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287-艾伦.索金：《史蒂夫.乔布斯》剧本1 -- 万年看客

【https://www.sellingyourscreenplay.com/wp-content/uploads/screenplay/scripts/Steve-Jobs.pdf。本译文参考了吉晓倩译本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352710/， 个别台词采用了最终成片版本。——译注】

【黑幕】

【——我们听到了一段私密对话。】

安迪：（画外音）屏幕显示说是未执行陷阱，但是错误代码不对，应该是系统错误。

乔安娜：（画外音）什么时候的事？

安迪：（画外音）大约十分钟以前，我们正在解决问题。

乔安娜：（画外音）未执行陷阱？

安迪：（画外音）是系统错误。

【淡入】

【内景-礼堂-早晨/接前景】

【过一会儿我们就会知道当前我们身处哪里。现在我们正在礼堂前台上旁听一场对话，三位参与者分别是史蒂夫.乔布斯、乔安娜.霍夫曼与安迪.赫兹菲尔德。此时的三人还都很年轻，至多三十岁出头。】

乔安娜：具体什么问题？

安迪：它现在说不了“你好”。

史蒂夫：它必须得说“你好”

安迪：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系统错误——）

史蒂夫：（高声压倒）是你构建了语音演示。

安迪：你听我说——

乔安娜：你们两个都小点声。

安迪：语音演示根本不稳定，我一直都跟你说——这东西构建过头了。

【字幕：】

【1984年】

【弗林特礼堂】

【德安扎社区学院】

史蒂夫：昨天晚上没问题，前天晚上也没问题，三小时前都还正常。

安迪：可现在不是出问题了吗？要我说：（干脆跳过——）

史蒂夫：（高声压倒）艹泥大爷。

乔安娜：嘘——！

安迪：干脆跳过——其它部分都没问题，跳过语音演示部分就齐活了。

史蒂夫：我们需要它说“你好”。

安迪：你怎么听不明白别人说话呢？它没法：（说你好——）

史蒂夫：（高声压倒）那就修好它。

安迪：修好？

史蒂夫：没错。

安迪：（满脸“你闹哪样”的神情）在四十分钟之内？

史蒂夫：修好。

安迪：我没这本事。

史蒂夫：那谁有这本事？

安迪：有这本事的人是我，但是这回我真没这本事。

史蒂夫：你说情况多严重来着？

安迪：非常严重。

史蒂夫：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安迪：意思就是（语音演示很可能崩溃。）

乔安娜：（高声压倒）你给我小点儿声，乔尔.普福兹海默来了。

史蒂夫：我才不管谁来——乔尔.普福兹海默是谁？

乔安娜：《智族》杂志的记者，他已经跟了你一周了，你没注意到么？

史蒂夫：行吧。

乔安娜：你就摆出一切顺利的样子来，他在会场里呢。

【能容纳2600人的礼堂此时还空空荡荡，但是四十分钟之后就将会座无虚席。苹果公司麦金塔电脑的发布会即将召开。】

【数百个座位上都贴着“预留给……”的字样，为了容纳苹果的各个团队——“麦金塔”，“苹果II”，“LISA”——以及数百名记者——“纽约时报”，“新闻周刊”，“华尔街日报”，“伦敦金融时报”，“勒芒报”等。乔尔.普福兹海默坐在台下，出入证挂在脖子上，他向史蒂夫挥了挥手。还有五六十名工程师、设计师和营销人员从不同的位置观看彩排。】

【远处是31岁的克丽桑.布伦南，以及她5岁的女儿丽莎.布伦南。小姑娘身上裹着厚大衣。】

【史蒂夫、乔安娜和安迪站在一面巨大的屏幕跟前，上面显示着麦金塔电脑的幻灯片。乔安娜是一位美丽、聪明、幽默的波兰移民，说话带着轻微口音。安迪是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年轻人——给他手里塞一副弓箭，他看起来就像丘比特。三个人都已经没日没夜地连轴转了好几天。】

