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 淡泊

另一边，王规杨和冯必达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编写轨道计算程序了，岭珏冲却还拧着眉头在思索。祁法杰笑道：“老岭还在想啊，这个没那么复杂吧，连我都想明白了。”

岭珏冲却不理他，又沉吟片刻，向陆亡忌道：“陆工刚才说的好像还是不对。”

陆亡忌心里一紧，也是稍稍沉吟了一下，却想不出哪里不对，便问道：“哪里有问题？”

岭珏冲拧着眉头，道：“你刚才说的有一个前提，就是达到抬高角最大的值的时候，就是向上的加速度终止点，也是赫拉脱离赫尔墨斯的地方。这个恐怕不一定吧。抬高角最大的值是向上的速度最大的值，在速度到达这个值的时候，如果总速度还没有达到脱离速度，那么应该还有一段轨道用于水平加速。”

祁法杰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就推迟加速或者减小向上加速度让这两个值一致不就...”说到这里时候，看其他人都是思索的申请，话说了一半，就讪讪地停了下来。

孙喜堂突然道：“岭工说的对，最佳内弹道未必能做到脱离点和向上加速度终止点重合。毕竟这里也是互相制约的，越靠近脱离点，水平速度越大，同样距离的加速度方案，如果靠近轨道后半段，产生的向上速度会更小一点，但是产生高度也小，如果靠前，产生的向上速度大，但是产生的高度也大，很可能还没来的及加速到脱离速度，高度就超限了。”

祁法杰不解地问道：“不就是因为这样陆工才说两者重合的时候抬高角最大吗？”

陆亡忌叹了口气，道：“岭工是对的，我们说的轨道问题里面，真正的重合点只有一个，就是达到轨道最小高度——五百米——的点和达到脱离速度的点重合。从这点看，我们的确没有理由假定最大向上速度的点就是500米高度点和脱离速度点，有可能最佳轨道反而是先达到最大向上速度，然后停止垂直于轨道的加速保持这个向上的速度而全力进行平行于轨道方向加速补足水平速度，达到脱离速度的时候达到500米高度点。”

祁法杰一脸泄气的表情：“也就是是说我们还是没找到向上加速度终止时间点的约束，说了半天，岂不是又回到了问题的原点了。”

孙喜堂哈哈一笑，道：“怎么会，刚才陆工的方法是可行的，不过要修正一下而已。”

岭珏冲也展眉笑道：“是啊，陆工提到的两点约束，够用了。”

祁法杰一脸问号：“我这下可彻底糊涂了。”

冯必达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半个脑袋，道：“我都听明白了，他们是这个意思，我们的程序是一串循环组成的，这个向上加速度的起始点和终止点肯定在最内圈的循环，也就是说我可以用起始加速点，起始加速度值，终止加速度值，最大允许加速度，脱离速度，最大允许轨道高度这些作为已知的值来算向上加速度的终止值的最大值。算法很简单，先用轨道高度算一遍，再用脱离速度算一遍，取两者中大的那一个就是了。”

孙喜堂笑道：“算这个得在循环的倒数第二圈算，计算次数不会少，而且这玩意计算也不是很简单的加减，计算量可能还是挺大的。其实咱们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陆亡忌心念一动，顿时明白了孙喜堂的办法，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沉默半天的种御天也笑道：“孙工稍等，我似乎也想到了，等我一分钟，我理一下。”

冯必达呸了一声，道：“这又不是智力竞赛，孙工有什么办法就说吧。”

种御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过屋子里面的人除了陆亡忌外都在看孙喜堂，种御天瞥见陆亡忌扫过来的眼光，愣了一下，陆亡忌赶快把眼光移开。

孙喜堂虽然眼珠转动，却显然没有看到这些，他再次来回看了一下，笑道：“看来好几个人都想到了。方法很简单，我们是搞工程诶，又不是搞理论，如果定这玩意啰嗦，那么简化处理就是了。首先水平加速到脱离速度的轨道长度和加速时间我们是很容易算出来的，剩下的就是我们愿意为这个抬高角付多大代价的问题了，比如，水平加速用10公里的轨道长度，你愿意为了获得增加1度的抬高角多付出一倍的轨道长度吗？直接给定一个值不就得了。计算量可能会增大一些，不过，咱们用的是克瑞啊，算这么个问题还不至于要咱们挖空心思吧。”

祁法杰也笑了。

冯必达又呸了一声，道：“还真是懒人的办法啊。”

孙喜堂毫不脸红地接口道：“那是，世界可是由懒人推动的。”

