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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中的成语13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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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子产止之,请为之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不如焚书以安众,子得所欲,众亦得安,不亦可乎?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襄十年传》(p 0981)(09100904))(089)

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焉。”(《昭十三年传》(p 1346)(10130203))(108)

九月戊戌,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shèng)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将蕰。蕰蓄,民将生心。生心,同求将合。君必悔之!”(《昭二十五年传》(p 1463)(10250605))(116)

师及齐师战于炊鼻。齐-子渊捷从洩声子,射之,中楯瓦。繇朐(yóu qú)汏辀,匕入者三寸。声子射其马,斩鞅,殪。改驾,人以为鬷戾也,而助之。子车曰:“齐人也。”将击子车,子车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车曰:“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昭二十六年传》(p 1472)(10260403))(116)

褚师比、公孙弥牟、公文要、司寇亥、司徒期因三匠与拳弥以作乱,皆执利兵,无者执斤。使拳弥入于公宫,而自大子疾之宫譟以攻公。鄄子士请禦之,弥援其手,曰:“子则勇矣,将若君何?不见先君乎?君何所不逞欲?且君尝在外矣,岂必不反?当今不可,众怒难犯。休而易间也。”乃出。(《哀二十五年传》(p 1725)(12250103))(134)

以上的“众怒难犯”(zhòng nù nán fàn)、“众怒不可犯也”(zhòng nù bù kě fàn yě)、“众怒不可蓄也”(zhòng nù bù kě xù yě)、“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zhòng kě jù yě,ér bù kě nù yě)都是后来的成语“众怒难犯”(zhòng nù nán fàn)在当时的不同表达形式。

由于是“君子”的教科书,《左传》自然会常常讲到如何面对“众”的问题,“众怒难犯”就是《左传》作者针对“君子”经常遇到的场景之一给出的解答。

同时从这里我们还可以看到,《左传》作者当时正在试图为这种常见现象找到一种最贴切的表达形式,最终这个表达形式定格在了“众怒难犯”上。

不仅如此,上面最后一段《左传》中还给“众怒难犯”加了个补充:“休而易间”——一时的狂热很难持久,等事态冷却下来再处理损伤会较小。不过,要想有机会“休”,首先就要注意“众怒不可蓄也”。

另外,上面提到的所有的“众”都最多只是当时所谓“民”而已,与我们今天的民众、群众、大众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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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春秋经》和《左传》中的相关段落及我的粗略翻译和一些补充说明:

通宝推:上古神兵,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1

《襄三十一年传》:

立敬归之娣齊归之子公子裯,穆叔不欲,曰:“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立长。年钧择贤,义钧则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武子不听,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犹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终也。((p 1185)(09310402))(116)

我的粗译:

(我们的首席执政大臣季武子准备)立敬归(鲁襄公夫人)之娣齊归之子公子裯为我们的新国君,但另一位执政大臣穆叔不同意,他说:

“大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立长。年钧择贤,义钧则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慼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

穆叔(叔孙豹)在这里提到了传统的立国君的顺序:首先是太子(国君夫人的长子),如果太子死了,其次是他嫡亲的弟弟,如果再没有嫡子(国君夫人生的公子)了,就立年龄最长的公子,如果两位公子年纪相同,就立最贤明的,如果都很好,就依靠占卜决定。就算没有適(嫡)嗣,国君夫人妹妹(娣)的儿子也没有优先权。

他还指出:此人(公子裯)父亲死了却不哀伤,应该面容憔悴却红光满面,说明此人没有分寸。没分寸的人,没有不兴风作浪的。如果非要立此人为我们的国君,日后一定会成为你季氏家的麻烦。

季孙宿(季武子)不听,还是立了公子裯,这就是我们的昭公。昭公当时已经十九岁了,犹有童心。虽然前面已经为他换了三件丧服(衰,縗),可是到为襄公下葬时,他身上穿的那件丧服的前襟又已经变得又脏又破、和旧衣服的一样了。从这里,贵族们就都知道昭公这个国君当不到底。

一些补充:

此时距离“三分公室”已经四十年,鲁国国君早已没什么实权。穆叔的议论也反映了此点,其中的口气就好像昭公是季孙宿的下属,而非他的主上。

另外,这里的“齊归”之“齊”之所以特意用繁体字(打出来其实很麻烦),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字在这里读音和意义在现在“齐”字的解释中都没有:“齊”在这里读zhāi,实际上是假借为“齋”(斋)字,作为称号大体上是庄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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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年经》: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p 1197)(10010001))(116)

《昭三年经》:

秋,小邾子来朝。((p 1232)(10030004))(116)

《昭三年传》:

小邾穆公来朝。季武子欲卑之。穆叔曰:“不可。曹、滕、二邾实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犹惧其贰,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旧而加敬焉。《志》曰:‘能敬无災。’又曰:‘敬逆来者,天所福也。’”季孙从之。((p 1242)(10030801))(116)

我的粗译:

小邾国的国君小邾穆公来朝见我们的国君,季武子不想以平等的礼节接待他,但是穆叔(叔孙豹)说了:“不可。曹、滕、二邾实不忘我好,敬以逆之,犹惧其贰,又卑一睦,焉逆群好也?其如旧而加敬焉。《志》曰:‘能敬无災。’又曰:‘敬逆来者,天所福也。’”他的意思是:现在只有曹国、滕国以及两个邾国还一直支持我们,我们好好地接待他们,还恐防他们会背弃我们,要是这次不能尊敬地对待我们这个友好邻邦,以后别的友邻还会再来吗?我们应该比过去更隆重地接待他。《志》里说过:“能敬无災。”(災即灾)。《志》里还说过:“敬逆来者,天所福也。”(逆即迎)。

季武子(季孙)听从了穆叔的建议。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于此注曰:“小邾于鲁,朝庄公、僖公、襄公各一次,至此复来朝。”

“曹”(杨注:曹,国名,姬姓,武王封其弟叔振铎于曹,都陶丘,故城当在今山东省-定陶县西南七里。说见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卷二十四。鲁哀公八年,为宋所灭。《史记》有《曹世家》。曹本地名或国名,卜辞已见。如《殷虚书契前编》二、五“在 [東東/口],贞”,《后编》上十五“猷伐 [東東],其 [栽-木]”。 [東東/口]、 [東東]皆曹字,《说文》作“ [東東/日]”。但不知其地是否在陶丘。#曹都今山东省-定陶县,卫都楚丘,今河南省-滑县东六十余里。#杜《注》:“陶叔,司徒。”陶叔疑即曹叔振铎。雷学淇《竹书纪年义证》“曹伯-夷薨”下云:“叔之封近定陶,故《左传》又谓之陶叔”,此说是也。(亦犹战国时魏之称梁,韩之称郑。)#杜《注》:“以伯爵居甸服。”然桓二年《传》言“晋,甸侯也”,此又以晋、曹相比,而谓曹在甸服,似两“甸”字义有不同。晋甸侯之甸已详桓二年《传注》。《周礼大行人》:“邦畿千里。其外方五百里谓之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谓之甸服。”以地望言之,曹在今山东-定陶县,距周初王畿较远,与《大行人》甸服合。),推测位置为:东经115.53,北纬35.05(马集镇费庄北,陶丘);东经115.53,北纬35.11(今城西北四里,汉城)。

桥案:以上“曹”有两个地点,我倾向于后者。后者据说已挖到地下有汉城遗址,且距曹国墓地仿山较近,前者则无遗迹。

“滕”(杨注:滕,国名,周文王子错叔-绣,武王封之,居滕,今山东省-滕县西南十四里有古滕城,即滕国也。此滕侯不知其名与谥。自叔绣至滕宣公十七世,乃见于《春秋》;滕隐公卒于鲁哀公之十一年,滕隐公以后,尚有六世为君,孟轲犹得见滕文公。《战国策宋策》谓宋康王灭滕。孔《疏》引《世族谱》谓齐灭滕。金正炜《战国策补释》主宋灭滕说。彝器有滕侯 [魚木] 簋、滕虎 簋。“滕”字并从舟从火作“ [腾-月+舟-马+火]”。《魏三体石经左传残石》则作“縢”。一九八〇年于滕县-庄里西村发现一套青铜乐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8,北纬35.04(滕,滕州东滕城村周围,有遗址,不规则长方形城,内城?:东555,西590,南850,北800。周汉)。

“邾”(杨注:邾,国名,曹姓。参见王国维《观堂集林邾公钟跋》。(僖二十一年传称之为“蛮夷”。)初都今曲阜县东稍南,盖鲁之附庸,后都今邹县东南,春秋后八世楚灭之。《礼记檀弓》、《公羊》皆作“邾娄”,《国语郑语》、《晏子春秋内篇上三》、《孟子》并作“邹”,盖邾娄速读而音变。传世彝器有邾公牼钟、邾公华钟(“邾”并作“鼄”)及邾公钟、邾公 [釒乇]钟等。仪父,邾君之字,名克。另一曹姓邾,楚之与国,在湖北-黄冈(见陈直《金文拾遗》)。#绎音亦,邾邑,今山东省-邹县东南有峄山,绎、峄字通。邾文公所迁当在峄山之阳与郭山之北夹谷地带。一九七二年夏于此地因大雨冲出一铜鼎,为费敏父嫁女与邾之媵鼎。沈钦韩《地名补注》引《山东通志》谓邾城在邹县东南二十五里,邾文公所迁城周二十余里,在峄山之阳,俗误为纪王城,邾迁都后,境内又另有绎邑,宣十年公孙归父帅师伐邾取峄,乃取其别邑,非取其国都。#“绎”,《公羊》作“蘱”,不知其故。杜《注》:“绎,邾邑。”孔《疏》云:“文十三年《传》称邾迁于绎,则绎为邾之都矣。更别有绎邑,今鲁伐取之,非取邾之都也。亦因绎山为名,盖近在邾都之旁耳。”余见文十三年《传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2,北纬35.31(邾国,邹城纪王城,纪王村及其东周围,有遗址,近方形城,2530╳2500,南部凸出依山势。东周至汉。当于文十二年迁此)。

“郳(小邾)”(杨注:“郳”,《公羊》作“倪”;“犁”,《谷梁》作“黎”。郳与倪,犁与黎,字均得通假。据《潜夫论志氏姓》、孔《疏》所引《世本》及杜预《世族谱》,郳为附庸国,其先世出于邾。邾君名颜字夷父者,有小子曰肥(《世族谱》作“友”,今有邾友父鬲,当即此人),邾颜封之于郳。犁来,肥之曾孙也。其后附从齐桓公以尊周室,周室命之为小邾子。穆公之孙惠公以下春秋后六世,而楚灭之。郳与小邾一地两名。郳,据顾栋高《大事表》,当在今山东省-滕县东六里。然据《太平寰宇记沂州承县》条,则当在今山东-嶧城镇西北一里。两者相距百余里,未详孰是。卜辞两见“兒白(伯)”,一见《铁云藏龟》,一见《殷虚书契后编》,或云即此“郳国”,不确。又有“郳 [女白]鬲”。方濬益《缀遗斋彝器考释》卷二十七云:“郳 [女白]当是郳之夫人, [女白]姓之女。”#“郳”,《公羊》作“兒”。或云另是一郳,其地已不可考。说参吕大圭《春秋或问》及洪亮吉《春秋左传诂》,未详孰是。#小邾子即郳犁来,详庄五年《经》、《传》并《注》。此时已得王命,故来朝书爵。#郳,小邾。),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4,北纬34.95(西集镇东集河北村东,郳故城遗址,梁王台,郳犁来迁来)。之前郳国的推测位置为:东经117.34,北纬34.94(羊庄镇土城村,郳故城遗址,郳犁来之前,后为“滥”)。又有郳国墓地推测位置为:东经117.42,北纬35.02(东江村南一里许“靴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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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三年经》:

八月,大雩。((p 1232)(10030005))(116)

《昭三年传》:

八月,大雩,旱也。((p 1242)(10030901))(116)

《昭三年经》:

冬,大雨雹。((p 1232)(10030006))(116)

我的粗译:

这年八月,因为发生旱情,举行了大雩礼。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于此注曰:“《春秋》鲁书“雩”者共二十一次,而昭公占其七,三之一矣。二十五年且旱甚而大雩,足见当时气象之变化。”

这是鲁昭公时期的第一次雩。也是《左传》在昭公时期提到的第一次自然灾害,这次是旱灾。这年冬天,还发生了严重的雹灾(《春秋经》“冬,大雨雹”,雨是动词)。

杨伯峻先生注《桓五年传》“秋,大雩。书,不时也”曰:

雩有二,一为龙见而雩,当夏正四月,预为百谷祈雨,此常雩。常雩不书(不书于《春秋经》)。一为旱暵之雩,此不时之雩。《春秋》书雩者二十一,《左传》于此年云,“书,不时也”;于襄五年、八年、二十八年、昭三年、六年、十六年、二十四年,皆曰“旱也”;昭二十五年再雩,则曰“旱甚”;余年无《传》。首言不时而后皆言旱,互文见义,皆以旱而皆不时也。说本汪克宽《纂疏》。((p 0106)(02050501))。