史蒂夫：你手下的人怎么说？

安迪：可能是某种竞态条件，但目前还查不出来毛病在哪。

史蒂夫：合成器采样速度够么

安迪：不够快，速度上不来，总是死机。

乔安娜：（对史蒂夫）两小时的发布会，语音演示部分总共才20秒，干脆直接砍掉不就行了。

史蒂夫：不能砍掉这部分。

乔安娜：可以砍的，你砍了吧。

史蒂夫：（高声压倒）两天前我们在超级碗播放的那条广告都够拿奥斯卡最佳短片了，知道那条广告的人比知道比赛结果的人还多。

乔安娜：我知道。但是广告里只说麦金塔要拯救世界，没说它会说“你好”。

【安德莉娅.卡宁汉，时年26岁的苹果公司公关专员，这时从礼堂后排喊道——】

安德莉娅：再过五分钟就放人进来了。

史蒂夫：（对着安德莉娅喊道）先别放人！（对着台下员工）我们稍微休息一下。

安迪：一部分问题在于——

史蒂夫：——什么？

安迪：要是代码出错的话我们还可以重编译，但是如果硬件出了故障，我们打不开机箱后盖。

乔安娜：为什么打不开？

安迪：（对史蒂夫）是你告诉她还是我告诉她？

史蒂夫：（对安迪）你少给我来这套。

乔安娜：为什么他打不开？

安迪：（对乔安娜）需要特制的工具。

乔安娜：什么特制工具？用螺丝刀不就行了？

安迪：他不想让用户学会怎么拆电脑，所以打开机箱需要特制工具。

乔安娜：（对史蒂夫）你搞什么？

史蒂夫：台下这么多工程师就没有一个带着工具的？

安迪：老实说，他们大多数都没给配发这种工具。

史蒂夫：那你的呢？

【安迪耸肩摊手——】

安迪：我落在办公室了，当时是凌晨三点——

乔安娜：基督耶稣在上——把“你好”砍了吧！

史蒂夫：不行。

乔安娜：发布会首要原则是什么？

史蒂夫：它不会崩溃的。

安迪：它刚刚崩溃了一次。

史蒂夫：（向台下喊道）安迪！

安迪：哪个安迪？

史蒂夫：当然是另一个安迪，你不是在这儿站着么？（我喊你干什么——）

乔安娜：（高声压过）他要和你谈谈。

【安德莉娅.卡宁汉在台下呼应道——】

安德莉娅：啥事？

史蒂夫：出口的逃生指示灯需要灭掉，否则营造不出完全黑暗的空间。

安德莉娅：我们和大楼管理员还有消防局长都谈过了。

史蒂夫：然后呢？

安德莉娅：打死他们都不同意我们灭灯。

史蒂夫：要罚款的话他们罚多少我交多少。

安德莉娅：他们不要罚款，只要我们打包走人。

史蒂夫：你告没告诉消防局长我们将要改变世界？

安德莉娅：我说了。他说除非我们能把火改得烧不死人，否则就没戏。

乔安娜：史蒂夫——

史蒂夫：就算真的发生火灾，以至于没有指示灯的出口附近发生踩踏，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今天也值了。对于那些死了的人确实没那么值，但是依然很值。

安德莉娅：可是——

史蒂夫：我要全黑，不见五指的黑。灭掉指示灯，我不管你怎么办，用不着跟我请示。（对安迪）赶紧给我搞定语音演示。

【史蒂夫离开前台，乔安娜紧随其后，两人走向——】

【内景，后台。】

乔安娜：需要特制工具才能打开麦金塔的机箱？

史蒂夫：你早就知道麦金塔是封闭系统。

乔安娜：我可不知道你打算干得这么绝，天呐。

【乔安娜打开一扇标有“史蒂夫.乔布斯”字样的屋门，一把将史蒂夫推了进去——】

【内景，史蒂夫的更衣室——接前景】

【这个房间是史蒂夫在排练和重要演示之前的休息、独处与准备场所。】

【桌子上有一台麦金塔电脑——全世界第一批麦金塔电脑当中的一台。】

【还有一个刚刚送来的大箱子，尚未打开。】

乔安娜：你要是继续这样无缘无故地给用户添堵，就算到时候它真会跟人打招呼说“你好”也没人搭理它。

史蒂夫：不是无缘无故。要是我们这次搞砸了，IBM就会跟蝙蝠侠反派似的在接下来五十年说一不二。还记得电话公司么？大家就直接那么称呼贝尔公司——“电话公司”。 要是我们这次搞砸了，IBM就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电脑公司”；十年后就会升级成为“信息公司”，到时候全人类都要遭殃。所以我们没时间讲礼貌或者讲现实，因为只要再多讲两句，公司的下一场产品发布会估计只会剩下26个听众，外加一个《阿拉梅达县购物指南报》的特约记者。

