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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 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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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李中岚把擦完汗的手绢收回袖子里,心不在焉的看着下面的游行,暗自寻思:这次和他在中京见面,是不是有点冒险?虽然有给这几个万里之外的朋友当导游的挡箭牌。她收回目光,看着前面几个栏杆边上看游行的家伙。虽然中京的纬度不算低,2月份按理说温度也是全年最低的,但是接近中午,温度却还是让人汗流不止,她多少有点羡慕石佳琪,小丫头把外套脱了,用袖子打了个结系在腰间,自己可不敢在这里脱身上的博袖曲裾的汉服,反正也就今天一天。她想起石佳琪在车站刚看到自己的时候就好笑,小丫头眼睛发直了半晌,却出来一句:“原来和服没了背后的小枕头这么好看。”她不得不解释半天汉人的衣服和和服有什么区别。

上午接了佳琪他们一行人后,她回家向爷爷说,今年籍田节,要给这几个家伙当导游,不陪他去广场上的观礼台罚站。爷爷有点不高兴,但是听她说起来的是石佳琪,当年她在故国毕业旅游时候认识的热心朋友后就释然了,还说要见见佳琪的哥哥。

爷爷为什么点名要见佳琪的哥哥,她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石溪琅,可是她失望的发现她仍然只看到一个很普通的高个子中年人,虽然他妹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有着同样相貌特征的他却相貌平平。

石溪琅左边的丛展江放下望远镜,向霍子冲转头说:“有点想不通啊。”

这家伙嗓门和他身材一样魁梧,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除了他的说话对象之外,霍子冲仍然在专心举着望远镜看着下面游行彩车上穿着各种民族服装的女孩子,没有搭理他。

丛展江也不在乎:“你说说,那个考证过程是不是中山国玩的骗钱花样啊。”

霍子冲还是没有答话。旁边的石溪琅眉头却皱了一下,拉了一下丛展江,向他放低声音说:“唉,说话也分个场合,别忘了中山国的通用语言是汉语,这里至少有几十个中山国公民能听懂你说什么。”

虽然周围乱哄哄的,李中岚还是听到这句话了,她忍不住笑了。对石溪琅说:“据说我们中山国人不但勤劳勇敢,而且善良,我们不会对客人怎么样的。另外,要是有人在大街上开骂,骂别的不好说,要是骂我们的政府,那就擎管放心骂吧,只要你对被围观不在乎就行。”

石佳琪好奇地问:“围观?”

李中岚笑着回答:“是啊,1分钟后就会有上百人围观,几十人一块跟着骂的。然后十几个人会对骂,各自骂对方支持的政党该对被骂的事情负责”

石佳琪唯恐天下不乱的追问:“那为什么现在没人围观丛先生呢?”

丛展江也笑着起哄:“哎呀,是啊,为什么啊?要是有人围观,咱们就卖票来骂。”

石溪琅右边的成婵探头看看丛展江,又转头对着李中岚笑道:“我猜是丛先生长的有点对不起票价吧,要想让人买票来看骂中山政府,怎么不得佳琪出马啊,当然,要是李大小姐肯友情出演,咱们的鲑鱼大餐就不用自己买单了。”

李中岚格格一笑,说道:“我可是李家人,不敢骂。”

然后她偏过头来,看着丛展江问:“丛先生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被骗了,因为自己常被人骗吗?”

丛展江见美女和自己说话,大是兴奋:“非也非也,你们还记得今天的考题吧,我大概数了下,70道选择题还好说,可是罗夏墨迹测验是要写答案的,这也就是说,评卷子得要人来评。可是,我刚交完卷子,走出考场外的那个走廊,他们就发证了。一屋子可有几十个人呢,这考官得有多快的评卷速度啊。”

成婵点着头,向李中岚笑道:“嘿嘿,原来咱们丛先生是因为人家让他太干脆利落的过了而不舒服,也真是的,里面明明有心理测试内容,你们中山国的考官怎么就没看出咱们丛先生的受虐倾向啊。”

石佳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见丛展江有点尴尬,李中岚忍着笑道:“其实丛兄怀疑的也没错,这种考试,一般情况下是没人评试卷的。”

丛展江脸上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就说嘛,我就说嘛,明明走个形式,考证还要1钧米。黑啊...”