杨伯峻先生又注《桓五年传》“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曰:

龙,苍龙,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之总称,其中有室女座、天秤座、天蝎座、人马座之星。见同现。龙见,非谓七宿尽出现,角、亢两宿(角宿有室女座之二星,亢宿有室女座之四星)于黄昏出现东方,即可谓之龙见,是时当夏正四月,孟夏建巳之月。金鹗《求古录礼说》必谓苍龙七宿尽见始谓龙见,因谓雩在午月,恐非。雩,祈雨之祭。((p 0106)(02050501))。

如杨先生所注,所谓大雩是祈求风调雨顺的祭礼,典籍中曾多次提到:

“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周礼春官宗伯第三》)。

“是月(仲夏之月)也,命乐师修鼗鞞鼓,均琴瑟管箫,执干戚戈羽,调竽笙篪簧,饬钟磬柷敔。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源,大雩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农乃登黍。”(《礼记月令第六》)。

“雩宗,祭水旱也。”(《礼记祭法第二三》)。

“旱既大甚,散无友纪。鞫哉庶正,疚哉冢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高亨先生注:无,当读为雩,求雨之祭也。此句言举行求雨的雩祭也不能止住旱灾。)(《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45)《大雅荡之什云汉》)。

雩祭祈求的对象包括了上帝山川鬼神等各路神仙,在鲁国有专门的地点,就是舞雩台。

孔老夫子就曾“游于舞雩之下”(《论语颜渊第十二》),《论语》中还有著名的一段话提到这个舞雩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第十一》)。

“舞雩台”遗址位于鲁城南东门正南1735米,南泉村西南约500米,坐落在小沂河南岸,雩河之北,亦称雩坛或舞雩坛,卫宏《汉旧仪》、《水经注》、《寰宇记》等书均有记载。今台基近方形,东西120,南北115,残高7米,有两层,上层东西残宽60,南北残长65,残高5.3米。仅西南角保存着较好的边沿,西北角近期被破坏,但边沿清楚,与西南角对称。上层台基的东部破坏比较严重,估计原来台呈长方形。下层台基的边沿除西部和西南部已被破坏以外,其余部分基本上清楚。由于上层台基的东部已被挖掉,因而下层台基的东部显得特别宽,有一便道由东北向西南穿过台基。在南面西部曾发现石块堆砌的遗迹,四周散布着不少战国和汉代的瓦片,在被破坏的台基的东面和西北面,暴露着清楚的夯层。从台基东面的夯土结构观察,台基似有上、中、下三层:上层夯土深褐色,厚约0.6米,包括三个夯层,夯窝圆形圜底,直径约8—9厘米,夯土中包含布纹瓦和陶片,时代当属西汉。中层夯土灰褐色,土质坚硬而纯净,厚4.1米左右,夯层厚11—15厘米,夯窝圆形平底,直径6—7厘米。根据所用夯具,年代当属战国时期。下层夯土为黄黑色花土,粘性大,质量较差,夯窝圆形圜底,直径约3—4厘米,厚约1.5米,含有较多陶片。下层夯土只分布于东部,西部没有发现,根据所用夯具,时代当属春秋以前,可能是早期的台基遗迹。(《曲阜鲁国故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p 015)《第一章、鲁城遗址钻探第三节、文化遗址和墓区的分布二、大型建筑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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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鲁国故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p 016)《第一章、鲁城遗址钻探第三节、文化遗址和墓区的分布二、大型建筑基址》)

下面是舞雩台的Google Earth卫星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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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春秋时舞雩台应该只有下层,高不到两米,但应该很大,“东西120,南北115”范围内都是,所以当时鲁国的“大雩”规模也应该很大。下面是几张现在舞雩台的图片,截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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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称舞雩,则雩有舞,《说文》云:“雩,羽舞也。”则是舞者头戴羽毛或手持羽毛为装饰,《公羊传桓公五年》“大雩者何,旱祭也。”有注曰:“使童男女各八人舞而呼雨,故谓之雩。”,但(《南齐书志第一礼上》)则云“舞童八列六十四人,歌《云汉》诗”,据认为雩舞可能还与舞龙有些渊源王建纬《《龙舞》的原始——兼论雩舞的起源》

其实求雨的仪典多种多样,并没有一定之规,例如电影《黄土地》中,应该也曾表现了一种雩舞,非常激烈,但不知他们拍得是不是讲究。而当时鲁国的雩舞则应该比较文雅。但是如果出现大旱,赤地千里,也还有更残酷的祈禳之法,例如汤武自献于桑林,就反映还有人祭之法。《僖二十一年传》中也有鲁国差点这么干的记载:

夏,大旱。公欲焚巫、尫。臧文仲曰:“非旱备也。脩城郭、贬食、省用、务穑、劝分,此其务也。巫、尫何为?天欲杀之,则如勿生;若能为旱,焚之滋甚。”公从之。是岁也,饥而不害。((p 0390)(05210201))(035)

家园 吕思勉曾感慨说

立君之法,莫严于《公羊》。

按照《公羊传》的意见,继承法应该是“立適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也就是说,在选立继承人的时候,按规矩要立嫡长子,如果没有,则立嫡次子,依次类推。

但是,如果没有嫡子呢?东汉经学家何休的解释是,庶子的选拔,就不按年龄而是按其母亲的身份了。即,如果正妻无子,就立右媵之子,如果右媵也无子,就立左媵之子,如果左媵也无子,那就立嫡侄娣之子,依次类推。

后人认为,这主要是防范特例:如果庶子也要按年龄来排序的话,那么,假若两位姨太太在同一时间生了儿子,这该算谁长谁幼?所以,避免这种纠葛的最好措施就是,庶子之间不比年岁,只比各自母亲的身份地位,这就能一清二楚了。

当然,特例之中也许更有特例,如果姨太太生了对双胞胎呢?按头先出来的排序,还是按脚先出来的?

这些礼法曾让古人相当苦恼。

通宝推:桥上,
家园 关于双胞胎

有个有趣的争论:怎么算谁大谁小?

有人说,先出生者为长,次者为幼。有人说,先生者,当其孕时居于下位,故而先出,应该算幼。

家园 记得孟家的两个孔子学生,杨先生说就可能是双胞胎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2

《昭四年经》:

四年春王正月,大雨雹。((p 1244)(10040001))(116)

《昭四年传》:

大雨雹。季武子问于申丰曰:“雹可禦乎?”对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災。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dí)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阴冱(hù)寒,于是乎取之。其出之也,朝之禄位,宾、食、丧、祭,于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黑牡、秬(jù)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災。其出入也时。食肉之禄,冰皆与焉。大夫命妇丧浴用冰。祭寒而藏之,献羔而启之,公始用之,火出而毕赋,自命夫命妇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隶人藏之。夫冰以风壮,而以风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遍,则冬无愆(qiān)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菑霜雹,疠(lì)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冰弃而不用,风不越而杀,雷不发而震。雹之为菑,谁能禦之?《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p 1248)(10040201))(116)

我的粗译:

我们鲁国下了一场大雹子(去年冬天也下了一场),季武子(季孙宿)就问申丰说:“雹可禦乎(有办法能抵御雹灾吗)?”申丰回答说:

要是这儿的掌权者是圣人,那就不会有雹灾,就算有,也不会成灾。古时候会在太阳运行到“北陆”时储藏冰,到早上能看到“西陆”时开始把储藏的冰取出来用。藏冰的时候,要去“深山穷谷,固阴冱(hù)寒”的地方取冰;至于用冰,那些在朝廷上有地位的人都有份,迎接宾客、国君的日常饮食、丧礼、祭祀的时候都要用到。

藏冰的时候,要用黑色的公牛和黑色的黍祭祀司寒。取用的时候,要以桃木做的弓和酸枣枝做的箭来消灾。冰的储藏和取用都要遵循节令。有权吃肉的人,都会分到冰。大夫和命妇死后洗身子,也要用冰。藏冰的时候要先祭祀司寒,开始用冰的时候,要先向神明献上一只羊羔。用冰首先要让我们的主上用,然后等“火”在黄昏出现的时候,大家就都会分到,“自命夫命妇至于老疾,无不受冰”。

这冰,是由负责山区的官员率部属取出来,再由所经地方的长官率部属运过来,由我们城中的“舆人”接进来,再由那些“隶人”收藏起来。这冰,是因有了“风”才长大的,又在起了“风”之后被取出来用。冰储藏得严密,使用的普遍,就会“冬无愆(qiān)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雷出不震,无菑霜雹,疠(lì)疾不降,民不夭札。”

可现在,好不容易从川池取来藏好的冰却弃而不用,(也不肯分给大家,)结果没等秋风起,草木都凋谢了,没听到打雷,人畜却被电死了。这个样子,又有谁能抵御雹灾呢?

去看看《七月》那首《诗》的最后一章吧,那里交待了“藏冰之道”(杜《注》:“《七月》,《诗豳风》。卒章曰,‘二之日凿冰沖沖’,谓十二月凿而取之;‘三之日纳于凌阴’,凌阴,冰室也;‘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谓二月春分蚤开冰室,以荐宗庙。”)。

一些补充:

去年夏天旱灾之后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又接连发生了两场严重的雹灾,所以季武子有此一问。

杨伯峻先生注“日在北陆而藏冰”曰:

北陆指虚宿(有星二颗,即宝瓶座β和小马座α)与危宿(有星三颗,即宝瓶座α和飞马座θ及ε)。地球公转至此为小寒与大寒。是时为夏正十二月,正极冷之时。《诗豳风七月》“二之日凿冰沖沖”,足证西周于夏正十二月挖冰块。《周礼凌人》,“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周礼》称岁,即用夏正。《礼记月令》亦云:“季冬,冰方盛,水泽腹坚,命取冰。”皆足证古代取冰在十二月。

下面是截取自王力先生《古代汉语》所附星图的虚宿与危宿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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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又注“西陆朝觌(dí)而出之”曰:

西陆指昴宿和毕宿。昴宿有星七颗,即金牛座17、19、21、20、23、η、27诸星。毕宿有星八颗,即金牛座ε、68、δ、γ、α、θ、71、λ诸星。诸星早晨出现,则出藏冰,其时应是清明、谷雨,当夏正四月。然据《豳风七月》及下文,似二月即开冰窖,此乃惟君王如此。若他人用冰,则三、四月移藏于冰窖。杜《注》谓在夏正三月,服虔以为在二月,皆据奎星朝见而言。

下面是昴宿和毕宿的图片,截自网上,您可以和下面截取自王力先生《古代汉语》所附星图的昴宿和毕(畢)宿部分比对,注意两图方向不同,此图中昴宿在左侧(那一团蓝色的星星),毕宿在右侧,右下角黄色亮星是毕宿五(金牛座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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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本《诗经》的《豳风七月卒章》是:“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与“藏冰”有关的只有“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

从这里看不出更多的深意,但《诗经》作为教材,必然附有进一步的讲解,就像《左传》之于《春秋经》,只不过今天失传了。因此申丰所言的“《七月》之卒章”,恐怕也包括了这种讲解。

关于“冬无愆阳”的杜预《注》:“愆,过也。谓冬温。”

杨伯峻先生注“民不夭札”曰:

夭,短命而死。札,流行病死亡。《周礼大司徒》郑玄《注》:“札,大疫病也。”

“凄风苦雨”(qī fēng kǔ yǔ)是后世的常用成语。

“桃弧棘矢”(táo hú jí shǐ)也是成语,古人常用,但现在已很少有人做那类仪式了,就不那么常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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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昭四年经》:

九月,取鄫。((p 1245)(10040005))(116)

《昭四年传》:

九月,取鄫,言易也。莒乱,著丘公立而不抚鄫,鄫叛而来,故曰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p 1254)(10040501))(116)

我的粗译:

到了这年的九月,取鄫,用“取”,是说来得容易。那时莒国发生了动乱,著丘公当上了莒国国君,但对鄫人不好,鄫人叛而来,所以《春秋经》用“取”。凡克邑,不用师徒曰取。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春秋经》“取鄫”曰:

鄫本国,姒姓。襄六年灭于莒,今为莒邑。鄫在今山东-枣庄市东七十余里。杜《注》:“《传》例曰,克邑不用师徒曰取。”

推测其位置为:东经117.91,北纬34.85(鄫城前村北,有故城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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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四年传》:

季孙谋去中军,竖牛曰:“夫子固欲去之。”((p 1259)(10040805))(091、116)

《昭五年传》:

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卑公室也。毁中军于施氏,成诸臧氏。初,作中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尽征之,叔孙氏臣其子弟,孟氏取其半焉。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p 1261)(10050101))(116)

我的粗译:

