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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0序章--籍田 上 -- 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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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中山国的故事-飞龙在天 003丛展江

中巴车停了下来,门哗啦一下打开了。石溪琅当先走下车来,成婵跟在他后面,丛展江从她肩头看去,却见石溪琅一脸担心地向他们回头看过来,然后又犹豫地转头向前看,他面前走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圆脸女孩,向石溪琅笑着伸出手来,见石溪琅在犹豫,那个女孩笑道:“哦,我还没介绍,我是...”

丛展江抢着在成婵的背后叫道:“倪绯,我们政委。”石溪琅如释重负,脸上堆上笑容,伸手握住倪绯的手,笑道:“幸会幸会。”然后转身指向成婵:“我太太成婵,我妹妹石佳琪,这个是这次一起来的朋友霍子冲,这个,嗯,这个是一起过来的本地记者朋友郝直川...”

成婵浅浅一笑,也打了声招呼。旁边的石佳琪和霍子冲一言不发,两人还是从昨晚知道中岚在医院去世后就开始的恍惚神情,石佳琪戴着墨镜,丛展江猜那是为了盖住红肿的眼睛。

昨晚本来气氛非常好,李家人到了后他们就从医院回来了,回来之前医院已经有了手术非常成功的消息:从肺里面成功取出了两颗钢珠和被打坏的组织,钢珠很幸运地没有擦破大血管...

丛展江从医院回到酒店后突然想起这次袭击后中山国肯定得重新恢复籍田丘和胜利广场的监控系统,于是打电话回国内告诉他们这件事,政委立刻答应过来一趟。

霍子冲晚上才回到酒店,回来时候还兴奋地向他们描述怎么对付巡田使司的询问和怎么两句话救出的李中昆,李中昆开车在酒店门口把他放下,没下车就走了——他的销假命令果然追来了。霍子冲牛皮吹完后仍然没有尽兴,缠着丛展江和成婵问怎么提前知道那些人是恐怖分子。

成婵解释了一下:中山国北方民族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伊斯力信徒一样,对女孩子的限制非常多,所以伊斯力女性很难培养出独立的能力。你经常可以见到伊斯力女孩三五成群的出现,但是一个罩在吉耳布下的伊斯力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街头的场景就很难得看到,即使看到,这种女孩一定是脚步急匆匆的赶向某个地方。所以,当成婵看到孤零零散在人群里的吉耳布服饰时候就心中一动,曾经在西域当过民警的经历让她立刻就开始用警惕的眼光盯着他们。当人群向籍田丘移动时,这些穿着吉耳布的家伙努力想把自己固定在原地,在已经开始怀疑的成婵眼里,自然一眼就看到了,而他们大部分人甚至努力保持自己面对的方向,那个方向却往往并非看热闹的方向。当成婵提醒丛展江后,丛展江也大吃一惊的发现他们想保持位置的原因,那都是最大杀伤的位置,就像定向地雷一样,自杀炸弹也有破片飞溅的方向,一般这个方向是人体投影面积最大的两个方向,胸部和背部。丛展江看这些人的位置和方向,明显是避免两个人肉炸弹炸向同一扇区的布置。

成婵解释完了后霍子冲似乎意犹未尽,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成婵拿起电话,说了两句,就按下了免提,对方是中岚的父亲,从医院打来的,他先感谢他们对中岚的照顾,然后告诉了他们中岚已经去世的消息。石佳琪一下就哭了出来,丛展江在旁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之前他们听到的消息都还不错。中岚的父亲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感染。”就挂断了电话。

丛展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抗生素如此发达的年代,怎么医院还处理不了感染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霍子冲听了,立刻愤怒起来,他抓起电话拨通医院,打通后就是一顿质问:钝器伤口感染,多少年前这就不是大问题了,怎么中山国医院的水平这么低。在若干个听明白问题就挂掉的电话后,一个医生回答了他的疑问:没错,中岚感染的链球菌是可以用抗生素控制,其实那种链球菌可以被任何一种抗生素杀死,甚至青霉素这种一般病菌都有抗药性的抗生素也可以对这种病菌起作用,但是,这种链球菌分裂速度非常快,等到发现病人出现炎症时候开始使用抗生素就已经晚了,抗生素还来不及起作用,病菌就已经要了病人的命。

在听完这个解释后,丛展江浑身一震,然后叹了一口气。霍子冲见状便问丛展江想起什么了?丛展江向他解释:当时他们给中岚做穿刺的时候,穿刺的笔管掉到地上的血水里面过。虽然他们用打火机烧灼消毒,但是塑料笔管,打火机的火焰温度传不到笔管内。

霍子冲一下就蔫了。

见两人情绪低落,成婵尽力宽慰他们,说他们如果不救中岚,中岚连医院都撑不到,而且感染的病菌也不一定是穿刺的笔管,恐怖分子的钢珠,爆炸吹进伤口的灰尘都可能...

