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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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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 Ⅲ】第五十九章

张鸾眼中露出一丝神往,笑道:“待我致仕后,你我再到江湖上去做个令后辈景仰的前辈去。”

“是我能做个令后辈景仰的前辈,你文官当得久了,待到致仕之时哪里还能打能杀,能把你那两枝铁笔提起就不错了。”邢缨毫不客气地说。

张鸾也不与邢缨争,只是轻轻一笑道:“我在衙里还有些文书要处理,你若无事便在此沐浴更衣将息一阵,随后再一同前去豹房饮宴。”

“我去了一趟云南府,人都瘦了,那礼服想是不能穿了。”邢缨懒懒地说。

“你哪次不是如此,一出京师就瘦,一回京师就胖,我前两日才给你新做了一套礼服备着,定是合身的。”

“哦,那你先忙,我去将息一阵。”邢缨说完自去偏厅将息,直到张鸾过来叫他,两人沐浴更衣,张鸾带着奏折一同前往豹房饮宴。

张鸾和邢缨入豹房先去送呈奏折,此时正德也已同时收到司礼监转交过来贴着白封的兵部、户部、宗人府与此次云南府、贵州府、太原宗室相关事件的奏折,天下情势,随时掌握。

晚宴上,赵良不在,周昂不在,乃诺不在,钟信带着钟谨替曲枫引荐殿前,天心和尚来了,山海、柳佐、周义、刀眉、邢缨、张鸾、李龙、石勇、宁儿齐齐在座,高玉忙前忙后,还特意从教坊司叫来一位琴师,与曲枫共谱琴曲。夜郎枸酱摆上来,正德也叫人摆上奴答力月、唐诗从哈密卫派人送来的葡萄美酒,再加上宫廷窖藏,众人真是心满意足美餐一顿。

曲枫与琴师奏琴,江湖气洒脱豪迈,豹房舞姬伴剑舞,剑气光寒。

琴音终了,曲枫斟了一杯酒上前,双膝跪地,高举酒杯向正德道:“陛下,曲枫敬陛下一杯酒。”

正德看着他,并不接酒杯,笑道:“曲前辈这杯酒千斤重,朕还真不好接。”

“曲前辈,内阁已在议事,您且在京师逍遥些时日等候消息。”高玉轻声道。

曲枫直视正德,坚定道:“曲枫就先干为敬,等候陛下佳音。”说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退回座位。

天心和尚随后清唱一曲心经,众人见他清秀眉目,宝相庄严下透着一丝超脱,甚是令人心折。

山海奏起琵琶,

柳佐弹起胡琴,

钟信唱一曲南音,婉转悠扬处透着一丝风流慵懒。

石勇拍烂手掌。

午夜时分,众人皆醉,正德犹醉,便由高玉扶着先回了房,其他人都醉意朦胧各自在豹房内寻着地方将息去了。高玉今天一直有些莫名的兴奋,或许是周昂不曾回京的缘故,即使跪在床前替正德脱靴洗脚也忍不住笑意。

正德端坐床边看着高玉神情,饮着醒酒汤笑道:“朕派你去太原如何?”

“啊?”高玉一怔,抬头道:“陛下,您要臣去太原作甚?”

“襄王府中事,总要有个人去处置。”

“臣可否不去?”高玉委婉问道。

“不想去?”

“嗯。”

“就这般喜欢留在朕身边?”

“嗯。但愿能生生世世留在陛下身边。”

正德笑道:“你啊,真要被消磨掉志气了。”

“臣愿意。”高玉谦恭道。

“罢了,罢了,你往后就一直留在朕身边吧,朕也不用你做其他事了。”

“谢陛下。”

“云南府等事你如何看?”

“臣听二师兄说,此次从云南府运回来的黄金白银足够大同、宣化等地边军五年军饷之用。两教在云南府的产业变卖后还能收缴一批赃款入京。另有十二车共四十八箱珠宝玉石亦都放在户部衙门等候陛下降旨处置。”高玉道。

正德笑道:“朕最是喜欢金银珠宝。户部建议是要朕免云南府一年税赋以示嘉勉。倒也可以。至于珠宝玉石朕打算让工部召工匠制作各类御制首饰在皇庄售卖,且看看这十二车的珠玉能否为朕再带来五年边军军饷。”

高玉抬头望着正德轻声道:“只要是陛下御制之品,天下人便趋之若鹜,这十二车珠玉定能为陛下再带来五年边军军饷。”

“你明日去户部传旨,将这十二车珠玉运送银作局制作各类首饰,再选些上好珠玉召工匠为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贵妃做些好看的首饰,你也选几件做些随身挂饰珮戴。”正德想了想又道:“给豹房那位老人家也送一件简单点的首饰去。”

“嗯。”高玉轻轻应着,替正德拿棉巾包脚,又说:“陛下会如何处置云南府两教之事?”