季孙宿谋划要去中军,竖牛也附和说:“夫子(其父叔孙豹)固欲去之。”他是说刚刚去世的叔孙豹(穆叔)也一直想要“去中军”。

到我们昭公五年春王正月,又取消了中军,这也是为了减损公室的权力。在施氏那里决定了要毁中军,然后在臧氏那里重新整编了部队。当年(二十年前),建立中军的时候,把直属公室的人员一分为三,三大家族各取其一。季氏家族让这些人仍保留公室的身份,只是编入由本家族子弟为骨干、在本家族族长指挥下的中军之中,叔孙家族则让原属于公室下属的本族子弟转为本族的家臣,孟氏家族是把原属于公室下属的一半人员转为本家族的家臣。

到这次取消了中军,则让所有的人员都作为公室的下属,向我们的国君纳赋。

一些补充:

竖牛是叔孙豹的私生子,没有继承族长的可能,但此时把持着叔孙家族的大权,已经借叔孙豹之手杀掉了两位可能的族长继承人。可是竖牛拥立的族长继承人叔孙婼上台后,首先就杀掉了竖牛,孔老夫子评论说:“叔孙昭子之不劳(杨注:劳谓酬劳,盖昭子为竖牛所立,不酬其立己之功,而反杀之。),不可能也。周任有言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诗》云:‘有觉德行,四国顺之。’”(《昭五年传注》(p 1263)(10050105))。

此时孔子十五岁,因此他和叔孙婼可算是同时代人,但孔子的评论未必是当时做的。其实我猜想后来孔子教仲孙玃的时候是常拿叔孙婼作样板的,叔孙婼在《左传》中多次出现,非常正面。而且在孔子当上仲孙玃的老师一年后,叔孙婼就去世了,盖棺论定,用来做榜样没有顾忌。

此次“四分公室”,“季氏”独大,此后出现了“季氏”代“鲁”的窗口,但“季氏”没能争取到足够多“鲁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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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五年经》:

公如晋。((p 1260)(10050003))(116)

秋七月,公至自晋。((p 1260)(10050005))(116)

《昭五年传》:

公如晋,自郊劳至于赠贿,无失礼。晋侯谓女叔齊曰:“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对曰:“鲁侯焉知礼!”公曰:“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对曰:“是仪也,不可谓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羁,弗能用也;奸大国之盟,陵虐小国;利人之难,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于他。思莫在公,不图其终。为国君,难将及身,不恤其所。礼之本末将于此乎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言善于礼,不亦远乎?”君子谓叔侯于是乎知礼。((p 1266)(10050301))(114、116)

我的粗译:

这年的秋七月,我们的昭公出访晋国,从在远郊的欢迎仪式开始,到后面的互赠礼品,圆满完成了所有复杂的礼仪程式,一直没出纰漏。很让晋方人员吃惊。于是晋平公就问手下的大夫女叔齊(叔侯):“鲁侯不亦善于礼乎?”女叔齊回答说:“鲁侯焉知礼!”晋平公问:“何为?自郊劳至于赠贿,礼无违者,何故不知?”这话意思是我们的昭公圆满完成了所有的礼节,一直没出纰漏,怎么还不算“知礼”呢?

女叔齊回答说:“那是‘仪’,不能说是‘礼’。礼所以守其国,行其政令,无失其民者也。现在鲁国的政令都出自公室以外的私家,权力无法收回,有贤臣子家羁,不能任用。背弃与大国的盟约,而去陵虐小国。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趁火打劫,却不能察觉自家的隐患。现在公室的部属一分为四,由别人指挥,‘民’的生计也都依赖他人。‘民’的心已经不再向着公室,此人还不设法解决。虽然是国君,但灾祸已经近在眼前,还满不在乎。以上这些才是‘礼’的要点,可他却热衷于熟悉琐细的仪节,说这种人‘善于礼’,不是根本不沾边吗?”

贵族们都说这里叔侯(女叔齊)才是“知礼”的。

一些补充:

我在别处也曾讨论《左传》中的“仪”、“礼”之辨,如有兴趣可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14左传与礼 一、从豊到禮》

通宝推:大山猫,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3

《昭五年经》: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p 1260)(10050004))(116)

《昭五年传》:

夏,莒-牟夷以牟娄及防、兹来奔。牟夷非卿而书,尊地也。((p 1270)(10050601))(116)

我的粗译:

这年夏天,莒国的牟夷带着牟娄以及防和兹来投奔我们。牟夷不是卿,但《春秋经》还是写上他的名字,就是为了他带来的土地。

一些补充:

这里明言能上《春秋经》的一般都是卿。

牟娄(杨注:据《清一统志》,牟、娄为两邑,牟城在今山东-寿光县东北二十里,娄乡城在诸城县西南四十里。杜预《注》以牟娄为一邑,即诸城县西之娄乡。昭五年《经》及《传》“莒-牟夷以牟娄与防、兹来奔”。如此,牟娄实为一地,杜说可信。),推测位置为:东经119.18,北纬35.84(程戈庄遗址)。

防(杨注:防在今山东省-安丘县西南六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9.04,北纬36.32(方家埠)。

兹(杨注:兹在今诸城县北,安丘县稍西而南。),推测位置为:东经119.14,北纬36.16(石埠子镇东北)。

《昭五年传》:

莒人愬于晋,晋侯欲止公。范献子曰:“不可。人朝而执之,诱也;讨不以师,而诱以成之,惰也。为盟主而犯此二者,无乃不可乎!请归之,间而以师讨焉。”乃归公。秋七月,公至自晋。((p 1270)(10050602))(116)

我的粗译:

莒人为牟夷的事向晋国告状,晋平公想扣押我们的昭公。范献子(士鞅)反对说:“不可。人家来朝见我们,我们反而把人家扣了,这就成了我们把人家骗过来。要惩治犯错的诸侯,却用欺骗手段来实行,这是怠惰的表现。我们是盟主,却采用欺骗手段,而且还怠惰,无乃不可乎!请主上放了他,以后再派军队去惩治他。”

于是晋国把我们的主上放了,这年秋七月,主上从晋国回到了我们的国都。

《昭五年传》:

莒人来讨,不设备。戊辰,叔弓败诸蚡泉,莒未陈也。((p 1270)(10050701))(122、116)

我的粗译:

其后,莒人来讨伐我们,但不设备。戊辰那天,叔弓率领部队在蚡泉击败了莒人,主要是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布阵。

一些补充:

蚡泉(杨注:“蚡”,《公羊》作“濆”。《谷梁》作“贲”。分、贲古音同,故从分声与从贲声之字得通假。蚡泉盖莒、鲁交界之地名。),当地至今仍有一泉水,推测位置为:东经118.19,北纬35.46(沂南县双堠镇盆泉村前)。

下面是鲁、莒、牟娄事件相关几个地点在天地图地形图上的标注,从中可以看到,鲁国是抄了莒国的后路,不过牟娄以及防和兹一带也是鲁国的淮夷的老窝,所以鲁国在这一带的势力也早有基础(后面会详细些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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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六年经》:

夏,季孙宿如晋。((p 1273)(10060003))(116)

《昭六年传》:

夏,季孙宿如晋,拜莒田也。晋侯享之,有加笾。武子退,使行人告曰:“小国之事大国也,苟免于讨,不敢求贶。得贶不过三献。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韩宣子曰:“寡君以为驩也。”对曰:“寡君犹未敢,况下臣,君之隶也,敢闻加贶?”固请徹加,而后卒事。晋人以为知礼,重其好货。((p 1277)(10060401))(116)

我的粗译:

下一年夏天,季孙宿前往晋国,拜谢晋国默许我们取得莒国的田地。晋平公设宴招待,宴会中多上了几笾食品,季孙宿(武子)看到以后,马上退下,派我方的行人禀告晋人说:“我们小国侍奉大国,只要大国不加罪,我们就很高兴了,不敢接受额外的恩惠。何况正常的待遇不过是赐酒三巡,现在增加了额外的食物,下臣承担不了,会不会以后招来灾祸呀?”

韩宣子就告诉我们的主上:“寡君以为驩也。(寡君是想和您好好乐一乐。)”武子赶紧说:“就是敝国的主上来了也不敢接受这样的礼遇,更何况下臣只是主上家的奴才,怎么敢接受额外的恩赐?”于是武子坚持请晋人撤回了增加的食物,然后才接着继续完成了欢迎的仪式。

晋人认为武子知礼,额外送给他一些贵重礼品。

一些补充:

关于“笾”,杨伯峻先生注曰:“笾音边,古代盛枣、桃、栗、梅、蔆、芡、脯、脩、膴、鲍、糗、饵等类无羹之具,以竹为之,形似豆,祭祀、享燕用之。豆则以木为之,盛肉类之礼器,亦盛虀、醢、葅、酱等较湿之物。”下面则是截自网上的“笾”的图形,出自台湾國語辭典簡編本【網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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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六年经》:

秋九月,大雩。((p 1273)(10060006))(116)

《昭六年传》:

秋九月,大雩,旱也。((p 1279)(10060801))(116)

我的粗译:

这年秋九月,因为发生了旱情,又举行了大雩礼。

一些补充:

这是昭公时期第二次“大雩”。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4

《昭七年经》:

三月,公如楚。((p 1281)(10070002))(116)

《昭七年传》:

公将往,梦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p 1286)(10070302))(116)

我的粗译:

我们主上将要前往楚国,梦见我们的襄公为自己送行。梓慎就说了:“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梦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实祖,君其不行。”他的意思是我们主上去不成,当年我们襄公去楚国的时候,是梦见了老祖宗周公为自己送行,现在只是襄公来送行,主上最后去不成。

可是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尝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这是说:得去!我们的先君襄公没去过楚国,所以老祖宗周公为先君送行来指引他,现在襄公已经去过楚国了,所以由襄公来为我们的主上送行,指引我们的主上。要是不去,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一些补充:

十年前,襄二十八年,鲁襄公曾往楚国,正赶上楚康王去世,在葬礼上,楚人企图贬低襄公的地位,闹得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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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七年经》:

叔孙婼如齐涖盟。((p 1281)(10070003))(116)

《昭七年传》:

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晋侯问于士文伯曰:“谁将当日食?”对曰:“鲁、卫恶之。卫大,鲁小。”公曰:“何故?”对曰:“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災,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公曰:“《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zāng)’者,何也?”对曰:“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zhé)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p 1287)(10070401))(085、116)

我的粗译:

这年夏四月甲辰朔(初一),发生了日食。晋平公问他的大夫士文伯说:“谁将当日食?”他是问这次日食带来的灾祸会落到谁头上。士文伯回答说:“鲁、卫恶之。卫大,鲁小。”这意思是鲁国和卫国会有灾祸,卫国的灾祸大,鲁国的灾祸小。

晋平公又问:“何故?”士文伯回答:“去卫地如鲁地,于是有災,鲁实受之。其大咎其卫君乎!鲁将上卿。”他是说日食是从卫地开始,然后到达了鲁地,所以带来的灾祸鲁国也会挨上。但主要的灾祸恐怕会落在卫国国君头上吧,鲁国就会有上卿要倒霉。

晋平公接着问:“《诗》所谓‘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士文伯回答:“不善政之谓也。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务三而已:一曰择人,二曰因民,三曰从时。”他的意思是:这说的就是不好好执政。国家无人治理,不能任用好人,就会招来日月之災,所以治理国家不可不慎。但只需要注意三点:第一要选出好人,第二要顺应“民”心,第三要不误农时。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曰:“此公历三月十八日之日全蚀。”

晋平公问的那两句诗也是讲日食的,出自《小雅节南山之什十月之交二章》,高亨先生指出:“据古历学家推算,(这诗中所唱的日食是)周幽王六年十月初一日日食。”“周历十月,等于夏历八月。这次日食发生在公元前七七六年九月六日。”下面就是《十月之交二章》: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80))

高亨先生注此曰:

告凶,示人以灾凶。行(háng杭),道也,轨道。此句言日月没有遵循常轨运行。四国,四方的国家,指天下。无政,没有善政。常,正常。此二句言:上次月食还算是常事。于,犹如也。臧,善也。此二句言:这次日食却是多么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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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七年传》:

晋人来治杞田,季孙将以成与之。谢息为孟孙守,不可,曰:“人有言曰:‘虽有挈缾之知,守不假器,礼也。’夫子从君,而守臣丧邑,虽吾子亦有猜焉。”季孙曰:“君之在楚,于晋罪也。又不听晋,鲁罪重矣。晋师必至,吾无以待之,不如与之。间晋而取诸杞。吾与子桃,成反,谁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鲁无忧,而孟孙益邑,子何病焉?”辞以无山,与之莱、柞。乃迁于桃。晋人为杞取成。((p 1288)(10070501))(082、116)

我的粗译:

晋国派人来监督我们把那块杞田归还给杞国,季孙宿准备把“成”那个城也移交给杞人,“成”是孟孙家的主要采邑,当时为孟孙家管理“成”的是谢息,他坚决反对,说:“我听人说:‘只要会用陶罐打水(挈缾),就知道不能把陶罐随便借人,这是规矩。’现在我们孟孙家的家长仲孙玃正随我们的主上(鲁昭公)出访楚国(夫子从君),我这个“成”的管理者竟然把城邑搞没了(而守臣丧邑),换作是大人您也会认为是我在搞鬼吧。”

