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87-艾伦.索金：《史蒂夫.乔布斯》剧本1 -- 万年看客

【内景，走廊，接前景】

【走廊现在有点儿拥挤，包括乔安娜在内的苹果员工们沿墙站成两排。他们要在后台充当护卫队，但是现在穿过大厅向史蒂夫走来的——】

【——是丽莎，一位十九岁的美丽姑娘，长相酷似她父亲。她穿着外套，脖子上挂着耳机，跟她九岁时挂的耳机一模一样。她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青少年——她毫不装腔作势，也很少冷嘲热讽。我们意识到，她其实心里惴惴不安，极力想保护自己。】

【她走下过道，墙上排列着“不同凡想”的海报，上面是iMac的图片。】

【史蒂夫看着她走向自己——他已经精疲力竭，无力与她进行真正的对抗了。但是他依然会一步步陷入这样的境地。他伸手把她引向走廊的一侧，在众目睽睽之下尽力进行一场私人谈话。】

史蒂夫：（在丽莎耳边悄声说）我会给你付学费。你疯了吗？我当然会给你付学费。

丽莎：（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对我说过你不会为我付学费，当时我一定是理解错了。

史蒂夫：你和你妈妈卖房子的举动含有敌意，你自己（也知道。）

丽莎：（低声压过）她需要钱。

史蒂夫：她一向需要钱。

丽莎：她需要看医生，她得了鼻窦炎。

史蒂夫：她从1988年起就得了现在这个鼻窦炎。

丽莎：我得照顾我妈妈。很抱歉惹你生气了。

史蒂夫：我的确生气，因为你还是个孩子，照顾你母亲并不是你的责任。

丽莎：你妈妈就是这么死的吗？

【争执升级，乔安娜看在眼里。】

乔安娜：大家请让开，给他们一些空间。

【大家尽力挪动了两步，让出一点空间，但依然没有隐私可言。】

史蒂夫：（停顿）等你妈妈到了九十岁，没法自己进食的时候，你尽管可以照顾她。可现在她才四十五岁，没病没灾却还是无法养活她自己。你应该在学校用功读书，做十九岁该做的事。我会照顾你母亲。

丽莎：那你就再接再厉吧。

史蒂夫：见鬼，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丽莎：是你叫我来的。

史蒂夫：瞧，我花七十万美元给她买了房子，如今这房子的价钱翻了一番，可她为了仨瓜俩枣就给卖了！

丽莎：那是她的房子。

史蒂夫：她还用卖房的钱去欧洲旅游——

丽莎：这是她的钱，是她苦苦哀求才得来的。

乔安娜：（是时候了）史蒂夫？

史蒂夫：好，别再跟我谈——去找安迪，向他要钱，这是不能容忍的（越界行为，我简直——）

丽莎：（语气平静地压过）我没找安迪。是安迪来找的我。

【史蒂夫环顾近旁的几十人。他们距离他都太近了，近得让他不舒服。】

史蒂夫：有人对此有什么看法没有？

乔安娜：诸位，我很抱歉。（对史蒂夫）再耽搁三十秒你就要迟到了。

史蒂夫：我冷酷无情，是因为我没有派一架湾流飞机去巴斯德学院接来全世界最好的鼻窦炎专家？

丽莎：我说你冷酷无情了吗？

史蒂夫：她花钱买古董，然后为了一点小钱就随便卖掉。她花的钱全都是我为了你才给她的——

乔安娜：史蒂夫？

史蒂夫：你歇斯底里地来我这儿，问能不能跟我一起生活，当时你十三岁……

丽莎：（语气平静地压过）我没有歇斯底里。

史蒂夫：因为你妈妈失去了理智……

丽莎：十三岁已经是我第二次问你了。

史蒂夫：她每天都冲你尖叫，或者几个星期都不跟你说一句话。她作为灵修师的生活压力……

丽莎：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你是个坏人，但是如果我说过，我愿意道歉。

史蒂夫：你是不是学校里遇到了麻烦？新生必修的大一上学期核心课程……

丽莎：我读了《时代》。

史蒂夫：什么？

【史蒂夫被截住话头，说不下去了。】

丽莎：我在学校可以上网，我读了一本《时代》过刊，我向妈妈询问了我们的家事。

【史蒂夫一时间愣住了。】

史蒂夫：（停顿）那是……《时代》的报道是片面的。你不应该读那个。

丽莎：我请两位哈佛统计学家逆推了那个算式，就是你提出来证明28%的美国男人可能是我父亲的算式。

史蒂夫：宝贝……

【丽莎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嗓音。她不喜欢戏剧化的行为，但是现在她很难过。其他人想躲也躲不开，只能听着。】

丽莎：我妈妈也许是个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的女人，可你的借口又算什么？（稍顿）所以你的故事根本打动不了我，爸爸。你明明知道我当时经历了什么，却什么都不做，你就是个昧良心的懦夫。顺便多说一句，“凡想”是动词，前面接上“非同”就把原本的形容词扭曲成了副词。你整天嚷嚷着要让别人敞开思路，张口闭口包豪斯运动、布劳恩、“大道至简”、三宅一生的制服还有鲍勃.迪伦的歌词，但是那个东西——（指着iMac的一张海报）看着就像朱迪.杰特森的简易烤箱！

【丽莎拂袖而去，走出那道通向停车场的侧门。】

【冰冻一般的沉寂，过了一刻，然后——】

史蒂夫：（停顿）她绝不可能不是我亲生的。

【史蒂夫看着乔安娜，乔安娜友善地回望。少顷，安德莉亚插进来说道——】

安德莉亚：（稍顿）好了，我们走吧。

【大家纷纷走向通往舞台的门。我们看到史蒂夫的手握住了门把，转动，此时镜头——】

【切至】

【外景，停车场，当下】

【史蒂夫走出通往停车场的门，去追赶丽莎。镜头中还有乔安娜和安德莉亚以及其他人。我们在讲堂这边。停车场却空荡荡的，只有丽莎走向她的车。】

【史蒂夫看着她离开，然后做了个决定——】

史蒂夫：（大喊）嗨！

【丽莎回身。】

丽莎：（高声回应）你的发布会要晚点啦！

史蒂夫：你知道丽莎这个名字代表什么吗？

丽莎：什么？

史蒂夫：那台电脑，丽莎，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丽莎：很抱歉讲了iMac的坏话。我不是真心的。

史蒂夫：在我身后办公室的那台电脑，你知道它代表什么吗？

丽莎：“局部集成系统架构”的缩写——当时我才五岁啊！你就不会哄哄我吗？

史蒂夫：我说谎了。其实它的意思是“丽莎：发明愚蠢的缩写”（稍顿）它当然是用你来命名的，傻丫头！“局部集成系统架构”是胡扯，这台电脑的名字从来都随你。

丽莎：（停顿）这么多年来你干吗一直说不是？

史蒂夫：（开诚布公，毫不犹豫）我不知道。

丽莎：你干吗说你不是我的父亲？

史蒂夫：（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宝贝……说实话，我还是不知道。

丽莎：只有小孩子才这么回答问题。

史蒂夫：（承认）我这人确实天生欠缺。

【丽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手表。】

丽莎：你不能推迟发布会。己经过了9点了。

史蒂夫：知道，我不在乎。

丽莎：你想干嘛？

史蒂夫：我知道自己不想跟你妈妈拴在一起，但是——

丽莎：这话没有说服力。

史蒂夫：我知道。

丽莎：你尽可以瞧不起我妈妈，但是她一直为我做饭，一直送我上学。

史蒂夫：管你吃饭，送你上学是为父母者的底线，丽莎，这实际上是法律义务。不要这么看轻你自己，别这样。（一顿，最终开口）但是你说得对，她守住了底线，而我没有。（停顿）顺便说一句，大聪明同学，“凡想”在这里是名词，就像“思考胜利”，或者“票选自由”。

丽莎：票选自由？

史蒂夫：我说不好。（停顿）你在为《深红》写稿吗？

丽莎：什么？

史蒂夫：哈佛校友会的苹果分会告诉我，你为《深红》写稿。

丽莎：是的，写了点儿东西。是文章。

史蒂夫：我想看。

丽莎：好的。

史蒂夫：不，我是说现在。我现在就想读一篇你写的文章。

丽莎：那可——别闹了，你得上台了。

史蒂夫：随你便，但是除非你给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否则iMac就不会发布。全世界都在等着你。

丽莎：（停顿）好像我没有随身带着。

史蒂夫：那个背包里总会有一篇吧。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如果我猜错了，我就给你买辆敞篷车。

【丽莎看着他，难以置信……她拉开背包某个隔袋的拉链，里面的物品掉了出来，她去收拾，更多的东西往下落，直到背包空空如也。】

【史蒂夫瞧着丽莎不慌不忙地收拾她的东西，放回包中。这需要一段时间。】

【史蒂夫就是这么含笑瞧着，摇着头。】

丽莎：（没有抬头）我刚刚撒了一些……别笑我。

史蒂夫：我不笑。

【她找到文章，递过来。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父亲为她骄傲。】

丽莎：还没有刊发，我刚刚写完，这是草稿，读起来也就是草稿的水平。

乔安娜：（喊）伙计们，我真的抱歉。

【史蒂夫接过皱巴巴的、沾着咖啡渍的文章。史蒂夫看到了标题下方的署名——“丽莎.布伦南-乔布斯”。】

【看到她冠上他的姓氏，史蒂夫情不自禁地久久凝视着这个名字，仿佛没有听到乔安娜的喊声。】

丽莎：爸爸。

【他抬眼看她。】

史蒂夫：唔。

丽莎：你等到发布会完了再看吧。到时候你可以专心阅读。

史蒂夫：好吧。但是你要知道在旧金山湾区到处都是因为承受不了我的专心关注而精神崩溃的人们。

【丽莎闻言笑出声来。她的确是开怀大笑，她父亲也随之微笑起来。她捡起双肩背包——】

丽莎：祝你好运。

史蒂夫：好的。

【丽莎迈步走开。】

史蒂夫：（喊道）我要把音乐装进你的衣兜里。

【丽莎转身。】

丽莎：什么？

史蒂夫：一百首歌。一千首歌。五百首歌。五百到一千首歌。就在你的衣兜里。因为你那个莫名其妙的随身听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你根本就是挂着一块能放磁带的砖头到处跑。我们又不是野蛮人，所以我会往你的衣兜里装进一千首歌。

【现在我们听到歌曲《正反两面》的前奏，但不是我们常听的版本，而是丽莎九岁时描述过的那一版本。美妙的男女声二重唱，和谐动人，更加成熟、睿智、余音绕梁。】

丽莎：你有这本事？

史蒂夫：有啊。只要把整个唱片行业一扫而空就行。我们己经准备就绪了。（停顿）你想从后台观看吗？

丽莎：好的。

【丽莎跟父亲一起走向这栋建筑物的侧门。】

史蒂夫：你以后不会再选修愚蠢的课程了吧。

丽莎：我没选修愚蠢的课程。

史蒂夫：“食物的历史”还不蠢？

丽莎：（笑）我没有上“食物的历史”。而且我的随身听是你给我的，我喜欢它。

史蒂夫：好吧，那你最好使劲喜欢，因为它很快就要退场了。

【他们走进——】

【内景，走廊，接前景】

【所有人都等在那里。我们能够听到观众像在摇滚音乐会现场一样鼓掌跺脚。《正反两面》歌声继续。】

乔安娜：准备好了？

史蒂夫：是。

【乔安娜陪着史蒂夫和丽莎走向——】

【内景，后台，接前景】

【观众的声浪扑面而来。舞台监督等在那里，女报幕员也等在那里。史蒂夫和丽莎站了一刻。】

舞台监督：该你了，史蒂夫。

丽莎：你紧张吗？

【史蒂夫摇头表示“不”。他凝神片刻，向舞台监督微微点头，示意——“我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舞台监督：半场灯熄灭，开始。

【翘首以待的观众鼓掌。】

舞台监督：全场灯熄灭，开始。

【音乐厅灯光熄灭，掌声更响了。】

舞台监督：播放1号演示图。

【在巨大的屏幕上，“不同凡想”的商业广告开始播放，观众欢声雷动。我们能够听到，但是一直没有看到广告。】

【伴随着《正反两面》，我们听着广告的音频。这段著名的音频充当了背景。我们看到，所有人——除了史蒂夫——都为广告所倾倒。史蒂夫沉浸在自己的回忆走马灯当中，丽莎也是回忆的一部分。】

旁白：谨献给那些狂人们。那些特立独行之辈。那些桀骜不驯之辈。那些惹是生非之辈。

【史蒂夫站在黑暗中，身旁是专心聆听的丽莎。镜头缓缓推向他的面庞，他在准备进行下面的环节。】

旁白：那些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们，那些看待世界的方式与众不同的人们。

【镜头交切大厅里的众人，这个大厅里挤着2600名热切的观众——安迪.赫兹菲尔德，正在入座的沃兹……】

旁白：他们讨厌循规蹈矩。他们绝不安于现状。你可以支持他们，质疑他们，颂扬或者诋毁他们。

【艾维.特凡尼安……安德莉亚.卡宁汉……】

旁白：但是你唯独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带来了变革，他们推动人类前进。

【乔安娜悄悄溜到大厅后方……跟斯卡利一起……】

旁白：他们是别人眼中的疯子，却是我们眼中的天才。

【镜头再次回到后台的史蒂夫和丽莎身上。《正反两面》曲终。这首歌真的像丽莎说的那样充满遗憾吗？史蒂夫还有机会修复自己的内心吗？】

旁白：因为只有那些疯狂到认为自己足以改变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改变世界。

史蒂夫：（向丽莎耳语）你记不记得得自己用刚问世的麦金塔画的那幅画？

【丽莎思索，然后摇头表示“不记得了”。】

史蒂夫：（耳语）我记得。

【丽莎听到这句话，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水。】

【在如痴如狂的观众欢呼声中，女声对着话筒说道——】

女报幕员：女士们先生们，有请史蒂夫.乔布斯。

【硬切至黑屏】

【全剧终】

【内景，走廊，接前景】

乔安娜：我只说让你跟丽莎和解，没说你必须了结所有的宿怨。谁能活那么长？

史蒂夫：上次没有了结宿怨，结果是我没能登上《时代》封面。时至今日我依然死都想不明白丹.科特克为什么这么恨我。

乔安娜：科特克没有把你拉下《时代》封面。

史蒂夫：当然是他干的。

乔安娜：你自以为绝对正确时犯的错还少吗，要不要我给你数一遍？

史蒂夫：丹.科特克告诉迈克尔.莫里茨，我拒绝……

【他们走进——】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接前景】

乔安娜：你还记得那张封面吗？

史蒂夫：《时代》的？

乔安娜：对。

史蒂夫：记得。

乔安娜：封面是什么？

史蒂夫：你说什么？

乔安娜：封面是什么？

史蒂夫：一台电脑。

乔安娜：不，是一台电脑的雕像。是雕像。《时代》可能提前几个月就把封面设计好了。（稍顿）你本来就不是年度人物。没人夺走你任何东西。所以说还有什么别的你确定无疑的事情有可能出错？

史蒂夫：（停顿）我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真想不明白。

乔安娜：现实扭曲力场。

【史蒂夫把这话听了进去……它的确撼动了他的世界……】

史蒂夫：（停顿）我是说怎么会这样。

乔安娜：怎么会呢。

【史蒂夫有些魂不守舍……】

史蒂夫：（停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注意到这一点。

【乔安娜看着史蒂夫，默然不语。这次她不打算再帮他了。然后——】

乔安娜：不要总想着驳倒丽莎。就说你错了。孩子应该听到父亲偶尔说一句“我错了”。

【门上响起一下叩击声。】

史蒂夫：（停顿，然后提高声音）进来，宝贝。

【门开了一道缝，斯卡利探进头来。】

斯卡利：我可不是你的宝贝。

【史蒂夫和斯卡利看到彼此，一时都有些震惊。斯卡利从来都是个仪容俊朗的人——身体健康、衣着考究的康涅狄格人——只不过他正值壮年就被打发到佛罗里达养老去了。背负着赶走乔布斯的骂名，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史蒂夫能看出这一点。】

乔安娜：（停顿）约翰，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斯卡利：我是从侧门被领进来的。我待会儿原路出去，没人会看到我。（稍顿）你怎么样，乔安娜？

乔安娜：我很好，约翰。我只是见到你有些意外。

斯卡利：我知道。你气色不错。

乔安娜：二十个小时之前我看起来更好。

斯卡利：大家彼此彼此。

乔安娜：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感激你给《福布斯》的评论，让你费心了。

斯卡利：别客气。

乔安娜：如果你乐意，我可以在灯光熄灭之后悄悄地把你送到大厅后排座位那里。

斯卡利：我只想来说一句祝你好运。

乔安娜：好的。（对史蒂夫）你还有几分钟时间。

史蒂夫：你试着找一下——

乔安娜：好的。

【乔安娜亲了亲斯卡利的面颊，然后拭去唇膏的痕迹。她很高兴他能来。】

乔安娜：你是个好人，约翰。

【她出去。】

斯卡利：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斯卡利递给史蒂夫一个盒子，史蒂夫微笑。】

史蒂夫：牛顿商务通。

斯卡利：别拆包装，这样你还能转手卖掉。反正这玩意我是卖不出去了。（停顿）这里一切都好？

史蒂夫：（停顿）什么？是的，都好。不，乔安娜刚刚向我指出，我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没什么。

斯卡利：（停顿）你看，华尔街将会冷眼旁观，看看你作为CEO干得怎么样。在头十二个月不要为了任何股价波动而操心，因为日内交易员都喜欢听风就是——当然你不需要我来教训你。