乔安娜：我们——听着——我们从没宣传过语音软件。就算我们删掉这部分也不会有人失望。你能试着讲点儿道理么？就试一下，权当换换口味？

史蒂夫：好吧。删掉语音演示。

乔安娜：谢谢。

史蒂夫：顺便把发布会也取消了

乔安娜：你这人（有意思吗——）

史蒂夫（高声压过）你尽管可以告诉我这部分内容无关紧要。但是如果计算机不说“你好”，约翰.斯卡利也不会说。我跟你保证他站在我这边。

乔安娜：斯卡利才不会取消发布会，他又不是疯子。

史蒂夫：可他也不是黑客。所以在麦金塔的问题上他得听我指挥——箱子里是什么？

乔安娜：不用你操心，放那儿就行。

【史蒂夫掀开纸箱盖子，拿出一本《时代》杂志。封面上写着“年度机器”，配有一张IBM出品的PC电脑图片。箱子里装满了这一期杂志。】

史蒂夫：这他妈都是什么——怎么还有一箱子——谁干的这是？！

乔安娜：有人觉得——

史蒂夫：谁？

乔安娜：你别管谁——觉得观众席上每个座位都放一本这期时代杂志封面会比较好。这点子立刻就被否决了，所以等一下所有这些都会被拿走——其中大部分大概已经被拿走了——问题已经解决了。

史蒂夫：这不是麦金塔。

乔安娜：我明白。

史蒂夫：竟然有人认为在麦金塔电脑的发布会上满面堆笑地发放一堆封面印着不是麦金塔电脑的《时代》杂志是个好主意？那他们要是到了惠普公司门口打算发放什么——抗一筐苹果过去，每个苹果上面都印着我的脸？

乔安娜：我肯定这个想法的本意是——

史蒂夫：啥？

乔安娜：——既然PC当选成了《时代》年度风云人物，我们的生意应该可以跟着沾光。不过我已经准备把它们全都搬走了。

史蒂夫：先别搬走。我要你去把这些杂志——全部2600本——全都堆到科特克的桌子上去，跟他说史蒂夫祝他新年快乐。

乔安娜：好的。

史蒂夫：我给了迈克尔.莫里茨全权采访权限，什么都让他看了——整个园区，班德利楼，苹果Ⅱ，LISA，我让他采访了斯卡利、马库拉还有沃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他了。背叛啊，汝之名即为迈克尔.莫里茨，愚蠢啊，汝之名即为丹尼尔.科特克——那个觉得把这些玩意发出去比较好的家伙怎么称呼？

乔安娜：我不会告诉你它是谁的。它是好心办坏事，事情已经处理稳妥了。你还有半小时时间，我们还有别的事得谈谈。

史蒂夫：比方说什么事？

乔安娜：比方说前三个月销量实现一百万台——

史蒂夫：乔安娜——

乔安娜：之后每月两万台销量。

史蒂夫：听着——

乔安娜：算我求求你了——

史蒂夫：我这只是预测。

乔安娜：——销售的事归我管，所以我求求你别整天吊着他们的胃口行吗？

史蒂夫：我那是要炒热（他们的期待）

乔安娜：（高声压过）我们根本不可能三个月就卖出一百万台。

史蒂夫：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盼着麦金塔呢。

乔安娜：也许吧。但等他们知道了一台要2495美元，而且到手之后根本没法自己调试的时候又会怎么样？

【史蒂夫盯着她——】

乔安娜：我们之前1500美元的价位还挺有竞争力，但是你用摩托罗拉68000的芯片替换了6809——

史蒂夫：所以才能支持菜单、视窗、点击和高分辨图像运行

乔安娜：是啊，因为大家都需要你把机身做成圆角。

史蒂夫：二等舱也好，头等舱也罢，降落时都得一起着陆。

乔安娜：我他妈根本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反正价钱就这么涨到了2500。

史蒂夫：是啊——

乔安娜：这个价位都够买PC了，人家功能还更多。

史蒂夫：谁会想买PC——哪个白痴会想要——要是我想告诉你，你衬衫上有污渍，我会直接指着污渍。我不会说你领子下面14厘米处第2个扣子右边3厘米有块污渍，同时还得想着叫一杯苏打水需要什么指令。人的头脑不会这么运作。

乔安娜：如果目标是操作便捷的话，也许你应该增加一点内存。

史蒂夫：你可以抱怨内存不够，也可以抱怨价格太高，但你不能两样都抱怨。增加内存是需要花钱的。而且我很高兴你现在终于向我坦承了你对于麦金塔的看法。距离开场还剩半个小时，我们还可以重新设计。

