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秦始皇和长生不老 -- cmmrc

我给你讲讲苏格拉底的故事吧。

《申辩篇》里的故事梗概大家基本都是知道的，雅典人审判苏格拉底，结果他拒不认罪，最后饮鸩而亡。鄙俗的解释——苏格拉底为了真理牺牲了自己。

一个不太常见的解释——苏格拉底的那些罪名并非莫须有（不敬神、教唆青年等），苏格拉底自己对智慧的追求在切实损害城邦的伦理生活。

讲了一个什么道理？政治生活是需要微言大义的，一种真理不能以直白的方式显现，必须以曲折的方式得到表述，否则将破坏城邦的伦理秩序。

所以老百姓的道德信念是维持秩序的一个必要元素。真理本质上要求被保持为秘密——一则说出来被人明白了破坏伦理秩序；二则说出来也被人不当回事。

所以明白话只能讲给明白人听，对糊涂人要讲糊涂话。

我从今年初开始就在我的家人朋友同事中推销道德相对的观念，用这个来解释当前社会道德的缺失问题。我没你这么深厚的历史功底，只能大概地用《双城记》《老古玩店》之类的类比，看了你的大作，好了，给我提供弹药了，谢谢啊！

这种智慧自己知道了就好了。你到外边传播很多时候就是在扰乱他人正常的生活秩序。

有些话在西西河能说的，在公共论坛未必能说。智慧和幸福往往不是两件可以得兼的事情。

历史性的。那可是“损害城邦伦理秩序”的阿。“河蟹”理论虽然内里已经败絮其中了，可是ccav不还是天天大喇叭播个不停嘛。不播还真不行呢。

现在还没到拨乱反正的当口，颠覆性的工作那是以后某个时间的事情。

马克思和老毛都告诉大家一个并不深刻的道理：聚集起来的loser们也是有力量的。

不好好处理loser们的问题，政治秩序是无法保障的。道德感的作用就在于此。

每个人都有实现自身人生价值的需求，但是整体上而言，这种机会是稀缺的。你让无法在社会体系中上升的人怎么办？道德情感就是他们人生能量的一个去处。

有多大料干多大事。问题就在很多人没有自知之明，认为能干超出自己所能的事情。要把这类人用道德规范圈禁起来。

而且很多时候人们的不满表面上显得是“价值多元”，实际上是受着“意见”左右。真正找到所有伦理政治思想的源头及其主要的衍生形态，其实并没有很多。这类人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贡献，但却一定程度上干扰破坏国家共同体的在当前时代最为紧迫的任务。怎么办？如果利益上可以圈禁，有能力搞福利社会，就搞福利社会；如果不行就搞思想领域上的圈禁，就是搞伦理道德来约束他们，反正他们的思想能力也猜不透，基本上自己琢磨一辈子也出不来的。

无论这种方式被人们怎么称呼，“matrix”、“愚民政策”、还是好听些的“为人民服务”都在讲得是社会成员必须要产生分化（阶层、阶级、分工随便怎么叫），都要服从某种安排，按照某种秩序行事，干好本职工作，不要做什么越轨事件，社会才能运转正常。

驾驭好某种道德规范对loser们不是什么坏事，对社会整体来说会是一件好事。如果你普遍性地去摧毁一种道德信念，社会在整体上的礼崩乐坏之后仍然会去尝试建立这种信念。

真正不要神的人是很少的，面对死后世界或者无法言说的世界，能有几人不颤颤巍巍？这种超越世界的理想性，是任何道德信念和宗教的源泉，你是无法摧毁的，因为任何时代都会有无法被语言所固定的神秘的东西。固然有人能参透其中的玄机，可是彻底想通能有几人？又有多少人在这个过程中又再次动摇了？在马克思主义的大旗下，继续搞宗教崇拜的现象我们见着还少了嘛？

因此指望彻底性的祛昧或者启蒙也许又是另一种意义上“宗教”。所以现实的是，不是去指望祛昧，让人知道“把道德打死”了这样一件事情。而是去利用这个“道德未死”的现状去干有用的事情。

你说的“道德之死”其实即便在西方也不是很晚才被知晓的，比尼采早得多，古希腊的哲人就知道这样一件事情了。但是治国的人们从来就没有丢弃这个东西，都在尽可能去驾驭这个东西，在东方主要表现为儒家，在西方主要表现为基督教。然而这两个东西到了资本主义现代性下都开始失去作用了。可是我们当代的人们不是去天天告诉所有人“道德完蛋了”，因为也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告诉”，普及这一道理不如忽悠一个适合于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新道德”，让人能够容易接受的道德规范，而不是那种明显反对人们的“道德直觉”的真理。

你要把“道德的历史性”告诉所有人就是在把“道德死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了。因为无论是基督教或者儒家都是在试图造就一种超越性的道德伦理体系或曰道德形而上学，他们的“造神”和“造道德”是一体两面、互为因果的事情。这种超越性是道德得以自我证明的核心环节，如果你抽掉了这个也就等于宣告了道德的死亡。

我也没有要求提倡什么“个人主义价值观”。我也没想探讨具体利用何种道德伦理或者意识形态来规范社会行为，我只是在一般性探讨和政治有关的问题。

为什么我要提“loser聚集起来是有力量的”。因为你诉诸普及“道德的历史性”这样一个“真理”的同时就在把政治判断的权柄彻底交给一个能够充分理解这样一个道理的政治精英阶层，这是因为普及这样一个道理是不可能的。

如果你真正想贯彻毛泽东的思想路线，就得理解真正意义上的“群众路线”是怎么回事。群众或曰老百姓是有自己的诉求的，其中一条就包括对一种道德形而上学或者说一种具有伦理意义的神的追求。这个东西你无法避免，所以你就要给他们这样一个东西。毛主席把自己奉献出来了，给了人们以道德理想或曰这样的一个“神”。可是我想他主观上未必愿意如此，只是迫不得已，这就是毛泽东的群众路线当中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如果像你那样处理，让人到处去宣告这种“道德历史性”，不仅是在干无用功，并且也是在干脱离群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