史蒂夫：（意指牛顿）你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不应该灭掉牛顿？

斯卡利：反正你不应该因为跟我置气就灭掉它。这不是经营之道，别这么做。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1983年】

【伯克利一家不起眼的地中海式餐馆。】

【史蒂夫和斯卡利坐在包厢里。】

史蒂夫：再说到1957年，IBM拒绝了另一个机会，没有收购一家刚刚开发了一项名为“静电复印”技术的年轻公司。

斯卡利：没错。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白天】

史蒂夫：（停顿）我被送回去过一次。

斯卡利：什么？

史蒂夫：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被收养的经历感兴趣。你说过，总不至于有人看了我一眼就把我退了回去，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斯卡利：（停顿）啊？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史蒂夫：十年后，DEC发明了迷你电脑，IBM对此不屑一顾，认为它太小了，做不了复杂运算。

斯卡利：都到那时候了，他们莫非还离未来太远以至于看不清？

史蒂夫：DEC成了一家十亿美元的公司，然后IBM才决定他们或许也应该进军电脑业。

【餐馆老板，一个名叫詹达利的谢顶的叙利亚裔美国人，来到他们桌前。】

詹达利：史蒂夫.乔布斯先生。

史蒂夫：詹达利，跟约翰.斯卡利打个招呼吧。詹达利是餐馆老板，约翰是百事可乐的CEO，但是我正试图说服他前往库比蒂诺跟我一起改变世界。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斯卡利：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事。

史蒂夫：一对律师夫妇起先收养了我，一个月后又把我送了回去。他们改了主意。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詹达利：（对斯卡利）你也吃全素？

斯卡利：不，我什么都吃。

史蒂夫：你先我们上个地中海生菜沙拉做头盘，加马齿苋、薄荷、黄瓜——

詹达利：——用盐肤木-柠檬油醋调味？

史蒂夫：谢谢。

【詹达利走开，史蒂夫继续说。】

史蒂夫：十年后，1977年，另一个名为苹果的年轻公司发明了第一台个人电脑——

斯卡利：而IBM不屑一顾，认为个人电脑对于他们的业务来说无关紧要。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史蒂夫：然后我的父母才收养了我。我的生母规定，收养我的人必须受过大学教育、家境富裕并且是天主教徒。保罗和克拉拉.乔布斯不符合以上任何一条，所以我的生母不肯签署收养文件。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斯卡利：1981年，苹果II变成了世界上最流行的电脑，如今IBM也拿着PC加入了游戏。

史蒂夫：苹果和IBM各自都在研发领域投资五千万以上，也都在营销宣传领域又投入了五千万。

斯卡利：全行业都遭受了大洗牌。他们想排挤掉那些实力较弱的公司。

史蒂夫：实力较弱的公司将会破产。IBM想要独霸市场。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斯卡利：怎么回事？

史蒂夫：打官司打了一阵子，我母亲说她在第一年拒绝爱我，以防他们不得不把我送还给生母。

斯卡利：你没办法拒绝爱上一个人，史蒂夫。

史蒂夫：不过事实证明你确实可以。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斯卡利：现在IBM把枪口对准了你。

史蒂夫：苹果是唯一一家能阻挡蓝色巨人独霸家用电脑行业的公司。

斯卡利：你说过你要告诉我，在测试阶段你有什么成果。

史蒂夫：这个星球上最高效的动物是秃鹫。这个星球上最低效的动物是人类。但是只要骑上自行车，人类就变成了最高效的动物。合适的电脑，一台界面友好、容易操作的电脑不仅不是眼中钉，摆在书桌上反而具有伸展灯一般的美感——合适的电脑就相当于头脑的自行车。一件美丽的物品，完美的几何体，完美的工艺，让你爱不释手并且想要摆在家里，无可挑剔。然后一台个人电脑就变成了人际电脑。如果这台电脑不仅出现在合适的人手里，而是出现在所有人手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手里，又会怎样？

斯卡利：（停顿）那么既成现状将会遭受地动山摇的变革，自从——

史蒂夫：有史以来。

斯卡利：（停顿）你想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合适的电脑？

史蒂夫：它名叫麦金塔。你我可以联手阻止IBM控制信息时代。我们能够证明奥威尔错了。

【詹达利过来上菜。】

斯卡利：这才是重点。“1984并不是非得像《1984》。”

史蒂夫：来做我们的CEO吧。

斯卡利：（停顿）好啊，行。

【史蒂夫和斯卡利对视一眼——伟大的历险就此启程。】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史蒂夫：（停顿）一个刚满月的婴儿究竟能能做出什么孽，以至于他父母要把他送回去？

斯卡利：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什么都做不了。（稍顿）你是否想过寻找你的生父？

史蒂夫：我己经见过我的生父了。说起来你也见过。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我们再一次看到早先那个场景。】

詹达利：史蒂夫.乔布斯先生。

史蒂夫：詹达利，跟约翰.斯卡利打个招呼吧。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斯卡利脸色发白。】

斯卡利：（久久无言，然后）你耍我呢。

史蒂夫：我明白，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巧事。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詹达利：（对斯卡利）你也吃全素？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史蒂夫：我妹妹找到了他。

斯卡利：他知道吗？

史蒂夫：不知道。事实上他还向莫娜夸口说史蒂夫.乔布斯一直去他家餐馆吃饭。

斯卡利：（停顿）你就不想……

史蒂夫：不想。

斯卡利：那你还去他的餐馆……

史蒂夫：不去了。太难吃了。

【快切至】

【内景，罗马浓缩咖啡馆，夜晚】

【史蒂夫和一群客人在热烈交谈，史蒂夫兴致勃勃地吃着别人盘子里的食物——显然很享受。】

【切回至】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当下】

斯卡利：你不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谈谈吗？

史蒂夫：他可能会找个理由起诉我。

【斯卡利这才看清了史蒂夫……也许是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

斯卡利：唉……史蒂夫啊。

史蒂夫：（稍顿）约翰，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掰扯你的历史地位，那你得先排队，沃兹尼亚克比你来得早。

斯卡利：沃兹不会有事的，我才是那个开除了史蒂夫.乔布斯的家伙。（稍顿）家境富有、受过大学教育，信仰天主教。

【敲门声响起。】

乔安娜：（画外）史蒂夫？到时间了。

史蒂夫：我得走了。

【史蒂夫在门口停下脚步。】

史蒂夫：（停顿）真的怪我吗？真的是我搞砸了？

【斯卡利思忖片刻，说了两句话，其中的意思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

斯卡利：咱们都别纠结了，再纠结就没时间了。

史蒂夫：（停顿）问题出在手写笔，约翰。

斯卡利：什么？

史蒂夫：我之所以灭掉牛顿是因为手写笔。如果你握着手写笔就无法使用天生的五根手指头。（停顿）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做出多大事业啊。

斯卡利：（停顿）上帝啊，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做出多大事业啊。

【史蒂夫开门，走到——】

【内景，后台，接前景】

史蒂夫：给我吧。

【乔安娜将评论摘要递给他。】

史蒂夫：《福布斯》称之为“一场改变整个行业的成功”。

乔安娜：（指）看这里。

史蒂夫：为什么我们还没睡到一起？

乔安娜：我们又没谈恋爱。看这里。

史蒂夫：哪里？

乔安娜：这里。

史蒂夫：（很惊讶但是保持镇定）斯卡利。

乔安娜：五年来他音讯全无，但是他说了这段话。

史蒂夫：斯卡利对《福布斯》说……

乔安娜：看看他说了什么。

史蒂夫：“他实施了一项简单的战略，也就是十五年前令苹果大获成功的战略：制作拳头产品，全力推行市场宣传以促进销售。”（点头）他人还挺好的。

乔安娜：是挺好。

史蒂夫：我说的是真心话。

乔安娜：在逃通缉犯的露面次数也比约翰.斯卡利更多。

史蒂夫：我刚才不是挖苦，他的确不错。（停顿）你跟他谈过吗？

乔安娜：没有。

史蒂夫：自从1988年之后你就没跟他说过话？

乔安娜：如果有的话我肯定告诉你。

史蒂夫：（停顿）无所谓了，我不想让人们以为他们十五年前惹了我，现在跳出来唱几句赞歌我就能宽宏大量。（稍顿）我是开玩笑的，你今天早上怎么了？

乔安娜：我们下去吧。

【史蒂夫和乔安娜推开沉重的门，大门通向——】

【内景，走廊，接前景】

【他们沿着走廊走向史蒂夫的化妆间。我们能够听到拐角处传来大厅里的鼎沸人声。】

乔安娜：你看这两扇门看起来似乎毫无差别，不过你穿过这扇门是去后台，穿过那扇门去的是停车场。

史蒂夫：（盯着评论摘要）哦天哪，看这个。

乔安娜：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史蒂夫：我并不担心自己误入停车场。

乔安娜：我想跟你谈谈。

史蒂夫：“苹果现在唯一的长处是引领色彩潮流。”

乔安娜：不用理会它。

史蒂夫：比尔.盖茨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乔安娜：我不知道。你们俩都是疯子。听我说……

史蒂夫：他当年辍学的学校可是比我辍学的学校档次高多了……

【他们走进——】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接前景】

史蒂夫：不过他就是个庸才。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安娜：你得和丽莎把话说开。

史蒂夫：说话注意分寸，乔安娜。

乔安娜：你凌晨一点跑到我的公寓打扫卫生，你还好意思让我注意分寸？

史蒂夫：那就先注意到我这种程度再说。

乔安娜：如果我告诉你真实的销售预期，你能不能答应我先别在讲台上说出来？

史蒂夫：你说真实的预期是指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乔安娜：保守预期。

史蒂夫：营销部门骗了我？

乔安娜：我们一直在严控预期，免得你翘尾巴。

史蒂夫：真实的预期是多少？

乔安娜：我们在前九十天会卖出一百万台，随后一个月会卖出两万台。

【史蒂夫盯了她一会儿，咧嘴一乐——】

史蒂夫：（停顿）我——他——妈——

乔安娜：是的。

史蒂夫：——说什么来着？只要等得足够久——

乔安娜：更有甚者，销量的32%将会来自第一次购买电脑的消费者，12%来自各种意义上的Windows电脑用户——所以比尔.盖茨才跟你叫板——而且这将是有史以来卖得最快的电脑。在裁员3000人，砍掉70%的生产线之后，你把公司从生死线上拽了回来。所以史蒂夫……游戏结束了……胜利是你的了。享受这一刻吧，浪费了简直是犯罪。

史蒂夫：我正在享受。

乔安娜：所以赶紧去跟丽莎把话说开吧。

史蒂夫：你知道——

乔安娜：别拗了。

史蒂夫：我并不比一般人更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隐私。

乔安娜：你的亿万身家多少总能减轻一点痛苦吧？

史蒂夫：不能。

乔安娜：丽莎（只不过）——

史蒂夫：（高声压过）丽莎只不过默许她妈胡作非为而已。克丽桑把房子都卖了，可是她却——

乔安娜：可是她应该怎么办？向住房与城市发展部投诉？你打算让丽莎怎么阻止她妈卖掉个人名下的房产？

史蒂夫：我是给她们俩买的。

乔安娜：我问你打算让她怎么阻止——

史蒂夫：（高声压过）至少要说句话表示反对吧。

乔安娜：一个才十九岁的姑娘没能阻止她母亲卖掉个人名下的房子，仅此而已。你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得很荒唐吗？

史蒂夫：她至少应该努力一下吧。

乔安娜：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打算让她怎么——她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史蒂夫：（高声压过）克丽桑说要卖房，她就一口答应，完全是为了惹我生气。

乔安娜：就算她往你家热水器里安装了炸弹我也不关心，是你应该主动找她把话说开。

史蒂夫：她行为怪异已经好几个月了。她这是在挑衅。

【乔安娜恨恨地推了史蒂夫一把。】

乔安娜：把话说开。

史蒂夫：什么？

乔安娜：把话说开，史蒂夫。

史蒂夫：别激动。

乔安娜：把话说开，否则我就辞职，你看怎么样？我辞职，你今后也不用跟我见面了，你看怎么样？

史蒂夫：你用我的办法对付我？你今天早上究竟怎么回事？

乔安娜：你说我这十九年究竟怎么回事？！你的所作所为我全都看在眼里，可是我一直睁一眼闭一眼。我爱你，史蒂夫，你知道我多么爱你。我爱的是你不介意人们能赚多少钱，只介意他们能创造什么产品。但是你创造的产品不该成为你的最好一面，身为父亲的表现才应该是你最好的一面。可是这二十年来，史蒂夫，我眼睁睁地看着身为父亲反而暴露了你最恶劣的一面。没错，这都是小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跟她把话说开，现在就说，否则我马上跳槽，反正我不怕找不着下家。

史蒂夫：（停顿）我碰巧并不认为这是小事。她知道——

乔安娜：不对。

史蒂夫：我买这栋房子是为了——

乔安娜：不对。

史蒂夫：你说“不对”是什么意思？

乔安娜：我的意思就是“不对”，房子的事跟你生丽莎的气没关系。

史蒂夫：我向你保证百分百有关系。

乔安娜：（高声压过）你有没有听过 “现实扭曲力场”这个词？

史蒂夫：她从学校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去了她朋友家。

乔安娜：你听过吗？

史蒂夫：听过。

乔安娜：因为这个词被用来描述你？比如“史蒂夫的现实扭曲力场”？

史蒂夫：你这是打算起诉我？你越界了。

乔安娜：我爱越什么就越什么。你听过吗？

史蒂夫：我听过，我也读过，琼.贝兹还给我唱过。多亏你所说的现实扭曲力场——我敢肯定就是你杜撰了这个词——我们才走到今天。

乔安娜：我知道。

史蒂夫：如果每一次别人跟我说不可能，我都往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存一美元，我早就发财了。

乔安娜：这个我也知道。

史蒂夫：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乔安娜：我的问题？当然不是因为房子。

史蒂夫：乔——

乔安娜：是因为你告诉她你不承担哈佛的学费。那个孩子，那个顶顶认真的，从来都一板一眼的孩子——

史蒂夫：她跟你说我不会支付学费？

乔安娜：我早就应该拿个沉东西冲你脑袋来一下子。

史蒂夫：丽莎跟你说我不会支付学费？

乔安娜：是安迪告诉我的。

史蒂夫：哪个安迪？

乔安娜：赫兹菲尔德。

史蒂夫：（停顿）赫兹菲尔德怎么知道的？

乔安娜：他给哈佛开了一张两万五千美元的支票，支付这一学期的费用。你说说你……

史蒂夫：你他妈逗我……（停顿）他给她付了学费？

乔安娜：你刚才要见他不就是为了这事？

史蒂夫：不，我见他是为了……

乔安娜：你是不是告诉她你不会给她交学费？

史蒂夫：是的，因为……

乔安娜：你怎么能这样？

史蒂夫：（高声压过）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房东——赫兹菲尔德？——我不过是嚷嚷一下罢了！你知道，我就那么一说！你以为我真会——我发火是因为她故意气我，乔安娜！她存心的！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才沦落到——

乔安娜：你显然把她吓懵了。

史蒂夫：赫兹菲尔德给哈佛开了——付学费——她来了吗？

乔安娜：我确信她在。

【史蒂夫恢复了镇静。】

史蒂夫：你能叫人把她找来吗？

乔安娜：可以。谢谢你。（稍顿）你知道，我祖母曾经——

史蒂夫：我他妈的不想听，燕特尔！

乔安娜：我会叫人去找丽莎。

史蒂夫：谢谢。如果你见到了赫兹菲尔德——

【传来一下敲门声。】

史蒂夫：（轻声）我们的首席工程师，一说他他就到。

安迪：（画外音）我是安迪。

史蒂夫：（对乔安娜）走吧。（高声）进来。

【安迪进来，乔安娜往外走。】

安迪：（对乔安娜）你今天真漂亮。

乔安娜：谢谢。

安迪：（对史蒂夫）是漂亮吧？

史蒂夫：她光彩照人，一向如此。（对乔安娜）去吧。

【乔安娜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安迪：我明白你叫我来干嘛。

史蒂夫：你真的明白吗？

安迪：史蒂夫——

史蒂夫：你把支票送去了？

安迪：是的。

史蒂夫：这么说哈佛拿到了一张安迪.赫兹菲尔德为丽莎支付学费的支票？

安迪：我觉得他们不会看那么仔细，不会留意到支票不是你开的。

史蒂夫：都一样。已经够让我难堪了。

安迪：我理解——

史蒂夫：我今天就把钱转给你。

安迪：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很抱歉，我的确抱歉，但是请允许我给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史蒂夫：对于你的做法，我简直无话可说。

安迪：我知道你们两个最后肯定能和解，你们一向如此。但如果这两天没交上学费，她就上不了这学期的课。

史蒂夫：没错。

安迪：而且她还不得不向朋友们解释原因。此外她还需要日用品，她需要袜子。

史蒂夫：（稍顿）什么？

安迪：剑桥很冷，她需要暖和的袜子。

史蒂夫：你还给她买了袜子。

安迪：我是给了她买袜子的钱。

史蒂夫：你不能自说自话地充当她的临时——（稍顿）——你不能推翻我的决定。你明白吗？你不能代行父亲的责任。

安迪：反正这事总得有人干吧。

史蒂夫：你胡说什么？！

安迪：从她6岁我就认识她了。我也把克丽桑当成朋友，超脱于你我——超脱于我们的（关系之外。）

史蒂夫：所以你就成了家庭顾问。

安迪：我是全家人共同的朋友。

史蒂夫：那么你或许知道丽莎正在接受心理治疗。

安迪：知道。

史蒂夫：几年前就知道了？

安迪：是的。

史蒂夫：可是我却不知道。

安迪：这事跟我无关。

史蒂夫：对于什么跟你有关什么跟你无关，你的判断标准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安迪：丽莎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她自己乐意，也希望你和克丽桑跟她一起去。