李中岚轻轻一笑,道:“别急啊,我说没人评,可没说你的考卷没被评卷啊。考题虽然有不是选择题的部分,但是那些题都考了几十年了,我们这里上亿人次都考过了,你还指望什么古怪的答案没人答过,做个语义分析的软件能有多难啊。所以,这些考卷你提交后计算机当然能立刻就把结果出出来了。至于考试的费用,租考场不要出钱啊,你考试时候头上带的脑电波EEG设备不要钱啊。对了,每年都有游客来我们这里考射击证的时候及时查出动脉瘤的而保住一条命的。比起你们腹黑兔国的体检费用,我们这个考试费用恐怕不能算贵吧。还有啦,这个考试可不是走个形式,你也不希望今天晚上去射击场玩的时候旁边有人发神经朝你扫射吧。”

听李中岚说到晚上的活动,石溪琅踌躇了一下,说:“还是我们出子弹钱吧。其实在这里打枪比我们国家里面便宜太多了,别为这点钱让你的朋友为难。”

李中岚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为难的,在中山这种事情很平常的。我弟弟中昆他们服兵役以前都是找太子蹭子弹的。”

听到太子二字,霍子冲转过头来,笑问:“这里也有人外号叫太子吗?”

李中岚皱眉道:“外号?谁会做这种僭越的事啊,我说的太子就是中山国君的儿子。喏,就是广场西面皇室家族画像里国王右手边的那个。”

石佳琪张大了嘴:“好帅啊...”

石溪琅皱起眉头,不满地说:“大姑娘家的,矜持一点好不好,而且拜托你提高一下自己的智商,中山国的太子可不会傻等灰姑娘,没看画像里人家都抱小孩了。”

石佳琪嘻嘻一笑,问李中岚:“画像里面他抱的不是他哥哥姐姐的孩子吧。”

李中岚苦笑着解释道:“那就是他儿子,他们这一代是然字辈,按照家里的传统从孙子兵法里面取名字,他爸爸米沛仁选的是风林火山阴雷。米然风是老大——要不他怎么是太子。不过就算米然风没结婚,你也没戏。米族只能和高种姓的米禾稻种鲑舟网七族通婚。嗯,反正你们别担心子弹的事,中山国本来就鼓励老百姓到射击场练习,我爷爷最初的提案里面就是免费子弹,结果被禾小壮和他那伙绿禾组织的人以环保为由给搅黄了。所以,最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役军人免费,预备役第一年每天500发免费,多出射弹数按照成本收费,预备役第一年后到服役期满按照子弹成本收费,中山公民按子弹优惠价格交费。”

霍子冲瞪大了眼睛,吃惊的说:“一个人加上一个非政府组织就能拦住兵部尚书要推行的政策,亏你们还是君主制国家,真给古往今来的独裁者们丢人。”

虽然家里有个兵部尚书,但是一般李家子弟听到别人高谈民主独裁的时候都有学巢由的冲动,李中岚也不例外,但她还是皱着眉头反驳说:“1,中山国是君主立宪制,不是君主制;2 当年如日中天的大宋首相王安石的变法也被一看门的郑侠的一幅流民图给拦住;3 禾小壮是禾家人,非政府组织,骗鬼去吧;4 我爷爷是三十多年前提这个提案的,那时候他还只是游骑兵第一师的一个旅长,离兵部尚书差一大截呢;5,我爷爷自己后来自己也想改。”

石佳琪奇道:“你爷爷想改他自己提出的提案,真的?为什么啊?”

李中岚点头:“真的。不过这说起来话就长了,还要从他在子弹提案提出前5年的事情说起,那年中山国制定了团长戍边制度,规定所有陆军团的驻地都必须在中山国的边境。”

丛展江笑道:“所有的团,怎么可能啊。你们国家腹地没有驻军吗?”

李中岚轻轻摇头,说道:“海空军不算。那一年除了游骑兵第一师,所有内地州府驻军都移到边疆了。骑一师的驻地在东京平林府。但是骑一师那年也改了编制,师下面下辖的不是团而是旅,旅下面是营。”

丛展江哦了一声,还要说些什么,石佳琪却早已不耐烦了,抢着打断他还没说出的话,道:“姐姐不理他,团长要待在边疆,和免费子弹怎么又有关系了?”