“此事就依陈天祥所言便是,他二月份的奏折便是如此,此次不过是重提,都察院也是同意的。”

”黎符那月喊冤一事,都察院前些日子已着大理寺派人下去核查了。想必过几天便会有奏折到京师。”

“黎符那氏覆灭,朕着实放下心头大石,从此不仅云南府,整个西南之地皆不再有离心之虑。”正德笑道:“此次刀眉立下大功,朕要重重赏他。”

“目今看来只有日月神教请求接掌黑木镇一事最是考人,不知内阁诸臣会如何票拟?”

“此事内阁诸臣不争个三、五回定不下来,过些时日再说吧。倒是云南府变卖的两教产业所得款项,朕意不必押运入京,就地分为四份,一份赏赐给沐琚,一份补偿受两教荼毒的云南府民,另两份拔给云南府卫所充军饷之用。”

“陛下仁德,云南府民定必感恩戴德。”高玉道。

正德略有所思道:“你不肯去太原,那朕就让李龙去吧。”

“他才回京师又让他出京?太累了吧?”

正德失笑:“你倒不怕他在京师。”

高玉面色微红,一笑不语。

“也罢,就让他在京师略做休整。”

“只是这襄王府奉国将军夫人到底有何事要上京告状?”高玉好奇地问。

“妇道人家能有何事?不过是吃醋捻酸,妻妾争宠。”正德将醒酒汤碗递给高玉,高玉收了棉巾,接碗。

“朕睡了,明日不必叫醒朕,这几日内阁想必都会热闹,你且转转去。”

“臣明白。”高玉将碗放在桌上,服侍正德睡下,才端了水盆出去,复又过来取碗,吹熄了灯,小心关门而出。

第二日一早,高玉带了锦衣卫去户部库房押运十二车珠玉到银作局,再亲自带工匠替皇后、太后、皇太后以及那位豹房妇人选了些上好珠玉,让匠人设计款式呈送宫中定夺。随后他自己也挑了些宝石玉石叮嘱匠人精心设计制作。上午办完此事,下午又去了宗人府,说是替皇帝问问襄王府事,宗人府则说襄王府送来的所有文书都送到都察院处置了。高玉又前往都察院,看到襄王府奉国将军聪洬夫人丁氏与宠妾陆氏互相攻讦对方的文书,不禁叹息。走出都察院,眼见着日头偏西,高玉紧走两步去了尚膳监,叫人做了冰甜小食亲自送到内阁。还不曾近门,已听到房内争执不休的声音。高玉摇头而笑,敲门而入,与众人见礼,说代陛下赐冰甜小食,众臣谢恩接过,高玉随即归去豹房,此时便已夕阳西下,一日将尽。

正德在农家小院前坐着,吃着妇人为他削的水果,冰食。天心和尚盘腿坐在院中另一处,晒着仅余的阳光,闭目念经。

“陛下。”高玉立在围栏外轻唤。

正德抬首,起身,妇人亦起身,握着他的手,相送到柴门,目送两人远去。天心和尚启目,目光冷沉。

“陛下,臣去看了襄王府奉国将军夫人丁氏和宠妾陆氏呈送的文书。”高玉边走边说。

正德笑了笑,不言语。

“夫人丁氏本是奉国将军聪洬强抢来的,婚后也曾很是有过一段烈火烹油的恩爱日子,还生了一个嫡子。不料好景不长,聪洬便看上陆氏,娶她为妾。陆氏性妒如火,屡进馋言,聪洬竟将丁氏赶回家中去。丁氏不忿,率先向宗人府告发陆氏不尊妾道。陆氏也不甘示弱,上书宗人府说丁氏悍妒,不许聪洬纳妾。”

“便是这些?”正德淡淡问。

“丁氏还说陆氏意图谋害她与儿子,意图夺夫人封号。陆氏则说丁氏与从前定婚男家旧情复炽不守妇道。”

正德哈哈而笑。

“太原镇守太监上书说两人在王府中大打出手,互相抓脸扯发,不成体统。”

“聪洬呢?”

