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越南华人难民，兼回一唵兄 -- 随园过客

一唵兄在回复我前文【原创】海外华人的地位时提到：

读后心中不能平静。因为以前有几个朋友当初就是这些“船民”，所以有一些了解。他们的遭遇，其实也是海外华人受迫害后的遭遇，实在让人心酸。而中国政府在其间的表现，实在不能算“最后家园”。所以觉得有必要写一写，让大家有所了解，单开一文。

越南排华大约从1975年南北越统一后不久就开始了。那时的重点其实倒不是针对华人，而是针对私有财产，社会主义政权上台后必走的一步。越南华人大部分在南越，很多从事工商业，经济上比较富裕。这个大家从梁家辉的“情人”里大概多少可以了解到。所以剥夺私产的过程中华人受到的损害大约是最大的。但随着越南进一步倒向苏联，1977年4月开始，越南当局开始有针对性地没收华人财产，并开始向中国境内驱逐华人。

一开始中国政府的态度对接受难民还是比较积极的，甚至还曾派出船只接应难民。但是到1978年7月，中国却单方面关闭了和越南的边境，拒绝让更多被越南当局驱赶的华人进入中国。越方则开始使用武力驱赶，那一时期相当一部分中越边境冲突其实是由此造成的。

中方封锁边境的另一结果就是造成了新一波的所谓“船民”（即指用舢板之类的小船通过海路逃亡的难民）。“船民”在南越垮台后的几个月里出于可以想象的原因曾经很多，但是那一波难民到76，77年以后基本平息，并且到那时已经逃出来的人也基本被美法等西方国家接收了。但是这回是第二波，其特点就是基本是华人。到78年底，东南亚各国收容的船民已经达到10万。

到这个时候到底中国收容了多少从陆路和海路来的越南华人呢？据79年一月新华社报道，20万。

再下面发生的当然就是79年2月的对越自卫还击战，邓小平所说的“打屁股”。这场一惩就走的战争给越南华人带来的可决不是什么福音，越南开始更加变本加厉从政府到民间一致排华。到1980 年，中方收容的越南华人增加了6万，而东南亚国家收容的“船民”则激增了30万。

这总共40万的“船民”华人承受的苦难我想大家都有所了解，对船民在海上的死亡率估计从1/3到2/3不等，活下来的幸运者被新马泰印尼等地的难民营收容，后来又辗转来到西方（主要是法，美，加，澳四国）。据估计美国收容了这40万船民中的20多万华人，也包括我那几位朋友。所幸现在他们经过自己的努力，事业颇有成就，家庭幸福，也加入了美国籍，其中还有一位作了当地小政客。

那么那些在中国的越南华人难民怎么样了呢？

据2004年的世界难民调查，中国有30万不到一些的越南难民，基本是越南华裔。这个数字的来源是联合国，因为联合国难民机构对他们有经济救济。考虑人口增长等因素，这与中方提供的到80年代中接收的越南华人难民数字相差不大。

这些留在中国的越南华裔多数集中居住在特别划分建造的华侨农场里，另外也有1/4左右被安置在其他农垦农场和林场，剩下还有1/10左右因为有亲戚接济等原因由“社会零散安置”。

对于这些越南华裔，中国政府拒绝给他们中国公民资格。他们在中国的待遇与难民在其他国家类似：可以在中国自由旅行，在工作学习等方面政策上不受歧视等等。但是他们有特殊的身份证明，也需要定期向所属的收容地点报告。在官方文件里他们往往被模糊的称为“难侨”，但是在正式国家法规里却找不到对于难侨的正式定义，而且没有比较统一的有针对性地让他们加入中国国籍的途径。也就是说，近30年过去了，虽然不排除少数例外“恢复”中国国籍从而成为“归侨”的，这些越南华人中的大多数在中国依然只是“难民”这个在其他国家是临时性但是在中国却好像是永久性的身份。

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无法从这些越南华人的遭遇里得出您的“当华人受到迫害的时候，中国是他们的最后家园”的结论。