乔安娜：我只想叫你（不要让人们期望过高——）

史蒂夫：（高声压过）等他们看到它的时候，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不过他们绝对想要

乔安娜：但是刚一开始可未必。当年人们第一次听到《春之祭》的时候气得的把剧院座椅都拆下来了，出了唱片之后他们也不买。

史蒂夫：但是《春之祭》却是上世纪最具革命性与煽动性的交响乐——

乔安娜：芭蕾，《春之祭》是芭蕾舞曲。而且伊戈尔.斯特莱文斯基可没说他要在一个月内卖出两万张唱片。

史蒂夫：那时候还是1913年，当时还没有——我们讨论斯特莱文斯基干什么？（抓起《时代》杂志）我想谈的是丹.科特克在《时代》杂志上爆我菊花的事。

乔安娜：你看，显然——我这么跟你说吧——显然丹尼尔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史蒂夫：跟《时代》杂志嚼舌头编排我，这叫没错？

乔安娜：对。

史蒂夫：你这话我还真没听懂。

乔安娜：你告诉我那件事的时候你亲口说的。你说你问过丹，“《时代》杂志有没有问你我是不是有个女儿叫丽莎？”丹说 “是”。我想说的是，他很坦白诚实地回答了你，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史蒂夫：只不过，乔安娜——我根本没有叫丽莎的女儿！（一顿，拿起杂志）结果现在的说法就变成了我管生不管养，还去做了亲子鉴定！所以才闹出来这样一张印着——我他妈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杂志封面上才会印着一台PC而不是我和麦金塔。（再一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时代》杂志的年度风云人物本来应该是我，然后丹.科特克就出生了。

乔安娜：（一顿）还有个事——

史蒂夫：又怎么了？

乔安娜：她在等你，

史蒂夫：谁？

乔安娜：克丽桑来了。

史蒂夫：布伦南？！

乔安娜：她们娘俩都在外面走廊里呢。从早上七点开始她们就在会堂等着了。她要和你谈谈。

史蒂夫：她怎么混进来的？

乔安娜：你打算让谁拦着她？

史蒂夫：我这会儿没空跟她瞎扯。

乔安娜：我们邀请了335家媒体来参加发布会，史蒂夫。你要是现在惹毛了克丽桑，她就会站在走廊里接受335次采访。到时候你老兄非得怀念丹.科特克一个人发声的太平日子不可。

史蒂夫：那就赶紧了结了这个事吧。但是你别走，你得留在这儿

乔安娜：你想得美。

史蒂夫：你看，要是你在的话，她总不至于闹得太凶，多少会更冷静一些。

乔安娜：这纯粹是你个人的私事啊，我留在这儿算干什么的？

史蒂夫：我真的不想单独和克丽桑待在一起。求你了，权当是为了我。

乔安娜：行吧。

【史蒂夫开门走出屋外——】

【来到走廊——接前景】

【——克丽桑与丽莎正在等他】

史蒂夫：嗨。

克丽桑：史蒂夫。

史蒂夫：稀客啊，进来吧。

史蒂夫：谢谢。

【克丽桑领着丽莎的手就要往里走——】

史蒂夫：（对丽莎）你也要进来？

克丽桑：没错，我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走廊里待着。

史蒂夫：行吧。走廊也没什么不安全的，不过……你看着办——

【三人走回——】

【内景，史蒂夫的更衣室——接前景】

史蒂夫：——你记得乔安娜.霍夫曼，麦金塔电脑的营销主管。

克丽桑：幸会。

乔安娜：很高兴见到你。你好啊，丽莎。我们之前见过的。你说你喜欢我的说话方式，那是我听过的最爱听的话。

丽莎：你来自波兰。

乔安娜：对，没错。你知道波兰在哪儿么？

丽莎：（指向一个想象当中的地球仪）地球的最上面。

乔安娜：我想你说的应该是北极吧

史蒂夫：我们时间有点儿紧，所以……

乔安娜：（往外走）我让你们单独待一会儿。

史蒂夫：什么？！……这时候你走什么，（你刚才还说……）

乔安娜：（高声压过）我得去看看赫茨菲尔德。（对丽莎）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一台计算机说“你好”，不过现在它还很害羞。你来帮帮我吧？（对克丽桑）可以吗？

