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原创】说说什么是在劫难逃--怀鲁迅(-) -- gb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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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写的好,赞一个!
      • 家园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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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怎么看待那句话?

        楼主对鲁迅的分析极好。

        但此篇中,周海婴这句话的真伪首先还有很大争论。

        罗稷南一则根本就不是湖南人,而是云南人。而其年毛在上海,根本就没有安排过什么“老乡对话”。这个对话又何从而来呢?二则,记录中有罗稷南参与的会谈,毛又根本从未谈到过鲁迅的问题。(见下面链接)三则,罗稷南应当于1971年病逝,又何来“把几十年前的这段秘密对话公开于世”呢?当然,好处自然也是罗稷南是一个死掉了多年的人罢了。

        而有人查证过的,毛在建国后谈到过的鲁迅的讲话,附在文后。

        而对于我来说,最核心的一点,周海婴也罢,王元化也罢,黄宗英也罢,不管他们是“制造”还是传播使用这句话,其实都没有很好地认识毛,也没有很好地认识鲁迅,尽管周海婴是鲁迅的儿子。

        正如楼主所提及鲁迅的大慈悲心,其实毛亦不正如此?“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选择),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不选择)”,这只能说是一语成谶。看官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跟鲁迅以秋瑾、夏瑜来自喻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这句话的传播者只是想当然地把毛和鲁迅对立了起来;而把鲁迅跟自己的立场对等了起来。事实上,在1936年之前,鲁迅是一大堆文人知识分子们的敌人;1949年之后呢?今日呢?甚至今日之西西河呢?

        没有大慈悲心,万事皆生恶,何以理解大慈悲之胸怀?

        讲俗点,正如我在另一个帖子里发的牢骚,所谓小资,就是1、革谁的命都好,就是别革自己的命;2,谁是“自己人”,我说了算。

        文人最长的就是名器崇拜,往死掉的不能说话的人身上贴跟自己一样的标签容易,但谁知道他们实际是不是死掉的鲁迅距离有十万八千里。谁又能说他们不是今日之苏雪林呢?

        小资者,没有大慈悲的胸怀,却敢称大慈悲之事、称大慈悲之名。

        罗稷南和毛泽东“秘密对话”质疑

        毛泽东1957年是如何谈论“鲁迅活着会怎样”这个话题的

        1957年,毛泽东确实谈论过“鲁迅活着会怎样”这个话题,但谈话的时间、地点、场合、人物,特别是内容,都与《我与鲁迅七十年》所述迥然相异。

        1957 年3月上旬,具体说是6日至12日,在北京举行了一个规模浩大的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毛泽东提议召开这个会议,目的是为了解决1956年提出“双百方针”以后思想理论和宣传文化领域出现的各种情况。参加会议的除中央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外,主要是各省、市、自治区党委的宣传文教部长和各界知识分子的代表,共有八百多人。值得一说的是,本来是党内会议,毛泽东特意提议邀请了不少党外文化人士参加。会议先是印发了陈其通等人1月间发表在《人民日报》上那篇闯了点祸的文章《我们对目前文艺工作的几点意见》(被毛泽东视为以“卫道士”的面目来阻碍“双百方针”的贯彻实施),又听了毛泽东2月27日的那个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讲话录音,同时,中宣部还以中宣部办公室名义印发了一份题为《有关思想工作的一些问题的汇集》的会议材料,其中编入了33个人们特别关心并用于讨论的问题。这样做,无疑是要宣示此次会议的目的是“放”而不是“收”。

        在随后分成宣传、教育、文艺、新闻出版、高教、科学几个组座谈讨论中,其气氛之热烈可想而知。如参加文艺组讨论的茅盾就发言说:陈其通四人的文章把文学界出现的问题估计的太严重,有些惊慌失措,给读者一个印象, “双百”方针好处少坏处多。是一篇教条主义文章。而陈沂的《文艺杂谈》颇有不革命就等于反革命的味道。而巴金则反映:“双百”方针在下面阻力大,不少人不赞成。现在要“鸣”出来不容易。讲公式化最容易,要“鸣”就要讲自己的话,很多人不习惯甚至害怕“鸣”,作家要有独立思考,有胆量。