李中岚这时候才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眼前的这些人还一无所知,她不得不解释道:“陆军的晋升次序里面团长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台阶,这条规定一出,在陆军中凡是想要升到比营长高,就必须去边疆至少干一年边防团团长。”

丛展江笑道:“不至于吧,那你们骑一师的旅长也是边防团里过来的?不可能吧,野战部队的指挥官怎么可能来自守备部队。”

李中岚迷惑的问:“为什么不行啊?在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啊,虽然骑一师的旅长不是来自边防团团长,他们是从预备役旅长中选出来的,但是边防团团长再向上一级就是预备役旅长啊?”

丛展江顿时好像挨了一棍子的表情,喃喃念道:“我的天呐,从守备部队退到预备役,然后突然跳到野战部队,我的天呐...”

石佳琪嘻嘻笑道:“还我的地呐,说了姐姐不用理他,姐姐快说为啥当一年团长就要弄免费子弹提案。”

霍子冲笑道:“这还不明白吗?要到边疆守一年,多惨啊?还不得给点免费子弹安慰一下,不过,当兵的天天玩枪,这个对他们有什么吸引力啊?”

石佳琪眨着眼睛,嘟囔道:“边疆待一年很惨吗?鹰回山脉上的那一串雪山,富原的戈壁落日,潦凫沼地上开着飞舟滑翔,这些地方不管哪里待一年,我都要开心死了。”

石溪琅连连摇头,做出一副夸张的痛心疾首表情道:“大小姐啊,你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啊。你怎么不提鹰回山脉的高原肺水肿,富原的风沙和一个月也洗不了一次澡,还有潦凫沼地那里比拳头都大的蚊子,你这几个地方的高级宾馆也就住了一天,当然不觉的苦了。要是让你在那里的兵营住一年,你还不得愁死啊。”

李中岚笑着点头:“对啊,所以团长戍边规定一出,老百姓就不愿意当兵了。当时一提当兵,就觉得那不是要去吃苦,就是要去一个没前途的地方混日子。说起来本来部队里的晋升也和一般老百姓没什么关系,在团长戍边规定前,十个团长里面至少有九个是高种姓的那几族。所以那几个家族本来应该会反对这个规定的,而且以那几个家族的势力,这个规定不可能有机会通过。但是那时候废太子事件刚刚被捅出来,报纸广播里面不敢说这个,就只好翻出来我爷爷写的《6月战役经验教训》热炒。弄得谁也不敢拦这个提案,最后团以上军官履历中必须有戍边的经历的那个提案就这么通过了。”

石佳琪迷惑地问:“为什么那几个家族都不敢拦?”

李中岚笑着说:“因为他们都怕一拦,东拉西扯的说不定就要扯到废太子的事上了...”

石佳琪这下才听清楚“废太子”三个子,立时怒道:“废太子?!谁要废太子!!谁敢废太子!!!”

李中岚抿嘴笑道:“大小姐,四十年前米然风还没出生呢,这里的太子说的不是米然风啦,是他大伯米沛智,喏,就是画像里面那个络腮胡子。”

石佳琪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然后舒了一口气,说:“他啊,废就废了吧。”

李中岚笑意全无,叹了口气,说:“你要是见到我爷爷,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米大叔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总没有好命。”

石佳琪好奇的问:“你爷爷和米沛智有什么关系?”

李中岚看向广场上的画像,呆了一下,然后回答道:“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之后就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废太子事件后就再也没有来往过。也没听爷爷说过他们为什么不再来往,我猜可能米大叔觉得对不起我爷爷吧。其实爷爷和我们说起米大叔的时候,从没因为我太爷爷的死怪过米大叔。”

石佳琪瞪大了眼睛:“你太爷爷的死?”其他人也都静下来,看着李中岚,等她说下去。

李中岚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我说了这个说来话长,这个事情源于米家祖宗留下的一条祖制。差不多一千年前,统一中山的米孰鸷留下一条,皇家子弟必须服兵役,而且服兵役的时候,必须找一个侍读。在服役的时候,两个人各自用对方的身份去。”

霍子冲问:“是防刺客吗?”