史蒂夫：你之所以知道，原因就在于是你推荐了这个心理治疗师。

安迪：我认识一个人专精——

史蒂夫：不，我的意思是，是你建议她去找心理治疗师。

安迪：我——你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具体细节我不记得了——谁对谁说的什么——

史蒂夫：是你告诉克丽桑，丽莎应该去看心理治疗师。

安迪：史蒂夫，你这是在污名化——看心理治疗师又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做有什么坏处？

史蒂夫：有什么坏处我们看看就知道了。

安迪：克丽桑是我的朋友。

史蒂夫：你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安迪：（停顿）你的意思是——

史蒂夫：你给克丽桑的理由，为什么丽莎应该看心理治疗师？

安迪：我不记得了。我们当时在聊天，我说——差不多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这样做的确没什么坏处。

史蒂夫：你有没有说丽莎需要一个强大的男性行为榜样？

安迪：（停顿）我说了。我认为她长这么大都没跟着恐怖分子去抢银行简直是奇迹。她生在世上以来根本没有非得做个好人的理由，但她的确是个好人。所以我才伸出援手，因为这事总得有人干。

史蒂夫：（停顿）我今天下午把钱转账给你。

【安迪起身走向门口。】

安迪：你很久之前威胁过我。

史蒂夫：对不起，你说什么？

安迪：很久之前。你曾经威胁过我。

史蒂夫：人们被能人所吸引，庸人却会因此感到威胁。或许你才应该看看心理治疗师，这样做的确没什么坏处。

安迪：（停顿）我是说你实实在在地威胁过我。在弗林特，就在麦金塔发布之前。我重装系统，调试语音演示出错的环节，你说如果我找不出解决的办法，你就把我拎出来示众。

史蒂夫：它说“你好”了吗？

安迪：它说了。

史蒂夫：不必感谢我。

安迪：（稍顿）你干吗非要让别人讨厌你？

史蒂夫：我不想让别人讨厌我。我压根儿不在乎他们讨不讨厌我。

安迪：哦……不在乎？那我一直很讨厌你。

史蒂夫：（停顿）真的吗？我却一直很喜欢你。这可太糟糕了。

安迪：加油。

史蒂夫：谢谢。

【安迪离开。】

【史蒂夫站了片刻，随后开始练习产品演示的某个环节，想借此忘掉刚才那一幕。】

史蒂夫：“令人瞩目的是，难以理解却真实不虚的是，对于给定的时钟频率，PC芯片的速度比奔腾II芯片快一倍。换言之，一个266兆赫的G3的速度两倍于266兆赫的奔腾，或者说一个266兆赫的G3相当于大约500兆赫。看看《字节》杂志的字节标记，这方面的黄金标准——”

【传来一下敲门声。】

史蒂夫：进来。

【乔安娜进来。】

乔安娜：我派人去了前厅。他们找着她了。

史蒂夫：她呢？

乔安娜：她说不愿过来。

史蒂夫：为什么？

乔安娜：她就这么说了。

史蒂夫：（走向门口）我自己去找她。

乔安娜：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你去了非得当场鸡飞狗跳不可。

史蒂夫：（停顿）那你能不能——

【乔尔.普福尔茨海默敲了敲开着的门。】

乔尔：打扰一下。

史蒂夫：嗨，乔尔？

乔尔：安迪说我可以过来看看。

史蒂夫：哪个安迪？

乔尔：安迪.卡宁汉。

史蒂夫：（对乔安娜）我需要他们俩当中的某一位改改名字，我不能永远这样问来问去的。

乔安娜：你还是管安迪.卡宁汉叫安德莉亚吧。

史蒂夫：我怎么称呼他们无关紧要。我知道自己说的是谁。我需要其他所有人都用不同的名字称呼他们。（对乔尔）给我一分钟。

【史蒂夫领着乔安娜出去，进入——】

【内景，走廊，接前景】

【走出听力所及的范围，他轻声说道——】

史蒂夫：（耳语）请帮我把她找来。我刚跟安迪……赫兹菲尔德……谈过了。我真想用管道疏通剂把脑子洗一遍，但我还是想跟丽莎谈谈。

乔安娜：（耳语）好的，保持冷静。

【乔安娜沿着过道走开，史蒂夫目送她离去。乔安娜没有转身，在经过两扇门时指了指——】

乔安娜：（指）舞台，停车场。

史蒂夫：谢谢。

【他回到——】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接前景】

乔尔：你现在感觉如何？

史蒂夫：感觉很好，乔尔，你呢？

乔尔：我觉得自己干不了你这行，它变化太快了。

史蒂夫：我肯定会坚持干下去，因为你那一行也要跟着瞬息万变了。

乔尔：这是我十四年里第三次写你。

史蒂夫：（停顿）到目前为止你有何高见？

【安德莉亚.卡宁汉从门口探进头来。】

安德莉亚：打扰了。艾维想见你，他又找着一张鲨鱼幻灯片。

史蒂夫：好的。（对乔尔）你想参观一下后台吗？

乔尔：当然。

【他们出去，来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大厅悬挂着甘地、约翰.列侬、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等人的照片，排成一列——都来自“不同凡想”系列广告。】

乔尔：（指一幅照片）这位是何许人？

史蒂夫：阿兰.图灵。他以一人之力赢了二战，而且还发明了计算机，不过他不会成为这场广告攻势的一部分。

乔尔：为什么？

史蒂夫：因为你刚才还问我他是谁。

【史蒂夫开门，他们走进——】

【内景，后台区域，接前景】

【艾维和他手下的工程师们在iMac上做最后关头的运行和调整，几分钟之后它就会运行演示。】

【我们听到外面大厅里人声嘈杂。】

史蒂夫：（对艾维）我看看你的鲨鱼。

【艾维敲了一个键，屏幕上跳出一张图片，是PowerBook G3笔记本电脑和一条露出森森利齿的大白鲨。】

史蒂夫：跟刚才那条鲨鱼相比，我更喜欢这条。

艾维：是刚才那些鲨鱼。

史蒂夫：那些鲨鱼。

乔尔：你试了多少条鲨鱼？

史蒂夫：两三条。

艾维：第三十九条。

史蒂夫：（指着乔尔）我们说的话他都记录下来了。

艾维：这是第三十九条鲨鱼。

史蒂夫：不错。

艾维：你知道这条鲨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史蒂夫：它哪里特别？

艾维：不，我是真心想问问，因为在我看来它跟其他三十八条一模一样。

史蒂夫：我从台上看看效果图。从“看一下侧面”开始。

舞台监督：效果图92B。

史蒂夫：（背诵）“这是它的侧面轮廓。这是它的背面轮廓。还有，它能把奔腾笔记本当成点心一口吞掉。”（很满意）这就是我要的鲨鱼。没人能第一次就搞定，但是早在十五到二十条鲨鱼之前你就应该让我见到这一条。

艾维：说不定你还真就见过。

史蒂夫：就是它了。

舞台监督：还有十分钟。

乔尔：他咬了一口毒苹果自杀了，这位阿兰.图灵。

史蒂夫：是的。应该给这个人树立雕像。他的名字应该挂在学生们的嘴边。

乔尔：彩虹苹果被咬了一口的造型就是来源于他？

史蒂夫：不是，我们当初从一系列听起来比较悦耳的单词中挑出了苹果这个词。不过背后如果真有这层故事岂不是绝妙？（稍顿）无论如何，我不能在广告当中提到他。

【沃兹，坐在外面的大厅里，高声向舞台喊道——】

沃兹：（高声）史蒂夫。

【史蒂夫向外张望。】

沃兹：我还是更喜欢上一条鲨鱼。

艾维：（连眼皮都没抬）艹泥大爷。

沃兹：我想请你帮个忙。

史蒂夫：我的朋友，很久以前你在某个产品发布之前请我帮个忙，而我拒绝了。你想让我向苹果II团队的成就致敬，我——

沃兹：接着说。如果你打算说你错了，我要让这位记者做好心理准备。

史蒂夫：我是百分百地正确，你则错得离谱，然而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所以尽管说。

沃兹：史蒂夫？

史蒂夫：只要不是向苹果II团队的成就致敬。

沃兹：请你向苹果II团队的成就致敬。

史蒂夫：（停顿）私下里致敬如何？

沃兹：不行。

史蒂夫：这是恶作剧吗——

沃兹：（高声压过）不是。

史蒂夫：我正努力背诵300兆赫的G3芯片（等同于600兆赫的奔腾II——）

沃兹：（高声压过）只需要提一句团队骨干就行。

【史蒂夫开动脑筋，想要找出最婉转的回绝方式。此时他看到乔安娜来到后台——】

史蒂夫：失陪一下好吗？

沃兹：好。

史蒂夫：等一分钟。

【史蒂夫走向乔安娜。】

乔安娜：（轻声）她说还是不过来的好。

史蒂夫：什么意思？

乔安娜：她跟她的朋友们在一起，她说她不想过来。

史蒂夫：好吧，告诉她——把她带到一边再说，我不想让她在朋友们面前丢人，但是告诉她我刚把安迪吓得屁滚尿流，这一回不会再有人替她付他妈的——

【乔安娜剜了他一眼——】

史蒂夫：好吧不说这个。随你怎么说吧，但是你得把你那套年长睿智的架子摆起来，充分发挥你人生当中广阔而又充满悲剧气息的欧洲底色。

乔安娜：我不是生在十九世纪的犹太小村，你知道吧？

史蒂夫：请告诉她这事非同小可。

【史蒂夫返身走向沃兹，乔安娜出门。】

乔尔：一切顺利吗？

史蒂夫：是。

【史蒂夫继续应对沃兹——】

史蒂夫：这里有（不少人，包括——）

沃兹：（高声压过）我知道。

史蒂夫：一位记者。

沃兹：（高声压过）我看见了。

史蒂夫：沃兹——

沃兹：只提团队骨干，也就是那些被解雇的人们。

史蒂夫：你给我听好行吗，去年苹果损失了十亿美元。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闹成这样的。你们离破产就差不到三个月。我请了三位会计师来给我解释这个问题。整个公司必须进行人员精简。

沃兹：那就先把三个会计精简掉两个。

史蒂夫：我是从——

安德莉亚：乔尔，跟我来，咱们先去……

史蒂夫：他哪儿都先别去。（接着再对沃兹说）我从苹果II团队开始着手是因为我们不再生产苹果II了。

沃兹：只向骨干致敬就行。

史蒂夫：喝杯花草茶，放松一下。

沃兹：这次你休想再敷衍我！那些骨干——

史蒂夫：（高声压过）没有骨干！苹果II团队没什么骨干。他们都是一帮二流选手，二流选手只会影响一流选手的士气，而我想让一流选手都来苹果而不是去戴尔。

沃兹：他们不是二流选手，我比你（更有资格这么说。）

史蒂夫：（高声压过）离破产不到三个月。部分原因就是有人认为牛顿商务通不是个垃圾桶。

安德莉亚：走吧乔尔——

史蒂夫：就让他呆在这儿！

沃兹：我说的是——

史蒂夫：我不在苹果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设计制造了一个小垃圾桶。

沃兹：我说的是苹果II，它不仅是这个公司历史的核心，还是个人电脑历史的核心——

史蒂夫：曾经是。

沃兹：如果你存心削减团队规模，你至少可以——

史蒂夫：在失业大军当中就属这些人家里的房子最大。

沃兹：你至少可以向他们致以敬意，只需要——

史蒂夫：还有天理吗？

沃兹：在这次发布会上向他们和苹果II致敬。

史蒂夫：（斩钉截铁）这可是一只全新的生物。

沃兹：这整个地方都是苹果II创建的。你也是靠着苹果II起家的。

史蒂夫：事实上正是苹果II和它的开放式系统搞垮了我，就为了能让黑客和发烧友们自己攒一套地下电台什么的。而且这套玩意还差点毁了苹果，因为你把你自己的钱全都搭了进去，这么大一笔钱却没搞出新产品。

沃兹：还有（牛顿呢）。

史蒂夫：（高声压过）那个小垃圾桶？是你们这些家伙搞出的牛顿，你真想让人们知道这事？这是一次产品发布会，不是午餐会，我最不希望的就是把iMac跟——

沃兹：跟这个公司唯一成功的产品联系起来？我话说的难听你别见怪，但是这一点碰巧是事实。丽莎是个失败。麦金塔更是个失败。我不喜欢这样说话，但是我受够了明知自己是约翰.列侬还非得当林戈.斯塔尔。

史蒂夫：所有人都喜欢林戈！

沃兹：我也受够了你整天在我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子。

史蒂夫：你以为约翰是因为摸彩中奖才成为约翰的，沃兹？你以为他是靠着坑蒙拐骗或者冲着乔治.哈里森的脑袋砸了闷棍才成为了约翰？他之所以是约翰因为他天生就是约翰。

沃兹：他之所以是约翰是因为他写下了《乘车票》，而我搞出了苹果II。

安德莉亚：（高声）诸位，我要清——

史蒂夫：全都别动！你无非就是做了一块漂亮的主板而已——顺便说一句，你还想分文不取地向全社会公布。所以别跟我说什么你建立了苹果。要不是我，你不过是霍姆斯特德高中的好学生罢了。

沃兹：所有这些人全都愿意为了你的一句肯定而出生入死，这是给你的机会。承认吧，就算没有你别人也能干出成果。

史蒂夫：（停顿）我拒绝。

沃兹：史蒂夫，承认吧。这样做是对的……这样做是对的。

史蒂夫：对不起，但是我拒绝。

沃兹：（停顿）那我就换一种说法。我一直致力于推进个人电脑大众化，在这一领域我不相信有人比我的功劳更大，但是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现在说说这是为什么？

史蒂夫：我至少会考虑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对我从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乔安娜从大厅里出来，看到了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乔安娜：你们又折腾什么呢？

沃兹：没事。感谢你拨冗见我。

乔安娜：（对史蒂夫）搞定了。她这就过来。

【史蒂夫点头，然后转身对沃兹——】

史蒂夫：你差点儿把这个公司折腾到破产，我找谁说理去？是我让你保住了你的工作，是我不跟你计较。

沃兹：过去有人问我，我和史蒂夫.乔布斯之间的差别是什么，我会说“史蒂夫胸怀全局，而我只要有一张结实的工作台就够了”。现在要是再人问我，我会说“史蒂夫是个混蛋”。你的产品比你的人品强多了，哥们。

史蒂夫：本来就应该这样，哥们。咱们俩的差别就在于我始终知道这条道理。

沃兹：（为这段友谊画上句号）这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再怎么才华横溢也用不着耽误你为人厚道。

【史蒂夫迈步从沃兹身边走开，然而又转身——】

史蒂夫：沃兹。（稍顿）我曾经问过保罗.麦卡特尼，是什么让披头士听起来像披头士，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是鼓声。

沃兹：你相信吗？

史蒂夫：（停顿）不，是约翰。

【沃兹忍了许多年才说出下面这番话，在那些年里他一直希望自己不必这么说。】

沃兹：也许有一天等你亲手做出什么东西，你就能真正明白了。那个小垃圾桶？那个小垃圾桶比你这辈子做过的任何东西都更拿得出手。

【史蒂夫顿了一刻，点点头，向乔安娜走去，她见证了这最后一次交流。】

乔安娜：他不是这个意思。

史蒂夫：他就是这个意思。

乔安娜：他这人脾气不好。

史蒂夫：不，他不是。（停顿）好像每次发布会之前五分钟，所有人都会走向吧台喝醉酒，然后跑到我面前把一肚子真心话都说出来。

乔安娜：（停顿）她去你的化妆间了。

【他们走出去，进入——】

【合成器里的歌曲变成了《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选自韩德尔的《弥赛亚》当中优美的合唱唱段，只不过是当代版本，罗琪三姐妹的轻伴奏合唱。】

【在《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的配唱下，一幕幕场景掠过。】

【《ABC新闻》，皮特.詹宁斯】

皮特.詹宁斯：在向业内人士揭开面纱一年多之后，NeXT电脑如今在零售商店有售。我们连线《ABC新闻》资深技术记者马丁.拉斯，了解详情。

【歌曲继续……】

【《华尔街周报》，专题讨论会】

分析师：与此同时苹果继续丢失市场份额。除了CEO约翰.斯卡利心爱的牛顿商务通，公司没有其他正在进行的创新项目。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专题讨论会】

专家：黑色方块已然走投无路。NeXT刚把它的工厂卖给了佳能，并解雇了半数员工。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丹.拉瑟】

丹.拉瑟：关于先前的技术巨人，苹果，详情请看——

【《华尔街周报》，专题讨论会】

分析师：操作系统无法与Windows竞争，创新产品仅有牛顿——这款产品除了约翰.斯卡利之外似乎无人问津——

【《财务议题》，专题讨论会】

分析师：苹果股票从史蒂夫.乔布斯执掌公司时的每股70美元跌至今天的每股14美元，没人认为牛顿能够挽狂澜于既倒。

【歌曲继续……】

【《ABC新闻》，马丁.拉斯】

马丁.拉斯：原本任职于美国国家半导体公司的吉尔.阿梅里奥，今日被招募到苹果公司担任CEO，他接手的是一艘正在下沉的船。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专题讨论会】

专家：吉尔.阿梅里奥将会发现科普兰操作系统是半成品。届时他将不得不安抚华尔街并且公开承诺要找到替代品。

【《财务议题》，马丁.拉斯】

马丁.拉斯：在史蒂夫.乔布斯的引领下，NeXT的首席软件设计师艾维.特凡尼安已经开发了面向对象的类Unix操作系统，该操作系统吸引了硅谷大玩家的注意力……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专题讨论会】