其实丛展江不需要这些宽慰,他在和霍子冲解释当时情形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他认为自己已经尽力了,中岚的事情完全是运气不好,虽然很可惜,中岚显然是个很好的朋友。他甚至注意到,这些宽慰对霍子冲也没什么用,无论成婵说什么,霍子冲始终一言不发,精神恍惚。

丛展江对霍子冲的表现多少有点想不通,实际上他对霍子冲的表现相当满意,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战火的老百姓,能够克服恐惧向中岚靠近就已经值得肯定,何况他比自己还先跑到中岚面前直面穿着炸弹背心的白狄布都。最早在飞机上认识这家伙的时候霍子冲提到自己是幽州的一个小官,当时丛展江就立刻看低他一眼,后来有机会就糗他一下。现在,丛展江发现,自己看错人家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腹黑兔官员,而世界总会给自己新的惊奇。腹黑兔官员中也有不那么热衷于推卸责任的。

至于面前的倪绯,丛展江看到她的时候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昨晚,在电话里她说她会连夜乘坐红眼航班飞来——丛展江刚刚注意了一下,没错,她眼里是漂着几道血丝,但是她并没有在航班落地的时间打来电话,或者在航班落地40分钟后来到酒店。丛展江他们这次从机场到酒店就用了40分钟,机场大巴的终点站就在酒店门口,怎么说倪绯都不应该错过的。

但是倪绯昨晚没有来,丛展江早上起来后颇为担心他给她订的酒店房间白酒公司给不给报销。见到倪绯,总算这个担心可以打消了。

昨晚,在丛展江提到倪绯会来的时候,石溪琅表示对此很是惊奇,当然他并不是惊讶倪绯的到来,而是倪绯的职务。丛展江知道石溪琅并不天真,他应该明白像白酒这样的准军事组织不会游离在人民民主专政的视线范围外,就算他有过天真的时候,他的那么多次和白酒的保镖一起公务旅行也能给他足够多的教育了。丛展江和他就是这么认识而后成了朋友的,爆炸后他们从医院回到酒店,丛展江还向他开玩笑的抱怨,这次跟他来玩,怎么又变成出任务了。

石溪琅向丛展江表示:他很惊讶白酒公司这个名义上的私营企业居然一点也不掩饰地设置了政委这个职务,毕竟这个公司的很多业务是要靠第一印象来接揽的,而这个职务在某些国家还是比较让当地人觉得刺耳的,这个某些国家中就包括中山国,石溪琅猜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他们丢掉了上次的监控系统的标,他向丛展江解释道:比如他们萝莉控的业务就从来不会麻烦书记出马和客户打交道,虽然书记对业务并不外行。

不过倪绯已经来了,那说什么也都晚了,白酒的组织结构图在网上就能找到,就算巡田使司蠢到不会上网搜索的程度,倪绯也是上次打标小组的领队。

倪绯提到了她昨晚的遭遇,这时候自己这群人才找到了宵禁的感觉。昨晚他们没有外出,唯一看到街道上拉起了拒马的霍子冲对这些又非常不敏感。

在倪绯的飞机落地后,整机人被从机场直接由摆渡车拉到了最近的巡田使司,所有人都被严格盘查后住进了巡田使司为他们安排的免费酒店,但是所有人都被没收了通讯设备,酒店房间里电话也打不出去。倪绯不像其他乘客那样怨声载道,她能理解甚至有些羡慕中山国的巡田使们可以这么做,扣下他们自然是为了核实他们在盘查中所说的东西,像这种恐怖袭击后总会有些特殊游客想进来或者出去,这种盘查后羁押一晚可以最大限度的找出这些人。虽然这绝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但是,被巡田使司扣住也有好的一面,早上,巡田使司发还他们的行李物品时候,倪绯问一个巡田使,怎么到丛展江他们的酒店,这个巡田使笑着领她到了给她安排好的车辆,直接把她送到了籍田丘皇宫这里,而她到达后,一张烫金的皇室宴会邀请函已经在下车的地方等着她了。而丛展江他们那时候刚刚从郝直川那里听说自己将要接到中山国皇室的邀请以感谢他们制服了两个恐怖分子。郝直川是早上过来的,用和霍子冲的交往——虽然仔细想想不过是一面之交——很快和他们混熟了。而且他显然消息灵通,比来送请柬的巡田使还早知道这个宴会。不过尽管如此,在他问“你们霍先生说的”的吉耳布和恐怖分子的识别问题时候还是碰了个钉子,丛展江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让霍先生在巡田使司撒谎的,因为这是白酒公司的商业秘密。我们提供这方面培训,但是,这种培训并不免费。