• 【原创】民族·大国·兼贺新春

咱国家有点钱的时候也就这7，8年。人穷志短啊。当年穷的时候出的各种不平，各种错误，希望以后能一一解决吧。

我们系一个研究生就是船民的第二代，他的姓氏一看就是中文，后来大家熟了一些，才知道他父母就是跑出来的船民。

当时我家是在广西沿海地区的一个林场，班上近一半同学都是越南归侨。林场方面为了安置这些难民专门盖了一些住宿楼，是当时林场里除了总场办公楼（两层）以外唯一的楼房。只是这些人始终被视为一个特殊群体。林场里一般称他们叫“越南华侨”，像我们这些小孩子不太懂事，互相吵架的时候就直接骂他们“越南人”。

前几年看到过一份资料，说当时我们那个林场大概一共安置了七百多名归侨（难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据父亲（我父亲当时也是这个林场的领导之一）一位同事说，当时这给林场带来了不小的经济负担。

听说中越关系改善后这些越南华侨的处境也有所好转，很多人来往两国之间从事贸易活动。

我的一位师兄在越南排华的时候离开越南，被安置在市郊的华侨农场，这并不影响他后来上大学。这位仁兄是个才子，后来又到复旦大学攻读双学位，然后去了美国。

我直到高中的时候班上还有同学是越南华侨身份，后来也上了大学。

而是中国政府捏在手里压越南的一张政治牌；对于越南政府，这也是一张政治牌——起码过去如此。说到经济负担，接纳这些华人难民（绝对不是华侨，他们早就没有中国国籍了，因为中国自从60年代以后就不再承认双重国籍）花的钱一点不比让他们入籍少；对于越南政府，接纳这些难民返乡——如果他们愿意的话——的开销也不是承担不起。

现在的情况是：中国政府主张这些难民返回越南，越南政府方面目前也基本上没有障碍，但是这些难民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意，事情也就先这么僵持下去了。我估计这事最后伴随着第一代难民陆续老死中国、而他们在中国生育的子女自动获得了中国国籍或者取得其它国家的国籍后，就会不了了之；历史上的很多难民问题也是这么拖来拖去、消散于无形之中。

其实现在越南经济发展也很厉害。会越语和汉语应该也方便做贸易吧。俺们这里有个女的应该是华裔，会说越语，汉语，和柬埔寨语。俺觉得她应该能做不少事，可惜她只是在越南超市当收银。有点遗憾。

多年以前在英国伦敦的一个中餐馆。记得当时不是吃饭时间进去的，俺是唯一客人。可能是厨房不忙，他就到前面闲坐，并且主动和俺交谈，用的是“国语”。知道他是越南难民时，俺起先感到很奇怪。在俺那时的记忆里，越南难民就是越南“华侨”。70年代后期，越南政府把他们赶出越南到了中国边境一侧，好象跟友谊关还有某种联系。还有就是，那时的越南兵经常到中国境内抢牛。因此，中国政府不得不出兵，教训教训越南政府，也就是后来的中越反击战。

俺当时就一井底蛤蟆，想当然地以为他在英国是偷渡客，立马表达了俺的同情，不容易啊。几番交谈过后俺才整明白，他说他是英国政府接过来到的英国，并且每月还给他发生活费。用他的话讲，他工作只是不愿意在家闲待着，和生活所迫没关系。

俺那时傻啊，就是不明白，他英国政府整这事干嘛？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认个要饭吃的叫花子当爹，还要整天供养着，天下哪有这等事，莫非是帝国主义也会犯昏？俺曾以“轻蔑”的口气，请他介绍俺加入到难民队伍中去。

那顿饭吃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可俺没忘当俺走出餐馆时他看俺的眼神，因为俺当时认为他的神经有毛病，俺就是不信他的任何解释。那个时候的确没有任何道理嘛！