在解决了轨道算法问题后，大家继续讨论，因为王规杨和冯必达在忙，虽然原来搞磁悬浮的还有几个比如郝明川，王规檀在，但是他们就刚见面的时候客套了几句，在后来的讨论中始终一言不发。

在缺乏这方面专家意见的情况下，大伙很自觉地避开了泰坦——轨道系统和赫尔墨斯——加速车子系统，话题很快就转向了具体的赫拉——炮弹——设计，或者更确切地说，转向了赫拉克勒斯——炮弹头部的那部冲压发动机的设计，毕竟赫菲斯托斯——赫拉组件最下方的火箭有一大票火箭人去考虑，他们用不着一开始在上面花太多心思。

种御天向孙喜堂问道：“选型会议上你说要用四台冲压发动机，用得着用那么多发动机吗？觉得象这种场合，单发就够了。”

孙喜堂一脸问号：“单发，单发怎么够啊，推力都不均衡，赫拉和赫尔墨斯脱离后还不得翻着跟头上天啊。”

种御天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怪不得你要用四发呢，你忘了赫拉克勒斯主要在大气层里面飞行了，在赫拉尾部装尾翼就能轻松配平啊。”

孙喜堂摇头道：“翼面配平不会很好用，厚了阻力大不合算，薄了又不好装管路散热，拿派嘎索斯来说，在抛掉带着翼面的第一级火箭之前，主翼能烧掉五分之一。这种飞行途中翼面不断不规则变化的，你也不好写控制软件吧。”

种御天笑道：“这应该不用担心吧，第一，这种飞行器怎么可能提前写好控制律进行开环控制，当然是靠闭环反馈来控制的，用传感器实时传回飞行的飞行状态，然后根据操纵输入，伺服机构控制舵机跟随。翼面就算变化，传感器也能实时传回当前过载，过载没拉够就接着拉呗。第二，我不知道派嘎索斯为什么能容忍把舵面烧掉那么多，就任何一种翼面来说，都不可能是实心，最次，也会是壁板夹蜂窝结构，不过那都得是靠近翼面边缘的地方了。在翼面内通过燃油降温没那么难。”

陆亡忌突然哦了一声，众人看向他的时候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想起来为什么派嘎索斯会让翼面被烧掉了，是因为...”

“因为派嘎索斯用的是固体推进剂，没法燃油散热。”孙喜堂见众人看向自己，耸了耸肩，道：“我刚才也是一时没想起来。”

种御天微笑道：“那不结了，这种工作时间不长的发动机也不用纠结多台来保证可靠性吧。”

孙喜堂皱了皱眉，然后释然笑道：“四台发动机也不是为了可靠性，火箭上一向用矢量推力控制箭身姿态，我习惯成自然了。”

种御天接着道：“如果发动机不需要围着进气中心十字配置，那就不必使用圆形头部进气的进气道了。”

“不是说圆形头部进气是最简单最直接的进气方案吗？”陆亡忌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信，毕竟这不是他的专业领域

“圆形进气道加中心锥虽然是可调进气道里面最简单的一种，但是这种进气道靠中心锥前后移动来调节进气，调节范围太小了。而且这种进气道抗进气畸变能力弱，在带迎角飞行的时候气流本身是不对称的，这种进气道的效率会明显下降。”种御天侃侃而谈。

旁边的岭玦冲有点犹犹豫豫地道：“种工，其实中心锥的圆形进气道进气也未必那么不堪吧，海市蜃楼20XH不是也是这种进气道吗，那也是第三代战斗机啊。”

种御天显然有些不高兴，陆亡忌能猜得到种御天这种不高兴的原因，在这几个人来之前，陆亡忌就在孙喜堂那里看到过将来同事的简历，岭玦冲，祁法杰和种御天来自被停掉的拉卡轻型战斗机项目，但是岭玦冲和祁法杰在拉卡战斗机项目里面是设计师，而种御天却是分模块主管，和祁法杰不同，岭玦冲在拉卡战斗机项目的时候是种御天的手下。虽然说起来现在大家到这个项目里面都是从头做起，但是原来的手下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和自己唱对台，种御天显然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不过种御天虽然顿了一下，脸上却还是挂上了略显勉强的笑容，道：“岭工，要是海市蜃楼的进气道好，公鸡国怎么不接着用在他们最新的ACX战斗机上啊。海市蜃楼20XH毕竟是78年首飞的，在那个年代，MD-114还在当机库女皇。”