        毛泽东自然也利用这个机会听取各界人士的意见。从6日至10日,他分别邀请了宣传、教育、文艺、科学和新闻出版五个组的部分代表进行座谈,差不多每天座谈一次,直接倾听他们的反映,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正是在3月10日召集的新闻出版界部分代表座谈会上,毛泽东直率地谈起了“鲁迅活着会怎样”这个话题。

        据这次座谈会的文字记录稿,参加座谈的人中,有人提到现在的报纸上的东西太硬,还有人反映了最近上海讨论办报问题时提到的一些意见,例如说,“思想性多了,报纸就不活泼”,应该“软些,软些,再软些”。毛泽东直接引用鲁迅的写作来进行了回答:

        你们赞不赞成鲁迅?鲁迅的文章就不太软,但也不太硬,不难看。有人说杂文难写,难就难在这里。有人问,鲁迅现在活着会怎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现在有些作家不敢写,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我们没有为他们创造敢写的环境,他们怕挨整;还有一种情况,是他们本身唯物论没有学通。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就敢写。鲁迅的时代,挨整就是坐班房和杀头,但是鲁迅也不怕。现在杂文怎样写,还没有经验,我看把鲁迅搬出来,大家向他学习,好好研究一下。

        这段话,早在1983年,就完整收入了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和新华社联合编选、新华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不过,在这篇座谈记录稿上,并没有记载“鲁迅活着会怎样”这样的话题。

        事实上,在3月8日毛泽东召集文艺界代表座谈时,便已经谈到了鲁迅,同样也是回答人们的提问。当时,参加这个座谈的巴金对毛泽东说:“我们大家这次讨论‘如何反映人民内部矛盾’?比方说,描写官僚主义,大家都觉得难办,写谁谁都不高兴。还有杂文,上海有人说要全面,有人说杂文就不能全面,鲁迅的杂文,只讲一件事。”毛泽东回答说:“恐怕要来大民主才行,党内提过批评主观主义、官僚主义、宗派主义,还没有展开。现在党内还没有统一思想,哪种是官僚主义?如何批评?还不一致。要整风,那时就好批评了。现在刚刚批评一些,马寒冰、陈其通就发表声明,无非是来阻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接着,毛泽东又谈起了鲁迅:

        鲁迅不是共产党员,他是了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的。……他的杂文有力量,就在于有了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我看鲁迅在世还会写杂文,小说恐怕是写不动了,大概是文联主席,开会时候讲一讲,这33个题目(指此前中宣部印发的《有关思想工作的一些问题的汇集》的会议材料,其中编入了33个人们关心的问题——引者注),他一讲或者写出杂文来,就解决问题。他一定有话讲,他一定会讲的,而且是很勇敢的。

        很明显,这段话也是在回答“鲁迅活着会怎样”的假设,不过是以毛泽东自己提问的方式说出来的。

        由此我们可以确认:“鲁迅活着会怎样”这个悬念式的设问,最晚是1957年3月上旬就出现了,而且与1956年提出“双百方针”后思想文化界的活跃气氛有关,与毛泽东在1957年1、2、3月间大力推动“双百方针”的贯彻实施,反复宣传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思想有关,但与稍后的反右确实没有关系。

        关键是,毛泽东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内容同《我与鲁迅七十年》所述也是迥然相异。且不说作为政治领袖的毛泽东,说出鲁迅“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不合常理;且不说以毛泽东对鲁迅精神一以贯之的理解和推崇(1937年就说鲁迅是“圣人”,到1973年还重申鲁迅是“圣人”,而自己只是“圣人”的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合常理;就以毛泽东谈论这个话题的背景和目的来说,他也不可能萌生出鲁迅被关进牢里或识大体不做声的设想。当时,他一心破除贯彻“双百方针”的障碍,给那些担心写批评文章让人抓着辫子挨整的知识分子和文化人打气鼓劲,用毛泽东自己的话,是“把鲁迅搬出来,大家向他学习”。如果搬出来的是一个在牢里写作的鲁迅,有多少人还愿意向鲁迅学习呢?如果搬出来的是一个“识大体不做声”的鲁迅,又有什么必要呢?显然,这两种假设当时都会同毛泽东谈论鲁迅的初衷南辕北辙。