皇宫和旅游手册里描述的一样金碧辉煌,也许是旅游手册里金宫的介绍给丛展江的印象太深,丛展江好奇兼贪婪地摸着鎏金的墙壁,久久舍不得把手移开。成婵好奇地问他:“皇宫旁边怎么还有一堆废墟?”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倪绯已经接口道:“记得幽州的万园之园吗?牛国军队在近代创立东身毒公司那阵子曾经打到这里过,你也知道啦,牛国军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别国首都放火,在幽州他们烧了万园之园,在白头鹰国,他们烧了彩虹宫,在这里他们烧了有近千年历史的老金宫,现在咱们要进去的金宫是那场大火后重建的,为了不忘记这个耻辱,中山人在废墟旁边重建皇宫,而且这个废墟是他们的历史博物馆。”

成婵这时候才发现,看似废墟的一大片土地上,隐藏着许多外观破烂的现代建筑,虽然尽量隐藏,但是如果仔细看,那茶褐色的玻璃和空调的室外机,还是能认出来的。旁边的郝直川赞道:“倪小姐对我们的历史真熟悉,不过这里不光是历史博物馆,还是国史馆。”成婵这时候才注意到有些建筑物外有持枪的卫兵。

宴会是在金宫的鲑厅举行的,巨大的流线型大厅里摆了四十几张八仙桌,桌子围着东侧的主席台摆成三圈,。倪绯笑道:“托你们的福,我算是赶上了,听说只有中山国的皇室宴会才能吃到鲑鱼子酱,在其他地方吃鲑鱼子可是违法的。虽然看吃过的人写的文章说,鲑鱼子的味道也只平平,和鸡蛋黄差不多。来皇室宴会吃的主要还是御鲑庄的鲑鱼宴...”

听到“御鲑庄”三个字,丛展江忍不住向石佳琪看去,果然她的墨镜下流出两道新泪痕,同行的其他人也各自黯然,显然想起了中岚订的那一桌御鲑庄的鲑鱼宴。

侍者领着他们在靠近主席台的地方就坐,郝直川在这里被侍者引到了后排的桌子,那里显然是记者的位置,一些先到的仅仅凭着肩膀上挎着的巨大的摄影包就不难判断他们是记者。在他们就坐5,6分钟后,大厅里基本上就没有空座了。丛展江左右看去,发现米沛仁国王就在他们左边一桌,他穿着和广场画像里一样的草绿色军服,头发却很稀疏,不如广场画像里面的国王那样茂盛。他的家人也在那一桌,只不见他儿子米然风。大厅里就位的有些石溪琅能认出来,比如中岚的爷爷和她的父母,大部分他都不认识,但是大部分人都和他们的国王一样满眼血丝,不难想象,遇到这种事情,一个国家的政府官员不免要过一个无眠之夜了。不过看对面的腹黑兔大使和武官也满眼血丝,丛展江还是暗暗有些吃惊,他们怎么也会和中山国官员一样尽职尽责的昨天晚上不睡觉。

米沛仁走到主席台上,宣布宴会开始,首先他邀请这次爆炸事件中见义勇为的远方朋友上台。丛展江他们直到侍者跑过来,才明白说的是他们,对面坐的腹黑兔大使和武官站起来,拉着他和倪绯走上台,本来丛展江还想拉上其他人,但是其他人都不肯上去。

米沛仁向他们俩表示感谢,然后从讲台上拿起一把救生刀,对丛展江问道:“听说你用这把小刀就能拆除自杀炸弹?”丛展江早认出这是自己的救生刀,进门时候因为触发了金属探测器,所以由门口的卫兵放进了门口的储物柜。显然米沛仁让卫兵把刀取来了。

丛展江笑了笑,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他看到石溪琅在下面一脸揶揄的笑容,他知道为什么,刀是腹黑兔的垂爱吾公司做的,仿的钱氏救生刀,在当年被钱氏在白头鹰国起诉,交了罚款后,这款刀就比钱氏的同型刀少了两个钱氏的专利功能。本来自己拿这把刀外出也不算什么,腹黑兔公司的山寨本领一向全球闻名,而且就算有什么问题,垂爱吾公司又不是自己开的。但是今天很不巧,钱氏的董事长钱过闻就坐在第二排的桌子那里,丛展江能认出他来,他知道石溪琅也能认出他来。