于是季孙宿安抚谢息说:“我们的主上去了楚国,这就已经得罪了晋国,要是我们这次再不听从晋国,更会大大得罪晋国。晋国一定会派军队讨伐我们,我抵挡不了,所以不如现在先把‘成’交出去,等晋国这股劲过去再从杞国那里把‘成’拿回来。我现在先把“桃”那个城给你们,等以后把‘成’那个城拿回来了,没人敢要,不还是归你们,那你们就有了两个‘成’了。我们鲁国免除了一场灾祸,你们孟孙家多了个城邑,大人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息又提出“桃”那个城没有山,于是又把“莱、柞”那个地方给了孟孙家,谢息就把“成”那个城的“民”迁到了“桃”,由晋人为杞国接收了“成”。

一些补充:

“成”(杨注:成即郕,本杞田,后为孟氏邑。今山东-宁阳县东北,并见隐五年《经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

“桃”(杨注:桃,今山东-汶上县东北三十五里之桃乡,亦见襄十七年《经注》。“桃”《公羊》作“洮”,同从兆声。地在今山东-汶上县北而稍东约三十五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6.60,北纬35.90(汶上县军屯乡南陶村)。

“莱、柞”(杨注:《水经淄水注》引应劭(当作阚因,郦误)《十三州记》谓太山-莱芜县-鲁之莱祚邑。顾栋高《大事表》八上云:“莱祚在今莱芜县。莱、祚二山名,盖邑有二小山也。”),推测位置为:东经117.83,北纬36.20(莱芜县城子村莱芜故城)。

不过从上面的文气来看,所谓“莱、柞”当就在“桃”附近,好比,“桃”南面不远:(东经116.57,北纬35.85;东经116.58,北纬35.84)就有两座小山。

“杞”(杨注:杞,国名,姒姓。杞本旧国,汤封之,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二曾言之,证以卜辞中有杞侯(《殷虚书契后编下》三七五),良信。周武王克殷纣,求禹之后,得东楼公,封之于杞,是为重封,故亦称夏(见《逸周书王会解》),犹宋之称殷、称商。国都初于今河南杞县,春秋前即已东迁。清-光绪间,山东-新泰县出土杞伯器多种,许瀚以为新泰即杞都所在,详见吴式芬《攈古录金文》卷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4,北纬35.07(僖十四年前,襄二十九年后,泰安县淳于村)。

“杞田”当在“杞”、“成”之间。

这一段表现了季、孟两家堂而皇之地私相授受。

“挈缾之知”(qiè píng zhī zhì),“缾”或为“瓶”,“知”或为“智”,是出自这里的成语,大意是不懂得很深奥的道理。

下面是我估计的当时所谓“缾”——打水器具(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者也)的可能的样子(图片截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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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七年传》:

楚子享公于新台,使长鬛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启彊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贺?”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適与也,而传诸君。君其备禦三邻,慎守宝矣,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p 1289)(10070601))(116)

我的粗译:

我们的主上到了楚国,楚灵王在新筑的高台设宴招待我们的主上,楚方派出了高大的侍从,还把著名的好弓“大屈”送给我们主上。但很快楚灵王就后悔了。楚国的大夫薳启彊听说了,就来见我们的主上。我们主上留他说话,他忽然向我们主上拜贺,我们主上就问:“何贺(有什么好贺的)?”他说:“齐国和晋国、越国早就想要这把‘大屈’,寡君一直没想好该给谁,现在终于传给了主上。主上以后要小心了,得防备那三家邻居来抢这个‘宝’。主上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岂敢不拜贺。”我们主上害怕了,就把那把“大屈”还了回去。

《昭七年经》:

九月,公至自楚。((p 1282)(10070006))(116)

一些补充:

下面是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古代战争馆展出的春秋晚期竹弓,由湖南省博物馆提供,1971年2月长沙浏城桥1号墓出土。这弓当然没有“大屈”那么精良,但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我国最早的弓的实物之一。弓呈黑褐色,弓干完整,做工精细。弓长1120毫米,弣部宽27毫米,厚20毫米。弣部向两端走向渐细,至末梢有20毫米长的部分再收细。两端连线至弓弣的垂直间距为190毫米。弣部用三层竹片叠合而成,然后用丝线缠紧,外表髹漆。漆皮已松裂,脱落。该弓出土脱水后仍不变形,由此可证明制作系用优良材料,经过特殊加工处理而成(图片截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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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宝推:逐日夸父,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5

《昭七年经》:

冬十有一月癸未,季孙宿卒。((p 1282)(10070007))(116)

《昭七年传》:

十一月,季武子卒。晋侯谓伯瑕曰:“吾所问日食,从矣。可常乎?”对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公曰:“何谓六物?”对曰:“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公曰:“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对曰:“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p 1296)(10071401))(116)

我的粗译:

到了这年十一月,季孙宿(季武子)去世了。晋平公听说以后,就问士文子(伯瑕)说:“我上回问的日食那事应验了,要再有这样的预兆还能这么预测吗?”士文子回答说:“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壹,事序不类,官职不则,同始异终,胡可常也?《诗》曰‘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其异终也如是。”他的意思是:不行。六物的关系已经改变,民心也起了变化,事情发生的过程也不一样,有关的官职更不相同,虽然开端相似,但结果却很可能不同,怎么会有不变的模式呢?《诗》里说“或燕燕居息,或憔悴事国”,结果就是会这么不一样。

晋平公问:“何谓六物?”回答:“岁、时、日、月、星、辰,是谓也。”又问:“多语寡人辰而莫同,何谓辰?(人家给寡人说过好多‘辰’,都不一样,到底什么是‘辰’?)”回答:“日月之会是谓辰,故以配日。(太阳和月亮交会的点叫作辰,所以用来纪日。)”

一些补充:

那句《诗》出自《小雅谷风之什北山》,今本作“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士文子引此是要以同一批官员的命运会有很大差异来说明类似的开局会有大不相同的结果,当然这并非诗人的原意。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

岁有二义,一,《说文》云:“岁,木星也。”二,《尔雅释天》云:“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其实,商亦用岁,如《甲骨文录》五七四“乙丑卜王贞,今岁受年十二月”可证。服虔、杜预并云:“时谓四时也。”日,服虔、杜预并以为“天有十日”之日,即自甲至癸。服虔、杜预并云:“月,十二月也。”星,服虔、杜预并云:“星,二十八宿也。”然当时所见之星,实不仅二十八宿,即行星则不在二十八宿之内。《诗小雅大东》“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启明、长庚皆金星。故星实指当时天空所能见之星。辰之义甚多,详下文及《注》。

当时对辰有多种概念,如《论语为政》之“北辰”,则北极也;《公羊传》昭十七年云,“大辰者何?大火也”,则心宿也;桓二年《传》“三辰旂旗”,则日、月、星也;成九年《传》“浃辰之间”,浃辰,十二日,《疏》谓“从子至亥为十二辰”。僖五年《传》“龙尾伏辰”,则日月之会也。

如上面杨先生所注,“辰”有很多不同的义项,很多词汇都难免如此。有些古人经常利用一个词汇的多义性从一个概念偷换到另一个概念,很少有人像晋平公这么较真。不过偷换概念的风气可不是什么好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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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八年经》:

秋,蒐于红。((p 1299)(10080006))(116)

《昭八年传》:

秋,大蒐于红,自根牟至于商、卫,革车千乘(shèng)。((p 1302)(10080401))(116)

我的粗译:

下年秋天,我们在“红”举行了大蒐(杨注:大检阅,诸侯有遍境出军之法。),从根牟一直到商、卫,征召了革车千乘。

一些补充:

“红”杨先生未注,应该就在鲁国国都附近。

“根牟”(杨注:根牟,鲁东境,今山东-莒县西南五十余里。),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8.7,北纬35.4(沂南县东南)。

“商、卫”杨先生注曰:“商即宋,惠士奇谓此文当纪于定公时,故避定公讳,不曰宋而曰商。鲁西南边境与宋邻,西北边境与卫邻,自东至西,全国动员,而大蒐于红,革车千乘。”

“革车”是相对于“木车”而言,估计是指车厢部分很多部位如底板、侧板等用皮革代替了木材。

《昭八年经》:

大雩。((p 1300)(10080008))(116)

一些补充:

这是昭公时期第三次“大雩”,又发生了旱情。

《昭十年经》:

秋七月,季孙意如、叔弓、仲孙玃帅师伐莒。((p 1313)(10100003))(116)

《昭十年传》:

秋七月,平子伐莒(jǔ),取郠(gěng)。献俘,始用人于亳(bó)社。臧(zāng)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饗鲁祭乎!周公饗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佻(tiāo)。’佻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p 1318)(10100301))(116)

我的粗译:

两年后的秋七月,季孙意如(平子)率兵进攻莒国,打下了“郠”。回来后举行了献俘礼,头一次用人在亳社献祭。臧武仲(臧孙纥)当时在齐国,他评论说:“周公以后不会再来接受鲁国的献祭了!我们的老祖宗周公要的是‘义’,可现在我们鲁国已经没有‘义’了。诗里说:‘德音孔昭,视民不佻。’我们这种轻率的行为本已过分,但还要一意孤行,那谁还会为我们赐福呢?”

一些补充:

郠(杨注:郠音梗,在今山东-沂水县界。),推测位置为:东经118.56,北纬35.87(沂水县-后古城村西)。

臧孙纥此时流亡在外,他被赶出鲁国的经过见《《左传》中的成语00附:臧孙哭石2》

那两句诗出自《小雅鹿鸣之什鹿鸣》,杨伯峻先生注曰:

郑玄《笺》云:“孔,甚;昭,明也。视古示字。先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之不愉(偷薄)于礼义。”

《昭十一年经》:

五月甲申,夫人归氏薨。((p 1321)(10110005))(116)

大蒐于比蒲。((p 1321)(10110006))(116)

《昭十一年传》:

五月,齊归薨,大蒐于比蒲,非礼也。((p 1324)(10110301))(116)

我的粗译:

下年五月,齊归去世,可我们又在比蒲举行了大蒐,这么做不合于“礼”。

一些补充:

比蒲(杨注:比蒲,杜无注,不知在今何地。)。鲁国之内有蒲圃,我猜所谓比蒲乃意为靠近蒲圃之地,或在鲁国(城)之内东南部,那里“有一片路土呈长方形,东西长约75,南北宽约60米”(《曲阜鲁国故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p 014)《第一章、鲁城遗址钻探第三节、文化遗址和墓区的分布二、大型建筑基址》),像是个小广场。

齊归——归氏,即鲁襄公的妾,也是鲁襄公嫡夫人敬归的妹妹,还是鲁昭公的生母,此时母以子贵,当然也就是“夫人”、“小君”了。

《昭十一年经》:

九月己亥,葬我小君齊归。((p 1321)(10110009))(116)

《昭十一年传》:

九月,葬齊归,公不慼。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为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思亲,祖不归也。”((p 1326)(10110701))(116)

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蒐;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慼。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无慼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p 1327)(10110702))(116)

我的粗译:

到了九月,为齊归夫人下葬,但我们的主上昭公一点都不悲伤。当时晋国派了一位“士”来送葬,回去以后这位“士”对史赵说了这个情况。于是史赵说:“必为鲁郊。”他的侍者就问:“何故?”他说:“此人(指昭公)出自归姓,可一点都不思念自己的亲族,它的祖上也就不会归附他。”

晋国的大夫叔向也批评说:“难道鲁国的公室已经衰落了吗!主上家有重大的丧事,可国家照旧进行检阅;有应该服丧三年的丧事,却连保持一天的悲哀都做不到。“国”内的人不顾忌应该尊重国丧,是不在乎他们的主上了;主上没有悲哀的样子,是不在乎他自己的亲族。“国”内的人不在乎主上,主上不在乎亲族,怎么能不衰落?最终他们的主上丧失国家也不奇怪。”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必为鲁郊”云:

杜《注》:“言昭公必出在郊野,不能有国。”章炳麟《左传读》驳之,谓据《荀子礼论》及《春秋繁露》,“圣王无后者,寄食于后王之郊。昭公寄食齐、晋,亦犹此也。言鲁郊者,鲁有郊祭,举近者为言耳”。昭公之后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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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二年经》:

公如晋,至河乃复。((p 1330)(10120004))(116)

冬十月,公子慭出奔齐。((p 1330)(10120008))(116)

《昭十二年传》:

齐侯、卫侯、郑伯如晋,朝嗣(sì)君也。公如晋,至河,乃复。取郠(gěng)之役,莒(jǔ)人愬于晋,晋有平公之丧,未之治也,故辞公。公子慭(yìn)遂如晋。((p 1332)(10120401))(116)

我的粗译:

齐景公、卫灵公、郑简公前往晋国,朝见去年即位的晋昭公。我们的主上也去了晋国,到了黄河边上,却被挡了回来。由于两年前我们攻下了莒国的“郠”,莒人向晋国告了状,当时晋国正赶上平公去世,没时间管这件事,所以让我们的主上先回来。公子慭代表我们的主上去了晋国。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6

《昭十五年经》: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p 1368)(10150004))(116)

《昭十六年经》:

九月,大雩。((p 1375)(10160005))(116)

《昭十六年传》:

九月,大雩,旱也。((p 1382)(10160601))(116)

我的粗译:

四年后的九月,我们又一次举行大雩,也是发生了旱情。

一些补充:

上面《春秋经》中记录的这次日食未见什么人直接因此遭祸,当时人也许是将旱灾归因于这次日食了。杨伯峻先生于此注曰:“此公元前五二七年四月十八日之日环蚀,此年实以周正之十二月为正月,若以周正计算,当五月丁巳朔。去年应有闰月而未闰,因当时历法固不甚精密,说见《元史历志二》。”

这是昭公时期鲁国的第四次“大雩”。同时郑国也发生了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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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七年经》:

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p 1383)(10170001))(116)

《昭十七年传》:

十七年春,小邾(zhū)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穆公赋《菁菁者莪》(é)。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p 1384)(10170101))(116)

我的粗译:

到我们昭公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见我们主上,主上设宴招待他。在宴会上,季孙意如(季平子)唱了《采叔》,小邾穆公唱了《菁菁者莪》。叔孙婼(昭子)评论说:“要是治国没两把刷子,怎么能做得久?”