专家甲：浪子要回头了吗？

专家乙：我敢打赌。

【《华尔街周报》，专题讨论会】

分析师：他肯定要回来。

【《CBS新闻》，丹.拉瑟】

丹.拉瑟：伴着专门留给摇滚歌星的欢呼，史蒂夫.乔布斯——

【《ABC新闻》，皮特.詹宁斯】

皮特.詹宁斯：史蒂夫.乔布斯——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主播】

主播：快买苹果股票，现在就买。卖掉孩子也要买股票。

【《华尔街周报》，专题讨论会】

专家：史蒂夫.乔布斯即将重返苹果。

【《CBS新闻》，丹.拉瑟】

丹.拉瑟：甩掉了头衔上的“临时”一词，史蒂夫.乔布斯如今成为了这个他从车库时代一手打造的公司的CEO。苹果的粉丝开始倒计时，等待他的第一款新产品。

【《因有一婴孩为我们而生》继续……】

【切至】

【外景，交响乐大厅，早晨】

【乌压压的人群在外面等着入场。此处装饰着横幅，上面的口号是如今己家喻户晓的“不同凡想”。】

【内景，交响乐大厅，早晨】

【观众席里，百余名苹果员工正在忙着排练，我们从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乔安娜、沃兹、安迪.赫兹菲尔德和记者乔尔.普福尔茨海默。】

【跟我们上次见到他们时相比，每个人都老了十岁。】

史蒂夫：（画外音）这个东西的标准是百兆流量以太网，为什么？因为高速网络正在步入千家万户。硅谷十分之一的家庭已经接上了五类网络。

【字幕：】

【1998年】

【戴维斯交响乐大厅】

【史蒂夫站在讲台上一面巨大的屏幕前，幻灯片一帧帧变换，实时呼应他的演讲内容。他身着黑色牛仔裤，白T恤，扣子一直系到领口，再加一件黑色运动衫。在一张小桌上，放着一台电脑，盖着一块黑色的丝织品。此时小桌还隐在黑暗中。】

【史蒂夫松弛且自在，跟观众席上的百余名员工玩得很愉快。员工们都因为即将开始的盛事而莫名兴奋。】

史蒂夫：一个飞快的调制解调器再加上植入的4兆红外数据通讯。你想从数码相机里传出照片？它已经被植入了所有产品。（对员工）都看好——我可没拿笔记，也没用效果图——准备好了吗？（回到演讲，现在语速加快，跟大厅里的员工互动）我们即将进入输入输出的新世代——12兆的USB，两个端口——我们要把过时的苹果输入输出方式抛在脑后。每一台产品都内置环绕立体声，搭配绝妙的键盘和你见过的最酷的鼠标。这一次我们用得是真老鼠。

乔安娜：（冲着舞台上喊）我们十分钟之内就要开门了，史蒂文，别胡闹了行吗？

史蒂夫：上帝保佑，我看到史蒂夫.沃兹尼亚克坐在那边。

【苹果员工为他欢呼，沃兹羞怯地挥了挥手。】

史蒂夫：你们可以荣幸地问一下沃兹，他是不是碰巧知道现在几点几分。

乔安娜：我知道现在几点几分，而且我们很快就要到点了。“绝妙的键盘”——

史蒂夫：绝妙的键盘和你们见过的最酷的鼠标。今天市面上的主流电脑长这样。

【屏幕上闪现出一台笨重的PC机。一些首次看联排的员工开怀大笑。】

史蒂夫：现在我想向诸位展示它们明天的模样。请看iMac。

【史蒂夫猛地把iMac上的黑色罩巾扯掉，恰在此时，一道完美的灯光照在桌面上。】

【苹果员工欢声雷动。】

【史蒂夫点击鼠标，屏幕上闪现一连串闪电般迅捷的应用，配以令人心跳加速的打击乐——】

【随后屏幕上写满了“你好（我又来了）”。】

【大厅里或坐或站的百余人鼓掌欢呼。】

史蒂夫：太酷了。为什么我觉得今天这个环节比平常更有感觉？

乔安娜：我不知道。

史蒂夫：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安德莉娅.卡宁汉，iMac发布会的公关专员，站在讲台下方——】

安德莉亚：嗨，笨蛋。

【史蒂夫看着她。】

史蒂夫：我还以为她喊得是跟你们当中的某一位呢。

安德莉亚：你发现哪儿不一样了吗？

史蒂夫：我正打算——安全出口指示灯灭了！

安德莉亚：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史蒂夫：干得漂亮！

安德莉亚：我们把所有出口指示灯连接到主板上，展示环节一开始它们就会熄灭，七秒钟之后再亮起来——假设不出纰漏的话。

史蒂夫：这么做合法么？

安德莉亚：我们很肯定这么做不合法。你想看看评论摘要吗？

乔安娜：我们待会儿再看。

安德莉亚：他会喜欢的。

【乔安娜摇头表示“不”。】

安德莉亚：（对史蒂夫）我待会儿再给你。

史蒂夫：我现在就要。

【史蒂夫从安德莉亚手里拿过两三张钉在一起的纸页，安德莉亚转身，无声地对乔安娜做了个“对不起”的口形。乔安娜无奈地说道——】

乔安娜：继续排练吧，我们只剩下两三分钟了，试一下360度图像。

舞台监督：84号效果图，就在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拿出摄像机。

史蒂夫：（再次演示）我们要拿出从松下公司偷来的无线摄像机，向你们展示它的模样。

【肩上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从侧幕出来，绕iMac一周，在大屏幕上展示360度的图像，史蒂夫指着屏幕进行描述。】

史蒂夫：整体半透明，内部结构一览无余。（提高声音）你觉得这个折衷结果怎么样，沃兹？你依然无法拆开机箱，但是你起码可以看到机箱内部了。

沃兹：（回呛）干得好。

史蒂夫：我们把立体声扬声器安置在内部前方，红外线在上方，CD-ROM驱动器在中间，双立体声耳机插孔和所有的接插件在一扇漂亮的小门里面——以太网，USB。

【苹果员工欢呼。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台电脑，但这是骄傲且激动人心的一天。】

史蒂夫：尽管这是血统纯正的麦金塔，我们的目标依然瞄准了最佳用户体验，用户曾告诉我们，他们对电脑的要求就是——

舞台监督：稍等一下。

史蒂夫：答案就是“互联网”。（示意她过来）乔安娜？

【乔安娜走下观众席，来到讲台边。】

乔安娜：来了。

史蒂夫：（安静地）站在我跟前挡我一下。我想看看评论摘要，但是我不想让乔尔看见我看。

乔安娜：都是一片赞扬。

史蒂夫：（读）“这款流溢着科幻光华的硬件就像插在鸡尾酒杯上的阳伞那样古灵精怪，”斯蒂文.莱维在《新闻周刊》上写道，“它不仅是几年来出品的外观最酷的电脑，而且还拍着胸膛保证硅谷最初的造梦公司己摆脱了梦游。”

【史蒂夫沉吟了一霎。】

史蒂夫：（对乔安娜）这个词的意思是迷迷茫茫，举动无措。

舞台监督：史蒂夫，打扰一下，如果我们想准时开始，现在就得清空演出大厅。

史蒂夫：我们绝对准时开始。

乔安娜：我们一定准时开始。

史蒂夫：（把评论摘要递给乔安娜）拿着。（提高声音）所有人注意，排练先到这里。他们得清洁舞台地板，重新摆设物品，然后开门。我爱你们大家。

【所有人欢呼。】

史蒂夫：安迪，到后面来一下好吗？

安德莉娅：哪个安迪？

史蒂夫：赫兹菲尔德。（对乔安娜）跟我来。

【乔安娜踩着正要被挪开的凳梯登上舞台。他们走向——】

【内景，楼座，白天】

【史蒂夫扫视人群，过了一会儿，走出来进入——】

【内景，楼座前厅，接前景】

【史蒂夫停住脚步，他听到了约翰.斯卡利的声音。】

斯卡利：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劝你多雇几个保安吗？这就是原因。

【史蒂夫看着斯卡利。如今的斯卡利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是史蒂夫无意表现出来。他有更远大的计划。】

史蒂夫：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老了而你却没有。大概因为魔鬼从来没找我做过交易。

斯卡利：你知道我对于过去这四年有什么想法吗？

史蒂夫：事实证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斯卡利：任何新生婴儿都没有控制权——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1984年，麦金塔发布会之前，你说过——

史蒂夫：是的。

斯卡利：你说被收养意味着失去了控制权。

史蒂夫：（停顿）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话就——

斯卡利：为什么人们认为是我开除了你？

史蒂夫：没什么，约翰，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这是栋漂亮的房子，但是室内几乎没有家具。摆着优雅的落地灯，墙上镜框里是爱因斯坦的照片，仅此而己。再就是有一台麦金塔放在地板中央。】

【门铃响起，史蒂夫看着门。】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是吗？

史蒂夫：什么？

斯卡利：别装傻，你这人根本不会装傻。

史蒂夫：你来这儿是为了问我——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门厅，夜晚】

【史蒂夫开门，门外站着斯卡利。】

斯卡利：抱歉不请自来。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为什么人们认为是你开除了我？

斯卡利：对。

史蒂夫：当真？

斯卡利：是。

史蒂夫：咱们两个不相往来已经整整三年了。

斯卡利：为什么人们认为是我开除了你？

史蒂夫：（停顿）咱们先说清楚一点：你喜欢那个广告是不是？你喜欢《1984》广告？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斯卡利：你什么时候布置家具？

史蒂夫：这可不容易。

斯卡利：没什么不容易的，首先买一条长沙发，然后慢慢购置配套陈设。

史蒂夫：关于长沙发我想过很多。我们为什么非得需要长沙发？

斯卡利：史蒂夫——

史蒂夫：如果你来这儿是为了探讨室内装修，那我就真的太惊讶了。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我非常喜欢那则广告。

史蒂夫：你的确喜欢。

斯卡利：你知道我喜欢，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

史蒂夫：你在说谎你个狗娘养的，你恨不得灭了它。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斯卡利：是时候了，应该认真审视一下麦金塔了。

史蒂夫：它落后于时代，它定价过高。我们应该把价格降到1995美元，我们需要把营销推广预算翻一番，给内部硬盘驱动器留更多空间，还要投资研发文件服务器。

斯卡利：所需费用从哪儿来？

史蒂夫：卖掉苹果II。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你他妈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认为我想灭掉这广告？

史蒂夫：李.克劳。

斯卡利：李错了。

史蒂夫：他说谎了？

斯卡利：他弄错了。

史蒂夫：你跟董事会都见不得这则广告。

斯卡利：我明白董事会为什么担心，但是我的确没有——

史蒂夫：董事会担心的是我们没有在广告里亮出产品。

斯卡利：这只是一方面，我的问题在于——

史蒂夫：（高声压过）这只是一方面？那别的方面他们还担心什么？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斯卡利：苹果II是咱们唯一赚钱的产品。

史蒂夫：这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卖了又卖。

斯卡利：（尴尬而又艰难地）我无法理解你的逻辑，但是——

史蒂夫：因为我们一直造，所以人们才一直买——麦金塔就应该卖1995美元。

斯卡利：市场调研不认为麦金塔的缺陷在于定价过高，市场调研告诉我们，人们不喜欢它是因为觉得它没用，它是封闭的端对端系统。我们以前不知道他们不想要这个，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们想要插槽，他们想要选择，他们想要取舍，就像我们买音响想要混搭那样。

史蒂夫：约翰，听我说。无论谁说顾客永远是对的，我向你保证那人一定是顾客。

斯卡利：我的工作是向董事会提出建议。

史蒂夫：那你就应该建议我们降价，把市场营销力度翻倍——

斯卡利：我不能这么做。

史蒂夫：好吧，那你要怎么做，建议我们灭了麦金塔？

斯卡利：我己经这么做了，史蒂夫。

史蒂夫：（停顿）什么？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他们还担心广告情节发生在某个反乌托邦世界，发生在一个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的星球上，广告基调黑暗压抑，跟我们的品牌形象势同水火。而且我们没有在广告里亮出产品。人们确实都在谈论广告，但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我们究竟打算卖什么。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史蒂夫：什么时候？

斯卡利：就在刚才。一小时前。我刚从马库拉那里赶过来。

史蒂夫：他怎么说？（稍顿）他怎么说？

斯卡利：你留着这个麻烦干吗？把钱抽出来，搞个新东西。我给你组建一个新团队，你可以去毛伊岛工作，那边出门就是度假村。

史蒂夫：（顿挫）等等——你是建议终止麦金塔的生产还是建议我退出麦金塔团队？

斯卡利：（一顿）我建议你想想接下来做什么。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你觉得那则广告太黑暗？

斯卡利：是董事会觉得它黑暗——里面还有光头党呢，不过（这不是重点。）

史蒂夫：（高声压过）女主是在解放他们！

斯卡利：解放光头党？

史蒂夫：广告跟他妈的光头党根本没关系！我们只不过是用他们当群演！根本没人知道他们是光头党！

斯卡利：我是说董事会——

史蒂夫：是你发明了生活方式营销，“我们的品牌”曾经是我的品牌！

斯卡利：我们展现的是许多快乐的人喝百事可乐，我们从来没说过如果你买“胡椒博士”汽水就会招致世界末日。我们只是展示产品！我们呈现了人们打开百事可乐，倒出百事可乐，喝掉百事可乐——

史蒂夫：你觉得你的成功秘诀在于假设人们拿到汽水易拉罐之后都不知道应该拿它怎么办？

斯卡利：我并没有否决那个广告，史蒂夫！多亏有我它才能够播放！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史蒂夫：如果我们降价并且（把预算翻番的话——）

斯卡利：史蒂夫！你不能降价并把预算翻番！要想这样做，唯一办法就是抽出苹果II的资金——

史蒂夫：苹果II理应让你感到尴尬。它已经让我感到尴尬了。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自尊心的话——

斯卡利：它并没有让股东们感到尴尬，史蒂夫，股票——

史蒂夫：（高声压过）我他妈的一丝一毫都不关心。股东是你的问题，所以我才雇了你，为的就是用不着听——

斯卡利：股东的确是我的问题，而董事会代表股东，公司都是这么运转的。

史蒂夫：（想明白了）原来你想双管齐下。既要把我踢出麦金塔，又要逐步灭掉它。

斯卡利：没错。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沃兹和我主动提出自掏腰包支付广告费，你却说多亏有你广告才能够播放？

斯卡利：是。

史蒂夫：这话怎么讲？

斯卡利：我们在超级碗买了三个广告位，两个30秒的，一个60秒的，总共花了60万。董事会看过广告之后想收回这笔资金，他们让我把广告位卖掉。恰特/戴卖掉了两个30秒的，但是没卖那个60秒的。我设法暗示李.克劳，他售卖最后一个广告位的时候不用那么积极，我不介意。广告这才得以播映。下回再有人夸你只把那个广告播放一次有多么高明的时候，可别忘了这码事。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史蒂夫：你当真要置麦金塔于死地？

斯卡利：我让它安乐死，无痛死亡。

史蒂夫：我要跟董事会好好谈谈。

斯卡利：我劝你别去。

史蒂夫：我非去不可。

斯卡利：你去也没用。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你确定不是李.克劳自己在卖60秒广告位的时候故意拖延？

斯卡利：他是听了我的指示，史蒂夫，你认为他自己就敢做主？！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史蒂夫：是的，我还真就觉得他会这么做，哪怕只是为了把这条广告从你手里救出来！

斯卡利：我才是它唯一的保护伞！

史蒂夫：你不想要这则广告，因为你在发布会召开两个月之前就试图干掉麦金塔！

斯卡利：你他妈的就是个妄想狂！

【现在就像两名拳击手在一轮疾风暴雨般的对攻之后脱离开来，回到各自角落喘气。】

史蒂夫：我能跟你说句实话吗？我完全想不明白你你今天来干嘛。

斯卡利：关于你为什么以及如何离开苹果的……故事……所有这些迅速遭到神化的说辞……全都不是真的。

【快切至】

【内景，史蒂夫的起居室，夜晚】

史蒂夫：我要去找董事会。

斯卡利：别把你的意见强加给董事会，史蒂夫。我求你了。

史蒂夫：为什么？

斯卡利：他们认为这个公司不再离不开你了。

【镜头对准沉默无言的史蒂夫，良久，我们——】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我不是你的公关专员。

斯卡利：我收到过仇恨邮件，甚至死亡威胁。

史蒂夫：我也不是你的员工。

斯卡利：我收到了死亡威胁。我的孩子们在学校里遭到嘲笑。为什么人们认为是我开除了你？

史蒂夫：乔安娜马上就要喊我的名字了。

乔安娜：（画外音）史蒂夫？

史蒂夫：这一声可真没排练过。（高声）好的我这就来。

斯卡利：我给过你申诉的机会。

史蒂夫：你给了我——

斯卡利：我也给了董事会选择，让他们明确表态。我说你们的钱是想投给苹果II还是投给麦金塔，他们选择了苹果II——

史蒂夫：想要转手超级碗广告位的就是这拨人——

斯卡利：（不理会史蒂夫）然后我就乘飞机去中国。

【快切至】

【内景，国泰航空公司头等舱休息室，夜晚】

【雨滴敲打着玻璃窗，我们看到斯卡利坐在吧台前。侍者走上前。】

侍者：斯卡利先生？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或者说我眼看就要登机了，却在休息室接到一个电话。

史蒂夫：谁打的电话？

斯卡利：这不重要。

史蒂夫：对我来说很重要。是谁打的电话？

【快切至】

【内景，国泰航空公司头等舱休息室，夜晚】

【斯卡利在柜台旁接电话，聆听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男声：（画外音）如果你登上那架飞机，在降落之前就会丢掉工作。他打算掀起一场内战。】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我的行李都送到飞机上了，他妈的那箱行李现在还在北京什么地方扔着呢。然后我赶紧打的赶回库比蒂诺，半夜三更顶着他妈的瓢泼——