岭珏冲不说什么了，旁边的孙喜堂却摇头反驳道：“我记得对圆形进气道来说，迎角只要不大于7度，进气道的效率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赫拉又不是战斗机，哥伦比亚炮弹用不着做复杂机动动作。按照派嘎索斯的经验，赫拉的过载不会超过1.3倍重力加速度，不会拉很大的迎角的。再退一步，就算我们需要拉大于7度的迎角，我们也不一定要把进气道来流角度设计的和赫拉轴线平行——只要拉升过载接近，我们甚至可以选择一个最有利的进气道方向，这样就不用担心带迎角飞行的时候气流本身是不对称的这个问题了。说到底，圆形进气道的结构重量是最小的，在我们这个场合里这个肯定还是相对来说更合适的。”

种御天也摇头道：“对我们这种场合，对称进气道恰恰是最不合适的。因为我们发动机前置，前置的结果按照孙工在选型会议上的说法就是发动机的推力轴线必须相对于飞行器主轴线有一个偏转角度。”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孙喜堂的眉头已经拧到一块，却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个我倒是忽略了。”

祁法杰看了孙喜堂一眼，又转头问：“种工，有个偏转角度，那又怎么样啊？”

种御天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用圆形进气道这种轴对称的进气道，那推力偏转的方向肯定也得轴对称，这样就比较难做出斜向下的推力了。除非发动机安装轴线就是斜向下的。否则，圆形进气，再统一偏转斜向下，流场就要乱了，必然会降低总压恢复系数。”

陆亡忌忍不住插嘴道：“上次会议上，凌少冲不是说隐身要求的S进气道导致的总压损失是一个小量，可以接受吗？”

种御天冷笑一声，向他摇了摇头，道：“隐身飞机的S进气道飞行速度比我们的低得多，而且现在的隐身飞机也基本上没有用轴对称进气的。”

祁法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种工的意思，我们该用哪种进气道呢？”

种御天微微一笑，显然是成竹在胸，道：“二元进气道就好的多。”

王规檀向身边的岭珏冲嘀咕了句什么，岭珏冲转头低声回答了，等他回过头，正看到种御天盯着自己，种御天盯着岭珏冲，却向王规檀问道：“王工和岭工以前就认识？”

王规檀连忙回答：“哦，不是，我今天才认识岭工的，刚才种工说的二元进气道我不明白，就问了王工一下。”

种御天笑了笑，道：“嗯，我倒是忘了，你们以前没接触过进气道，小岭怎么说的啊，还是再向大家说一次吧，说详细点，我估计其他人也有不知道的。”

岭珏冲无奈地笑笑，道：“圆形入口进气道就是轴对称的，二元进气道是矩形入口。圆形进气道内一般有一个圆锥体——说是圆锥其实也不完全是，这个圆锥横截面的半径不是线性变化的，圆锥外推，入口处圆锥横截面增大，就相当于进气口缩小了，半圆的可以用类似的半圆锥进行调节。矩形的二元进气道一般用斜板来调节。在进气道的内上表面或者一侧的内表面有一块象合页一样可以折起来的斜板，把这块合页折的角度大些，合页顶端距离另一侧表面距离就更近，也相当于缩小了进气道。进气道设计里面最重要的是进气量和总压恢复系数，进气量要和发动机的工作状况相匹配，因为喷气发动机是通过燃烧燃料加热空气，然后把加热的空气膨胀加速后从喷管里喷出来获得推力的，喷出的空气就来自进气道的吸入。当然，吸入多少空气要和发动机烧多少油来匹配，而烧多少油一般就决定了推力的大小，我们常常听说的飞行员推油门就是通过改变燃油消耗率来改变发动机推力。就算油门不变，飞行速度变化也会要求调节进气，速度高了，同样面积的入口进来的空气就多，如果油门不变，这时候就要把进气道关小点来保持进气量和油门匹配。进气道设计的另一个关注点是总压恢复系数，总压包括动压和静压，比如我们现在身边的空气总压就只有静压，就是一个大气压，而要是一个风扇对着你吹，那就是一个大气压加气流的动压，动压是流体速度的平方乘以流体密度除以二。进气道的总压恢复系数涉及两个地方的总压，第一个总压是空气未受进气道干扰的总压，第二个总压是燃烧室入口还没有经过燃烧加温的进气总压。后者与前者之比就是总压恢复系数。”

王规檀挠了挠头，问：“这两个地方总压不相同？”