        当然,毛泽东也设想了,“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鲁迅)也会不写的”,仅此而已。谈到这个设想的用意,显然是指称那些被毛泽东视为“左”倾教条主义的人弄出来的气氛,诸如他当时反复提到的陈其通、马寒冰等人的文章,以及文艺界对王蒙小说的批评,特别是各级干部中比较普遍的对贯彻“双百”方针的观望犹豫等等。毛泽东提议召开全国宣传工作会议,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要澄清这种气氛。所以,1957年4月5日在杭州召集的四省一市省市委书记思想工作座谈会上,毛泽东还回忆起3月8日在北京同文艺界代表座谈时巴金和他的对话。他说:“巴金对我说杂文难写,我说有两条,一条是共产党整风,整好了,就有自由批评的环境了;还有一条是,彻底的唯物论者是不怕什么的。” 正是基于对“彻底的唯物论者”的战斗精神的期望和呼唤,毛泽东才搬出了鲁迅,并坚信在新中国成立后“大概是文联主席”的鲁迅,“他一定有话讲,他一定会讲的,而且是很勇敢的”。因为“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毛泽东对自己这个判断的自信,并具有那样浓厚的感情色彩,是不难体会得到的。

        通宝推:双虎,九霄环珮,
        • 家园 这段话有好多可以成为造出那段话的材料,所谓断章取义

          无非如此:

          你们赞不赞成鲁迅?鲁迅的文章就不太软,但也不太硬,不难看。有人说杂文难写,难就难在这里。有人问,鲁迅现在活着会怎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是,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现在有些作家不敢写,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我们没有为他们创造敢写的环境,他们怕挨整;还有一种情况,是他们本身唯物论没有学通。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就敢写。鲁迅的时代,挨整就是坐班房和杀头,但是鲁迅也不怕。现在杂文怎样写,还没有经验,我看把鲁迅搬出来,大家向他学习,好好研究一下。

        • 家园 我相信太祖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我相信如果万一鲁迅活到了那一天

          他也会这么做的

          虽然他一直声称 我和鲁迅在思想上时相通的。

        • 家园 送花送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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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这个分析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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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厉害啊, 那这篇你怎么看?

          如何正确理解1957年的“毛罗对话”

          文中提到了你指出这几个疑点, 不过又说

          尽管对上述细节心存疑惑,但笔者还是相信“毛罗对话”是真实存在的,理由有三:一是新华社当年的报道能够证明罗稷南、黄宗英等人确曾参加了那次围桌谈话;二是曾听到罗稷南讲述这段对话的陈煜、贺圣谟与现场见证人黄宗英三人之间的相互印证;第三点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根据现有资料,早在整风反右前的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议期间,毛泽东就曾三次回答过“倘若鲁迅活着,敢不敢写”的问题。

          话说回来, 部分人宁愿简单地相信这句话, 而不去多做考证, 原因它本身颇有几分道理; 又出自伟人之口, 省却了很多论证口水. 往好的方面看, 这是述而不作, 往坏了说, 也是你说的"文人好名器"的佐证: 主席是最大的名器.

          我觉得鲁迅和其他人的论战, 还是一种人文知识分子的"内部矛盾", 好像没有到要否定整个群体存在价值的地步. 而这个群体在建国后受的打击之大, 直到今天还有些直不起腰来(至于为何至此, 那是另一个问题, 我不否认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在57年, 也只有识大体和唱反调这两种选择. 除非鲁迅转变成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和革命者, 而不是仅仅出现在毛泽东的马列主义案例教学中, 他才可能超越这两个选择, 成为"帮忙"或"帮闲".

          以上很浅薄的看法, 见笑.

        • 家园 这话是真的

          但此篇中,周海婴这句话的真伪首先还有很大争论。

          当时在场的还有黄宗英,后来写过回忆文章。最早发表在《南方周末》上,当期我看过。

          • 家园 南方周末,造谣媒体,可信性大大打折扣喽!

            看看南方周末这些年来早的那些谣言,肆无忌惮的造假,真心不可信呢!