克丽桑：当然

史蒂夫：（对乔安娜）谢了。

丽莎：（对乔安娜）我爸爸用我的名字命名了一台计算机。

史蒂夫：我不是你……

【克丽桑与乔安娜两个人的眼神一齐落在史蒂夫身上，逼得他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史蒂夫：（顿了一顿，继续说）你知道什么叫巧合吗，丽莎？

丽莎：不知道

史蒂夫：好比说你遇到一个人，交了个朋友，结果发现她名字也叫丽莎。这就是巧合。LISA是“本地系统集成架构”的简称——L-I-S-A。这就是巧合。

乔安娜：（强忍火气）你说够了吗？

史蒂夫：我就说这些。

乔安娜：（对丽莎）走，咱们去让计算机说你好。

【丽莎显然还在消化“本地系统集成架构”这回事……】

克丽桑：去吧，丽莎。

丽莎：所以其实是反过来的？我的名字随计算机？

史蒂夫：谁都不随谁，只是巧合而已。

乔安娜：走吧，宝贝儿。

【乔安娜与丽莎离开房间。】

克丽桑：你这人什么毛病？！

史蒂夫：你才是什么毛病？！你把这些事都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还在跟她说我是她爸爸？

克丽桑：法官说的你是她爸爸——

史蒂夫：他可没这么说。

克丽桑：——而且你犯了哪门子神经居然跑去告诉《时代》杂志我睡过全国28%的男人？

史蒂夫：我根本不是那么……

克丽桑：你自己说你犯得是哪门子神经？！

史蒂夫：我根本不是那么说的。

克丽桑：（抓起杂志）白纸黑字你还狡辩！

史蒂夫：首先，你能不能先听我扒一扒《时代》杂志的底细？我觉得他们就是一家雇佣杀手的培训机构。

克丽桑： “乔布斯强调说……”——我念得是你的原话——

史蒂夫：数学可不是我发明的。

克丽桑：——“28%的美国男性都有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史蒂夫：我的意思不是你睡过28%的美国男性，我只是进一步运用了法院用来解读血液化验结果的算法而已。正是这套算法宣称我有94.1%的几率可能是亲生父亲。

克丽桑：你的意思是想公开把我抹黑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史蒂夫：相信我，我一点儿都不想公开与你有任何瓜葛。

克丽桑：《时代》杂志足有两百万读者，你打算（让我怎么办——）

史蒂夫：（高声压过）要是把我印在封面上，读者还会更多。但是丹.科特克（非得对我下黑手——）

克丽桑：（抢过话头）我昨天申请了救济金。

史蒂夫：你说什么？

克丽桑：我说我昨天去申请了救济金。《时代》杂志说你的苹果股票市值是4.41亿美元，我想问问你有什么感想

史蒂夫：我觉得苹果股票被过分低估了，现在是重仓买进的好时候。

克丽桑：你的女儿和她妈妈靠救济金度白天】

史蒂夫：克丽桑——

克丽桑：我们住在门洛帕克的棚屋里，连暖气费都付不起，她晚上只能裹着大衣睡觉。你女儿（就住在这种环境里——）

史蒂夫：她不是我女儿。

克丽桑：因为就像《时代》杂志说的，我不仅睡过28%的美国男性——

史蒂夫：我没这么说。

克丽桑：——而且刚好在丽莎出生九个月前把他们统统睡了一遍。

【敲门声，乔安娜开门——】

乔安娜：安迪到了。

史蒂夫：失陪。

【史蒂夫走出更衣室，来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安迪.赫兹菲尔德与他手下的一干团队成员正在等待。丽莎从走廊溜回了更衣室，史蒂夫根本没注意到她。】