岭珏冲点了点头，道：“当然啦，第一个地方的总压是大气压加飞行速度的动压，空气被吸进进气道，首先会因为进气道压缩作用提高静压，同时在增高静压的过程中降低流速而降低动压，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有损耗，提高总压恢复系数就是减少这个损耗。”

王规檀啊了一声，道：“种工说的隐身的S进气道会降低总压恢复系数就是说S进气道会增大这种损耗？”

种御天笑道：“不错，王工理解的很正确。进气道当然是越平直，总压损失越小，每一次弯折，增加减小流管截面积都会带来总压损失。结果就是减少推力。一般来说，每个弯折在设计上是有限制的，不应超过四到六度，如果弯折角度超过了，气流就可能分离，导致总压损失急剧增大。进气道有一些改变是必须的，比如调节进气量的改变进气道截面积，再比如进气道扩压减速，我们前面说过，因为要把气流在到达燃烧室前减速到亚音速，所以要让来流减速增压，减速增压的方法就是减小进气道截面积。为了减小这个过程中的总压损失，我们就可能设计多波系进气道，让气流不要一下减速到亚音速，而是经过几道斜激波减速后再用喉道口的正激波减速...”他说到这里，看着王规檀又皱起的眉头，笑了笑，道：“超音速气流打在进气道唇口，管壁转折点上会产生激波，激波分正激波和斜激波，气流在通过正激波后一下就被降到亚音速了，而且气流速度方向不变，但是产生的阻力和扰动会非常大。气流在通过斜激波后降速少，但是阻力和扰动相比正激波而言小的多的多，所以一般进气道会设计多个斜激波加上喉道口的一道正激波来减速来流。”

孙喜堂突然笑道：“岭工和种工提到的进气量和油门匹配，其实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问题。我们做导弹的一般是反过来的，由推力设计燃油消耗率，然后反算进气道的尺寸——因为导弹发动机主要用于巡航，推力是不变的，所以导弹不需要调节推力，对我们的赫拉来说也一样。可以想象的到，赫拉克勒斯的推力不会大到需要减小油门的程度。所以我们不需要可调进气道。”

祁法杰摇头道：“我们会烧完一个燃料罐子就扔一个，质量的减轻会减少对升力的需要，也就减少了为了产生升力 而要求的阻力，同时扔掉罐子也减少了飞行器的表面积，空气阻力肯定是随之越来越小。总而言之，推力导致的加速度会越来越大的。那时候就要调推力了。”

孙喜堂笑道：“这个倒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设计合适的爬升角度变化率来适应，推力大就爬升角度大些，让推力去克服重力而不是用于加速就是了。”

种御天失笑道：“推力还是要调整的，我们的速度是不断变化的，这个孙工没法否认吧，而且高度也不断变化——高度变了，空气密度就变了。这都要求我们调节进气道流量捕获面积尺寸。我们的赫拉和一般的同高度同速度的导弹还是不一样的。”

祁法杰点头道：“对啊，我们的速度和高度是不断变化的。对了，种工，咱们是不是可以有结论了。”

种御天微笑道：“我觉得讨论到这里，大致的方向就差不多可以定出来了，就用二元多波系斜板调节进气道。头部进气，所以我们不用考虑附面层处理，顶板前伸增加流量捕获面积。”

祁法杰笑道：“顶板，嗯，偏转方向向下，喷管自然向下的，而且顶板前伸的预压缩还能起到弹翼的作用增加升力，好主意。”

这时，郝明川怯生生地问道：“种老师，流量捕获面积是什么？”

种御天微笑着向岭珏冲道：“你向小郝说一下吧。”

岭珏冲皱起眉头，板着脸，却不看向郝明川，他们这几个好朋友对姓郝的都没什么好感，而且这个家伙名字里还有个川字，听起来就像是和郝直川有点关系——而实际上和听起来差不多，这个郝明川真的就是郝直川的弟弟，虽然岭珏冲不像陆亡忌一样看过其他人的简历，不知道郝明川和郝直川的关系，但是对姓郝的反感还是让一脸不爽，显然对“给姓郝的解释问题”颇为不愿。他好像背书一样道：“进气道的重要参数之一就是流量系数，它就是进气道前流量捕获面积和进气道截面积的比值。”