一些补充:

季孙意如唱的是:“采菽采菽,筐之莒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意在:“君子来朝,何锡予之?”小邾穆公回唱的是:“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意在:“既见君子,乐且有仪。”非常得体,所以叔孙婼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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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七年经》: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p 1383)(10170002))(116)

《昭十七年传》: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禦之,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余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日过分而未至,三辰有災,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p 1384)(10170201))(091、116)

我的粗译:

这年的夏六月甲戌朔(朔指该月的第一天),又发生了日食。负责应对的祝史向上司请示禳灾用什么贡品,叔孙婼(昭子)告诉他:“出现日食的时候,天子会停办宴会,派人在‘社’里擂鼓;诸侯则会在‘社’里献上祭品,派人在‘朝’上擂鼓;这是‘礼’。”季孙意如(季平子)却拦住说:“等一下,只有在正月朔,阴气未生的时候发生了日食,那才需要擂鼓、献祭品,这才是‘礼’。别的时候不用。”

旁边的大史赶紧说:“现在就是需要献祭品的那个月,当太阳过了春分点但还没到夏至点的时候,如果日、月、星出现灾异,就需要百官都穿起素服,主上取消宴会,日食时主上还得避出正堂和正寝,让‘乐’负责擂鼓,‘祝’负责献祭,‘史’负责朗读祝文。所以《夏书》上说,‘辰不集于房,瞽(盲人,当时常常作乐师)奏鼓,啬夫驰(监察官骑着马巡视),庶人走(农夫乱跑)’,说的就是应如何应对月朔时出现的灾异。而且现在正是夏四月,是所谓孟夏之月。”

但是季孙意如不听。叔孙婼在退朝以后说:“此人将要有不安分的想法了,他已经不把我们的主上放在眼里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曰:

此年六月无日食,日食在周正九月癸酉朔,而据《传》文,亦在周正六月。传文或是错简。此年应有闰,若闰在十月以后,则为周正十月癸酉朔。

杜《注》:“礼,正阳之月日食,当用币于社,故请之。”古人以夏正四月为正阳之月,周正六月即夏正四月也。请所用币即请示用何种物祭社。

杜《注》:“正月谓建巳正阳之月也,于周为六月,于夏为四月。慝,阴气也。四月纯阳用事,阴气未动而侵阳,災重,故有伐鼓用币之礼也。平子以六月非正月,故大史答言在此月也。”古人迷信,常以天象与人事相连,以夏正四月为纯阳之月,谓之正月,亦见于《诗小雅正月》。《正月》云“正月繁霜,我心忧伤。”夏正四月不应繁霜,故繁霜则忧伤。若周正正月,即夏正十一月,本应繁霜,何必忧伤?

啬夫之名见于《仪礼觐礼》、《管子臣道篇上》、《鶡冠子王铁篇》等。郑玄注《觐礼》,以为司空之属官;尹知章注《管子》,则以吏啬夫为检束群吏之官,人啬夫为检束百姓之官;《汉书五行志》下之上则谓“啬夫,掌币吏”。《韩非子说林下》亦有啬夫,为县邑官。疑此啬夫为乡邑官。

杜《注》:“逸《书》也。”今伪古文《尚书胤征》作“辰弗集于房”。杜又云:“集,安也。房,舍也。日月不安其舍,则食。”杜未知日食,故误注。《周语》“辰在斗柄”,韦《注》:“辰,日月之会。”此辰字亦此义。每月朔日,日-月与地球成一直线,若月遮蔽日光,即月球中心离白道(月绕地球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之大圆)与黄道(地球公转轨道平面与天球相交之大圆)相交点入食限,则日食。若相交点在上限(十八度三十一分)外,则无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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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十九年经》:

己卯,地震。((p 1400)(10190003))(116)

《昭二十一年经》: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p 1423)(10210004))(116)

八月乙亥,叔辄卒。((p 1423)(10210005))(116)

《昭二十一年传》: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为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災,阳不克也,故常为水。”((p 1426)(10210501))(116)

于是叔辄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辄卒。((p 1427)(10210502))(091、116)

我的粗译:

四年后的秋七月壬午朔,又发生了日食,我们的主上就问梓慎:“是何物也?祸福何为?”这是什么征兆?会有什么样的祸还是福?梓慎回答说:“在二至二分的时候,如果发生日食,就没有灾。因为日月运行的轨道在春分秋分的时候是相同的,在夏至冬至的时候是相交的。在别的月就会出现灾祸。阳不胜阴,所以常会发生水灾。”

当时叔辄(子叔)为发生日食而哭泣,叔孙婼(昭子)评论说:“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叔辄要死了,哭的不是地方。)”到这年八月,叔辄就死了。

一些补充:

《春秋经》记录的一系列灾异,日食、地震、水旱灾、虫灾等,如未指明发生的地方,则多是本地的灾异,按某种当时人的说法,都是上天对本国统治者示警,都是要应在某些本国统治者身上的。

不过前面的士文子和这里的梓慎都在试图用自然界自身的规律解释这些灾异,当然那时人对自然的认识还不像我们现在那么深入,所以虽然这些解释在我们现在看来不值一提,而且即在当时也可能不是认识世界的最前沿,但这毕竟是我们认识世界的过程所留下的一些痕迹。

叔辄所在的子叔氏是此时鲁国在三桓(季氏、叔孙氏、孟氏)以外另一个跻身卿位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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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二年经》:

大蒐于昌间。((p 1431)(10220003))(116)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p 1432)(10220010))(116)

《昭二十三年经》:

八月乙未,地震。((p 1440)(10230009))(116)

《昭二十四年经》:

二十有四年春王二月丙戌,仲孙玃卒。((p 1449)(10240001))(116)

一些补充:

“昌间”(杨注:江永《考实》云:“《括地志》,‘昌平山在泗水县南六十里,有昌平乡,故山为名。’然则昌间其在泗水县境欤?”),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1,北纬35.5(阙里南)。

仲孙玃(孟僖子)是鲁国排第三位的卿,他死前把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其中一位会接替他当孟家的族长)托付给了孔子进行教育。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7

《昭二十五年经》:

有鸜鹆来巢。((p 1454)(10250003))(116)

《昭二十五年传》:

“有鸜鹆(qú yù)来巢”,书所无也。师己曰:“异哉!吾闻文、成之世,童谣有之,曰:‘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zhū)跦,公在乾侯,徵褰与襦(rú)。鸜鹆之巢,远哉遥遥,裯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童谣有是。今鸜鹆来巢,其将及乎?”((p 1459)(10250401))(116)

我的粗译:

这里的《春秋经》上写“有鸜鹆来巢”,是记录过去所没有的现象,师己评论说:“我听说在我们文公到成公那时候,一直流传一首童谣:‘鸜之鹆之,公出辱之。鸜鹆之羽,公在外野,往馈之马。鸜鹆跦跦,公在乾侯,徵褰与襦。鸜鹆之巢,远哉遥遥,裯父丧劳,宋父以骄。鸜鹆鸜鹆,往歌来哭。’所以这事在那时的童谣里已经有了预言了,现在果然有鸜鹆来巢,这些预言要应验了吗?”

一些补充:

文公到成公中间还隔了个宣公,这三个公每人在位都是十八年,共五十四年,随后是现在昭公的前任也就是他的父亲襄公,在位三十一年。现在则已到昭公二十五年,总加起来,到现在,离文公上任已过了一百一十年,离童谣的流传也该有一百年左右了吧。

这段童谣的“预言”后来果然一一应验,杨伯峻先生有注:

“往馈之马”:《会笺》云:“与季平子每岁买馈之应。”

“公在乾侯”:二十八年《经》:“公如晋,次于乾侯。”《汉书地理志》颜师古《注》:“乾音干,言其地水常涸也。”昭公死于乾侯,故以为言。

“徵褰与襦”:《会笺》:“与平子每岁归从者之衣履应。”

“裯父丧劳”:裯,昭公名也。《史记》及《汉书古今人表》作“稠”。杜《注》:“死外,故丧劳。”

“宋父以骄”:杜《注》:“宋父,定公,代立,故以骄。”

“往歌来哭”:杜《注》:“昭公生出,歌;死还,哭。”

下面有“鲁文公薨(hōng),而东门遂杀適(dí嫡)立庶,鲁君于是乎失国,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公矣。”正是这首童谣所说事变的基本背景。

“乾侯”(杨注:乾侯,晋邑。在今河北-成安县东南。),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8,北纬36.4(漳河店附近)。

鸜鹆据说就是八哥:Acridotheres cristatellus(椋鸟科)(椋音liáng)——又名:鹦鸲、寒皋、华华、鸜鸲。留鸟。在自然界的分布现在应是在淮河以南,那时在鲁国出现也是稀罕事。

下面是两张鸜鹆的图片,截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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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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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经》:

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p 1454)(10250004))(116)

《昭二十五年传》:

秋,书再雩,旱甚也。((p 1460)(10250501))(116)

我的粗译:

这年秋天,《春秋经》记录下举行了两次“大雩”,这是因为旱情非常严重。

一些补充:

这是昭公时期第六次和第七次“大雩”。去年举行了昭公时期的第五次“大雩”。中间还“有鸜鹆来巢。”(《昭二十五年经》(p 1454)(10250003))(116)。当时的老天爷一定是乱套了。但在鲁国这样困难的情况下,鲁昭公还要闹事,可见他全无心肝。

杨伯峻先生注《经》曰:“上辛,第一旬之辛日,即辛卯,三日。季辛,下旬之辛日,即辛亥,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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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经》:

九月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p 1454)(10250005))(116)

《昭二十五年传》:

季公若之姊为小邾(zhū)夫人,生宋元夫人,生子,以妻季平子。昭子如宋聘,且逆之。公若从,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曹氏告公。公告乐祁。乐祁曰:“与之。如是,鲁君必出。政在季氏三世矣,鲁君丧政四公矣。无民而能逞其志者,未之有也,国君是以镇抚其民。《诗》曰:‘人之云亡,心之忧矣。’鲁君失民矣,焉得逞其志?靖以待命犹可,动必忧。”((p 1456)(10250201))(116)

我的粗译:

季公若的姐姐是小邾国国君的夫人,她生了宋元夫人,宋元夫人生了个女儿(宋国的公主),要嫁给季孙意如(季平子),叔孙婼(昭子)前往宋国下聘同时就迎亲,季公若也跟着去了,却告诉宋元夫人(曹氏,“曹”乃小邾国的“姓”,宋元夫人是季公若的外甥女)不要把女儿嫁给季孙意如,说是我们鲁国就要把季孙意如赶走了。

宋元夫人(曹氏)把这话报告了宋元公,宋元公又和乐祁说了这个情况,乐祁说:“嫁给他。要是那些人闹事,最后被赶走的一定是鲁昭公。季氏执掌政权已经三代了,丧失权力的鲁国国君已经有四位了。从来没有不掌握‘民’能成事的,所以国君务必得能对‘民’恩威并用。《诗》里说了:‘人之云亡,心之忧矣。’鲁国国君已经不能掌握‘民’,怎么可能成事?要是小心谨慎的等待机会还行,要是轻举妄动,一定会倒霉。”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公若从,谓曹氏勿与,鲁将逐之”曰:“曹,小邾君之姓,曹氏即宋元夫人。古代姓与氏本有别,但散文亦可通。”

关于曹氏之“氏”字,虽然我们现在说当时有“姓”和“氏”,但“氏”这个名称是后人加的,而当时人口中的“氏”并非像后来那样意味着“姓”和“氏”之“氏”,我体会这里的“氏”大体上是“那些”、“那里”、“那位”一类的意思,当然语序也和现在不完全一样。关于当时“氏”的意义我在别处有详细些的讨论,如有兴趣请移步《春秋左传注读后02姓氏宗族家室 2: 二、氏 (上)》《春秋左传注读后02姓氏宗族家室 3: 二、氏 (下)》