史蒂夫：解决了吗？

安迪：（往更衣室里打招呼：）嗨，克丽丝。

克丽桑：嗨，安迪

安迪：你怎么样？

克丽桑：糟透了。

史蒂夫：你们俩招呼打完了吗？

克丽桑：不好意思，我在和我的朋友打招呼，他也觉得你是个混蛋。

安迪：（对史蒂夫）我没觉得你是个——

史蒂夫：解决了吗？

安迪：没有。只有六分之一的成功机率。

史蒂夫：妈的！

【需要指出的是，此时足有十几个人——全都是二十来岁的工程师——站在一旁围观史蒂夫收拾安迪。】

安迪：我们又不是代托纳赛道上的赛场维修员，不可能只花几秒钟就解决故障。

史蒂夫：你本来用不着几秒钟，你有整整三周时间——就连创造宇宙都只用了一周。

安迪：要是这么说的话，改天你可得跟我们传授一下你的手段。

【乔安娜哑然失笑，现场也有几声窃笑。史蒂夫剜了乔安娜一眼……】

史蒂夫：我告诉你接下来我打算干什么。我打算在发布会上宣读所有参与设计演示人员的名字。我要让他们一一起立，将他们介绍给所有人。图标是苏珊.凯尔设计的；屏幕上滚动的麦金塔字体是史蒂夫.卡普斯设计的；星夜和空中的文字是布鲁斯.霍恩设计的；MacPaint与MacWrite是爱丽丝，就这样一直介绍到计算器的设计人员，之后我就会说到失灵的语音演示是安迪.赫茨菲尔德设计的。

【安迪一时间有些想笑，但是史蒂夫盯着他。他这才意识到史蒂夫是认真的。其他人全都垂下眼睛，装出很忙的样子。至于安迪已经没救了。】

安迪：史蒂夫……

史蒂夫：第一轮俄罗斯轮盘赌期间你有六分之五的幸存几率，而你非得把胜算反过来。所以除非你打算在朋友、家人、同事、股东还有媒体面前丢人现眼，否则我要是你可没工夫在这里废话，我得赶紧想办法多掏几颗子弹出去。（呵斥）干活吧，安迪！

【安迪对团队成员示意，一行人纷纷转身返回工作岗位。正当此时，史蒂夫看见一位工程师从衬衣胸兜里抽出一张软盘。他突然灵光一闪。】

史蒂夫：（毫无停顿）你。站住。你穿多大码衬衫？

工程师：我？

史蒂夫：有谁知道他穿多大码衬衫吗？有谁知道我穿多大码衬衫吗？

乔安娜：有谁知道附近哪儿有神经病医生吗？

史蒂夫：软盘刚好能装进兜里。我需要一件带胸兜的衬衫，这样就能带上台了。

工程师：衬衫？

史蒂夫：软盘！（对乔安娜）我需要一件与我同码、白色带胸兜的衬衫

乔安娜：谁家商店大早上8点45就开门？而且你是想让我找个人15分钟跑个来回吗？

史蒂夫：去大厅里找一个穿着与我同码的白衬衣的人，告诉他我拿一台麦金塔换他的衣服，外加我这件衬衫也送给他。

乔安娜：非得是白色的么？蓝的行不行？

史蒂夫：不行。麦金塔是米黄色，我是米黄色，软盘是蓝色的，所以衬衫必须是白色。安迪？

【史蒂夫瞪着安迪，用手比成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口中发出一声枪响。安迪与团队默默地消失在了电梯门后。史蒂夫则返回了——】

【内景，史蒂夫的更衣室——接前景】

丽莎：我想让它说你好来着，可是它害羞。

【史蒂夫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在屋里。他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史蒂夫：是啊。

【克丽桑指着桌子上的麦金塔——】

克丽桑：所以说就这玩意？

史蒂夫：就这玩意。

克丽桑：（一顿）我不明白。

史蒂夫：我知道。

克丽桑：人们能拿它干嘛用？

史蒂夫：（为了让克丽桑能听懂）丽莎，你多大了？

克丽桑：你知道她（多大了）

史蒂夫：（高声压过）你几岁了，丽莎？

丽莎：五岁。

史蒂夫：过来坐会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丽莎：是计算机。

史蒂夫：是计算机。能借你的手用一下吗？

【史蒂夫的大手盖住丽莎的小手，教她用鼠标。】

史蒂夫：拖动箭头……然后点击。你不必非得用它，不过只要你想就可以玩。不管你干什么它都不会坏，所以你想怎么玩都行。

克丽桑：你这是在干什么？

【史蒂夫与克丽桑继续争执，丽莎则被计算机迷住了。父母的吵闹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但是计算机以及她能在计算机上面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史蒂夫：法院判决的赡养费我已经付过了。

克丽桑：每月385美元

史蒂夫：这金额不是我定的。

克丽桑：我是在问你作何感想——你要是觉得一点问题没有，就该这样——你要是觉得你女儿和她妈——

史蒂夫：她不是我——

克丽桑：你女儿——眼下就坐在那边——和她妈活该靠救济金生活，而你因为设计了那个玩意身价就值4.41亿美元？

史蒂夫：（一顿）我可以骄傲地声明，苹果公司向许多资金不足的学校捐赠了计算机。同样，我们也会捐赠更多的——

克丽桑：什么？

史蒂夫：苹果给各学校捐赠了价值数百万的计算机。

克丽桑：那和我们（有什么——）

史蒂夫：（高声压过）想像一下吧，那些贫困孩子可以全天和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在一起，这一幕马上就要实现了。