种御天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陆亡忌却感觉他的笑容里有那么点得意的感觉，种御天转头向郝明川道：“小岭解释的有点简单啊，我再补充一下，进气道会对吸入的空气增压，这样吸入的空气比进气道截面积乘以空气流速对应的空气体积要少，因为部分空气被增加的压力‘挡’着进不来。而合理设计进气道，可以增加吸进来的空气，提高流量系数。比如通过进气道侧板或者顶板或者飞机机身或者导弹弹体对空气进行预压缩的预压作用，再比如圆形进气道中心椎体或者二元进气道前身的顶板侧板引起的斜激波打在进气道唇口上，就可以获得最大的捕获面积——因为激波挡着，通过激波的空气不会泄露，会全部流入进气道，设计的好，甚至可以让进气道流量系数等于一。”

郝明川皱眉问道：“既然斜激波打在下唇口上就能保证不泄露空气，为什么还会有流量系数小于一的情况出现。”

岭珏冲冷笑一声，道：“刚才种工不是都提到进气道增压作用对来流的阻碍了吗，你的理解能力那么差吗...”

种御天立刻打断岭珏冲，呵斥道：“小岭！！”然后又转头对郝明川笑道：“我替小岭道歉，其实这是个很好的问题，冲压发动机会有一种现象，叫做不启动，原因就是进气道增压太大，导致能流进来的空气急剧减少到不足以维持发动机工作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必须避免的。”

郝明川想了想，问道：“那进气道增压设计低一些，可以吗？”

岭珏冲和祁法杰一起嗤的冷笑一声，连孙喜堂也为之莞尔。

种御天责备地看了岭珏冲和祁法杰一眼，然后转头对郝明川道：“进气道的主要功能就是按照发动机需要的空气流量和空气速度向提供空气，设计目标就是发动机燃烧室流场均匀，有尽可能高的总压恢复，尽可能低的外部阻力和重量。但是和常见的工程目标一样，这些目标是互相矛盾的，最高总压恢复系数的进气道肯定是根本不压缩的进气道，但是这样的进气道对发动机根本没用。慢慢扩压也是不可能的，那样需要比较长的进气道扩压段的长度，就算不考虑别的，这段长度越长，空气能量的损耗必然越大，实际上总压恢复系数反而会下降。”

郝明川噢了一声连连点头，道：“谢谢种老师，这下明白了。”

陆亡忌插进来问道：“那顶板的位置是前后可以移动的吗？”

种御天摇了摇头，陆亡忌接着问：“为什么啊，让激波打在进气道下唇口上无非就是顶板尖劈生成的斜激波的马赫角度而已，这个角度只和飞行速度有关系，如果可以调节顶板的位置，在不同的速度，不是可以始终让激波始终打在下唇口上吗？”

岭珏冲和祁法杰齐声道：“是因为...”俩人对视一眼，祁法杰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岭珏冲笑道：“是因为不好做，进气道唇口尺寸对进气效率是很敏感的，一般不会太厚，一块长长伸出的薄板悬臂梁，而且还要做成可调机构，受力显然不合理，而且这里也不是定常流，可调机构本身的间隙必然会在随时间变化来流下产生不可预见的振动，在别的地方振动也就算了，在这里振动，那后面的流场也就比较恐怖了。而且这里你能放伺服机构的空间也就在调节斜板和顶板之间那块地方，因为进气道内部的弯折角度得在四到六度以下，所以这个空间相当靠后。这样一来，要想做一个在很大动压下能前后伸的顶板机构就很困难了，虽然未必不可能，但是肯定不合算。”

孙喜堂摇头道：“这个顶板的尖劈你们做不薄的。”

种御天微笑道：“也不见得非得多薄，最后还是要看吹风结果来定，但是应该不会很厚。这个小岭他们说的对，进气道唇口尺寸对进气效率的确非常敏感，记得腹黑兔他们改鱼巢战斗机，提高进气效率的办法就是进气道唇口半径由0.2毫米改到2毫米。”

孙喜堂笑道：“种工大概没有超高速飞行器设计的经验...”

陆亡忌注意到种御天脸色嘴角抽动了一下，但孙喜堂显然没注意到，仍然笑着说道：“超高速飞行器一般会弄一个钝头，”他停了一下，手向郝明川压了一下，道：“一般的超音速飞行器为了避免产生阻力大的正激波，飞行器头部都是尖尖的，但是速度要是再高，就得把飞行器头部弄的粗大些，钝些...”