【快切至】

【内景，斯卡利的办公室，夜晚】

【夜雨敲窗。斯卡利对着话筒说话——】

斯卡利：我知道现在几点，我需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凑齐法定人数，让他们都过来。而且史蒂夫也必须来。】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史蒂夫：你把我踢出麦金塔是走错了棋。召集法定人数的电话相当于谋杀。

斯卡利：你这就叫信口雌黄朋友，不是我杀人，是你要自杀。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牌，我也给你看了我的牌。是我主动向你亮出了我的牌，可是你依然要往死里逼我。

【快切至】

【内景，克丽桑的厨房，夜晚】

【克丽桑跟史蒂夫在争执，6岁的丽莎在厨房桌旁，闷头做作业。夜雨敲窗。】

克丽桑：突然之间一切都围着她转。总是这样。她一天到晚只需要回家、写作业、学习、要求见你。总得围着她转。总得围着你转。我都成了保姆了。

史蒂夫：我不认为你是保姆，我向你保证，你是全美国唯一一个抱怨孩子学习时间太长的母亲。

【门铃响起。】

史蒂夫：这么晚了谁还来你家？

【克丽桑走出厨房去应门。史蒂夫看着丽莎。】

史蒂夫：（轻声，亲密地）快10点了。等你写完作业，你就该上床睡觉了，好吗？

丽莎：我能跟你一起生活吗？

【什么？史蒂夫一下子被问懵了。这个问题真诚、直率、令人心碎、猝不及防……】

【他打算说点什么。随便说什么都行。此时克丽桑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是安迪.赫兹菲尔德。】

安迪：我先去你家没找着你。斯卡利召集了董事会紧急会议。

【史蒂夫思绪还停在丽莎刚刚的请求上。】

史蒂夫：等等，你说什么？

安迪：斯卡利正在召集董事会成员。

史蒂夫：什么时候？

安迪：就是现在。

史蒂夫：现在他不是应该在去中国的路上吗？

【安迪摇头，表示“他没去”——】

史蒂夫：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对克丽桑）我得去——等她做完作业她就该睡觉了。

克丽桑：多谢提醒。

史蒂夫：（对丽莎）抱歉，丽丝，我得走了。

【史蒂夫和安迪向外走——】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不在乎输赢，但我不想举手投降。

史蒂夫：我在乎输赢。

【切回至】

【内景，苹果董事会会议室，夜晚】

【急雨拍打着窗户。董事会成员聚在这里，衣着五花八门——有些是在过夜生活时被叫来的。史蒂夫站在一侧，斯卡利对董事会陈词。】

斯卡利：我们正在丢失市场份额，麦金塔正在亏钱。我们唯一的希望是苹果II，但是它的销量又陷入停滞，原因在于它用得是即将过时的DOS系统。用户早就开始自己装机来使用CP/M操作系统了，而这个系统又要在Intel上运行。归根结底就一句话——我们需要把手里的资源用于升级苹果II。

史蒂夫：为此就要把资源从麦金塔那里夺走？

斯卡利：麦金塔败局己定，这是事实。

史蒂夫：那是因为定价过高。

斯卡利：没有证据表明——

史蒂夫：我就是证据！我是麦金塔首席专家，约翰，你的履历上有什么头衔？！

斯卡利：你的指示自相矛盾，你的态度顽固不化，你把员工们折腾得痛苦不堪，我们的顶级工程师纷纷逃往升阳、戴尔、惠普，华尔街不知道是谁在掌舵，我们损失的估值数以亿计——另外我是苹果的现任CEO，史蒂夫，这就是我的履历头衔！

史蒂夫：但是来这儿之前你是卖汽水的没错吧？而我呢，我跟沃兹尼亚克坐在他妈的车库里发明了未来，因为艺术家引领未来，草包才要求举手表决。

【董事们屏气敛息，甚至有点儿惶惑。除了斯卡利，他深吸一口气，略微停顿一下，说道——】

斯卡利：好吧，这个人已经失控了。我很乐意今晚就递交辞呈。但是如果你们想让我留下，你们就得让史蒂夫离开。他必须斩断跟苹果的一切联系。请他走人。他可以保留股份，可以收到我们的内参。（停顿）我是极其认真的，提请董事会秘书安排表决。

【董事们看着史蒂夫，史蒂夫靠着墙站着。】

史蒂夫：（停顿，然后语气平静地面向董事会）我看你们他妈的敢。

【切回至】

【内景，楼座前厅，当下】

斯卡利：这些年你把媒体调教得挺好，当然我指得是操纵媒体，因为时至今日，没有一家媒体，没有一位编辑，没有一家出版商，意识到这是你的一手安排。我事先就明明白白地向你通告了董事会的态度，可是你依然给董事会施压。那么你就接受董事会决定好了，全体一致认为你该走人。

史蒂夫：这一点我绝对忘不了，约翰，因为那是我一生当中最糟糕的夜晚，我强行推动投票表决，因为我相信自己是正确的一方……我就是正确的一方。那天晚上我流了血，而我以前从没流过血。好在时间起了作用，近来我已经不再想这事了。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不痛快，我也想让人们知道真相。

【斯卡利看着史蒂夫，他在说谎。】

乔安娜：（画外音）到时间了。

史蒂夫：（扬声，对乔安娜）知道了。

斯卡利：（停顿）你打算灭掉我，是不是？

【史蒂夫微笑。】

史蒂夫：（微笑，几乎称得上大笑）这话太荒唐了。我会坐在中场看着你自己玩死自己。然后点一份美食，配上55年的玛尔戈，顺手再给人亲笔签几个名。

斯卡利：耶稣（基督啊。）

史蒂夫：（高声压过）你想向我求助吗，喝百事的老东西？那就别把沃兹派出来在媒体上泼我脏水。随便谁出马都行。你、马库拉、阿瑟.罗克，谁想对付我尽管放马过来。唯独不准你利用雨人，不准你拿他当枪使。随你怎么想，我会一直保护他。

乔安娜：（画外）来吧，史蒂夫。

史蒂夫：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我没工夫跟你瞎扯，发布会要开始了。

【史蒂夫出去，来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来到等在那里的乔安娜身旁。他们沿着走廊前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

史蒂夫：我觉得刚才谁也发现不了我心里有怨气。

乔安娜：你知不知道在班德利的时候，麦金塔团队每年发一次奖，颁给胆敢当面顶撞你的人。

史蒂夫：头回听说。

乔安娜：我连续赢了三年。

史蒂夫：干得漂亮。

【他们穿过一扇门，来到——】

【内景，后台，接前景】

【乔安娜一把将史蒂夫推到离他们最近的一面墙上。】

史蒂夫：你想干嘛——

【乔安娜伸手从他的衣袋里抽出那篇折叠起来的文章。】

乔安娜：这个《麦金塔世界》的盖伊.川崎——他蒙对了是不是？你故意拖延着不搞NeXT的操作系统，就是为了等着搞清楚苹果需要什么。

【我们又听到观众在等待史蒂夫上场时爆发的摇滚音乐会一般的声浪。】

史蒂夫：即使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史蒂夫向舞台监督点头。】

舞台监督：（对着耳机话筒）半场灯熄灭。

【我们听到观众欢呼。】

【我们还听到电子合成器开始播放音乐，乐声骤响。】

乔安娜：我是你最亲密的心腹，你最好的朋友，你的——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工作伴侣。过去整整三年——

舞台监督：（对着耳机话筒）全场灯熄灭。1号机准备。

乔安娜：——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开始打造史蒂夫.乔布斯复仇机器了？

史蒂夫：（一顿）你记得太空实验室计划吗？美国太空总署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早期发送了一颗卫星，执行八年的数据采集计划。问题在于当他们把它送上太空时并不知道怎么回收。不过他们觉得很快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觉得在卫星运行的八年里他们能找出办法。但他们的愿望落空了。八年之后，卫星脱离轨道，化作一团火球划过印度洋上空，碎片撒在上千英里的海面上。坠落地点稍稍往左往右偏一点兴许就会伤到人。（稍顿）我是真心想给大学院校造一台电脑。只不过技术发展的速度跟不上我的要求。而且你知道我们没钱了。可是苹果停止了技术创新，让我看到了机会。乔安娜，我知道学校不会花13000美元买台电子词典，哪怕这台词典配有很不错的扬声器。你知道我心里明白。但是苹果将会把这台词典买下来，因为艾维.特凡尼安能搞出恰恰符合他们需要的操作系统。到时候他们将会不得不把我一并买回去，而我的报价将会是价值五亿美金的股票以及让全部产品都采取端对端控制的设计。

【史蒂夫对舞台监督点了一下头。】

【舞台监督：1号机开始。】

【一位女士身旁的乐谱架上放着翻开的脚本，她对着麦克风说话——】

女声：（对着麦克风）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欢迎——

【硬切至】

【黑屏】

【内景，走廊，接前景】

【乔安娜在等着他。】

史蒂夫：回讲台？

乔安娜：我们没时间了。他们需要收拾场地开门放人了。

【史蒂夫看着她。】

史蒂夫：如果它完蛋了就全完蛋了，是吗？

乔安娜：你得开个玩笑。

史蒂夫：我得开个玩笑。

乔安娜：如果它完蛋就全完蛋了。

史蒂夫：这口号不错，“NeXT，如果它完蛋了就全完蛋了。”

乔安娜：（轻声）我不仅仅是指发布会。史蒂夫，就算这玩意真的卖不动，我们也不用吞氰化物自杀，我们可以回到绘图桌前从头再来。

史蒂夫：没机会了。惨败两次，你就再也没机会从头再来了。所以我们还是不要——

乔安娜：告诉我你有什么计划。你必须把计划告诉我，因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光看见你四处溜达就好像手里拿着一副输不了的好牌。

史蒂夫：等你准备好了，计划自然会呈现在你的眼前。

乔安娜：我需要服毒吗？

史蒂夫：没这么惨。

乔安娜：你到底有没有计划？

史蒂夫：我让你失望过吗？

乔安娜：每一次你都他妈的让我失望。

史蒂夫：到时间了。

乔安娜：有吗？

史蒂夫：乔安娜，我有计划。但是我不想害得你不得不撒谎。

【乔安娜思忖片刻。】

乔安娜：（停顿）推迟十五分钟开始，让艾维（重装电脑，好让我们多少有点胜算——）

史蒂夫：耶稣基督啊，我都说过——

乔安娜：那你就看着办。

史蒂夫：——多少次了——我们绝不推迟。绝不。我们永远不会推迟。

乔安娜：但是你凭什么不推迟？

【史蒂夫顿了顿。】

史蒂夫：丽莎一直在问我问题，我己经回答过了，她还要问。她问我的问题，我知道她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这是怎么回事？

乔安娜：孩子们这么做，是因为担心爸爸或妈妈心情不好。他们是想引着你谈谈你喜欢的话题。这很常见，应对的办法是跟她谈谈她喜欢的话题。

史蒂夫：（停顿）你在这方面接受过培训或者有经验吗？

乔安娜：没有。

史蒂夫：叫他们打开歌剧院的大门吧。

【史蒂夫沿着过道走了几步，开门，走进——】

【内景，他的化妆间，接前景】

克丽桑在等着他。

史蒂夫：丽莎呢？

克丽桑：就在附近。

史蒂夫：什么意思？

克丽桑：她在这楼里四处跑。

史蒂夫：一小时之前，你说过你要带她去学校。

克丽桑：她恳求我让她留下。别人家的父亲遇到这种事都求之不得——

史蒂夫：你这么做是错的，好吗？在道德上是错的，作为父母来说也是错的。你拿丽莎当幌子从我这里要钱更是错的。也许她现在还不明白，但她早晚会明白你在利用她，（然后她就会在你的余生中一直恨你。）

克丽桑：（高声压过）也许她现在还不明白，但她早晚会明白她的母亲是一个挺身而出反抗男人的女人。

史蒂夫：反抗的手段就是寄生在男人身上。

克丽桑：反抗的手段就是是不让我自己遭受男人的囚禁和贬低。

史蒂夫：囚禁？是我甩不掉你好吧！

克丽桑：我需要看医生，需要看牙医。

史蒂夫：我只上了一学期就从大学里退学了，但是好吧，让我们先看看。

克丽桑：你得抚养你女儿和她母亲。

史蒂夫：你是不是花了一万五千美金来给你的房子驱邪？

克丽桑：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史蒂夫：你有没有花过这笔钱？

克丽桑：我不记得是多少了，史蒂夫。

史蒂夫：是一万五千美金。

克丽桑：他们又不肯免费。

史蒂夫：他们的确不肯。他们收费一万五千美金。

克丽桑：我怎么花钱——操，我都没打算——

史蒂夫：（高声压过）你是打算说“我怎么花钱不关你事”吗？

克丽桑：我有鼻窦炎，我还需要看牙医。

史蒂夫：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的驱邪预算本来可以派上更好的用场。

克丽桑：比如买一个完美的Cube？

史蒂夫：看着我，克丽桑。

克丽桑：什么？

史蒂夫：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对吗？

克丽桑：是的。

史蒂夫：你还知道我认识人。

克丽桑：你究竟想说什么？

史蒂夫：看着我。你知道我认识什么人。

克丽桑：什么意思？

史蒂夫：如果我再听说你用麦片碗砸丽莎的头——

克丽桑：什么？！

史蒂夫：我的私人电话线就会响起铃声，电话另一端会有人告诉我，“我们都办利索了”。我将会这样得知你的死讯。

克丽桑：你疯了，我是把碗扔到地上！我没有朝她的脑袋扔，她甚至不在房间里！她不在跟前！我把碗扔到了地上！

史蒂夫：她是个小女孩，而你在恐吓她。我是成人，可你还想恐吓我。丢垃圾是家务活，收拾桌子是家务活，但早上叫你起床太他妈的过分了。

克丽桑：拜托您再多教教我怎么为人父母吧。这对我的意义实在太——

史蒂夫：我跟你没话说了，克丽丝。

克丽桑：这番教诲来自一个不承认自己是孩子他爸爸的男人，太有意义了。

史蒂夫：我们说定了。别再对丽莎尖叫。

克丽桑：我这是在培养她的责任感——

史蒂夫：明白。

克丽桑：——总有一天她会因此感谢我。

史蒂夫：或许是在你的梦里。

克丽桑：滚蛋。

史蒂夫：好的。

克丽桑：我没有砸过她的头。我从来没有。我也绝不会。（崩溃）你说的谎话再多也成不了事实。

史蒂夫：等这事完了，我会再给你的账户里打一些钱。

【史蒂夫开门走出去，进入——】

【内景，走廊，接前景】

【乔安娜依然等在走廊上。】

乔安娜：你刚才没跟人家发脾气吧？

史蒂夫：当然没有。

乔安娜：下一个是安迪。

史蒂夫：赫兹菲尔德还是卡宁汉？

乔安娜：赫兹菲尔德。他跟艾维.特凡尼安一起在后台摆弄电脑。

【乔尔.普福尔茨海默，我们在第一幕瞥见过的记者，跑过来追上了史蒂夫和乔安娜。】

乔尔：史蒂夫？！

【史蒂夫回头看到他追了上来，但是继续跟乔安娜往前走。】

乔安娜：可以等会儿吗，乔尔？我们还有八分钟就要上场了。

乔尔：我只需要你略微回应一下今天早上的新闻报道，可以吗？

史蒂夫：关于什么的？

乔尔：尺寸，容量。

乔安娜：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供你参考——

乔尔：我希望能引用史蒂夫亲口说的话。

乔安娜：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供你参考。我在科技行业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头两天我给《华尔街日报》打电话，希望今天登一整版广告，你知道他们的广告销售人员怎么说？“你这通电话纯属多余，还不如去提醒梅西百货别忘了哪天是圣诞节。”

乔尔：你看到斯图尔特.奥索普的公开信了吗？

乔安娜：看了。

乔尔：对不起，乔安娜，我需要记录史蒂夫的原话。

乔安娜：大标题是：“亲爱的NeXT：我何时能拿到自己的电脑？”

乔尔：何时？

乔安娜：我们会宣布的，发货日期是八到十周之后。

乔尔：奥索普说的不是发货日期，他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弄一台玩玩。

乔安娜：我们非常敬重斯图尔特.奥索普，我们想把电脑送到他手上，这样他就能跟他的订户谈谈这台电脑了。

乔尔：那么究竟是什么时候？

乔安娜：很快。

乔尔：两三天？一星期？私底下说。

乔安娜：私底下说？

乔尔：绝对的。

乔安娜：我们认为——

史蒂夫：等电脑做好他就可以拿到了。

【乔尔刹住脚步。史蒂夫和乔安娜也跟着停下。】

乔尔：（停顿）还没做好？

史蒂夫：接近完工了。

乔尔：这三个星期以来我一直看着你排练演示。

史蒂夫：没错。

乔尔：还差多少没完成？

史蒂夫：一丁点。

乔尔：一丁点什么？

乔安娜：采访就先到这儿吧。

史蒂夫：我们这不算采访，只是私底下说说而已。乔尔历来知道分寸。

乔尔：还差什么没做完？

史蒂夫：我想，用外行人的话来说，我们目前没有OS。

乔尔：（停顿）操作系统？

史蒂夫：是的。

乔尔：你什么意思？

史蒂夫：这个嘛，操作系统是运行电脑的东西。事实上可以说它就是电脑。

乔尔：那它怎么运行？那它今天上午打算怎么运行？你说你没有操作系统是什么意思？

【他们走进——】

【内景，后台，接前景】

【安迪.赫兹菲尔德挤在艾维.特凡尼安肩后，若干位工程师正在忙着进行最后一分钟的检测。】

史蒂夫：（轻声）艾维.特凡尼安是我们首席软件设计师，他编写了一个演示程序。就好比说我们造了一辆了不起的汽车，但是还没造发动机，所以我们给它安了高尔夫球车的电池，让它跑一程。这台电脑目前唯一的本事就是登台亮相。