“丁氏说聪洬只知偏袒陆氏,陆氏则说聪洬憎恶丁氏,恨不得她先死。”

“都察院可有定论?”

“臣不曾问。”

“当年聪洬与丁氏成婚,邢缨还去居中调停。回来后向父皇禀报说两人直是如胶似漆,聪洬更向丁氏发誓生生世世不分离。哪曾想七年不到,聪洬就恨不得丁氏先死,眼不见为净。”正德道。

高玉道:“人世间千奇百怪,有这等恶缘也不足为奇。”

正德顺手与高玉的手相握,笑道:“你我却是奇缘。”

高玉却认真道:“陛下,臣自小便爱您,若在民间这便是青梅竹马的缘份。”

正德微微一笑点头,看到前方李龙走来,笑道:“李龙来了。”

李龙近前向正德行礼:“陛下,臣有事相求。”

“何事?”

“随扈营千户冷峻之妾贞仪想到清心观落发修行,一生服侍京安郡主,望陛下恩准。”李龙道。

正德看着李龙好一会,笑道:“这又是甚么情天恨海故事?”

“此次云南府平定两教作乱,随扈营千户冷峻及其妻贞秀、妾贞仪皆有大功,尤其妻子贞秀更是居功甚伟,都察院亦亲自为她请功封赏,却为何妹妹要出家修行?”高玉奇道。

李龙不好多说他人家事,只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臣亦不知详情,只知三人同行,三人皆苦,此次贞仪姑娘选择退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此事叔叔知否?”正德问。

“国公爷今晨已去清心观看望郡主,还不曾知。”

“京安郡主安危事关重要,此女可否前去清心观落发修行,须得好好核查一番才行。”正德道。

“陛下,贞秀、贞仪两姊妹乃锦衣孤儿,自小养于皇城,及长便入宫服侍太皇太后多年,又多次以随扈身份护卫太皇太后出行,甚是忠勇可嘉,身世清白。”

正德看了李龙一眼,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朕就恩准了。”

“谢陛下。”李龙道:“臣这就去传旨。”

正德点头,李龙转身欲行,正德却又叫住他,李龙回身,正德望着他好一阵,笑了笑道:“你去吧。”

“是,陛下。”李龙这才转身离开。

“高玉,随我去银作局。”正德道,举步便行,高玉紧跟其后走了。

银作局的工匠们仍在清点从云南府送来的珠宝玉石,有些珠玉已制成各类饰品,但作工相对皇城工匠的技艺自然是有所欠缺。正德便令全部拆掉重新制作。在众多珠宝玉石中,正德相中一块古朴有如巴掌大的雕鹰明黄玉,叫人系了明黄穗子,再在吊带上串了三颗相同颜色的明黄宝石,套在手腕上就走了。

“陛下哪里去?”高玉忙问。

正德笑道:“去见大都督。”

高玉愣了好一会,犹疑道:“陛下,您?”

“怎么,不能去?”

“大,大师兄昨夜不曾出席晚宴,臣以为陛下……”

正德把手中明黄玉一晃,旋手握在手里笑道:“朕贵为天子,乃天下臣民的君父,难不成还不能去这后军大都督府见一下朕的臣民?”

高玉喜声道:“臣巴不得陛下去后军大都督府呢。”

“那还不在前面引路?”正德笑道。

后军大都督府,守门侍卫看到正德和高玉前来,想要进府通报,被正德制止,两人迈步而进。赵良此时仍在后军都督府衙门公堂上批阅文书,虽听到脚步声却不曾想到是正德亲临。也不抬首,只道:“何事?”

“无事便不能来?”正德道。

赵良听到正德声音,微怔之下起身转到堂下,待要下跪见礼,正德已举着手中明黄玉珮道:“大师兄,这玉你戴着甚好。”

赵良怔怔看着正德。

“大师兄,你的心思朕明白。父皇当年也是最担心朕,你担心周昂也是情理之中。”正德背负双手在堂中踱步,微微笑道。

赵良向正德跪下,深深叩首:“臣辜负圣恩。”

正德长吸一口气,凝视赵良许久,缓声道:“大师兄,你不曾辜负圣恩,是朕年纪太轻涉世未深,这世间终究是情理两分方好,朕往后会谨记于心。”

通宝推: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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