杀呢?

        原发作者微信公众号“独立评论员郭松民”

      通宝推:李根,桥东棒棒,
    • 家园 那个律师叫施洋吧?
      通宝推:五峰,
    • 家园 前不久死了的周有光

      很推崇民国。

      除了他本人的家庭以外,他的老婆张允和是合肥四大家族的千金,也就是网上炒作的“张家四姐妹”(另一个张兆和是沈从文的夫人),还有最后的贵族之类的。

      张家姐妹出了一些书(如《张家旧事》《曲终人不散》),多是回忆自己的家庭的,特别是她们小时候生活的。比起来,章诒和的那本回忆有些相形见绌了。

      比如,他们的母亲也是浙江的豪门,极其富有。但因为他们的爸爸是过继来的,所以,他们的母亲18岁嫁进来,就怀了14胎,在36岁时因产后拔牙感染死了。在他们的书中我只看到他们对富裕生活的描写,比如在苏州的园林中的生活和游戏,用家里购置的电影机看电影等;没有看到对他们母亲,一个同样富有的千金在36岁就死去的原因的丝毫批评和反思。

      通宝推:蓝鸟,盲人摸象,纹石,红裤衩,白浪滔天,老老狐狸,
      • 家园 很简单,她们对自己母亲毫无感情。

        同样他们的母亲对她们也是如此。

        她们母亲就是个生育机器,也不哺乳。要不然生育间隔绝不至于这么短。

        这些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最优雅的势利眼。

        通宝推:金台夕照,
      • 家园 《孔府内宅轶事》的作者与其不同

        孔子第77代孙嫡孙女孔德懋的《孔府内宅轶事》,里面对孔府的生活回忆很多,而大宅门内黑暗,腐朽,无能并不掩饰,尤其是她的生母身为小妾是怎么受正室的虐待,最终在生下唯一的儿子之后又怎么被正室亲手害死,写来令人不寒而栗。

    • 家园 这个帖子很典型。

      让人想起西游降魔里一开始那个道士。

      道士胡乱抓了条鱼骗村民。陈玄奘提出质疑。

      道士往前一跳:“你。。。。。。无辜的父亲惨死,你竟然。。。。。。”

      都是用感情渲染代替说理。只要诉诸感情,诉诸仇恨,什么道理都不必讲了,什么论证都可以含混带过。那个没有眼色的要来叫真,只需要:“你。。。。。。”

      苦情一扇起来,道士都不必出马了。

      自有大婶前来质问陈玄奘:“你死过老公吗?”

      通宝推:联储主席,蓝鸟,盲人摸象,
      • 家园 从追求理性到嘲弄人世

        章诒和在书里写娇小姐因为革命的粗鲁而锯高跟鞋的时候,不典型。

        虚拟空间上自称是地主后裔因为革命的愚蠢而获益的时候,不典型。

        军阀在小年前一天杀工人的时候,哎呀,你们革命者又开始苦情了,真典型。

        军阀在春节前一天杀律师的时候,哎呀,你们革命者又开始苦情了,真典型。

        我禁不住在想:

        要不,你也苦情一把?

        我又一想,还是算了。因为,娇小姐们的“不典型”,是建立在几十年后回忆录里哀哀的哭,你是不在乎的。你所说的革命者的“苦情”,是要掉脑袋的,如果后人不记得,那么是没有人在几十年之后走到他们的墓碑旁为他们哭的。

        若是要去“苦情”,就要掉脑袋。你一定不肯掉脑袋,所以你一定不肯“苦情”。既然你一定不肯“苦情”,那想也是白想。

        所以,我就不想你也会苦情一把的事情了。

        沙和尚因为做好事被人误解,所以愤怒得去做错的事情。群众做错了事情,沙和尚也做错了事情。他们只是做错了事情,并不是“要”做错事情。

        要不要,是关键。

        道士在装神弄鬼,他不是真的要帮助村民。他要欺压唐僧,他要运用手段。村民以为他是对的,所以被他愚弄。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以为,有道士这样的手段,就可以愚弄村民。

        有的人不想被愚弄,他们也知道存在这样的手段。

        看到有人哭泣,他们就问,你们是在用苦情愚弄人民吗?看到有人悲情,他们就问,你们是在用苦情愚弄人民吗?

        然后他们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看穿了这个世界。

        还是且慢得意吧。

        娇小姐的啼哭,是煽情,是引导青年对历史的印象。虚拟分子的嘲笑,不是煽情,而是引导青年对历史的印象。

        这些值钱的人和不值钱的人,都可以拿钱来计算的人。

        而当年的工人、律师,他们只是想让应该吃饱饭的人吃饱饭,让应该活下来的人活下来,结果他们就死了。煽情吗?