乔尔：（轻声）你是说你现在造出来的就是个黑方块？

史蒂夫：（停顿）是的。（稍顿）没错，不过你说这是不是你见过的最酷的方块？

乔尔：咱们私下里说，这是策略还是麻烦？假如是麻烦的话——

【史蒂夫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安迪。】

史蒂夫：不准向那个人透露行业机密。

乔安娜：（悄声对乔尔）这不是麻烦。

【史蒂夫走向安迪和艾维，两人正在电脑上忙碌着。】

安迪：不用你操心，反正我也看不懂。

史蒂夫：其实我也看不懂。我的名字还写在专利上呢。

安迪：这东西还有电子邮件功能？

史蒂夫：电子邮件今后就不再只有技术专家才能用了。现在还是，将来就不是了。

安迪：我猜用NeXT电脑发送的邮件只有NeXT电脑才能接收吧？

史蒂夫：全封闭，端对端。（对艾维）新设计的回收站图标不对头。我很想说我感激你为此付出的时间，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它真是太难看了。

艾维：那我们试试另一个方案。

史蒂夫：而且怎么还设计了三款时钟造型？

艾维：你想要几个？

史蒂夫：两个。要么买，要么不买。

安迪：（对史蒂夫）我能跟你谈一分钟吗？

史蒂夫：当然。

【安迪引着史蒂夫走到一旁私下谈话。】

安迪：你看伙计，艾维正在重装，但是他说今天早上可能会有些小故障。

史蒂夫：如果只有小故障而已，那简直就是奇迹般的成功。你干吗替艾维出头说话？

安迪：我不希望他发现你一遇上小故障就不依不饶，不过你现在好像随和多了。

史蒂夫：我已经成长了，安迪，我正在学习爱我自己。

安迪：我做梦也想不到你还需要学这一手。

史蒂夫：说得好。你该入席了。

安迪：丽莎怎么样？听说她进了一所专门培养天才儿童的学校？

史蒂夫：是的，她通过了测试，事实证明她天资非凡。

【安迪希望史蒂夫加以重视。】

安迪：说真的，这可是大事。

史蒂夫：我知道这是大事。所以我给这学校捐建了一栋楼。

安迪：我确信她不是因为你捐建了楼才进去的。

史蒂夫：真的吗？

安迪：你想看看《麦金塔世界》吗？有些内容很有趣。

史蒂夫：我现在还真没别的事干。

安迪：肯定能让你感觉不错。（高声说道）乔安娜，看这个。

【乔安娜过来，安迪从口袋里掏出一页折叠的纸，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

乔安娜：安迪，他只有几分钟时间。

安迪：是盖伊.川崎给《麦金塔世界》写的文章，你肯定喜欢。

乔安娜：我们能不能待会儿再品鉴？

安迪：他写了一篇戏仿的新闻稿，说苹果为了你的操作系统而收购NeXT。他设想在不久的将来，苹果需要你的操作系统，为此不得不收购NeXT，请你回来当CEO。他还借比尔.盖茨之口说乔布斯搞了更多的创新可供微软效仿。你可以待会儿再读。

史蒂夫：（接过文章）谢谢。

安迪：你不捐大楼她也能进学校。（稍顿）她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小姑娘，史蒂夫。

史蒂夫：（稍顿）不管怎么说，接受采访的时候倒不妨谈谈这篇文章。

安迪：好吧，祝你好运。

【安迪离开后台，走进大厅。】

乔安娜：把文章给我，我替你扔掉。

史蒂夫：我会看的。

【史蒂夫把文章折起来，装进口袋。乔安娜盯着他，想弄明白个中究竟。】

乔安娜：你准备好见斯卡利了吗？

史蒂夫：唔——嗯？

【但是史蒂夫在头顶的灯架上发现了什么。丽莎坐在那里，穿着外套围着围巾，用随身听听音乐。】

史蒂夫：失陪一下。（高声叫道）丽莎？

乔安娜：你别这么大声。

【史蒂夫走向金属阶梯，登上——】

【内景，天桥，接前景】

【丽莎看到了向自己走来的父亲，微笑。】

史蒂夫：你得走了。

【她要么听不见他说话，要么假装听不见。】

史蒂夫：这里很危险，所以我才派其他人上来干活。

【丽莎指指自己的耳机。史蒂夫屈膝，把耳机推到她的脖子上。】

史蒂夫：你在躲谁，我还是你妈？

丽莎：我没躲。

史蒂夫：我们走吧。

【丽莎起身，跟着父亲走向楼梯。】

史蒂夫：你刚才在听什么？

丽莎：我在听同一首歌的两个版本。听到结尾我就倒回去重头再听。是同一首歌，但是版本不同。

【史蒂夫沉吟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机会。】

史蒂夫：（停顿）什么歌？

丽莎：是一首真正的老歌，歌名是《正反两面》。

史蒂夫：《正反两面》。

丽莎：对。

【进展不错，于是史蒂夫又努了一把力。】

史蒂夫：这首歌唱的是什么？

丽莎：（思索）唱的是——分成三段，分别是云彩、爱情与生命。歌手唱出了他们过去怎么思考——

史蒂夫：云彩、爱情和生命。

丽莎：没错。过去他们的视角是这样的，但是他们现在又换成了那样的视角。你知道，最后他们——

史蒂夫：最后他们得出结论，他们压根儿也不理解云彩、爱情或者生命？

丽莎：歌词里一字不差就是这么唱的。

史蒂夫：是的，琼尼.米歇尔的歌，它算不上老歌，除非我是老人。你现在得去学校了。

【他们走下阶梯，来到——】

【内景，后台，接前景】

丽莎：你想听我告诉你两个版本之间的差别吗？

史蒂夫：赶紧的。

丽莎：第一个版本你可能觉得有些女孩子气。

史蒂夫：我的意思不是我现在想知道差别，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必须去上学了。

丽莎：我可以留下来看看。

史蒂夫：这叫旷课，是犯罪行为。

丽莎：今天的课程不重要。

史蒂夫：你怎么知道的？

丽莎：我预先读过了。今天讲得是清教徒到达了新世界。

【乔安娜开门，从走廊进入后台区域。】

乔安娜：史蒂夫？

丽莎：然后是《独立宣言》。

史蒂夫：（如今注意力转向了乔安娜）你直接跳过了两三个世纪。

乔安娜：克丽桑在外面。

【史蒂夫和丽莎一时默然无语。我们听到了从座无虚席的大厅里传来的声响。】

史蒂夫：我们走吧。

丽莎：我能说说留下的理由吗？

史蒂夫：不能。

史蒂夫带着丽莎出去，来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克丽桑等在那里。】

史蒂夫：她刚才跟我在一起。

克丽桑：来吧。你爸爸不想让我们待在这里。

史蒂夫：你净瞎说，我不是这个——

【史蒂夫横了克丽桑一眼，意思是“胡扯什么？”】

史蒂夫：（对丽莎）你得去上学，就是这么回事。

丽莎：（对克丽桑）现在我是在犯罪，我不想惹上麻烦。

史蒂夫：你没惹上麻烦，我逗你呢。

丽莎：（点头）好吧。

【史蒂夫发觉自己不是真的想让她走。】

史蒂夫：那么第二个版本怎么样？你说第一个版本太过女孩子气，那第二个版本呢？

丽莎：（思考）我想不出贴切的词。

史蒂夫：（稍顿）好吧。好好享受你的学校生活。

丽莎：（压过）遗憾。

史蒂夫：什么？

丽莎：就像渴望倒回去重来一遍。

史蒂夫：（停顿）你这么小有啥可遗憾的。

丽莎：不是我，是歌手。

史蒂夫：（点头）明白了。遗憾。（稍顿）说的有道理，因为……

【她伸手搂住父亲的腰，拥抱他——】

丽莎：祝你好运。

【克丽桑和丽莎离去，史蒂夫和乔安娜站在原地目送她们。史蒂夫转身看着乔安娜，她盯着地板上的一个斑点，摇了摇头。】

【史蒂夫思绪万千，但说出口却只是——】

史蒂夫：云彩。

乔安娜：还有六分钟。你想见斯卡利吗？

史蒂夫：不想。

乔安娜：我不是在问你。

史蒂夫：听上去你就是在问我。我过后再见他。

【史蒂夫独自一人走过走廊。】

【淡入】

【皮特.詹宁斯，ABC新闻】

【伴随着歌声——】

皮特.詹宁斯：我们下面转到《财务议题》和巴里.皮特森。

巴里.皮特森：麦金塔，苹果近乎神话的家用电脑，在与行业巨无霸IBM的较量当中一问世便步履维艰。原计划首季度销量达到一百万，苹果这台界面友好的机器在推向消费者之后，第一个月仅售出35000台。

【丹.拉瑟，CBS新闻】

丹.拉瑟：本意用作旗舰产品的麦金塔销售状况令人失望，苹果公司今天关闭了两家工厂。

【《本地新闻》，电脑展销会】

《本地新闻》主播：业内专家认为，麦金塔可用软件较少，是其未能吸引公众的原因之一。

比尔.塔耶尔：（业内专家）史蒂夫.乔布斯坚持让麦金塔使用端对端的控制，这意味着它与其他公司的软件或硬件不兼容，对于一台有潜力的机器来说，这是悲剧性的缺陷。

【《华尔街周报》，专题讨论会】

技术专家：你知道上个月麦金塔售出了多少台吗？500。

皮特.詹宁斯，《ABC新闻》

皮特.詹宁斯：苹果今日宣布它还将关闭位于达拉斯的一家工厂。详情有请巴里.皮特森和《财务议题》来谈。

【丹.拉瑟，《CBS新闻》】

丹.拉瑟：令某些人震惊，但完全不出华尔街和北加利福尼亚高科技区所料，苹果电脑公司董事会今日投票解雇了其创始人之一，史蒂夫.乔布斯。

【外景，旧金山歌剧院，白天】

【歌声《时代正在变更》继续。】

【字幕：】

【1988年】

【旧金山歌剧院】

【歌剧院能够容纳的人数是弗林特讲堂的两倍，这个早上涌来的人群是麦金塔发布会的三倍。当地的新闻车停在歌剧院门前，到处都是脖子上挂着证件的摄影师和记者们，当然还有庞大的人群在等着进入前厅，而前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了。】

【旗杆上悬挂的巨大旗帜告诉我们，今天是NeXT公司的发布会，主角是它的第一款产品Cube。】

【歌声：来吧作家们评论家们，笔端写下预言。

睁大你们双眼，这机会千载难见。

不要早下定论，因为轮盘旋转如风，

此刻的失败者终将获胜，

因为时代正在变更。】

【切至】

【内景，演出大厅——白天】

【史蒂夫独自站在舞台上，笼罩在一片光线中。他的头发现在短了一点儿，发型是花了几百美金专门做出来的。但与上次发布会相比，他身上的真正差异是此刻的随意气氛——一种轻松自如的幽默感。】

【在被光线优雅照亮的桌面上，放着一台黑色的Cube，盖着一块黑布，旁边陈设着一瓶鲜花。史蒂夫身后的屏幕上，随着他的讲演，幻灯片一帧帧滑过。】

史蒂夫：仅在美国就有3000所学院与综合性大学，45000个院系，60多万教职员工，1200余万学生。斯坦福的年度预算是7.5亿美元并且处于涨势。密歇根大学已经超过1亿美元并且处于涨势。俄亥俄州立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科罗拉多大学、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佐治亚理工学院——全都堪比《财富》五百强公司，只不过伪装成了——乔治？

【史蒂夫呼唤乔治.科茨，这次演示的创意总监。】

乔治：（高声应答）在！

史蒂夫：聚光灯似乎有点太亮了。

乔治：幻灯片上的？

史蒂夫：地脚灯。

乔治：我认为我们需要强烈的明暗对比。

史蒂夫：这灯光打得好像我要当场变魔术一样。

乔治：从你的角度又看不见。

史蒂夫：我从大厅里的每一个座位都看过了。从太多的座位看过来我都好像随时要凭空掏出一条丝巾。我不是针对你，只不过我欣赏不了马戏团式的审美。

乔治：（提高声音）好啦，我们先告一段落。（对史蒂夫）我们上去，重新调整一下灯光的聚焦。

史蒂夫：（向上指）调整那一个就行，剩下三十个都很不错。

【乔安娜走上舞台，当然，她也老了四岁。】

乔安娜：既然你要休息一下，不妨去贵宾室跟熟人们打个招呼。

【他们走下舞台。】

史蒂夫：我喜欢马戏，我热爱马戏，但是发布会干吗要像马戏？

乔安娜：沃兹到了。

史蒂夫：那些马戏演员简直不可思议。一个个全都掌握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难技巧，尽管没什么实际用处——我不知道乌克兰那边怎么就这么盛产——他们的表演应该呈现得更加——瞧着吧，我非得彻底改革马戏表演不可。

乔安娜：你心情怎么这么好？

史蒂夫：我历来心情不错。

乔安娜：约翰.斯卡利也来了。

【史蒂夫恍若未闻，只是推门格外用力，好像门惹了他一样。他们走入——】

【内景，歌剧院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接前景】

乔安娜：他能来还挺好的。

史蒂夫：不要蓝帐篷配黄星星，不要滑稽服装和异装癖风格的化妆——只有黑色的舞台与白色的灯光，而且实话实说我实在拿不准要不要保留小丑表演，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安娜：还有安迪.赫兹菲尔德也来了。你必须见见他们，他们是来向你致敬的。

史蒂夫：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小丑逗我笑出来过。

乔安娜：无论如何你得见见他们。

史蒂夫：我在谈论小丑呢，你这个死硬派赤色分子。

乔安娜：你听我说——

史蒂夫：如果他们真的巴望我好，最好还是藏在心里别说出来。

乔安娜：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史蒂夫：我不认为他们真的巴望我好，但是我不在乎。我已经超越了苹果。我摆脱了麦金塔、沃兹以及斯卡利的阴影，就像你摆脱了高中男朋友的阴影一样。造个新的就是了。

乔安娜：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史蒂夫：可以。

乔安娜：你说过你不会跟他们竞争，可你专门设计了一台电脑去抢占一向属于他们的教育市场，所以我觉得他们还能来就已经很有风度了。

史蒂夫：他们正在法院告我呢。

乔安娜：即便如此他们能来也是好事。

史蒂夫：他们并不是有风度，而是想让这事看起来更像和平分手。乔.迪马吉奥甩了玛丽莲.梦露，然后历史一直都没有原谅他。

【乔安娜闭上眼睛，对着天空挥了一下拳头。虽然她极力压抑自己，仍然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史蒂夫：你怎么了？

乔安娜：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定根源在你。你知道我得出面向人们解释你的所作所为。为了设计公司logo给了保罗.兰德十万，当时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公司要生产什么。为了Cube的制模又花了六十五万，因为上帝不允许外壳角度比起90度多出0.1度。

史蒂夫：是我不允许外壳角度比起90度多出0.1度。那个盒子日后是要送进古根海姆博物馆当展品的。你还没提它涂了多少道漆呢。

乔安娜：是Cube还是工厂外墙？就好像顾客整天都会琢磨，“你知道，我本来打算买那个东西的，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在沃斯堡的工厂的外墙颜色”。

史蒂夫：对于一个没有丝毫想像力的人而言，你很幽默。

乔安娜：至少别让他们有借口告诉媒体你依然心怀怨气，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史蒂夫：我没有心怀怨气。

乔安娜：（强忍着不笑出来）好吧，但是别给他们借口说你有。

史蒂夫：我不给。

乔安娜：这态度才对。

史蒂夫：这不是态——（稍顿）他们很快就会把我叫回来看灯光。

乔安娜：我去请一位过来。

史蒂夫：行吧。

乔安娜：什么？

史蒂夫：还有一件事。

乔安娜：没问题。

史蒂夫：发布会后不安排媒体提问环节。

乔安娜：不——为什么？

史蒂夫：直到我想出更好的答案。媒体对我们没好处。如果有人问我在哪里，你就说刚看到我了，我就来。

乔安娜：你觉得用这话能应付多久？

史蒂夫：我不知道。你有多擅长自己的工作？

乔安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说出来。我是当真的，告诉我。

史蒂夫：信任我吧。

【乔安娜若有所思。】

乔安娜：（一顿）好吧。你想从谁开始？

史蒂夫：那就先把史蒂夫.沃兹尼亚克那张老脸给我带来。

【史蒂夫走进——】

【内景，史蒂夫在歌剧院的更衣室，接前景】

【他走向一个小冰箱，拿出一瓶水，然后转过身。】

史蒂夫：诶？！

【看到如今已经9岁的丽莎，史蒂夫大吃一惊。他显然不知道她在房间里。】

【丽莎正在用一把塑料尺认真地测量NeXT出品的黑色Cube的边长。她腰间别着一台索尼随身听，耳机挂在脖子上。】

丽莎：等我一下。

史蒂夫：我以为你去上学了。

丽莎：等我一下。

史蒂夫：你一小时之前就该去学校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丽莎：今天早上我没有按时叫醒妈妈。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我定了闹钟，醒了，我穿衣服，吃早餐，但是有时候我会忘记看时间。