李中岚又想了想,说道:“也许吧,但是米家的皇家子弟在成年前身份都是保密的,没人知道他们身份。没这个侍读也足够安全。现在对这个制度的一般看法是这样的:既要皇家子弟通过服兵役知兵事,又防止他们在军中服役时候收到过分的照顾,如果马屁精们要照顾也不至于照顾到他们头上。”

丛展江一拍大腿,赞道:“明白人啊,孩子都是惯坏的,不是管坏的。”

李中岚没有理他,接着说:“本来侍读一般是从米禾稻种四个家族出,但是那一年,米大叔提出要我爷爷来当太子侍读。他这话一出来,不但当年的米下数国王反对,我们家我太爷爷也不赞成。但是米大叔就是坚持,结果最后我爷爷还是以米沛智的名字参军,而米大叔在军队里面就成了李文刚。本来他们就会像他们之前1000年的太子和太子侍读一样,太子平平安安的服完兵役,太子侍读因为这段经历有一个不错的前程。但是一件事情的发生改变了一切。”

石佳琪有点紧张地问:“什么事?”

丛展江眼睛一亮,笑道:“我知道是什么事?”

石佳琪不满的瞪了丛展江一眼,道:“李姐姐好不容易卖个关子,你还不表现一点作为听众起码的素质。瞧我多配合,你配合一下会死啊,在这儿卖弄什么啊。李姐姐不理他,我们不听他的,你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啊?”

李中岚脸红了一下,尴尬地说:“嗯,是,那个,嗯,对了,在他们入伍的第二年,6月战争爆发了。”

石溪琅对着自己太太询问的目光低声回答道:“就是上世纪60年代身毒入侵中山的那一仗。”

李中岚对着石溪琅点点头,接着说道:“身毒的入侵出乎所有中山国人的意料,直接导致当时的巡田司都指挥使米下称在战争开始后的第二天就被带上军事法庭,以渎职罪被判死刑,判刑当天就被枪毙了。虽然米下称是国王米下数的弟弟,这也没能救他一命。”

丛展江惊讶道:“毙了,不至于吧,身毒打这一仗的时间的确不容易猜到,往前推一年他们刚被我们胖揍一顿,国都新帝力一日数惊,弄的都要迁都了。谁能猜到在这当口他们一转身就来打你们了。”

李中岚沉吟道:“听我爷爷说过这事,他说米下称既冤也不冤。不过他的解释我就听不懂了,好像说你们当年撤军什么的。”

丛展江哈哈一笑,说道:“没错,我们是在边境上赢了后就见好就收了,不但后退到战前实际控制线,还把身毒军战俘和武器还给他们了。你爷爷是不是说我们把人枪还给他们,他们就有实力来打你们,怎么可能呢?身毒后备兵源那么多,才不会光指望靠着这几千还回来的俘虏打仗。”

霍子冲在旁插嘴道:“咱们既然放人还枪,那意思就是不打他们了,这样他们就不受咱们牵制了。”

丛展江笑道:“岂有此理,我现在也没牵制着你,你怎么不去揍溪琅一顿。”

石溪琅啐了一声,说:“其实我知道身毒为啥在那个时候打。”

石佳琪在旁边撇嘴道:“吹牛,李姐姐本乡本土的都不知道,你这个外地人反而知道了。”

石溪琅涨红了脸,不理妹妹,闷声道:“当年和我们打了以后,我们不但不乘胜追击,反而还枪还俘虏,那是因为我们有不得已的原因。”

丛展江抢道:“向前线运兵运物资油料隔着世界屋脊,国内又是三年自然灾害,政治上从大将军的万言书开始的动荡,差不多就是这些吧,我们就算当时太太平平,也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力量来支持一场在高原上的战争,何况当时又穷又乱。不过这个和身毒打中山有什么关系。不是又用小霍的论调,我们没力量牵制,所以身毒就要打中山?”

石溪琅摇头:“当然不是了,我说的是你说漏的一条,5月份,毛毛熊在咱们西域成功挑唆起了一场暴乱。虽然说起来不过跑了6万人,但是这可就要在你刚才说的内忧上面还要加上外患一条。加上白头鹰,咱们当时可是同时和世界上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为敌。”

丛展江皱起眉头,沉吟道:“就算如此,和身毒又有什么关系?”

石溪琅笑了:“你忘了身毒人什么本事天下第一了?”

石佳琪在旁边追问:“什么本事啊?”