          • 家园 谢谢,很久没掉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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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我在上文中也提到过黄宗英

            各自有自己的判断吧。我在上文中也提到过黄宗英,黄宗英把这一次对话明确定位了当年的7月7日(当然,也因为这是唯一一次他们有可能见到毛并座谈的机会)。

            而我的态度是,正如我不相信周海婴(他文中就这一点有太多的漏洞了),我也不相信黄宗英。二则是,即便老毛真的说过类似的话,那到底黄宗英、周海婴,是怎么理解的,又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正如我前文所说的,他们这些人就以为自己是跟鲁迅一条战壕的(然后被老毛迫害?)?前两年文人们还大肆揪辫子说老毛感谢日本人侵略中国,把老蒋称为老朋友呢。

            在上文中,我所引用文章的作者也分析过7月7日在中苏友好大厦的这次见面,而且也分析了罗其人的性格、前后一贯的言行,包括在同年8-9月间写作一系列反右的文章,见文后引用框1。所以这是一个很值得存疑的地方,即以罗其人的前后言行、风格、立场,并且以照片见这是一个有大量文艺界人士参与的公众性质的座谈,当众问这样的问题,跟罗的一贯行为反差太大。当然,黄宗英可以说罗那天就是犯了混,反正罗死了无人知。

            其二,根据毛前后的言行,这句话很可能不会存在,或者也绝非“打压鲁迅”的意思。因为即使在当年3月份,毛还在讲话中说——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见引用2]。

            所以,无论这个毛罗对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简单地把它当成“老毛要鲁迅闭嘴”或者“老毛要把鲁迅打成右派”,那他们肯定没怎么认真看毛泽东文集。

            其三,从周海婴发飙,到黄宗英接声,其中有太多的弱点,让我觉得很生疑。首先,周海婴的大量描述是错误的。包括对罗稷南本人的描述(罗根本就不是湖南人),对场合的描述(根本就不是什么老乡聊天性质的座谈会,而是有上海市地方领导以及科学文艺界旗手们参与的座谈会),与会者(周谷城根本就没有与会),还有罗稷南死前“把几十年前的这段秘密对话”告诉了自己的一个学生这种陈述(罗稷南71年就死了,而周弄成“九十年代罗老去世,我因定居北京,没能前赴告别”;罗老阴魂不散?还是周老幻听幻觉?更言,毛罗对话能是什么“秘密对话”?看本文转的那张座谈会现场照片,有这么多人在一起的秘密对话吗?罗本人的身份能在如此多人在场的场合,攘开众人和毛进行“秘密对话”吗?)

            而黄宗英之后的发言中的几处,对于弥补周海婴的漏洞而言,太过于完美了,简直到了too good to be true的地步。我不是说完美的那些细节就不是真的,而是黄宗英的发言,简直就是为了专门弥补周海婴的漏洞而制作的;这样倒是让我很不舒服,仿佛黄的文章的重点不是在罗毛对话上,而是在给周海婴圆谎上。

            首先,黄宗英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因为罗稷南面见毛泽东的机会很少并无“老乡闲聊会”(废话,连老乡都不是),所以能且只能给出7月7日这个时间免得受到质疑,这样的话不幸周谷城就不能在场了。其次,她特别强调了“他俩一个湘音一个滇腔”来为周海婴搞错罗身份来补洞。此外,还得让罗正确地死于30多年前来修补又一个错误。这样,周海婴所说的那个罗稷南才真的是客观存在的一个罗稷南,而不是90年代还活着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罗稷南”。而为了让罗稷南发言,她竟又必须由一篇“《铁骨铮铮罗稷南》”起头,这样罗的发问看起来才合情合理,而全然不顾罗在反右期间的言行。

            当黄为了补漏洞,用力实在也太过。为了让罗能够跟毛问上这个问题,黄说“毛主席对照名单扫视会场,欣喜地发现了罗稷南,罗稷南迎上一步与主席握手,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他俩一个湘音一个滇腔,我只听出“苏区一别”的意思。”不错,毛当年是与19军的代表“陈小航”(罗的本名)打过交道。但既然是“苏区一别”,毛又如何能从罗稷南这个名字中认出这个“罗稷南”就是当年自己曾经在苏区请吃过饭的“陈小航”?[另看附3]

            而从周海婴到黄宗英最大的疑问就是:当事人们都死了。所有周海婴及黄宗英提到的可能听到本次毛罗对话的当事人都在周黄二人发言之前死掉了。罗稷南、周谷城死掉了;黄宗英所提到的赵丹,应云卫也死掉了。