史蒂夫：（停顿）为什么你妈自己不定闹钟？

丽莎：这是分派给我的家务活。

【史蒂夫不喜欢听到这种事，但是不想介入。】

史蒂夫：（一顿）我不明白这跟你没去上学有什么关系。你妈在哪儿？

丽莎：她去找付费电话了。

史蒂夫：一个小时之前她说——

【丽莎举起一只手示意暂停。】

史蒂夫：跟我说话用不着举手。

丽莎：你说过它尺寸有点儿偏差。

史蒂夫：是的。

丽莎：我刚刚量过。

【史蒂夫看了她一眼，走到门口，探出头去求援——】

史蒂夫：（高声喊道）乔安娜！

丽莎：四个面的边长都是一英尺。

史蒂夫：有六个面，但是现在你不应该在这里。

丽莎：我们知道如果四个面边长彼此相等，另外两个面边长也是相等的。

史蒂夫：你几年级？

丽莎：四年级。

史蒂夫：你应该还没有接触到几何。

丽莎：这只是逻辑。

史蒂夫：顶边、底边、右边和左边比前边和后边大约短一毫米。

丽莎：不短。我量过了。

史蒂夫：丽莎，我称得上是设计专家，而你用的是一把二十美分的尺子，你觉得可不可能是尺子有误差？

【丽莎思考片刻。】

丽莎：（一顿）如果我再有一把尺子，我就可以量一量这把尺子，但是我的确不认为它有误差。

史蒂夫：你妈什么时候——

丽莎：因为这是一把尺子。

史蒂夫：（顿挫）——回来？你得去学校了。

丽莎：电脑的边长为什么有偏差？

史蒂夫：你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

丽莎：听到了。

史蒂夫：有时候你似乎不停地自说自话，不肯听别人讲。

丽莎：我听着呢。

【沉默了一霎……】

史蒂夫：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丽莎：不需要。

【另一霎让人不舒服的沉默……】

丽莎：它为什么不是完美的立方体？

史蒂夫：你此前曾经问过我。

丽莎：答案我忘了。

史蒂夫：这是光性异常。对于人眼来说，完美的立方体看起来并不像立方体，所以我们有两侧做得比一英尺短了一毫米。

丽莎：什么是异常？

史蒂夫：你以前问过我这个问题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反复问。

【丽莎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才9岁。】

史蒂夫：（一顿）异常就是例外，不符合范式的东西。

【响起一下敲门声。】

史蒂夫：你得去上学了。（高声）进来。

【乔安娜开门，她和沃兹走进来。】

乔安娜：我想两位己经认识了吧。

史蒂夫：嗨，伙计。

沃兹：你好，老朋友。

史蒂夫：你气色不错。

沃兹：你也是，你也是。

乔安娜：他们告诉我，乔治把聚光灯弄好了，想让你看看。

史蒂夫：（对沃兹）想跟我一起走走吗？

沃兹：这是丽莎？

史蒂夫：是。

沃兹：怎么可能是丽莎？

史蒂夫：还就是。

沃兹：（以手示意）丽莎才这么大。

史蒂夫：长高了。行啦。

沃兹：你还记得我吗？

史蒂夫：她不记得了。

沃兹：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史蒂夫.沃兹尼亚克。

丽莎：很抱歉，我不记得你了。

沃兹：（停顿）你很有礼貌。

史蒂夫：沃兹？

沃兹：噢。

【沃兹出门。】

史蒂夫：（对乔安娜）克丽桑在付费电话那里。（轻声，意指丽莎）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

乔安娜：没问题。

【史蒂夫跟着沃兹出去。】

【内景，歌剧院地下通道，接前景】

【他们走向舞台。】

沃兹：外面简直像疯人院。

史蒂夫：出席率还可以。

沃兹：出席率很了不起。

史蒂夫：是。

沃兹：“极其了不起”。

史蒂夫：极其了不起。

沃兹：你知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各干各的。就像你发行了你的第一张独唱专辑。我很感激你邀请我参加发布会。

史蒂夫：我只是想来个一笔勾销。

沃兹：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我才来后台。我想让你知道，我会在台下支持你。

史蒂夫：你有没有可能替我登台，换我到台下歇会儿？

沃兹：我喜欢你，史蒂夫。

史蒂夫：我也喜欢你，沃兹。

沃兹：你知道，有些话传了出来——

史蒂夫：确实。

沃兹：这些话不该说。（一顿）我在这方面不太灵光。我猜——

史蒂夫：还是公开说出来的。

沃兹：（稍顿）是的。

史蒂夫：而且还印成了白纸黑字。你应该知道你当时是在接受《财富》杂志记者的采访，是吧？没人耍你吧？

沃兹：没有。

史蒂夫：（指了指）当心脚下。

沃兹：你看，我甚至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我知道——

史蒂夫：（毫不介意地）“史蒂夫这家伙有时候很会羞辱人，也很会伤人。”

沃兹：是的。

史蒂夫：（毫不介意地）“我期待他推出一款伟大的产品，我祝愿他成功——”

沃兹：是的。

史蒂夫：（接下来就有些介意了）“但是我无法相信他的人品。”等我一下。

【他们现在到了后台，史蒂夫走上舞台，新打的灯光在等着他。镜头在后台的沃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意识到史蒂夫的“一笔勾销”和他的理解大相径庭。】

【乔治.科茨在演出大厅里高声询问——】

乔治：行吗？

【史蒂夫看看地面，看看灯光的边缘。】

史蒂夫：行了。你想什么时候打光？

乔治：说到辞海的时候。

史蒂夫：有一个词有时候被用来描述我——

乔治：先等等，需要标注一下提示。

史蒂夫：离清场大约还有十分钟。

乔治：我很怀疑我们能不能准时开始。

史蒂夫：我向你保证肯定会准时开始。

乔治：我们还必须再过一遍——

史蒂夫：我们是电脑制造企业，我们——我以前说过这话——我们一定会准时开始。

【史蒂夫身后巨大的屏幕开始展示NeXT的桌面，史蒂夫演示辞海功能的操作。】

乔治：继续。

史蒂夫：有一个词有时被用来描述我——“mercurial”。

乔治：等观众笑出来。

史蒂夫：让我们看看词典的定义。（滚动屏幕，找到这个词）“关于水星的，或在水星星象之下出生的。”（向下滚动屏幕）我认为他们指的是第三条词义。

【史蒂夫向侧幕瞥了一眼，看到丽莎正在离沃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

史蒂夫：“性情多变，难以揣摩。”

乔治：等观众笑出来。

史蒂夫：如果我们继续下拉词条，我们会看到它的反义词是“saturnine”。只需要双击一下，我们可以立即从词典中查到这一单词，就是这个——“性格冷漠稳定。反应或变化迟缓。情绪低落、阴沉。”

乔治：等观众笑出来。

史蒂夫：所以我并不认为“性情多变”是一个多么糟糕的词。

乔治：我们跳到第141秒再排练一下。

史蒂夫：给我一分钟。

【史蒂夫走向舞台侧翼——】

史蒂夫：（对丽莎）你逃学是违法行为。

丽莎：妈妈说我可以看。

史蒂夫：她在哪儿？

【史蒂夫引着丽莎和沃兹回到——】

【内景，地下通道，接前景】

丽莎：为什么最后说善变不是一个坏词？

史蒂夫：前天晚上你来我家吃晚餐时问过这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丽莎：我忘了答案。

史蒂夫：善变的反义词是个坏词，所以善变自然是个好词。

丽莎：我不明白。

史蒂夫：我觉得你其实已经明白了。

丽莎：我没明白。

史蒂夫：因为你上周来看彩排的时候我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丽莎：为什么那些角不是直角？

史蒂夫：什么角？

丽莎：Cube的角。

史蒂夫：那些角是直角。

丽莎：我是说为什么别的东西上的角不是直角？

史蒂夫：你是不是在耍我？

丽莎：我没有。

史蒂夫：沃兹？为什么别的东西上的角不是直角？

沃兹：（对丽莎）生产商在制造90度角的物品时，会在角上做一点手脚——89度、91度——这样能让物品更容易脱模，就像把蛋糕从烤盘里倒出来。但是你爸爸坚持要让他的新电脑用直角。

丽莎：为什么？

沃兹：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丽莎：酷。

史蒂夫：有人说这个词的时候其实意思并不是酷。

沃兹：（对丽莎）我是这个意思。

【史蒂夫开门。】

【内景，史蒂夫的化妆间，接前景】

【克丽桑等在这里。】

史蒂夫：我还以为你们俩一小时之前就走了。

克丽桑：她想看看她父亲怎么操作演示。

史蒂夫：（对丽莎）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丽莎：（对克丽桑）我看到辞海了。

【史蒂夫在她身后关上门，单独跟沃兹谈话。】

史蒂夫：有人逼你这么说吗？

沃兹：（停顿）你什么意思？

【史蒂夫四下张望，沃兹跟着他穿过一道对开门，门上标有“闲人免进”，进入——】

【内景，乐池，接前景】

【空椅子和空乐谱架排成半圆形，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指挥台。】

【史蒂夫环顾乐池。沃兹不明白他们来此做什么。史蒂夫开始绕着乐池缓缓踱步。】

史蒂夫：给你开开眼界。这就是旧金山歌剧院的乐池。

沃兹：有没有人逼我是什么意思？

史蒂夫：我在唐格尔伍德音乐节见过小泽征尔，雷霆万钧的指挥家，出神入化的技艺，细腻精妙得可怕。我问过他，指挥家究竟能做到哪些节拍器做不到的事情。令我大出所料的是——

沃兹：他居然没有当场把你胖揍一顿？

史蒂夫：（对沃兹的玩笑报以一乐）倒是不至于。他说，“乐手们演奏他们的乐器。我演奏整个管弦乐队。”

沃兹：这话听上去很深刻，但是说了等于没说。

史蒂夫：马库拉，还有斯卡利，他们有没有要求你在媒体上辱骂我？

沃兹：我有理由：（生气。）

史蒂夫：（高声压过）他们要求你了吗？

沃兹：绝对没有。

史蒂夫：但是他们要求你接受访谈。

沃兹：苹果当时四面楚歌，你又刚刚离开公司，必须有人出面应付媒体。

史蒂夫：（摆出苹果创始人的身份）我就在这里，沃兹，是公司抛弃了我。

沃兹：我请求过你，恳求过你。苹果II占了总收入的70%，你觉得能有什么结果？你并不够在乎苹果II或者丽莎。

史蒂夫：让我们把话说清楚，我是压根儿不在乎苹果II和丽莎。

沃兹：我不是迫于压力才那样说的。我对媒体说的话就算是气话也都是我的心里话。

史蒂夫：沃兹？

沃兹：什么？

史蒂夫：你手腕子上那个是他妈的什么玩意？

沃兹：你想知道？

史蒂夫：我都等不及了。

沃兹：不出十年每个人都会戴上这个东西。这是使用数字管技术制作的Nixie手表。

【沃兹给史蒂夫看他的表。粗短厚实，很大的数字时间显示屏，活像电影里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沃兹：这项技术实际上有40年了。冷阴极管，在140伏的电压下运行。我把手腕倾斜45度，就可以显示连续显示小时、分钟与秒钟——完全按照我们头脑的读取顺序。

史蒂夫：帮我一个忙，把这块表调快一点，就好像你正在坐飞机，需要改时区。

沃兹：没问题。

【沃兹旋松手表的表蒙，用钢笔尖揿下微型按钮，此时定时炸弹似的数字看着愈发邪恶了。】

史蒂夫：劳驾，空乘？我旁边这人好像要引爆炸弹。

【沃兹僵住。】

沃兹：（停顿）你觉得它像炸弹？

史蒂夫：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敢百分之百地断言它不是。

沃兹：也许人们一旦习惯了——

史蒂夫：不会。

【他们沉默地坐了片刻。】

沃兹：（停顿）我当时很恼火。你说苹果II的坏话，还有你对待苹果II团队的——

史蒂夫：（高声压过）沃兹，你这我这里这辈子都用不着道歉，好吗？（稍顿，起身）我得回讲台了，彩排时间还剩两分钟。

【史蒂夫走向门口，但是沃兹接下来的话让他停下了脚步——】

沃兹：你明白你的举动多么自以为是吗？也许你不觉得，也许——

史蒂夫：（高声压过）我不想看到你戴着塑料手铐被拽下飞机，这怎么就——

沃兹：我这辈子都用不着道歉？你以为你是谁？你哪来的这么大面子？！你是不是觉得你抬举我了？！！

史蒂夫：悠着点伙计，小心别气得中风了。

沃兹：你干过什么？！你究竟干过什么？凭什么丽莎从来没听说过我？

史蒂夫：我日啊，伙计，有几个四年级学生听说过你？

沃兹：你不会写编码，你不懂工程学，你不会搞设计，你甚至不会拿锤头敲钉子。是我制作了线路板，图形界面是你从施乐帕洛阿尔托研究所偷来的，杰夫.拉斯金原本是麦金塔团队的领头人，是你把他踢出了他一手创建的项目……所有这一切！是别人替你设计了这个破盒子！可是我为什么每天都能读到十篇夸奖史蒂夫.乔布斯是天才的文章？还讲不讲理了？你究竟做了什么？

史蒂夫：我指挥乐队。而你是个好乐手。（伸手一指）你的位置在那里。在你那一排你是佼佼者。

沃兹：我来这儿是想澄清事实，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史蒂夫：你不是刚刚（回答了吗？）

沃兹：（高声压过）我来这儿是因为你就要完蛋了！你的电脑必败无疑。院校咨询委员会告诉你他们需要价格两三千的高性能工作站，可是你给NeXT定价六千五，这还不包括价值三千的待选硬盘驱动器。而且人们很快就会发现硬盘驱动器根本不是待选项，因为光盘太弱了，什么也做不了。再加上两千五的激光打印机，总价直逼一万二。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关心这玩意的外壳是不是完美立方体。你死定了，我今天来是为了陪你一起上刑场，因为这才够朋友，这才够男人。我用不着你原谅我，而你要是还认咱们俩的交情就别拿着应付外人的态度跟我说话。我知道眼前这个乔布斯是你自己的发明。我来陪你上刑场是因为那个没用的完美立方体将会是个人电脑制造史上最大的失败。

【史蒂夫本想反唇相讥，但一转念又把话咽了回去，只说道——】

史蒂夫：跟我说点我不知道的事吧。

【史蒂夫开门，走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墙的另一边是座无虚席的礼堂——容纳了足足2600人，气氛就像摇滚音乐会开场前夕一般。苹果公司的员工们以及道贺来宾们（全都是年轻人）站满了走廊。沃兹正在等待，史蒂夫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出去走走——】

史蒂夫：沃兹。

沃兹：嘿。

史蒂夫：贩卖机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命。

沃兹：我就看看又没买。

史蒂夫：我们出去走走。自从礼拜五我就没出过门。

沃兹：外面挺冷的。

史蒂夫：谁说的？

沃兹：我觉得我这点要求也不高啊。

【两人出门，走到——】

【外景，草坪——接前景】

史蒂夫：我同意。

沃兹：我就是希望你能——

史蒂夫：我知道。我可以现在答应你，然后到时候出尔反尔。但是我不想骗你。

沃兹：没错，对此我很感激。但是你也可以现在答应我，然后说话算话，对吧？

史蒂夫：我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既不说也不算，你同不同意？

沃兹：我能跟你说个事吗？

史蒂夫：说吧。我现在就是不缺空闲时间。

沃兹：自从毛伊岛那次会议之后，整个苹果II团队都愤愤不平，士气低落,你知道为什么吗？

史蒂夫：因为会上一次都没提到苹果II团队？

沃兹：因为会上苹果II团队就连一次也没被——没错，你很清楚啊，就是因为这个。

史蒂夫：这不是疏忽。

沃兹：他们明白，他们知道不是疏忽，我也不是要小题大做……

史蒂夫：不过你完全做得出来。

沃兹：苹果II——

史蒂夫：苹果II已经是过去式了，朋友。

沃兹：苹果II是过去七年养活这家公司的摇钱树。你要是不给这些人面子可是非常失策。这么做不光不利于生意，而且也——你知道——怎么说来着——

史蒂夫：有话直说。

沃兹：——不应该。

史蒂夫：行吧。首先，如果我们非得要在发布会之前最后几分钟讨论这个问题——发布会已经快让我忙得脑袋爆炸了——如果我们要谈论这个问题，你能不能先别把自己包装成工人之友？考虑到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因为我而成为了百万富翁？因为你并不是在说他们的事，而是在拿着他们说你自己的事。

沃兹：我从来没有——史蒂夫——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种事——我就是觉得这事不对。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功劳。我现在谈论得就是他们。我把我自己的股票期权都送给他们了，而你甚至就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史蒂夫：他们要想让我记住他们的名字，就该做出点像样的成绩。

沃兹：如果你继续羞辱这些人，哥们，你这家公司非得经受人才流失不可。是马库拉把你从LISA项目调走的，不是他们也不是我，所以（有气你也别冲他们——）

史蒂夫：马库拉把我撤出LISA团队是因为他就像信了教一样见不得这个项目成功。

【快切至：】

【内景，车库——夜晚——1976年】

【一个车库。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粗陋却酷炫的东西，都是年轻天才在发明新电脑时造出来的。唯一的光亮来自工作台上的一对伸展灯。】