那两句诗出自《大雅荡之什瞻卬六章》: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幾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468))

高亨先生注此曰:罔,林义光说:“罔读为荒。降荒犹降灾也。”优,厚也。引申为严重。幾,危也。

而乐祁引用这两句诗大概意为:此人快呆不下去了(快要逃跑了),所以忧心忡忡。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8

《昭二十五年传》:

初,季公鸟娶妻于齐-鲍文子,生甲。公鸟死,季公亥与公思展与公鸟之臣申夜姑相其室。及季姒与饔人檀通,而惧,乃使其妾抶己,以示秦遄之妻,曰:“公若欲使余,余不可而抶余。”又诉于公甫,曰:“展与夜姑将要余。”秦姬以告公之。公之与公甫告平子,平子拘展于卞,而执夜姑,将杀之。公若泣而哀之,曰:“杀是,是杀余也。”将为之请,平子使竖勿内,日中不得请。有司逆命,公之使速杀之。故公若怨平子。((p 1460)(10250601))(116)

我的粗译:

当初,季公鸟娶了齐国-鲍文子的女儿(季姒),生了个儿子,季公鸟死后,他弟弟季公若(季公亥)和公思展以及季公鸟的家臣申夜姑一起管理季公鸟家。后来鲍文子的女儿(季姒)和管理膳食的饔人檀私通,害怕事情败露,就让侍女打伤自己,再把伤痕给自己的小姑子、公鸟的妹妹、秦遄之妻看,说:“公若要欺负我,我不答应他就打我。”又向公甫(此时鲁国执政者季孙意如之弟)哭诉说:“公思展和申夜姑都威胁我。”

于是秦遄之妻(秦姬)又把这事告诉了季孙意如另一个弟弟公之。公之和公甫就一起把这事上报给了季孙意如。季孙意如得知此事后把公思展抓来押在了卞,还把申夜姑抓了起来,准备杀他。于是季公若伤心地哭泣说:“要杀了他,就等于杀了我啊。”

季公若去向季孙意如求情,但季孙意如(平子)吩咐小厮不让他入内,到日中他还没进去,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冤情,而负责执行的部门已经来请命,公之就下令赶紧杀,把申夜姑杀了。所以季公若怨恨季孙意如(平子)。

一些补充:

当时杀人也是先杀家臣,季公若和公思展没事,申夜姑则遭了飞来横祸。这就是所谓刑不上大夫,贵族们相互之间还是客客气气。另外,此处提到“日中”杀人,看来午时三刻问斩还真是渊远流长。

“卞”(杨注:卞,鲁邑,故城在今山东省-泗水县东五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7.50,北纬35.63(泉林卞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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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季、郈之鸡斗。季氏介其鸡,郈氏为之金距。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故郈昭伯亦怨平子。((p 1461)(10250602))(116)

我的粗译:

季家和郈家斗鸡,季氏给自己的鸡穿上了铠甲,郈氏就给自己的鸡的爪子上装上铜刺。季孙意如(平子)大怒,故意向郈家的方向扩建自家的房子,反过来还指责郈家,所以郈孙(郈昭伯)也怨恨季孙意如(平子)。

一些补充:

郈家过去大概也曾跻身于卿的行列,但现在已经衰落了。

杨伯峻先生在此注曰:

古代斗鸡犹后代之斗蟋蟀,下赌注争胜负。

介其鸡古有两说,贾逵、服虔、杜预皆以介为芥,谓擣芥子为粉末,播散于鸡翼,可以迷郈氏鸡之目。郑众则云:“介,甲也,为鸡著甲。”据《吕氏春秋察微篇注》,云“作小铠著鸡头”。此说较长。

《说文》:“距,鸡距也。”《汉书五行志》“雌鸡化为雄,而不鸣不将无距”《注》:“距,鸡附足骨,斗时所用刺之。”即鸡跗蹠骨后方所生之尖突起部,中有硬骨质之髓,外被角质鞘,故可为战斗之用。郈氏盖于鸡脚爪又加以薄金属所为假距。

如以上杨先生所注,斗鸡是我国的传统娱乐活动,春秋战国乃至汉唐,史籍上都有很多记载,“呆若木鸡”(dāi ruò mù jī),“斗鸡走狗”(dòu jī zǒu gǒu)都是有关斗鸡的著名成语,甚至后世还发展出若干专门的斗鸡品种。而这里的记载则是斗鸡史上重要的一章:因为斗鸡引发了一场政变。

所谓“介其鸡”和“为之金距”在当时应该都是斗鸡技术的新发展,虽然后世有采用的,但在当时就出格了(在现代大概也都是犯规了),所以斗鸡就变成了两家的意气之争。由此可见当时的贵族都是些飞扬跋扈的人。李白有诗句“君不见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正说的是这种人。

下面是现代斗鸡现场的图片(截自网上),当然这两只鸡没有披着铠甲,鸡爪子上也没有装“金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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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各地有很多“斗鸡台”,其中很多是古代遗迹,反映了古代斗鸡流行之广。曲阜鲁国故城内也有所谓“斗鸡台”遗迹,但“经试掘,知台基夯土有三层:上层为近代所筑,中层约属战国西汉时期,下层夯土灰绿色,小棍夯,约属春秋时期。下层夯土分布较广,但并不联贯,未必是个台基,因未全面揭露,性质不明。”(《曲阜鲁国故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p 020)《第一章、鲁城遗址钻探第三节、文化遗址和墓区的分布四、居住遗址》)。

我怀疑这里并非“斗鸡台”,倒有可能是所谓“大庭氏之库”,鲁国城内西南方向的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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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而逃于季氏。臧氏执旃。平子怒,拘臧氏老。将禘于襄公,萬者二人,其众萬于季氏。臧孙曰:“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大夫遂怨平子。((p 1462)(10250603))(116)

我的粗译:

臧孙赐(臧昭伯)的堂弟臧会在臧氏家挑拨离间,事败后逃去季氏家,被臧氏家的人在季氏家门口抓了回来,季孙意如(平子)大怒,把臧氏家的大管家抓了起来。当时正要在襄公庙举行禘祭,可舞萬舞的舞者只来了两个,其余都去了季氏家,那里正好也要舞萬舞。臧孙赐于是说:“这是没办法向先君之庙献祭了。”于是大夫们也都怨恨上了季孙意如(平子)。

一些补充:

这里的大夫大多是鲁国先君的后裔,全都是鲁国国君的家臣。

杨伯峻先生注“此之谓不能庸先君之庙”曰:“庸作动词,功曰庸,醻功亦曰庸,意谓不能使昭公祭祀其父以报襄公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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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公若献弓于公为,且与之出射于外,而谋去季氏。公为告公果、公贲。公果、公贲使侍人僚枏告公。公寝,将以戈击之,乃走。公曰:“执之!”亦无命也。惧而不出,数月不见。公不怒。又使言,公执戈以惧之,乃走。又使言,公曰:“非小人之所及也。”公果自言,公以告臧孙。臧孙以难,告郈孙。郈孙以可,劝。告子家懿伯。懿伯曰:“谗人以君徼幸,事若不克,君受其名,不可为也。舍民数世,以求克事,不可必也。且政在焉,其难图也。”公退之。辞曰:“臣与闻命矣,言若泄,臣不获死。”乃馆于公宫。((p 1462)(10250604))(116)

我的粗译:

于是季公若假装要献弓给公为(昭公的儿子务人),就和公为一起外出打猎,借此机会策划除掉季氏。公为把他们的策划告诉了公果和公贲(皆公为弟),公果和公贲又让侍人僚枏告诉我们的主上。主上正在睡觉,就拿了戈要打他,他就跑了。我们主上还喊了句:“把他抓起来。”但也没了下文。僚枏吓得藏了起来,几个月不敢去见主上。可我们的主上也没发怒。

公为他们又让僚枏去把这事报告主上,主上就说了:“非小人之所及也。”意思是这不是你这样的小人能掺和的事。于是公果自己去报告了主上,主上又转告了臧孙赐,臧孙赐认为难以成事。主上就又告诉了郈孙(郈昭伯)。郈孙认为能成,鼓动我们的主上实行。

主上又告诉了子家羁(子家懿伯)。子家羁说:“这些挑拨离间的人利用主上企图侥幸成事,如果事情不成,也是主上的责任,不能照他们说的办。主上已经好几代没能掌握‘民’了,要想成事,没有把握。而且季氏家掌握了政权,很难推翻他们。”主上让他退下,他说:“臣下已经知道了主上的意图,要是有谁泄露了主上的秘密,臣下就会不得好死。”于是就在我们主上的宫中住了下来。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9

《昭二十五年传》:

叔孙昭子如阚,公居于长府。九月戊戌,伐季氏,杀公之于门,遂入之。平子登台而请曰:“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弗许。请囚于费,弗许。请以五乘(shèng)亡,弗许。子家子曰:“君其许之!政自之出久矣,隐民多取食焉,为之徒者众矣。日入慝作,弗可知也。众怒不可蓄也,蓄而弗治,将蕰。蕰蓄,民将生心。生心,同求将合。君必悔之!”弗听。郈孙曰:“必杀之。”((p 1463)(10250605))(116)

我的粗译:

此时叔孙婼(叔孙昭子)去了“阚”,我们的主上住在“长府”(杨注:藏财货之府库)。九月戊戌这天,主上发兵进攻季氏家,在大门口杀掉了公之,随后就攻进了季氏家。

季孙意如(平子)逃到了他们家里的高台上,请求说:“君不察臣之罪,使有司讨臣以干戈,臣请待于沂上以察罪。”这话的大意是:主上没能明察臣下的罪过,就派了执行部门来攻打臣下的家,请主上让臣下去“沂上”,等待主上的审查。

我们的主上没有允许。

季孙意如又请求把自己关押在“费”(季氏家的采邑)那里,主上也不允许。

季孙意如接着请求带着五辆车逃亡别国,主上还不允许。

这时子家羁(子家子)劝我们主上说:“主上还是允许他吧。他们家掌握政权已经很长时间了,那些穷困的‘民’一直靠他们家活着,向着他们家的人多得很。等到了‘日入’那会儿,会产生各种阴谋,事情就控制不住了。众怒不可蓄也,积蓄了怒气,又不加引导,就会越积越多,最终‘民’就会产生反叛之意,一旦‘民’有了反叛之意,就会倒向季氏家那边,主上一定会后悔!”

主上不肯听子家羁的。郈孙又在边上鼓动说:“必杀之。”非杀了他(季孙意如)不可!

一些补充:

“阚”(杨注:据江永《考实》,汶上县西有阚亭,在今南旺湖中。),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35,北纬35.56(蚩尤冢)。

“费”(杨注:费故城在今山东省-费县西北二十里。),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94,北纬35.35(费县上冶镇古城村,有遗址)。

“平子登台”所登的就是著名的“季武子台”,应该就在“季氏”家中,这个台不止一次起了救命的作用,《左传》中就记载了十九年后的另一次“登武子之台”:

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定十二年传》(p 1586)(11120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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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公使郈孙逆孟懿子。叔孙氏之司马鬷戾言于其众曰:“若之何?”莫对。又曰:“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皆曰:“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孟氏执郈昭伯,杀之于南门之西,遂伐公徒。子家子曰:“诸臣伪劫君者,而负罪以出,君止。意如之事君也,不敢不改。”公曰:“余不忍也。”与臧孙如墓谋,遂行。((p 1464)(10250606))(116)

我的粗译:

主上派郈孙去接仲孙何忌(孟懿子)。这时,叔孙氏家的亲族和家臣们都聚在一起,叔孙氏家的司马鬷戾站出来对他们说:“若之何?(这事我们该怎么办?)”没人回答。鬷戾又说:“我,家臣也,不敢知国。凡有季氏与无,于我孰利?”他是说,我只是个“家臣”,不敢掺和“国”的事,大家说有季氏家还是无季氏家,怎样对我们家有利?大家都说:“无季氏,是无叔孙氏也。”鬷戾就接着说:“然则救诸!(那我们就该去救季氏!)”