            其实也有人健康活着的,但正如黄宗英所说的“我是现场见证人,但我也想不起有哪一位还活着的人也听到这段对话”。这也就是说,其他活着的人,就一定不可能听到当时他们有幸听到的毛罗对话(座谈分了很多桌,谁在上海能不能去看看那个中苏友好大厦的咖啡厅到底有多大?老毛“爽朗地答道”的声音距离几桌会不会就听不到?)也就是说,按照黄宗英的定义,陈铭珊、谈家桢(两人在黄宗英发言时尚在)不在他们“电影圈”那一桌,而王元美(至今尚在)这个剧作家则肯定也没有听到?反正民主党派领导人陈铭珊,搞科学的谈家桢,90多岁还要求入党的王元美是被黄宗英忽视了。他们,按照黄的大概定义,不是有效的证人,他们听不到。

            其他人没有听到,而听到的人都死了。这个局面有些蹊跷,但依然不能说不可能是真的。但是,下面就有点儿夸张了。

            黄宗英可是讲,在她的梦里,铁骨铮铮的罗稷南向他走来(辛苦罗先生了,总得给人做道具),是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莫不是啊!啊一定是,一定是为那桩事——既非“军事秘密”,也非“党内绝密”,可竟然掖在我心角落里45年,从来没说过,从来没写过,不久前却由当年的后辈现今亦年逾古稀的周海婴给捅了出来……

            而为了向读者保证她的话的可信,她强调——

            我是现场见证人,但我也想不起有哪一位还活着的人也听到这段对话

            所以几乎黄宗英是打了包票:1-这个事情是真的;2-这个事情很重要;3-没有活着的当事人了;4-这是一个秘密,即曾经活着过的当事人们,没有在活着的时候跟别人怎么讲过、或者传播过这个秘密。

            也就是:我知道你们不知道我知道

            但根据周海婴的写法,以及2002年之后众多文人们以笔杆子为武器做幡然醒悟状回忆这件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啊。

            其一是,周海婴说,罗几十年后跟他认为信得过的学生全盘托出;看,有人知道。其二,然后周海婴是怎么知道的呢?说是1996年在宁波开会时,听一个曾经“亲聆罗老先生讲述的朋友告诉我”。哇,你也知道?原来“信得过”的人真多!其三,2001年,王元化也跟周海婴说,他也听说过。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大家都知道。可能不是满大街俗人都知道,但如果满大街都是文化人的话,那满大街的文化人都知道了。(所以黄宗英需要用罗稷南来托梦,并说大家都不知道;但貌似在这个文化圈里,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因此,在2001年周海婴通过公开出版书籍披露了这个“满大街”都知道的但罗稷南死守了几十年才和盘托出的秘闻之后。“满大街都知道”被一直把“那件事情!(有感叹号的哟)”掖在心里45年的黄宗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途径居然还是周海婴通过两道转手从一个90年代还没有去世的“罗稷南”那里听来的。

            也就是,我终于知道你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而我们一起让大家都以为我们不知道。

            所以黄宗英赶紧跑出来说,这个秘密我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但我知道。

            就是我得让你们知道我知道你们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哦!

            行,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知道了。具体来说,应该是我们大家都“被”周黄二人告知了大家都知道了。不过这个故事的缺陷就在于,所有的那些被周海婴和黄宗英当作消息来源的人们,要么是1-黄宗英口中所有的当事人都死了,2-周海婴口中没有交代有没有死的线人们,包括周海婴口中的那个罗稷南几十年后告知的学生(几十年后怎么也是80-90年代吧,看来这个学生也是灵魂对话者),还是1996年还活蹦乱跳的亲耳听到过罗老先生讲过的朋友,甚至包括曾经跟周海婴说过他知道而2008年还在的王元化,线人们都没有直接发过言,尽管一群文人墨客早已经把这个话题炒得比煎饼还热,貌似不认为这句话不是真的就已经不算政治正确了。

            [注:根据leqian同学提供的线索,陈焜和贺圣谟在周海婴发言之后,也发了言,这是我功课做得不够,向读者道歉。]