【比起现在更年轻的史蒂夫和沃兹站在一张巨大的图表面前，图表从不同角度展示了Apple II的几个部分。】

沃兹：你说什么？

【切回】

【外景，草坪——眼下】

史蒂夫：到头来你想让苹果II有什么配置我都答应了。你的要求还不够多？咱们两个争执的时候你就连一次都没输过。

沃兹：那你愿不愿意承认苹果II（成功的原因是插槽——）

史蒂夫：（高声压过）插槽的事咱们就死活没完了是吧？都过去七年了——

沃兹：插槽的事本来就是我有道理。苹果II的成功（就在于预留了八个——）

史蒂夫：（高声压过）你又跟我来这套？又跟我在这儿插槽这个插槽那个，我看你这人的脑子（高低有点大病——）

沃兹：（高声压过）不管怎么说插槽也是——

史蒂夫：我们当年还在车库里就在争论这个了！

【快切至：】

【内景，车库——夜晚——1976年】

沃兹：你怎么只要两个插槽？

史蒂夫：打印机一个，调制解调器一个。

沃兹：可要是有八个插槽的话你就能——我们能增加到八个插槽本身就是一件大事。

史蒂夫：我很欣赏你的工程学能力，但这不是我们的方向。

【切回】

【外景，草坪——眼下】

沃兹：谢天谢地那次是我赢了因为——

史蒂夫：沃兹——

沃兹：——因为人们喜欢的就是这机器的开放式系统，这就是为什么它卖得这么好，直到现在依然畅销。

【快切至：】

【内景，车库——夜晚——1976年】

史蒂夫：开放式系统？我们才不做开放式系统。

沃兹：我们当然要做。这才是人们想要的。苹果II的突破就在于——

史蒂夫：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给他们看了他们才知道想要什么。爱迪生当年从来没搞过电灯与蜡烛优劣对比的市场调研。

沃兹：就算不调研也该知道人们更喜欢用开关开灯而不是燃烧鲸鱼油。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重度用户们——

史蒂夫：你想跟我解释哪个世界的规则？

沃兹：我的世界。

史蒂夫：你那个世界里除了你根本没旁人。

沃兹：重度用户想要量身定做，想要改进，想要升级。他们需要我这样的硬件工程师来增强性能，知道吗？玩音乐用的键盘，更好的声卡，更好的显卡——

【切回】

【外景，草坪——眼下】

沃兹：所以今天才有三千多人来这儿。

【快切至：】

【内景，车库——夜晚——1976年】

沃兹：——还有升级的内存，他们想要接口！

史蒂夫：他们说了不算。迪伦写出《风暴中的避风港》的时候没有向听众征集歌词；戏剧不会中途停下来让剧作家去问问观众他们接下来想看什么；画家——

沃兹：可是还有电脑爱好者们……

史蒂夫：天翻地覆的巨变马上就要——电脑爱好者？！——就两个插槽，打印机一个调制解调器一个，再多没了！

【切回】

【外景，草坪——眼下】

沃兹：插槽正是Apple II得以运行的关键。我就举一个例子——VisiCalc，我猜这一款软件就卖出了两三十万台机器。

史蒂夫：我很喜欢苹果II 团队，但是我不能在Mac发布会上歌颂一款七年前的老产品。

【快切至：】

【内景，车库——夜晚——1976年】

沃兹：电脑不是绘画。

史蒂夫：艹泥大爷。只要你说一遍这话我就一直说艹泥大爷，直到你闭嘴或者入土为安了为止。

沃兹：史蒂夫——

史蒂夫：不信你试试。

沃兹：史蒂夫——

史蒂夫：说啊？

沃兹：电脑不是绘画。

史蒂夫：艹泥大爷。两者都是一个道理。而且我还想要封闭系统，端对端控制，别的什么东西都不兼容。

沃兹：可是电脑不该有人类的缺点。我们凭什么非得造一台从根子上就带着你这身臭毛病的电脑？

【两个朋友默然对视了一阵子……】

史蒂夫：（一顿）别因为这种事就坏了咱们的交情。

沃兹：什么事都坏不了咱们的交情。但是如果说真有这种事，那也肯定不能是电脑上面的插槽个数，是吧？

【切回】

【外景，草坪——眼下】

【有几个晚来的观众正在急忙进场，其中一个人看见了他们俩——】

迟到者：（高喊道）嘿！史蒂夫和史蒂夫！

【两人挥手示意。】

史蒂夫：苹果II是你的，功劳全都归你。

沃兹：谢谢。但是他们需要听到自己的功劳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得到承认。三十秒就够了，至多两分钟——

【两人一边说一边穿过屋门进入——】

【内景，走廊——接前景】

史蒂夫：但是今天的主角是麦金塔——Mac是属于我的

沃兹：这点我承认

史蒂夫：谢谢。

沃兹：这点我承认，你只要公开致谢一下苹果II团队就好，因为这么做是正确的。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你究竟是达芬奇再世还是自以为天才的凡人，不过与此同时——

史蒂夫：——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苹果II结束了。七年了，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还是赶紧坐到观众席上去吧。

沃兹：（一顿）那就这样。

【沃兹向大厅走去，忽然又转身冲着史蒂夫大声说道——】

沃兹：麦金塔其实是属于杰夫.拉斯金的。

【史蒂夫盯住沃兹——】

史蒂夫：（一顿）你再说一遍？

沃兹：电脑不是（绘画）

史蒂夫：（高声压过）艹泥大爷！

沃兹：（轻笑一声）你看着办。

【沃兹离开，安德莉娅.卡宁汉走到史蒂夫面前。】

安德莉娅：（低声）嘿！乔尔.普福尔海默在门后面。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

史蒂夫：（一顿）《智族》的人？

安德莉娅：（压过）《智族》的人。史蒂夫，他想问几个关于施乐帕克/ Xerox PARC的澄清问题。

史蒂夫：他在问施乐帕克？

安德莉娅：你得赶紧进去。我希望他从你那里听到答案（而不是让其他人告诉他）。

史蒂夫：（压过）他怎么知道（施乐帕克）？

安德莉娅：（压过）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就是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内情吗？

【史蒂夫摇头表示否定，打开一扇通往贵宾室的门，走了进去。

【内景，贵宾室——接前景】

【——屋子里大约有十几个人，一看到史蒂夫进门就纷纷起身鼓掌。】

史蒂夫：谢谢大家。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去就座吧。乔尔，稍等一下？

【贵宾们陆续离开，与史蒂夫握手拍肩或者拥抱他——“祝你好运”，“加油”等等。】

【其他人刚刚全部离开——】

乔尔：我想澄清一个问题——

史蒂夫：PARC代表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也就是施乐帕克。七十年代他们提出了一个名为“Gooey”的东西——图形用户界面。不再依靠打字输入命令，而是将电脑屏幕比作桌面，命令则相当于麦当劳收银机上的按钮，想要奶酪汉堡就按下画着奶酪汉堡图片的按钮。

乔尔：而他们向你展示了这项技术。

史蒂夫：是的。

乔尔：然后你在麦金塔电脑上使用了它。

史蒂夫：从施乐帕克到麦金塔，确实可以画出一条连线。

乔尔：那么要是有人说——史蒂夫，这么说的人不是我，但是如果有人说你从施乐帕克偷来了麦金塔电脑的创意，你会怎么说？

史蒂夫：你知道是谁发明了钢琴？

乔尔：不知道。

史蒂夫：那么你知不知道《月光奏鸣曲》的作者？

乔尔：贝多芬。

史蒂夫：这就是我的答案。回头见。

【史蒂夫离开房间，回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安迪.赫兹菲尔德和乔安娜正在等他。】

安迪：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史蒂夫：没时间了。

【三人一边说一边走，穿过通向后台的门——】

安迪：二十分钟就行。

史蒂夫：已经8点58了。

安迪：我们可以推迟一会儿。

史蒂夫：听着，我们是电脑公司，我们不能推迟。

安迪：那么我还有个办法。

【三人穿过门，来到——】

【内景，后台——接前景】

【三人位于一面巨大银幕的背面，发布会内容将会投射在这面银幕上。周围摆着好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着麦金塔电脑，桌边坐着操作员。我们能听到观众席上的热切喧嚣，也能看到一位工程师手拿袖珍撬棍试图强行撬开一台麦金塔的机箱，还有几个工程师手拿螺丝刀围在这台麦金塔周围七手八脚地比划着。】

史蒂夫：什么？

安迪：不过属于欺诈，近乎违背职业道德。

史蒂夫：继续说。

安迪：语音演示可以在512上运行。

史蒂夫：你试过了？

安迪：嗯。

乔安娜：慢着，你要拿着512内存的电脑当成128内存的电脑来演示？

史蒂夫：他们又看不出来。

乔安娜：然后你觉得这只是“近乎”违背职业道德？

安迪：那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乔安娜：求你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让它说声“你好”就这么重要。

史蒂夫：都怪好莱坞。是他们把计算机变成了吓人的怪物。（指着一台麦金塔）你瞧它会不会让你想起一张友好的脸？碟片插槽像不像傻笑？它温暖、幽默、友善，而且它需要说“你好”。它需要说“你好”是因为它有这个本事。

【我们听到观众席里有几十名观众——坐在二楼露台上——开始有节奏地跺脚拍手，完全是一副参加摇滚音乐会的劲头。这几十个人的兴奋情绪很快就感染了上百人。】

【史蒂夫、乔安娜和安迪默不作声地沉浸在这份喧嚣当中……】

史蒂夫：我们不是在犯欺诈罪。512年内就会上市。所以你的东欧式反对能不能姑且饶我一饶？

乔安娜：（一顿——无可奈何）《2001漫游太空》里面的电脑一直在说“你好”，直到现在一想起来还吓得我——

史蒂夫：饶我一饶吧。

乔安娜：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讲堂里的灯熄灭了，我们听到观众爆出雷鸣般的掌声。】

【一个女声从扩音系统中传来，我们看到她对着后台的麦克风说话。】

女声：（画外音）女士们先生们，请欢迎创立董事麦克.马库拉。

【我们看到马库拉的身影走上讲台，我们能听到他的开场白，不过懒得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乔安娜：好吧。去给宇宙的脑门上砸个坑出来，史蒂夫。

史蒂夫：过会儿见。

【乔安娜离开了画面。马库拉的开场白继续。史蒂夫等待着。】

史蒂夫：（对安迪）我们前三次介绍麦金塔的排练，正好在41分钟就说到了——

安迪：是啊。

史蒂夫：麦金塔的时间显示必须是9：41。

安迪：当前几点几分钟表就只会显示几点几分，钟表就是干这个的。

【史蒂夫思忖了一会，点头，转身走向他在后台候场的位置。】

【眼前是令他开心的一幕——今天还是头一回。约翰.斯卡利正在等他。此人相貌英俊，气质随和，比史蒂夫年长二十岁左右。他拿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史蒂夫微笑，向他走过去。开场白在背景中继续。】

【史蒂夫拥抱斯卡利，他们悄声说话。】

史蒂夫：感谢仁慈的上帝，援军终于到了。

斯卡利：我听说你今天早上比平时更难缠，当然我觉得不可能。所以他们派我来给你顺顺气。这是55年的玛尔戈。

史蒂夫：这才早上9点呢。

斯卡利：而我这是55年的玛尔戈。

【斯卡利动手给两个杯子倒酒。】

斯卡利：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着装风格真的正在向我靠拢？

史蒂夫：让马库拉拿着季度财报来开场真是个馊主意。与其让他开场，我们还不如直接往观众头上浇凉水。

【斯卡利一乐。】

史蒂夫：你知道，一万加仑的大水箱，从天花板上往下浇，还能省下麦克做索引卡片的钱。

斯卡利：放松。

史蒂夫：为什么？

斯卡利：（一顿）我不知道，没人问过这个问题。

【史蒂夫微微一笑。】

斯卡利：你该上场了。

史蒂夫：你是唯一一个看世界的方式跟我一样的人。

斯卡利：没有人能像你那样看世界。

史蒂夫：我就像尤利乌斯.凯撒，约翰，我被敌人包围了。

斯卡利：你不是。

史蒂夫：董事会——

斯卡利：董事会支持你。

史蒂夫：完全因为你出面给我镇场子。

斯卡利：我觉得当前的董事会很不错，但是如果你想让我一个一个地把他们踢出去，我们也可以商量一下。

史蒂夫：我想让你一下子把他们连锅端了。你没见他们看见公司广告时候的脸色？

斯卡利：我看不到他们的脸色，因为他们正在忙着用脑袋砸桌子。

史蒂夫：有些人都傻了，仿佛刚刚看的是《希特勒也有春天》。

斯卡利：我觉得最精彩的部分是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直到有人问：“这个广告应该是根据奥威尔小说改编的，对吗？”可算说着了，所以这个广告才叫做《1984》。

史蒂夫：昨天，在它播映之后的第二天——只播了一次——《广告周刊》的出版商就称之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商业广告，它当之无愧。如果有人可能拍出更好的广告，那只能是恰特/戴公司，可是董事会正想撤换他们，而且必须由李.克劳来设计，可是董事会又认为他疯了。仔细听，你准备好了吗？

【广告《1984》开始在银幕上播放。我们从银幕背面看着它——广告一亮相，人群就沸腾了。】

斯卡利：是的，说到这广告——

史蒂夫：他们想炒掉李.克劳。

斯卡利：我们有没有雇佣光头党充当群演？有几个人对我说过这话。

史蒂夫：用过。

斯卡利：我们给光头党付钱？我的工资单上有光头党的名字？

史蒂夫：（一顿）我觉得现在应该没有，但是……

斯卡利：为什么？

史蒂夫：他们那副模样正好符合他的要求。

斯卡利：光头。

史蒂夫：没错。

斯卡利：好吧。你知我知，别外传了。这种事要是让有些顾客知道了不好。

史蒂夫：哪些顾客？

斯卡利：所有不是光头党的顾客。

史蒂夫：我的意思是他们看不懂这广告。

斯卡利：他们确实没看懂。

史蒂夫：他们看不懂，他们不喜欢，他们想把广告撤掉。他们错了，我们是对的。董事会是一帮动不动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

斯卡利：我正在做董事会的工作，让他们认可这个广告。还有谁知道？

史蒂夫：还有谁知道什么？

斯卡利：我们花钱雇恐怖分子拍广告。

史蒂夫：约翰——

斯卡利：在广告这事上董事会确实错了，但他们只是在尽职尽责，他们都是好人。

史蒂夫：这是他们唯一的问题。他们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是人。人……人性……需要得到克服。

斯卡利：（一顿）我管理百事可乐的时候，我们面向18至55岁而且并非暴力仇恨集团成员的顾客销售很成功。

史蒂夫：（高声压过）我明白。

斯卡利：你不是四面受敌。（稍顿）快到时间了，再听两分钟季度财报就该我上场了。

【他们听了一会儿马库拉的发言。】

史蒂夫：（一顿）克丽桑来了，还带来了丽莎。

斯卡利：我有预感。

史蒂夫：关于迪伦的歌词，我还没拿定主意，可能会引用另一句。

斯卡利：有哪些选择？

史蒂夫：“此刻的输家终将获胜。”我们现在选的是这一句。

斯卡利：别的呢？

史蒂夫：“窗户即将破碎，墙壁将被撞倒。”

斯卡利：不行。

史蒂夫：为什么？

斯卡利：我们领导的是一场极客革命，不是法国大革命，还有什么？

史蒂夫：“各位母亲各位父亲都要听清，不理解的事物切莫急着批评，你们的儿女——”

斯卡利：“——不再俯首听命。”我刚刚输给了安迪.赫兹菲尔德一百块钱，他说你肯定会换成这几句歌词。我们还剩45秒，我要利用这点时间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从小被收养的人们都觉得自己遭到了抛弃而不是被选中了？

史蒂夫：你这话从何说起？

斯卡利：“你们的儿女不再俯首听命。你们的旧路破败难行，所以都滚一边去因为我是史蒂夫.乔布斯，而时代正在变更。”

史蒂夫：我并不觉得自己遭到了抛弃。

斯卡利：你确定？

史蒂夫：非常确定。

斯卡利：因为又不是说一个婴儿生下来，父母看了一眼说，“不，这个就算了。”反过来说，有人的确选择了你。

史蒂夫：这首歌唱的是时代进步。

斯卡利：也是摧毁过往。

史蒂夫：只要时钟还在走，过往自己就会毁灭自己。

斯卡利：不，你必须有意识地摆脱过往，否则过往也会变成当下。

【史蒂夫很高兴有人能说出这番话。】

史蒂夫：是的！是的！我是在（考验你——）

斯卡利：（压过）没错。

史蒂夫：所以说——你明白吗？——所以说就只有你——上帝啊——我正是这个意思。只有你看世界的方式和我一样。（稍顿）赫兹菲尔德为什么打这个赌？

斯卡利：他警告我，企图充当你的父辈会很危险。我可以多找一些跟你站一队的人，替换当前的董事会成员。

史蒂夫：（一顿）问题在于没有控制权。

斯卡利：你就是公司，你有控制权。

史蒂夫：我说的不是公司。（稍顿）被收养意味着你生命当中最重大的大事完全没有你参与的份。只要你掌握了控制权……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心甘情愿放弃控制。（一顿）他说充当我的父辈有危险？

斯卡利：他说这话没别的意思。

史蒂夫：收好你那一百块，我用第一句歌词。

斯卡利：好。

史蒂夫：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斯卡利：（压过）没什么别的意思。（稍顿）我以你为荣。

【话说得平淡，但史蒂夫对此看得很重。】

史蒂夫：谢了，老板。

马库拉：（画外音）我很高兴请出我的朋友，苹果公司CEO约翰.斯卡利。

史蒂夫：约翰？

斯卡利：（转回身）嗯。

史蒂夫：丽莎在麦金塔上画了一幅画。

【硬切至】

【黑屏】

【《时代正在变更》的歌声破空而来。】

【但这不是鲍勃.迪伦的原版，而是女声版本。配器不是木吉他，编曲略微复杂并且节奏稍快。它不再是越战时期的抗议歌曲，而是更合乎当代世情的宣言。】

【我们听着这首歌的开头，眼前的银幕一片漆黑。】

可我实在记不起来哪一部里有这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