于是鬷戾带了人前往季氏家,从西北角攻了进去,而主上手下的战士当时正都脱了甲、手拿箭筒盖蹲在那里喝水(此时还是夏天),就都被赶出了季氏家。孟氏家派了人在自家的西北角登高瞭望季氏家,看到叔孙氏家的旗帜进了季氏家,瞭望的人就报告了仲孙何忌,仲孙何忌把主上派去接他的郈孙(郈昭伯)抓了起来,杀之于南门之西,然后派兵一起进攻主上的手下。

子家羁(子家子)此时为主上出主意说:“赶紧假装是我们这些臣下劫持了主上,然后我们畏罪逃走,主上就可以留在这里。这样季孙意如还得遵奉主上,不敢不收敛一些。”可主上说:“余不忍也。”意为我不忍心这样干。于是主上和臧孙一起到我们族人的墓地那里谋划之后,决定逃亡国外。

一些补充:

仲孙何忌是孟氏的家长,还是孔子的学生,此时未成年,如果此时是孔子在起作用,那老先生够狡猾的。

“冰”杨伯峻先生在《昭十三年传》“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铎射怀锦,奉壶饮冰,以蒲伏焉”处注曰:

冰有二说,杜《注》,“冰,箭筩盖,可以取饮”,实则冰即矢筩,即掤之借字。《诗郑风大叔于田》“抑释掤忌”,《广雅释器》云:“掤,矢藏也。”二十五年《传》“公徒释甲执冰而踞”,冰即掤。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且云:“效父簋《铭》云‘休王易(锡)效父仌三’,掤与冰实即 [荀-日+用]之音变,‘ [荀-日+用]’字典籍多作‘箙’,又多省作‘服’。”明-陆粲《左传附注》云:“此夏至六月,晋人以幕蒙季孙,故当不堪其热,而饮之以冰,不当以为箭筩也。”亦有理。((p 1358)(10130307))(111、118)

下面是截自网上的漆木“矢箙”的图片,其上端有子母口的痕迹,可见其上本当配有同材质的盖,这盖应该就是那些人拿来喝水的“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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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矢箙”往往就不再有盖了,例如下面秦始皇陵陪葬坑出土的“矢箙”(图片截自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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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如墓谋”的“墓”,我觉得当指鲁国的“族人”墓地,就在鲁国城内。《曲阜鲁国故城》一书指出:

如所周知,墓葬制度的差别,反映了社会风尚和族属的不同。鲁城内两组时代大致相同,但各具特征的墓葬同时存在,说明当时城内曾经住着两个不同的族。乙组西周墓随葬的陶器主要是仿铜器的鬲和罐,完全没有豆、簋,不用腰坑,也不殉狗,这些都与灭商以前的周人墓的作风相一致。墓地中有两座有铭的铜器墓,墓主人叫鲁伯悆和鲁仲齐(两者有认为是兄弟辈),后者是鲁国的一个司徒,肯定是鲁宗室的成员,可以断定乙组西周墓是周人墓。甲组西周墓的作风与乙组西周墓迥然有别,随葬的陶鬲早期用明器,中晚期用实用器,不见乙组墓那种仿铜陶鬲;流行豆、簋等圈足器,腰坑殉狗的风气兴盛。凡此都与商人墓的作风相似,可以肯定甲组西周墓,不是周人墓,估计是当地原有住民的墓葬。(《曲阜鲁国故城》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p 214)《结语二》)

如上面《曲阜鲁国故城》一书中的介绍,当时鲁国城内是有好几个墓地的,而鲁昭公所去的墓应该是属于所谓乙组的“周人墓”,或称为“望父台”墓地。下面是鲁国故城遗址分布图(截自网上),我在上面做了些改动,并标出了“周人墓”的位置(图左上部分标有“周墓”的左上向右下的斜条区域),这应该就是上面所谓“如墓谋”的“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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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面的图中,我还标识了另外那几个殷人的墓地(也是左上向右下的斜条区域,标为“殷墓”)和一些居住遗址(右上向左下的斜条区域),居住遗址分为两类,一类是曲阜刚建城或建城不久就有的,标为“原”,一类是春秋时期才有的,标为“新”。棕色的线是当时的道路。还有春秋时的手工业作坊遗址,冶铜遗址标为“铜”,制陶遗址标为“陶”,制骨遗址标为“骨”。

上图是我利用出自《曲阜鲁国故城》一书的附图作为底图,根据我的理解和臆测,尽量涂去了与春秋时代无关的痕迹,得到的春秋时代鲁国城内概况的示意图。很可能有应涂掉而未涂掉的,或者不应涂掉而涂掉了的,或者标注错误的。我的水平有限,只好请列位包涵了。

在《定四年传》中有:

分鲁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使帅其宗氏,辑其分族,将其丑类,以法则周公。用即命于周。是使之职事于鲁,以昭周公之明德。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备物、典策,官司、彝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虚。((p 1535)(11040104))(131)

上面明言鲁国封邦建国时就是由两个族群组成的,除了鲁公自己的族群外,还有“殷民”——“商奄之民”。我体会,在曲阜刚刚建城的时候,鲁公自己的族群——周人就住在公宫北面那一大片“原”居住区,而“殷民六族”——“商奄之民”则住在城西各个“原”居住区,在他们的“殷墓”附近。孔子(可能的住地标为“孔”)之类的外来户也住在城内西部。

至于可能的“季武子台”所在位置,我觉得恐怕并不在图中右下部分传说“季武子台”所在的地方,理由如下:

《左传》中有三处有“季氏”、“叔孙氏”、“孟氏”以及“郈氏”四家所在位置的线索:

平子怒,益宫于郈氏,且让之。(《昭二十五年传》(p 1461)(10250602))(116)

这一段是说:“季氏”与“郈氏”相邻。

鬷戾曰:“然则救诸!”帅徒以往,陷西北隅以入。公徒释甲执冰而踞。遂逐之。孟氏使登西北隅,以望季氏。见叔孙氏之旌,以告。(《昭二十五年传》(p 1464)(10250606))(116)。

这一段说明:“叔孙氏”可能在“季氏”之西北。“季氏”可能又在“孟氏”之西北,

将如蒲圃。桓子咋谓林楚曰:“而先皆季氏之良也,尔以是继之。”对曰:“臣闻命后。阳虎为政,鲁国服焉。违之徵死,死无益于主。”桓子曰:“何后之有?而能以我适孟氏乎?”对曰:“不敢爱死,惧不免主。”桓子曰:“往也!”孟氏选圉人之壮者三百人以为公期筑室于门外。林楚怒马,及衢而骋。阳越射之,不中。筑者阖门。有自门间射阳越,杀之。(《定八年传》(p 1568)(11081003))(128)。

这一段说明:自“季氏”前往“蒲圃”要从小路转入一条大路,经这条大路可直冲入“孟氏”。

考虑以上这些因素,我估计“季氏”在上面图中公宫北面“原”居住区中“盛果寺”三字“果”字附近一带,“孟氏”在“寺”字附近一带,“叔孙氏”在“盛”字附近一带。当然这只是猜测。

如果是这样,三家就都在图中中上部分春秋前原有的周人大居住区内,“孟氏”又临西中门往上东门的大路,我觉得还是比较说得通的。而在图中右下部分“新”居住区中传说的“季武子台”遗迹很难满足以上那些线索。

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10

《昭二十五年传》:

己亥,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将唁公于平阴,公先至于野井。齐侯曰:“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阴,为近故也。”书曰“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礼也。将求于人,则先下之,礼之善物也。齐侯曰:“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将帅敝赋以从执事,唯命是听。君之忧,寡人之忧也。”公喜。子家子曰:“天禄不再。天若胙君,不过周公。以鲁足矣。失鲁而以千社为臣,谁与之立?且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弗从。((p 1465)(10250607))(116)

我的粗译:

己亥那天,我们主上流亡到了齐国,在阳州住了两天。齐景公准备在平阴慰问我们的主上,可我们的主上已经先到了野井。于是齐景公说:“寡人之罪也。使有司待于平阴,为近故也。”他是说:这是寡人的罪过,其实我已经派了有关执行部门等在平阴那里准备接待您,那里近些。

《春秋经》上写“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就是认为这样合于“礼”。“将求于人,则先下之”,这是很好地遵循了“礼”的要求。齐景公向我们主上保证说:“自莒疆以西,请致千社,以待君命。寡人将帅敝赋以从执事,唯命是听。君之忧,寡人之忧也。”他是说,从莒国的疆界往西,您随便挑一千个“社”我会让他们听从您的命令。寡人也会率领部队跟从您的手下,随时准备完成您的命令。主上的忧患就是寡人的忧患。

我们的主上高兴了,但子家羁(子家子)提醒他说:“天禄不再。天若胙君,不过周公。以鲁足矣。失鲁而以千社为臣,谁与之立?且齐君无信,不如早之晋。”子家羁的意思是,上天给的君位只会有一个,如果上天保佑主上,也不可能超过周公。主上有一个鲁国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不管鲁国而去担任千社之君,成为别人的臣下,谁还会拥护您返回鲁国为君?而且齐国的国君没有信用,不如我们趁早去求晋国。

我们主上没听他的话。

一些补充:

阳州(杨注:在今山东-东平县北境,盖齐、鲁交界邑。《读史方舆纪要》东平州:“阳州城,在州东北,春秋时鲁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47,北纬36.05(大羊乡一带)。

平阴(杨注:在今山东-平阴县东北三十五里。),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0,北纬36.37(东障村)。

野井(杨注:野井,今山东-齐河县东南,济水东,今黄河东岸。),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8,北纬36.7(济南西北一带,今黄河南)。

“将求于人,则先下之”(jiāng qiú yú rén,zé xiān xià zhī)是当时的规矩,后来的成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lǐ xià yú rén,bì yǒu suǒ qiú)则是从被求者或旁观者的角度总结由这种规矩产生出来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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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臧昭伯率从者将盟,载书曰:“戮力壹心,好恶同之。信罪之有无,缱绻从公,无通外内!”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羁也不佞,不能与二三子同心,而以为皆有罪。或欲通外内,且欲去君。二三子好亡而恶定,焉可同也?陷君于难,罪孰大焉?通外内而去君,君将速入,弗通何为?而何守焉?”乃不与盟。((p 1465)(10250608))(116)

我的粗译:

臧孙赐(臧昭伯)率领追随主上的人盟誓,载书上写的是:“戮力壹心,好恶同之。信罪之有无,缱绻从公,无通外内!”臧孙赐以主上的名义把这个载书给子家羁(子家子)看,看了以后子家羁告诉他:“要是这样,我不能参加这个盟誓,‘羁’(子家羁自称名)没那么聪明,不能与几位大人一条心,我是认为大家都有罪过。而且我还要沟通内外,不会老呆在主上身边。几位大人喜欢流亡不喜欢安定,我怎么可能与你们一致?让主上掉进这样的困境之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罪过呢?我离开主上去沟通内外,就能让主上尽快回国,不干这些还能干什么?守在这里有什么指望?”

于是子家羁没参加他们的盟誓。

一些补充:

“戮力壹心”(lù lì yī xīn)和“戮力同心”(lù lì tóng xīn)意思一样,当时经常用在“盟辞”中,而且在当时和现在都是成语,不过“戮力同心”更常见一些。

杨伯峻先生注“缱绻”曰:“据《毛诗大雅民劳》孔《疏》,缱绻犹今言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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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昭子自阚归,见平子。平子稽颡,曰:“子若我何?”昭子曰:“人谁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将若子何?”平子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昭子从公于齐,与公言。子家子命适公馆者执之。公与昭子言于幄内,曰:“将安众而纳公。”公徒将杀昭子,伏诸道。左师展告公。公使昭子自铸归。平子有异志。冬十月辛酉,昭子齊(zhāi)于其寝,使祝宗祈死。戊辰,卒。左师展将以公乘(shèng)马而归,公徒执之。((p 1466)(10250609))(091、116)

我的粗译:

叔孙婼(叔孙昭子)从“阚”回来,去见了季孙意如(平子)。季孙意如向叔孙婼磕头,还问:“子若我何?”您准备拿我怎么办呢?叔孙婼说:“人谁不死?子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将若子何?”他是说:哪个人能不死呢?大人因为把主上赶跑出了名,以后的子孙都不会忘记,这就够糟心的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叔孙婼(叔孙昭子)去齐国朝见了主上,和主上进行会谈。于是子家羁(子家子)命令把所有来主上住处的人全部扣押起来。主上和叔孙婼(叔孙昭子)在帐幕内密谈,叔孙婼保证说:“将安众而纳公。(会安抚了众人之后把主上接回国内。)”主上的手下们想要杀掉叔孙婼,在路上设下了埋伏。被左师展知道,报告了主上,主上让叔孙婼改从“铸”那里返回国内。

但是季孙意如(平子)心怀不轨,叔孙婼没有成功。这年冬十月辛酉,叔孙婼在自家的“寝”内斋戒之后让手下的祝宗为自己祈死,到戊辰那天,他就去世了。左师展还想要以一乘车载着主上返回国内,被主上的手下们扣押了起来。

一些补充:

“铸”(杨注:铸在今山东-肥城县南大汶河北岸,顾栋高《大事表》谓宁阳县西北有铸城。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谓“铸终受齐人之压迫而灭国于此”。昭公二十五年,公使昭子自铸归,亦即此。),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66,北纬36.09(王庄镇东焦村东),或:东经116.64,北纬36.05(王庄镇南尚任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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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五年传》:

初,臧昭伯如晋,臧会窃其宝龟偻句,以卜为信与僭,僭吉。臧氏老将如晋问,会请往。昭伯问家故,尽对。及内子与母弟叔孙,则不对。再三问,不对。归,及郊,会逆。问,又如初。至,次于外而察之,皆无之。执而戮之,逸,奔郈。郈-鲂假使为贾正焉。计于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诸桐汝之闾,会出,逐之,反奔,执诸季氏中门之外。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门?”拘臧氏老。季、臧有恶。及昭伯从公,平子立臧会。会曰:“偻句不余欺也。”((p 1467)(10251001))(116)