陆亡忌也不待见郝明川，见孙喜堂没有注意到种御天的不快，反而注意到郝明川想提问的神情，对此在心里不免连连摇头。

孙喜堂接着道：“超高音速飞行器使用钝头的目的就是为了产生正激波，因为正激波是脱体激波，和飞行器会有一个距离，不像斜激波附在飞行器上，这样就能很大程度减小因为速度高引起的气动加热的烧蚀，因为激波升温发生在脱体激波那里，气流会带走大部分热量。实际上就算你把飞行器做成尖头也没用，一会就烧圆了。最极端的是回收的航天器，登月的太阳神飞船返回的指令舱是个圆锥体，在再入大气层的时候就是圆锥体底边的球面向前。”

陆亡忌见种御天的脸色难看，忍不住和起了稀泥，道：“其实就算顶板厚些，相对于进气道尺寸，仍然可以看成是小尖劈，它产生的所谓正激波无非就相当于顶板的延伸，在这个所谓的正激波边缘仍然是两道斜激波，只是不附在顶板上而已。”

种御天微笑道，声音里似乎也带着笑意道：“原来如此。”

“他笑的够勉强的。”陆亡忌在心里默默地道。

祁法杰突然道：“刚才种工说进气道要吹风，咱们有风洞吗，还是还送到白头鹰那里去吹？”

种御天苦笑道：“咱们哪里来的三倍音速风洞，自然只能送到白头鹰那里吹，虽然三四马赫的风洞，吹一下不便宜，但是该花的钱还是要花的。”

孙喜堂笑道：“不是说凯利约翰逊当年设计斯达083，也没有风洞可用，他就把要试验的机翼装在火箭弹上，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师法先贤——4，5马赫的火箭我有路子诶——咱们仿制的空空导弹就是这个速度。”

岭珏冲摇头道：“这个不成的，你花在设计和改装上的钱比吹风洞要贵多了，而且当年凯利主要是为了找到斯达083的翼型，咱们要吹的可是整机。”

祁法杰也跟着摇头，道：“学凯利也得有他那样的脑袋瓜子啊，就算咱们赫拉的吹风模型装在导弹上，飞出来的结果也得有人能分析。”

孙喜堂奇道：“凯利老头几十年前做的这事，咱们现在还不行？”

航空三人一起摇头，种御天苦笑道：“真的不行，在你的导弹上装赫拉的整机模型，你的导弹速度肯定上不去。装片机翼还凑乎。但咱们主要的难点并不在机翼上。而且这种飞行模拟吹风，主要靠影像结果分析，咱们没这水平。”

孙喜堂叹息道：“凯利真是了不起。”

郝明川突然道：“其实...”

众人向他看去，他喉头咕噜了一下，又不说话了。

种御天温言道：“其实郝工有什么要说吗？”

郝明川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其实...这个...嗯...”

祁法杰冷笑了一声。

郝明川抖了一下，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道：“其实咱们有高速风洞的。”

祁法杰哈的笑了出来：“哟，咱们有高速风洞，怎么我们设计飞机的都不知道，您老先生反而知道了，是不是你听哪个喜欢造谣的记者说的啊？这年头，记者的话能信吗？”

郝明川涨红了脸，道：“我哥哥从来不说假话，那个张成行就是叛徒...嗯，咱们的高速风洞也不是我哥哥说的。”

岭珏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真的是郝大记者的弟弟，咦，法杰刚才说郝直川喜欢造谣吗？你用不着这么急着把这个名头抢过去吧。”

祁法杰也接着道：“还真是家学渊源啊，什么真相都瞒不过，连咱们有超高速风洞这样的绝密都瞒不过郝家人。”

种御天瞪了祁法杰和岭珏冲一眼，呵斥道：“胡说什么呢，这是工作会议，要聊天你们回家去聊。”他嘴上这么说，陆亡忌却能感觉到种御天的笑意。陆亡忌暗想：毕竟他也是航空人，一个外行在聊他不知道的风洞显然会让他不快。

郝明川感激地看了种御天一眼，道：“谢谢种工，嗯，我没胡说，咱们真的有高速风洞，不过还没有开始修。”

这下种御天的脸色也开始尴尬起来，但郝明川却显然没有注意到，反而兴奋地继续说道：“风洞不一定要空气动，被吹风的模型动也可以的对吧，用火箭来动模型有些贵，但是，咱们反正要修一个动的东西——”

陆亡忌脑袋里面像是一个铃铛叮的响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却是和几个人同时喊道：“对，泰坦和赫尔墨斯。”

孙喜堂，种御天，陆亡忌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祁法杰和岭珏冲也恍然大悟一样笑了两声，却又同时停下，皱了皱眉头，好像吃了个苍翼一样。

冯必达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半个脑袋，笑道：“原来咱们修铁路的和航空还真是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