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吃食堂 -- 老叶

对格蕾丝和齐大师这样的厨艺高手，食堂是不值得一谈的，对我可就不同了。

我吃食堂的经验很丰富，从小学就开始了。我的小学是在外地上的，就是我父亲当中学老师的所在地，自然，吃住就和父亲在一起了。父亲的同事们，都是这么解决吃的问题的：去学校食堂买饭、粥或者馒头等主食，自己做菜。老师们的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那时候文化娱乐活动也很少，在吃上就投入了很多功夫。

这些中学老师的家离学校不远，但也不近。远的几十里，近的几百米。自然，周六回家的时候，可以帮农村的家人做做农活，而周一来学校的时候，会背上一个星期的蔬菜（当然也包括咸菜）。每天上午十多点，那些没课的老师就开始生火做饭了。

做饭的标准装备是一个炭炉或者煤油炉，一个小炒锅。老师们把菜切好，拿出装豆油或者菜油的塑料桶，小心翼翼地给锅里倒上油，抓起锅把左晃两晃右晃两晃，油就均匀地润湿锅底，然后会听见滋啦一声，这是菜下锅的声音。这些老师们的宿舍都只有一个房间，菜自然就是在过道里或者门口炒的。我非常相信，这些此起彼伏的滋啦声和飘的很远的油香，对缺少油水学生的诱惑是非常大的。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中考和高考成绩上看出来，每年，考上中专的没几个。

老师们喜欢“打拼伙”，意思就是几个老师合伙聚餐，你出一个菜，他出一瓶酒，几个关系好的老师就开始喝酒穷聊了。我就知道，他们那时候还张罗着要我父亲和另外一个老师做亲家。结果那老师不干，说他女儿要找一个上中专的。后来这话传到我妈那里，我妈很生气，从此就没给那位老师好脸色。那时候中午我回到父亲的宿舍，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买饭，然后从这些“打拼伙”的叔叔阿姨们中间伸过筷子，夹上一些菜，走到门口去吃我的饭。

食堂的阿姨和我家关系很好，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父亲管了很长时间的总务。于是，我去打饭，总会比别人多一点。有时候，还会给点额外的菜。她女儿和我小学同班，有段时间还同桌，有人就说我俩一对，我听了后总很生气。现在，不知道她们还好？

食堂的饭总是很硬的，我不大喜欢，后来我父亲就买了电饭锅自己煮。但早上还是得去食堂。二两粥，一个馒头就是我那时标准得伙食。其实，那粥和米汤没啥太大的区别。几年后上大学，看一漫画。一个学生站在放粥的桶旁边，低着头在看，旁边写着：天啦，我又瘦了。确实，学校里的粥是照的见人影的。

上中学了，父亲这时不教书而转到商店，我就只能去乡政府的食堂吃。这里的伙食明显好多了。更主要的是，吃饭的同龄人很少，可能就我一个是读书的。食堂的厨师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头的手艺是没的说。记得一次放学晚了，跑到食堂已经六点多了，老头揭开锅盖，从里面拿出一碗炒面。那时候，食堂早应该关门了，老头看我没去，就把炒面盛碗里，放在锅底，这样可以保温。这可能是我吃到最有味道的一碗炒面了，因为直到今天我还记得。直到现在,我去吃中餐的自助,还会先来一碗炒面。

我们那所初中，有很多学生是住校的，早上我们还有早自习。每次早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住校生们就象听到发令枪响一样，抓起饭碗就冲出去了。我很羡慕他们，可惜父亲总没给我这样的机会在学校里吃一顿。终于在十一月的一天，我说早饭想在学校里吃，父亲同意了。我就带了个搪瓷碗到学校，那天也和住校的一样，抓起碗就冲去食堂。我的速度太慢了，到食堂的时候，几条队伍都很长了，我几乎是最后的。我已经忘了那天买到粥没有，反正从那以后，就再没去学校食堂买过饭。

高中，我成了住校生，想不吃食堂都不行。一下课，大家一个个象刘翔一样往食堂跑，没几分钟，窗口前就挤满了人。无数只手伸在里面，三两，五两地喊着。那时候，我学到的诀窍就是要贴着窗口的墙壁，从旁边一点点地接近窗口。学校觉得这样不行，就派老师监督，这样就比的是谁先到食堂，而不是力气了。这种时候就取决于老师，上第四节的老师是最受大家关心的。我们的物理老师和语文老师就特别好，如果是他们上第四节，总会提前五到十分钟下课，这个时间优势之大是什么速度都无法比的。所以我对物理的兴趣，就是这么培养起来的。学校一看这个时间差不好，就弄了个空间差异，规定高一的在三楼，高三的在一楼上课，还规定高三的可以提前下课。这么一来，我们只好改变策略，实行分工作业，一个去买菜一个去打饭，这样才能在竞争中生存下来。老天保佑，食堂里一个伙计还是我初中同学，于是我有了很多便利。同样是三毛五的肉片，我的会比别人多一半。

总算上大学了，原来以为大学生是温文尔雅的，没想到，去食堂买饭远不是这样的。我们那学校，竞争的激烈，比高中还狠。食堂窗口的队伍，永远是横着的。即使只有两个人在窗口买菜，也是两只手伸在窗口里，一只这个人的左手，另一只是那个人的右手。大学生们还在食堂打架。我见过一次，一个人把一碗粥就扣人脸上了，被扣的那位一家伙抱住扣人那位的腰，一摔，两人就滚地上去了。我还见过一次，有一对和别人吵架，男的打起来，那女的在旁边助威。等到起身的时候，衣服上都是饭粒和菜，让人叹为观止。

食堂里的伙计也一个个练就了手腕上的功夫。每次买菜的时候，我总看见那个大盘子上面堆满了肉或者鸡蛋，轮到我买的时候，盛到那个大勺里就没几丁了，等那个大勺要倒在我碗里的时候，他的手总会莫名其妙地一抖，那几片肉又掉回去了。那个放菜大盘子里的肉总是不见减少。食堂的伙计也多少有点好色。我们都知道，一个卖大排的师傅，同样是三块钱，他给女生的就比给我们的多一两块。搞没搞错，女生要吃那么多么？她们一个个都说要减肥的。而一般的，年轻伙计给的量比老师傅的多。当然，大学食堂多，窗口也多，总能买得到。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吃小炒。吃习惯了食堂硬邦邦的饭，放假回家总认为家里的米不对。

后来就出国了，心想从此自己做饭，告别食堂生活。于是自己动手，一次做上三四磅肉，每天带到学校。大家看到我的菜，个个摇头，我自己吃了也觉得拔牙：肉烧的太老了。和同事同学一说，他们说去食堂啊。这里也有食堂？！食堂是自助的，这下免了挤队了，于是每次从食堂出来，都摸着肚子做保胎动作：喝了太多的咖啡。一段时间下来，胃口越来越不好，体重却激剧增加。再一打听，另外一个食堂有卖中餐的，这下算是找倒老家了，中午就是炒面或炒饭了。

感谢领导！在我危难之中解救了我，终于这几年我不用一直吃食堂了。

那今天，你吃食堂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