我的粗译:

当初,臧孙赐(臧昭伯)出访晋国,臧会偷偷拿出臧家的宝龟偻句,占卜说真话还是说假话,结果是说假话才是“吉”。臧氏家的大管家准备去晋国慰劳臧孙赐,臧会求得了前往的机会。到了晋国,听家中的情况,臧会一一回答,只是到了臧孙赐的夫人和嫡亲的弟弟叔孙,臧会就不吭声了。臧孙赐再三发问,臧会都不吭声。

臧孙赐从晋国回来,到了近郊,臧会去迎接,臧孙赐又发问,臧会还不吭声。于是臧孙赐到了家门口先不进去,在外面侦查了一番,什么都没发现。臧孙赐终于发怒了,下令把臧会抓来要惩罚他,可在抓的过程中被他跑了。他逃到“郈”那里,在“郈”那里管事的鲂假让臧会当了贾正。

贾正要到季氏那里对帐。臧氏家就派了五个人带了戈和楯埋伏在桐汝之闾,等臧会一出门,就扑了上去。臧会马上回头向季氏家门里跑,可还是在季氏家的中门之外被抓住了。但季孙意如(平子)知道此事后发怒了,说:“何故以兵入吾门?”你们为什么手执兵器闯进我家?就把臧氏家的大管家抓了起来。

季家和臧家一直互相不对付。等这次臧孙赐(臧昭伯)跟着主上流亡国外,季孙意如(平子)就立臧会为臧家的族长。臧会感叹说:“偻句不余欺也(偻句那个乌龟壳没骗我)。”

一些补充:

注意,此时的“郈”当是郈家的采邑,估计“郈”是在此一事变后才成为叔孙家的采邑。“郈”是著名的“孔子堕三都”的三都之一,堕三都之导火索之一“侯犯以郈叛,武叔、懿子围郈,弗克。”(《定十年传》(p 1580)(11100501))(124)距此时不到二十年;而堕三都行动之第一步“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定十二年经》(p 1585)(11120003))(124)距此时二十一年。

“郈”(杨注:郈在今山东-东平县东南四十里。),推测位置为:东经116.49,北纬35.89(东平县后亭村郈邑故城)。

下面就是两组大乌龟壳的图片,显示龟壳背面有很多黑洞,应该是一次占卜就会在乌龟壳上面钻凿一个黑洞,多次占卜就留下了多个黑洞,我想偻句也是如此,用一次少一次,不会轻易使用,估计只有在需要做出重要决策时才会请出来用。

安阳殷墟出土卜甲,中间那片展示的是背面,上边留下了成排的钻凿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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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金沙遗址出土卜甲的背面,其上成排的钻凿黑洞清晰可见,但与殷墟卜甲的钻凿黑洞样子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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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中的成语13附:昭薨乾侯11

《昭二十五年经》:

十有二月,齐侯取鄆。((p 1455)(10250008))(116)

《昭二十五年传》:

十二月庚辰,齐侯围鄆。((p 1467)(10250901))(116)

《昭二十六年传》:

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庚申,齐侯取鄆。((p 1470)(10260101))(116)

《昭二十六年经》:

三月,公至自齐,居于鄆。((p 1469)(10260002))(116)

《昭二十六年传》:

三月,公至自齐,处于鄆,言鲁地也。((p 1470)(10260301))(116)

我的粗译:

这年十二月庚辰齐景公包围了鄆。

下年春天,按周王室的历法正月庚申那天,齐景公攻占了鄆。

到了三月,我们的主上从齐国回国,住到了鄆,《春秋经》所言(“公至自齐,居于鄆”)是要强调鄆是我们鲁国的地方。

一些补充:

“鄆”估计位置为:东经116.0,北纬35.6(郓城县东)。

下面是从庚辰到庚申的干支排序,其间共四十天:

庚辰、辛巳、壬午、癸未、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己丑,

庚寅、辛卯、壬辰、癸巳、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己亥,

庚子、辛丑、壬寅、癸卯、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己酉,

庚戌、辛亥、壬子、癸丑、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己未,

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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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二十六年经》:

夏,公围成。((p 1469)(10260003))(116)

秋,公会齐侯、莒子、邾子、杞伯,盟于鄟陵。((p 1469)(10260004))(116)

《昭二十六年传》:

夏,齐侯将纳公,命无受鲁货。申丰从女贾,以币锦二两,缚一如瑱,适齐师。谓子犹之人高齮:“能货子犹,为高氏后,粟五千庾。”高齮以锦示子犹,子犹欲之。齮曰:“鲁人买之,百两一布。以道之不通,先入币财。”子犹受之,言于齐侯曰:“群臣不尽力于鲁君者,非不能事君也。然据有异焉。宋元公为鲁君如晋,卒于曲棘;叔孙昭子求纳其君,无疾而死。不知天之弃鲁邪,抑鲁君有罪于鬼神故及此也?君若待于曲棘,使群臣从鲁君以卜焉。若可,师有济也,君而继之,兹无敌矣。若其无成,君无辱焉。”齐侯从之,使公子鉏帅师从公。((p 1470)(10260401))(116)

成大夫公孙朝谓平子曰:“有都,以卫国也,请我受师。”许之。请纳质,弗许,曰:“信女,足矣。”告于齐师曰:“孟氏,鲁之敝室也。用成已甚,弗能忍也,请息肩于齐。”齐师围成。成人伐齐师之饮马于淄者,曰:“将以厌众。”鲁成备而后告曰:“不胜众。”((p 1471)(10260402))(116)

我的粗译:

这年夏天,齐景公准备要把我们主上送回“国”内。下令军中不准接受鲁国方面送的任何东西。我们的申丰是女贾的随从,他把两匹锦缠在一起成一个“瑱”的形状,揣在怀里就去了齐国的大营。在齐方营中,申丰对(子犹,齐景公的宠臣)的随从高齮说:“你要是能帮我们贿赂子犹,我们会帮你成为高氏的族长,还会送你粟五千庾。”

于是高齮拿了那锦去给梁丘据看,梁丘据动心了。高齮就告诉他说:“这是鲁人搞来的,一共有五十匹那么多,现在道路不通,先送过来这点。”

梁丘据接受了这个礼物,就去对齐景公说:“群臣不肯为鲁君卖力并不是不肯为主上卖力,臣下‘据’(梁丘据自称名)也有疑虑。前些日子宋元公为鲁君前去晋国,竟死在了曲棘;叔孙昭子想要把鲁君接回国内,也无疾而死。不知是上天厌弃了鲁国呢,还是鲁君得罪了鬼神所以才会这样呢?主上可以先在‘棘’等等看,让群臣跟着鲁君,以事情进展情况作为占卜的兆象。要是兆象是‘可’,我们的部队进展顺利,主上也就跟着上去,一定能战无不胜;要是不行,主上也不必沾包。”

齐景公听从了他的建议,派公子鉏领兵跟着我们的主上。

“成”大夫公孙朝(“成”是孟氏家的采邑,此人是孟氏家的家臣)对季孙意如(平子)建议:“有都,以卫国也,请我受师。”他的意思是:诸侯在属内另外建立其他都邑,目的就是要保卫“国”(指这个诸侯的国都),请让我们“成”先抵挡一阵子。季孙意如(平子)同意了,并请求派自家的人质前往“成”,但公孙朝没同意,他说:“信女,足矣。(我信任你,这就够了。)”

然后公孙朝派人告诉齐国的大军说:“我们孟氏家,是鲁国的小家族,现在鲁国的执政者用我们用得太狠了,我们想投靠齐国好喘口气。”于是齐国的大军包围了“成”。可成人从“成”城中出来突袭了齐国军队在城外淄水饮马的人,还让人告诉齐方说:“将以厌众。”意思是:我这是要对手下掩盖我准备投降的意图。

但等到鲁国完成了战备,公孙朝又派人告诉齐方说:“不胜众。”意思是:我拗不过自己的手下,就不向你们投降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币锦二两”曰:“古代布帛,皆以古尺二丈为一端,二端为一两。二两类似今之二匹。锦为有杂色花纹之厚重丝织物。馈赠品古皆可曰币,此以锦为币。”

杨伯峻先生注“缚一如瑱”曰:“瑱即瑱圭之瑱,亦作镇。谓此以二两锦紧缚束为一,状如镇圭,易于怀藏。镇圭可参吴大澂《古玉图考》。”

下面是截自网上的镇圭的图片,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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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则“缚一如瑱”是将“锦”按类似所谓“方胜”的叠法叠,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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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云瑱乃席镇,从体量上来说,我觉得也许更合理,下面这个视频是央视介绍汉代席镇的,席镇形状多变,用“缚”字似更合理。

“曲棘”(杨注:曲棘当在今河南-兰考县东南,民权县西北,为由宋适晋之道。),推测位置为:东经115.0,北纬34.7(内黄集南一带)。

但后一“曲棘”杨伯峻先生注云:

孔《疏》云:“《土地名》,齐地无曲棘。十年《传》,桓子召子山而反棘焉,此即彼棘也。本无‘曲’字,涉上‘卒于曲棘’误加‘曲’耳。”棘见成三年《传》并《注》。

“棘”(杨注:棘,江永《考实》据杜《注》以为在今山东-肥城县南,沈钦韩《地名补注》据《山东通志》以为在泰安县西南境。《水经汶水注》谓棘亭在汶水北八十里,与此两说皆可合。),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6.78,北纬36.12(王晋村南)。

“成”(杨注:成即郕,本杞田,后为孟氏邑。今山东-宁阳县东北,并见隐五年《经注》。),推测位置为:东经117.18,北纬35.86(田家林,有遗址)。

《昭二十六年传》:

师及齐师战于炊鼻。齐-子渊捷从洩声子,射之,中楯瓦。繇朐(yóu qú)汏辀,匕入者三寸。声子射其马,斩鞅,殪。改驾,人以为鬷戾也,而助之。子车曰:“齐人也。”将击子车,子车射之,殪。其御曰:“又之。”子车曰:“众可惧也,而不可怒也。”子囊带从野洩,叱之。洩曰:“军无私怒,报乃私也,将亢子。”又叱之,亦叱之。冉竖射陈武子,中手,失弓而骂。以告平子,曰:“有君子白皙鬒须眉,甚口。”平子曰:“必子彊也,无乃亢诸?”对曰:“谓之君子,何敢亢之?”林雍羞为颜鸣右,下。苑何忌取其耳。颜鸣去之。苑子之御曰:“视下!”顾。苑子刜林雍,断其足。鑋而乘(chéng)于他车以归。颜鸣三入齐师,呼曰:“林雍乘(chéng)!”((p 1472)(10260403))(116)

我的粗译:

我们的部队和齐军在炊鼻开战。齐军方面的子渊捷(子车)找上了我方的洩声子(野洩),子渊捷一箭射出,穿过洩声子战车驾车马脖子边上的“軥”,擦过战车的“辀”,铮的一声射进了洩声子盾牌中间的脊,深达三寸。洩声子也不肯示弱,回射一箭,射断了子渊捷战车驾车马的“鞅”,射死了马。子渊捷只好换马再战,结果有个我们的人以为他是己方的鬷戾,想上来帮他,子渊捷赶紧声明:“我是齐人。”那人回过神来再想用兵器打他,子渊捷一箭就把这个人射死了。替子渊捷驾车的人让他再射我方战车上的其他人,他说:“不能激怒对方。”这时齐军的子囊带又找上了洩声子,对他破口大骂,洩声子说:“我们又没什么私仇,有什么好骂的,来比试比试。”可子囊带还是骂,洩声子就也骂了回去,两个人对着干骂。

我方季孙意如(季平子)的跟班冉竖一箭射中齐军将领陈无宇(陈武子,子彊)拿弓的手,弓掉了,陈无宇气得一通骂,冉竖回来报告季孙意如:“那边有个君子,长得很白,胡须很重,很会骂人。”季孙意如对他说:“那准是子彊,你跟他交手了?”冉竖回答说:“既然知道他是君子,怎敢与他交手。”

我方的林雍被指定为颜鸣的车右,可他看不上颜鸣,就下车徒步作战,结果被齐军的苑何忌拉掉了耳朵,颜鸣的战车也不知去向。林雍正在不知所措,为苑何忌驾车的人冲他大叫一声:“朝下看。”林雍刚一回头,就被苑何忌砍断了一条腿。只好单脚跳到别人的车上捡了条命。而发现他不知去向,颜鸣三次冲入齐军阵中大喊:“林雍快来上车。”

一些补充:

“炊鼻”(杨注:江永《考实》谓炊鼻当在今宁阳县境。),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1,北纬35.8(曲阜北,宁阳东)。

下面是炊鼻之战相关地点在天地图地形图上的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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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贴一遍出自《春秋左传注》初版所附的战车图,辕即“辀”,“軥”则是轭下面夹住马脖子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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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则是《春秋左传注》初版所附的盾的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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