克丽桑：你觉得这就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史蒂夫：你再说一遍什么问题来着？

克丽桑：不是我把你告上法庭的，是圣马特奥县起诉的你。

史蒂夫：不，容我好好解释一下，因为我现在时间很充裕。

【敲门声，安德莉亚开门——】

安德莉亚：打扰一下，有人找你。

【史蒂夫.沃兹尼亚克探头进门。沃兹是个很招人喜欢的人，不喜欢找麻烦。尽管他是个当仁不让的天才，但是却既没有史蒂夫的脾气也没有史蒂夫的气场。】

沃兹：我就是来祝你好运的。嗨，克丽桑。

克丽桑：嗨，沃兹。

史蒂夫：（对克丽桑）等一下。

【史蒂夫走出房间，来到——】

【内景，走廊——接前景】

沃兹：我就是来祝你好运的。

史蒂夫：谢谢——你也是。

沃兹：大日子啊。

史蒂夫：是啊。

沃兹：你真该看看外面来了多少人，简直就像……

【史蒂夫耐心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了——】

史蒂夫：我没时间等你想合适的比喻了，哥们。

沃兹：好吧，是这样，我想请你帮个忙。

史蒂夫：说吧。

沃兹：你能在发布会上顺便致谢一下苹果Ⅱ团队吗？

史蒂夫：（一顿）我不能。

沃兹：非常简短就行，让他们站起来一下。

史蒂夫：发布会是为了发布麦金塔。

沃兹：可以鼓舞士气。就稍微提一下，让观众给他们点掌声。就提一下。

史蒂夫：能稍等一下么？

沃兹：当然可以。

史蒂夫：谢谢。

沃兹：就是致谢一下就行。

史蒂夫：克丽桑还在里面，我马上回来。

沃兹：没问题

【史蒂夫走回——】

【内景，史蒂夫的更衣室——接前景】

史蒂夫：（对克丽桑）我不是自愿接受DNA测试的，我接受测试是因为董事会担心你会起诉我。

克丽桑：你在说什么？

史蒂夫：董事会。他们担心在首次公开募股之前你会起诉我。董事会的每一位成员都认为你疯了，克里丝。他们担心你会在首次公开募股之前起诉我并危及股价。商界最杰出的十四个头脑权衡了你的所作所为影响经济的可能性。所以我接受了血液测试，唯一原因就在于我认为它能明确且永久地证明我不是——（用口型无声比出“她的父亲”）——而且坦率地说，我认为不这么告诉她相当于虐待儿童。

克丽桑：有一部分你没说全，测试证明了（你足足有——）

史蒂夫：（高声压过）测试什么都（没能证明——）。

克丽桑：（高声压过）94.1%的可能性（就是——）

史蒂夫：如果你有94.1%的可能性会死，你愿意提前就把自己关进棺材里吗？

克丽桑：（停顿——微笑）史蒂夫，我们别再东扯西扯了。如果我想羞辱你，如果我想羞辱苹果，如果我想向你勒索钱财，我根本用不着凭空捏造。你可以尽管羞辱我，但你一抬眼就能看到活生生的纪念品提醒你：我是你的生活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的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我们俩都不会消失。别忘了，究竟是谁没能登上《时代》封面，仅仅因为一个记者——就一个——发现了你那逐渐恶化的自恋人格障碍的一小部分症状。董事会应该害怕我。

【史蒂夫看也不看就伸手按住丽莎一直在玩的麦金塔电脑，将其扭转过来，让克丽桑看屏幕，然后将电脑有力地放回桌子上。丽莎在屏幕上画了一幅画，只有父母才会喜欢的那种儿童涂鸦。】

史蒂夫：（根本不用看）那个。

克丽桑：什么？

史蒂夫：你刚刚问我人们能用它干嘛。他们能用它做这个。

【敲门声，乔安娜拿着一件白衬衣快步进屋。】

乔安娜：一个工程师的。

史蒂夫：谢谢。

【史蒂夫开始脱衣服……】

丽莎：你喜欢吗？

史蒂夫：你说什么？

【史蒂夫终于看了丽莎的画作一眼——刚才他将电脑屏幕转向克丽桑时根本没看屏幕上面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然后他解扣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丽莎：（一顿）这是抽象画。