            不得不说,这个“秘密”的形成和发展,都充满了灵异,有舞蹈之美。

            下次那些知道了人类社会命运的知识分子们,祝你们健康长寿,并且最好还有个真名真姓。

            谢谢大家。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引用框1

            一篇是1957年8月下旬,上海市第二届人代会第二次会议开始前夕,《文汇报》、《解放日报》、《新闻日报》邀请部分代表进行座谈,主要内容当然是反右,罗稷南也在被邀之列。代表们的发言在三家报纸上发表,从8月24日《文汇报》所登内容看,罗先生的发言比较起来火药味还算是不浓的。此外,在8月27日至9月4日举行的上海市人代会期间,出席会议的上海市作家协会的负责人巴金、周而复、柯灵、唐弢、章靳以、郭绍虞、赵家壁、严独鹤、罗稷南曾有一个联合发言,9月4日的《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同时发表,前者题为《进一步开展文学界的反右派斗争》,后者题为《坚决保卫社会主义文学事业》。9月12日,上海《解放日报》又发表巴金、周而复等十位上海文学界代表人士的联合发言《彻底揭露右派骨干份子、“诗人”、“莎士比亚专家”孙大雨的丑恶真相》,署名者中有罗稷南。这三篇均是座谈或正式会议上的发言,且两篇是多人署名,其应景随势之态,是不难体会的。作为中国作协上海分会的书记处书记和上海市人大代表这种风口浪尖的身份角色,在当时能做到这样,也属不易。由此也可知罗先生绝非喜出风头硬要往风口浪尖里钻的人。以这样的性格,又看不出同毛泽东有多深的交往,很难想象他在7月7日晚上那次座谈的大庭广众之下能当面向毛泽东提出“具有潜在的威协性”的话题来。

            引用框2

            第二次是在1957年3月10日,毛泽东接见新闻出版界代表时谈到:“有人问,鲁迅现在活着会怎么样?我看鲁迅活着,他敢写也不敢写。在不正常的空气下面,他也会不写的,但更多的可能是会写。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鲁迅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是彻底的唯物论者。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彻底的唯物论者,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会写。”

            附3:

            ( 上文提到,根据我个人的愤怒的不负责任的猜测:黄宗英为了使周海婴谈毛罗对话这个事情看起来证据确确,补上了周海婴对罗稷南到底是哪里人都搞错这个事情,特地说了毛罗“他俩一个湘音一个滇腔”。

            这里有另一八卦小谈资:罗稷南不仅是北大毕业,且此时还已经在上海从事文化工作多年,译作颇丰,精通英语俄语;此前还游历颇丰,在东北的中学里当“国文”教师,在广东人的军队里任职,在闽变中担任要职。就是这样一个年青离乡的北大毕业生,以秘书及文学为职业的名知识分子,久居上海,居然遇上了老毛之后,还“勇敢”地用滇腔跟老毛对话?而且他的方言腔浓重到还让黄宗英女士45年之后仍记忆犹新?

            虽然我不能否认说有些人方言一生都改不了,但不得不说,罗稷南这个国文老师加作家加二三十年上海人实在有些不对啊。你看看人家黄宗英女士吧,年纪没有罗稷南,学问没有罗稷南多,到上海闯荡时间没有罗稷南长,但人家黄女士学得快啊,你看人是怎样说话的? ---- “侬阿听清爽要...

            一叹,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通宝推:jboyin,桥上,九三年,天涯无,gb2312,回旋镖,
            • 家园 从黄宗英的人品看

              既然他能为了不正当的得到别人的财产而不惜收养遗孤,那她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而黑毛也是顺理成章。

              外链出处

              在加拿大定居的一代红星周璇的次子周伟及其夫人回北京,周伟先生送给记者一篇他刚刚写就的文章《为了母亲的微笑》,在这篇大曝内幕的文章中,周伟将矛头直指著名演员、作家黄宗英,他向记者指出,黄宗英在周璇逝世以后,处心积虑,以收养他本人为名,侵吞了周璇的遗产。

            • 家园 谢谢老兄送宝。毛泽东对鲁迅应该是真正的知心而不是利用

              因为他们性格里都有不断自我革命的强大动力

              恭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可通过工具取消

              提示:此次送花为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嗯,有点儿意思
            • 家园 送二还一。顶。

              惊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2 枚 通宝已收。通宝推荐已被记录。被推荐帖会以适当的方式被推广

              最早是在上海的文汇报上看到黄宗英的回忆,讲鲁迅这一段。没想到在楼上的分析中黄宗英竟然这么不靠谱。

              好帖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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