石溪琅笑着说:“要饭的本事啊。别的国家最多也就要钱要物资,再不成器的,无非要点保护。可是人家身毒可本事着呢,连独立都能要来。当年就是靠着这手要饭的本事,从牛国手里要出了独立。”

丛展江哈哈大笑,边笑边说:“不错不错,非暴力不合作,身毒在这个方面的本事当真了得。”随即又皱眉问:“扯了这么远,还是没说你的理由呢,你说身毒人为啥在这个时候打中山。这可是暴力行径啊。”

石溪琅敛起笑容,正色道:“因为钱啊。咱们腹黑兔和白头鹰那边是从白头鹰打高丽时候结下的梁子,毛毛熊又在那一年和我们交恶,两边一看我们愿意去世界屋脊打仗,怎么会放过这个削弱我们的机会,冷战时候能同时要到白头鹰和毛毛熊武器的,全世界也就身毒这么一家。不过白头鹰给的比较有限,虽然白头鹰指望着身毒削弱我们,但是他们当时和寿麻关系好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寿麻对他们给身毒军援的做法非常不爽,结果弄得他们给身毒东西也给的别别扭扭。至于毛毛熊,他们倒没这个问题,尽管他们给的东西大部分是身毒向他们白要的,可是以毛毛熊那种骨子里的铁公鸡本色,身毒还真以为自己能从人家那里占多少便宜?火炮是白送的,但是炮弹价钱却是市场最高价格,白送战斗机,配件上狠砍几刀就回来了,更别说毛毛熊的前线战斗机百小时就要大修,这一回厂大修,身毒银子就掏的海了去了。身毒舍不得把飞机当废铝卖掉,就盘算着自己建个大修厂,毛毛熊一听,甭提多开心了,马上派人送东西给身毒建厂。身毒这次留了个心眼,花大价钱找了些懂行的公鸡国鬼子——他们原本想找乐善好施的白头鹰鬼子,可惜白头鹰鬼子正对他们从毛毛熊那里拿东西吃醋,所以他们只好去找同样的老牌航空大国——公鸡国,公鸡国的鬼子们帮他们仔细写了个厂子运行从原料到耗材的长期合同,毛毛熊一点折扣都没打,大笔一挥,签了,这份爽快劲让身毒为花那笔钱请公鸡国鬼子直后悔的肠子抽筋。为了补偿这笔损失,身毒人索性同样的合同又签了几份,在全国各地修了若干大修厂,修起来之后,至少从纸面上看,维修能力足以满足身毒空军要求了。”

成婵笑着问:“这次身毒没吃什么小亏吧?”

石溪琅笑了,李中岚突然发现,这个家伙笑起来还真的是很奸的样子。石溪琅笑着说:“没吃什么小亏,身毒人怎么会在有大亏的时候去吃小亏!厂子不假,原材料合同有懂行的公鸡国鬼子把关,也不假,可是同样不假的是,身毒人里面没有懂行的人,在出了几次重大事故后,厂子就只好闲置了。不甘心的身毒人去请毛毛熊来帮着把工厂运行起来,毛毛熊倒是不摆架子,一请人就来了,但是来了人,身毒得开工资吧,人家背井离乡的过来,你不得给点补助啊,人家来教你,你不得出点技术转让费啊,于是这一点那一点的,身毒人突然发现,在这些大修厂做一次大修的费用都赶上把飞机送到毛毛熊那里做两次大修了。据路边社的报道,来的毛毛熊专家回国后都因为在身毒国出色的表现,获得了斯达汉诺夫式工作者的奖章。不过不管怎么说,身毒人跟着学着,总算慢慢能自己把这个厂子运行起来了。后来,没几年,哦,说起来这都是和中山那一仗以后的事了,不过在那一仗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几年后,鱼巢比斯出来了,毛毛熊来问身毒人要不要,这不废话吗,这种好东西身毒当然要了。不过要归要,身毒人还是在买之前问清楚了,虽然尺寸大了些,鱼巢比斯可以和鱼巢基本型用同一个大修厂,大部分配件也是通用的。”

成婵笑道:“这次他们总算学精了。”

石溪琅又露出了他那奸诈的笑容:“是啊,可惜在军火市场,懂99.99%是不够的。原来的大修厂要对鱼巢比斯进行大修需要更换一组夹具,毛毛熊当然没在这里和身毒同志们客气。而买下了飞机的身毒人也只好捏着鼻子把夹具买下来。”

成婵笑着问,:“还有这样的,他们后来该不敢向毛毛熊买东西了吧。”

石溪琅奸笑着回答:“放心好了,就他们那种又贪又笨的德行,怎么可能不再上当,这两年不是正和毛毛熊谈要毛毛熊的阿塞都号航母,据路边社消息,毛毛熊很可能无偿给他们这艘航母,要是我是身毒人,听毛毛熊免费给我东西,我还不得吓一哆嗦,而他们那伙家伙好像是听到这个消息都乐疯了,过两年等他们谈成了,咱们就又该有好戏看了。”