【史蒂夫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这一刻他心里萌发了某种他尚且不太理解的情绪……】

史蒂夫：这是你用Mac Paint画的。

【史蒂夫的视线忍不住在屏幕与丽莎之间来回游走。】

史蒂夫：同时按下S还有那个键。

【丽莎遵命执行，屏幕上随即跳出了“保存”对话框。】

史蒂夫：（继续）打上你的名字。

【丽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史蒂夫：你知道哪个框是保存么？

【丽莎指向保存键。】

史蒂夫：没错。点击一下。

【丽莎保存了她的画作。】

【又过了一会儿，史蒂夫继续换衣服……】

史蒂夫：（一顿——然后对克丽桑）我会给你的账户打一笔钱。我还会在某所好学校附近给你买栋新房子。

克丽桑：谢谢

乔安娜：沃兹在外面等你。

史蒂夫：我知道

乔安娜：斯卡利也要见你。

史蒂夫：（对克丽桑）那咱们就这样？

丽莎：你能再教我点儿吗？

【这句话让史蒂夫与克丽桑都始料未及。各怀心事的两人都大受触动。】

丽莎：（一顿）关于电脑？

克丽桑：丽莎，去走廊等我一下好吗。

【丽莎开始穿外套。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这件外套着实显得有点过于粗笨——】

克丽桑：到大厅里穿衣服去。

史蒂夫：再见，丽莎。

丽莎：再见。

克丽桑：丽莎，到大厅去，马上。

史蒂夫：我很喜欢你的画。

【这句话丽莎没听见——她已经出门了。】

史蒂夫：（在她身后喊道）丽莎？

克丽桑：先把话说清楚，你说的往我账户打钱，有具体数字没有？（对乔安娜）你不介意我们两个当着你的面谈钱是吧？

乔安娜：我确实感到非常不舒服。

史蒂夫：今天是上课日，她得去上学。（强调）我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克丽桑：（对乔安娜）很高兴又见到你了。抱歉，我忘了怎么称呼你。

乔安娜：乔安娜.霍夫曼

克丽桑：你们两个现在在一起了？

史蒂夫：克丽丝——

乔安娜：正如史蒂夫所说，我是麦金塔团队营销部门的总负责人。

克丽桑：你看上去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女人。

乔安娜：承蒙夸奖。

克丽桑：你接受过一流教育？

乔安娜：不敢当，我读得是麻省理工。

克丽桑：不仅有能力，还有幽默感。那你干嘛非得给这个混蛋打工？

乔安娜：这里的医药费报销额度还挺高。

【克丽桑毫无笑意。】

乔安娜：（一顿——微笑）他这人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而且如果是我时时刻刻都不得不与一帮比我更笨的家伙共事，我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混蛋。

克丽桑：是啊，我猜也是。

【克丽桑离开。】

乔安娜：你俩在一起还挺可爱的，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不认她。

【史蒂夫扎领带。】

史蒂夫：沃兹想让我致谢一下苹果Ⅱ团队

乔安娜：你肯定看得出来她很像你

史蒂夫：我不想侮辱沃兹，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间点回顾过去非常不妥。

乔安娜：你别跟我（装聋）

史蒂夫：（高声压过）我没跟你装聋，乔安娜。只不过我们马上要动手了——9点41分，这个世界即将天翻地覆。二十世纪两件最了不起的大事——同盟国赢得二战，还有就是这个——这个！——所以此时此地指责我没能对一个不是我孩子的孩子尽职尽责怕不是时候。血检——

乔安娜：我才不管血检上说什么——

史蒂夫：血检——

乔安娜：我也不在乎什么94.1%或者你拿着哪门子不可理喻的算法算出个28%的美国男人那档子事——

史蒂夫：我会给她买房子，还会给她钱。

乔安娜：那个小姑娘相信你就是她爸爸，就这样，什么数学公式都没用。她相信你是，你还能怎么办？

史蒂夫：上帝把祂的独生子派到人间执行自杀式任务，但是我们依然喜欢祂，因为祂创造了苍翠的树木。我们会在头三个月卖出一百万台，之后每月两万台。所以求求你先放我一马行吗？霍夫曼女士？

【两人对视一阵，史蒂夫扭头出门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