        超出恰如其分的范畴,那才是煽情。

        我只不过是讲了一个事实,结果就变成了煽情。那只能说明这个事实是多么的具备冲击性。

        是工人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去冲击读者的心灵吗?

        是律师想要拿自己的脑袋去冲击读者的心灵吗?

        不是。

        他们只是想吃饱饭,没有想掉脑袋。

        然而吃饱饭就要掉脑袋。

        这就是革命的合理性。

        而这也就是不革命的不合理性。

        道士欺骗村民,用煽情来对待唐僧,这是道士的狡猾,是敌人的狡猾;唐僧没有欺骗村民,也没有用煽情来对待道士,这是唐僧的诚实,也是自己人的诚实。

        如果,唐僧可以揭露道士的欺骗呢?如果唐僧成功揭露了道士的欺骗,人们在唐僧的引导下,含着眼泪悲痛万分地认清了真正的凶手,那么唐僧是否用煽情欺骗了世人呢?

        追求理性,不等于说就抛弃感情。

        站在世人之上的英明是不对的。

        我不喜欢清官要比贪官还要奸的话,因为这句话太粗俗。但是我喜欢这句话的道理。

        做坏事要用心才能做成大坏事,做好事要比做坏事还要用心才能做成好事——有时候用心也未必能做成好事。

        尽人事,听天命,尽力而为。

        但是,既然不想世人被愚弄,那么在精明的时候,就不要站在世人之上。

        煽情嘛,大概的确是煽情的。然而这真的真的不是我的错。我看到旧社会如此庆祝新年,我真的忍不住。你忍得住吗?

        我看到一个如此庆祝新年的旧社会,竟然还有人用各种充满心机的行为去踩踏他的敌人、去踩踏消灭了他的新社会,将新社会描绘成一个粗鲁和愚蠢的世界,我忍不住。

        不是我要煽情,是我情难自已。也许是我感情太脆弱了,见不得旧社会那样的厚颜无耻,见不得新社会的无数牺牲,所以人们觉得我很煽情。

        真是冤枉。那不是我要煽情,那是我驾驭不了自己的文字。一面是面对新时代的急行军而哀哀地哭、冷冷地笑,一面是面对旧时代的惨无人道而宁死不屈、悲情壮烈,一面是妖魔鬼怪因为不能继续吃人在哭,一面是人们为了摆脱魔鬼而奋斗,一面要倒退,一面要前进,看着这样的冷暖之别,谁也没有办法装聋作哑。

        煽情就煽情吧。

        无论真诚的感情和虚伪的感情如何相似,真诚永远是真诚,虚伪永远是虚伪。谁说要杜绝虚伪,就连真诚都要被禁绝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哪有那么多枝枝蔓蔓。瞻前顾后,獐头鼠目,那不是真正的感情。

        关键词(Tags): #煽情#章诒和#二七惨案通宝推:惟望汉威远,知其何休,微笑问天,kmy1810,桥东棒棒,不会游泳的鲨鱼,西门飘飘,红军迷,发了胖的罗密欧,蓝鸟,indy,襄阳之裔,李根,赵美成,
        • 家园 感情丰富不是坏事。要是能尊重一下事实就更好了。

          楼主的感情是真挚的。这一点无人可以证伪。就像当年陕西有个姓杨的姑娘,苦恋香港天王刘德华,她的感情绝对真挚。但是她以为刘德华对她有道义上的某种责任,这就是认不清楚现实了。

          二七惨案怎么回事,中学历史书上就有,跟您说的大不一样。楼主在主楼所述:资本家拖欠工资不发,热心律师代为主持公道云云,不像发生在当年,倒像今天的事儿。当然了,今天的中国,肯定不会发生军阀镇压工人枪毙律师的这种事情的。要杀也不会赶在过年杀。楼主肯定不是在借古讽今。那就是闹混了----可见感情过于丰富,有可能混肴时空。

          另外,楼主的帖子,立意非常厚重,很好。但是俩帖子开头都举资产阶级小姐的高跟鞋当例子,似乎有点那个。其实章诒和的书我也看过,真不记得这个情节了。可见我已经老了,而楼主正当年。

          世界终究是你们的。毛主席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邓公说,哭哭啼啼的没出息。肩负民族的未来,国家的希望,楼主继续努力。

        • 家园 我一点也不怀疑小姐的真情

          确实是站在自己阶级自己家庭上的真情实感。

          所以才需要批判,狠狠地批判。

          通宝推:蓝鸟,
分页树展主题 · 全看 下页


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Copyright © cchere 西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