成婵笑道:“还真有这么记吃不记打的,对了,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吧。”

石溪琅笑道:“当年更惨,刚刚从毛毛熊那里要东西,不知道厉害,三败两败的,到被我们胖揍的周年纪念时候,身毒就不得不面对自己债台高筑的现实了。但是筑起债台的同时,手上却有了世界先进水平的武器。混成这样子,不做强盗抢邻居,你倒是给身毒人出个更好的主意。”

李中岚哦的一声,说:“石大哥还真是比我这本地人还清楚那场战争的来历呢,难怪身毒一直念念不忘我们的富原,那里有金矿啊。当时爷爷和米大叔就在富原北面和身毒交界的老屋山口,据爷爷说,去那里是米家的意思,认为那里是和身毒交界的边疆,听起来身处和敌国交界的最前沿,但是实际上战争不会在这里打起来,以后太子即位,这个故事流传出去的时候对他名声有好处。”

石佳琪插嘴问道:“为什么战争不会在那里打起来”,

李中岚双手一摊,宽大的袖子垂了下来,她对石佳琪说:“我也不知道,听爷爷说不在那里打也有道理,但是我记不住爷爷说的那些道理,反正也的确有些道理,但是爷爷也说,那里也有打的道理。但是不管怎么说,最后战争就是在那里打起来的。”

霍子冲哂笑道:“在那里打起来是因为身毒笨,在那里打,北面面临着寿麻国的介入干涉,南面要背上400公里的后勤,而且这400公里还是从崇山峻岭中沿着拉杰河峡谷里的公路东穿西绕过来的。放着一马平川的观水镇方向不去动手,非得在4000多米的高原上和对手在山地扯锯,活该被你们中山后来从瑞克.唐戴恩小路抄了后路,被合围三个师,丢人现眼的签下和平条约。”

丛展江冷笑一声,却不说什么。霍子冲笑道:“丛兄有不同意见?有就说吗。”

丛展江又是冷笑一声,然后说:“这些东西是从网上看的吧,哼哼,网上‘砖家’不少啊,可惜棒槌居多,以后要想学点什么,还是优先考虑图书馆吧。”

霍子冲眉毛立了起来,也冷笑道:“甭管网上网下,我说的这些有什么错?大家都是平头百姓,你也不见得是从总参出来的吧,我是棒槌,你是什么啊。”

丛展江笑了:“对不住了,霍兄,我说那话的时候没多想,没注意把你包括进去了。不是我的本意啊。不过你说的这些东西胡说八道的太厉害了,都赶上胡说九道的水平了。哎,你别急,咱们一条一条的说:第一条是什么?哦,对了,是寿麻国的介入干涉。你说寿麻人要想干涉,他们不去拉哈兰平原,反而沿着中寿国际公路在4000米以上的高山峡谷无人区狂奔100多公里,然后沿着身寿国际公路跑20公里,他们这是为什么?嗯,要是你说寿麻人喜欢高山汽车拉力赛,不喜欢拉哈兰平原地势低缓,人口密集我就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霍子冲脸红了,石佳琪看看他们俩,转头问:“那第二呢?”又转头回问霍子冲:“第二是什么?”

霍子冲脖子上一条青筋显露出来,向着丛展江说:“就算你说的对,寿麻人不去100多公里的高山峡谷,为什么身毒人就愿意跑400公里的高山峡谷?”