经验有限，借鉴渠道不多。何况自身法制建设也还是在摸索阶段。

考虑到刚刚结束文革，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在调整，邓小平等人正在为改革开放进行努力，那么为越南难民做的事情，也不算太差了。

对照一下，印尼暴乱时的中国政府表现，与2006年多次撤侨，是不是有天壤之别？

再假设一下，如果有今天的丰富经验，1950年代，1960年代，1970年代，1980年代，1990年代，中国有多少次解决台湾问题的机会？

你的资料很丰富。但你至少承认40万难民有近一半被中国接纳了。

http://world.people.com.cn/GB/1029/42354/3879725.html

你说我自封的华侨我不介意，反正海外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因为勤劳而受到歧视

这群人与中国文化和社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正如你所说的，这些文化背景是受歧视的原因（理由？）之一。你认为这群人是华裔也好，是华侨也好，不改变这些事实。

但是，你反感的东西、你认为是宣传故事的东西，恰恰是我亲身体验的东西。所以，我即便我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也会应为你的反感而产反感。

我提到于店小二关于看电影的故事，是亲身体验的事实，无论称呼我和店小二是华裔还是华侨都改变不了我的体验。

我在大陆曾经有邻居、同学都是华侨（或者说是华裔，我不在乎），他们是印尼排华时回国的（或者说是去中国的），我现在还有好友是印尼华侨（我是这样称呼，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华侨）。所以我认为中国是华人的家园，你反感也改变不了我在中国和海外与他们交往的感受。

回顾一下这场争论也很有意思。起因是laozhong一篇中国人为什么不关心自身利益的文章。laozhong的Liu2的观点，是根本反对华人形成团体的。而你的观点与他们不一样，你说

你这句话我十分赞同。如果华人不形成一个团体，其人数和参政意识能提高美国华人地位吗？但你与laozhong一道极力去中国化的观点与你这段话是有矛盾的。如果华人否定自身文化，能形成一个被称为华人的团体吗？这个团体还叫华人吗？在你《海外华人地位》跟贴里，Liu2是直接反对80/20促进会的。laozhong是直接宣言不要任何团体的个人奋斗。

你认为中国无法直接为海外华人利益有所作为，因为涉及国家主权问题和国籍问题，这我同意。但是，你不能完全否认中国的强盛对海外华人的地位有某种帮助。因为只要海外华人被称为华人，就无法使他们完全割地与中国的联系。当然，每个人的处境回有差异和不同，感受不一样。华人受歧视这一事实你是在文中承认的。华人要做为团体来提高社会和政治地位也是你承认的。华人应该根据当地法律保护和争取自身权益我也承认，华人不应该指望中国强盛来争的自身权益我也同意，而且应该是正道。

华人之所以是华人，是他们的文化根源在中国。这是华人团体的印记。如果中国国家任人宰割，标记着中国文化的人就要被人鄙视。这不是法律问题，是文化感情问题。有欧洲血统的美国人对欧洲历史文化就不屑一顾吗？他们的历史书文明史不是以欧洲为中心的吗？

2006年时中国政府撤回的依然主要是具有大陆及港澳护照的公民，还有个别台湾护照公民。在印尼暴乱时，持中国护照的在印尼华人依然问题不大。

中国特殊的政治现状（两岸），以及大量海外华人对国家（政府）的认同感不足，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现状。当初邓翁访东南亚，这群印尼人不一样是反对邓翁所说的“我们都是中国人”这么一说。那么，对于这群持他国护照的华人，发生了动乱，该如何处理，在感情与国际关系之间掌握一个怎样的度，此外还有难民安置的经济问题。这多种因素之间的平衡，我觉得很难拿捏。

政府到底代表的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民族？这种认同感，很难是单方面的，其实应该是双方面互动的才对。邓翁可能当初就认为是当方面的，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出了事，如果真的去了军舰去接一群不认同自己政府的印尼人，那又该如何处理？

其实，在这个河里，论“民族”或“中国人”这么一说，就已经觉得这个情感与法理问题难以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