丛展江笑了:“原因很简单,身毒人干嘛不愿意。进攻的出口就两个,北面老屋山,南面观水镇。再往南就是潦凫沼泽了,那里打起来太痛苦了。无论是老屋山还是观水镇方向,牛车山脉的两个出口都在身毒人手里,他们可以选择任何一边,但是因为和寿麻的紧张关系,他们在老屋山口对面驻军并不刺眼,怎么看都像是防御或者进攻寿麻人的。虽然说起来寿麻在那里就几个哨所,但是中山人很容易相信小霍的观点,从这里进攻会背上400公里崇山峻岭补给线的包袱。这个说法听起来挺有道理,可是别忘了身毒寿麻的冲突是47年就开始了,身毒在牛车山脉北段驻军也是那时候开始的,这么多年下来,拉杰峡谷里面早就是一串仓库兵站了。当然,当时中山人并不知道。身毒把拉杰峡谷划为军事禁区,那里面高山挡着,只用看好山口,一般人很难进去,保密性非常好。要不我觉得中山那个搞情报的米下称死的冤呐。而且说到底,那里面一多半地方海拔高度并不高,没听说在那里看仓库的身毒兵有大面积高山病的。而且虽说拉杰峡谷的大部分地区海拔不高,峡谷两边牛车山脉却是山高路险,战前要说有人能翻过牛车山脉卡断这条线,恐怕中山人自己都不信。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沿着瑞克.唐戴恩小路过来的也就一个营,最重的火器不过是60迫击炮,弹药都是自己背过来的,而且一直到战争结束都没有其他中山军队跟进。这种邓艾偷渡阴平的打法,多少是有点赌运气的成分的,我这么说不是否定中山这次出击,这当然是军事史上的杰作,但是,一个事实是,要是当时身毒指挥员镇定一点,吃掉这个营一点问题都没有。”

李中岚抿嘴笑了,她现在才明白当年爷爷做了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她有点骄傲地向丛展江说:“我爷爷就在那个营里面。”

丛展江有点诧异,问:“我记得看到的资料里面都说跨过牛车山脉的那个营是你们骑一师的,你刚才不是说你爷爷和米沛智去的是老屋山的边防部队吗?”

李中岚点头道:“没错,他们去的是那里,但是老屋山第一周就被身毒人占了,爷爷和剩下的人撤回到后面的筑垒地域,后来赶到增援的骑一师想夺回老屋山,他们除了正面进攻外还想从侧面迂回,就在从老屋山撤回来的人里面找向导。就这样,我爷爷就去了那个后来跨过牛车山脉的营。”

石佳琪向李中岚问道:“那米沛智呢?他也去了吗?”

李中岚神色一黯,道:“他就是因为这个倒的霉。你想想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战争一打响,米下数国王就立刻派人从前线的堑壕里面拉走了米大叔。”

成婵奇道:“拉走?”

李中岚点点头,说:“爷爷跟我们说的,他说他们打到第三天,眼看着就要全都战死在阵地上的时候,国王的御前侍卫赶到了,救下了他们,结果光救他们那一仗,御前16卫士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御前侍卫要带米大叔下阵地,结果米大叔不肯走,最后他是被御前侍卫打昏扛下去的。”

成婵笑道:“那他倒霉什么啊,别人还在打死打活的时候他就已经到安全的地方了,要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中岚也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结果爷爷骂了我一通。还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她收起笑容,正色道:“不过我说的米大叔倒霉不是这个,是后来仗打完了,战报里面领着骑一师那个营跨过牛车山脉的战斗英雄是米沛智,别忘了他们一入伍就更换了身份。结果记者发现太子的名字也是米沛智的时候,就来问国王,米下数顺口就承认了这个是他儿子的光辉事迹。米下数肯定觉得太子侍读不会和太子争这个功劳,而以爷爷和太子的友情,他也的确不会。本来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姓郝的记者把这个冒领战功的事情给发表到报纸上了。开始也没人信那个记者,但是当时御前侍卫都指挥使米万钟一犯傻,就跑过去杀这个记者,结果在追杀的时候撞到一队巡田使,让记者逃了一命不说,米万钟自己还让巡田使给围住了,米万钟见跑不掉就自杀了,”

石佳琪打断道:“一直听你说巡田使,这是个什么单位啊,过海关的时候入境登记的就是他们,我当时还以为他就是你们的出入境管理处呢。”

李中岚回答道:“巡田使有点象你们的公安和国安的混合,既对内维持治安,也抓间谍,反恐。对外搜集情报也是他们。”

成婵问:“后来呢?”

李中岚接着说:“米万钟是自杀了,可是谁不认识他啊,这下大家就有点相信这个记者了,而且也开始找真正的李文刚。这时候米万钟的手下就不干了,他们很多人跟米万钟一样看着太子长大的,对米家忠心耿耿,于是就想完成米万钟没做完的事情,结果那天晚上,御前16卫士...”

石佳琪打断道:“不是在老屋山损了一多半吗?”

成婵不满地说:“别打岔,从老屋山到打完仗,那么长时间还不够他们补充的啊。中岚接着说。他们杀了那个记者吗?”

李中岚黯然道:“那天晚上,他们来的是我家...”

通宝推:盲人摸象,胡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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