米沛仁见丛展江点头,便向旁边的一个侍者低声说了句什么,在他继续向丛展江表示代表中山人民的谢意的时候,丛展江在眼角的余光里发现刚才那个侍者领着钱过闻走了上来。米沛仁转头笑着对他说:“你们的刀做的不错啊...”钱过闻却不以为忤,笑的很开心,立刻指出了:“这不是我们做的,用的是我们探路者的基本设计,不过没有带上剪线钳和折叠探雷针的功能。”然后他打开刀,用手试了试刀刃,笑道:“剃刀般锋利,刀的主人对刀维护的不错,不过虽然用的是4401钢,还是不能和花纹钢比。毕竟,能斩断空中飘着的一缕丝线的锋利,不是其他钢材能磨砺出来的。”

从丛展江不以为然地干笑了一下,在心里直撇嘴:“中山花纹钢都要赶上白银的价钱了,我们的小气鬼公司怎么可能给我们配发。”

钱过闻接着向米沛仁道:“我希望能在这个场合送丛先生一样东西,陛下能允许吗?”在得到米沛仁肯定的答复后,钱过闻转身向旁边的侍者道:“我的手提箱,谢谢。”,旁边侍者低声向米沛仁说了句什么,米沛仁笑道:“没有问题,你拿过来吧,不要紧。”旁边的侍者向远处做了个手势,不一会一个侍者拎着一个手提箱快步走了过来,钱过闻接过手提箱,双手递给丛展江,丛展江双手接过,打开来,顿时眼前一亮,里面装的是今年出版的全套钱氏救生刀。钱过闻微笑地看着丛展江,满脸都是骄傲,虽然嘴上说的很谦逊:“如果丛先生能使用本公司的产品,那将是我们的荣幸。”丛展江不敢置信,张大了嘴,停了一会才笑容满面地连声道谢。钱过闻也微笑道:“我们很荣幸能有丛先生这样的专业人士使用我们的刀具,以后我们会每年给您寄去本公司的最新产品,希望能看到它们在专家手里发挥最大的作用。”丛展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除了真的笑的一朵花一样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尽管心花怒放,他仍然注意到一个侍者接过了国王手里他们公司配发的那把刀,然后离开了大厅。

米沛仁在一旁也笑道:“丛先生不用和他客气,这可是我见他出的最便宜的一次广告费。中山国人民永远感谢你在籍田丘的壮举,那至少救下了几十条性命。我们怎么感谢你都不为过。”

显然倪绯更适应这种场合,当即谦逊地替乐的说不出什么话的丛展江表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但是米沛仁听了,却皱了皱眉:“这怎么是应该做的,丛先生又不是我国执法人员,即使对我国的执法人员,我们也不会要求他们扑向死亡,拯救生命。我们要求公民尽责,但是不会给他们超出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丛展江点了点头,他和郝直川今天聊天时候郝直川提到过:中山国并不提倡见义勇为,他们认为这些应该由携带专业器材,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巡田使——处理,普通公民应该尽的责任是打911联系巡田使。

米沛仁接着说道:“但是,一个人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拯救他人,这毫无疑问是值得嘉奖的英雄行为。李尚书昨晚说,你们这次来中山,旅游项目之一就是射击,是吗?”丛展江连连点头,米沛仁肃容道:“所以昨晚李尚书提议,而且一致通过了,我将授予腹黑兔人丛展江中山国名誉巡田使称号,可以在公共场所持枪,可以在任何一个巡田使司办理手续获取巡田使枪械装备,在中山的任何一间靶场免费射击。”

丛展江有点迟疑,他转头看向倪绯,倪绯却不看他,而是直接苦笑这对米沛仁道:“我替丛展江感谢中山国给予的荣誉,但是我们白酒公司雇员在离职之前是不能担任政府职务的,毕竟我们是非政府组织,而且很多客户对此有明确要求。不管政府职务是腹黑兔的还是其他国家,我们都不能接受。”

旁边的钱过闻哈哈一笑,道:“那么丛先生索性辞职吧,哈哈,玩笑玩笑...”

米沛仁也笑道:“其实名誉巡田使不是政府职务,只是一个荣誉称号。虽然获得这一称号的人不多,比如现在白头鹰森特映泰的前任局长汤姆.梅森就有这一称号,他在任时候在我国可以根据外交协议持枪,他卸任后我们欢迎他的方式就是这个名誉巡田使,我们当然不会给他发薪水,要求他来某一间巡田使司上班了。”

倪绯笑了,扭头看了丛展江一眼,点了点头,丛展江大喜,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心中暗想,按照公司锱铢必较的小气劲头,以后自己到中山国出任务的机会可就多了,毕竟有了这个头衔,以后来中山国就不需要公司向外交部申请,然后由外交部向所在国提出武器携带许可申请了。

米沛仁接着对倪绯道:“现在看来,你们的天眼系统的设计思路是正确的,昨天巡田使司已经提出申请,请你们协助重建胜利广场的监控系统,户部也同意了。他们很着急,希望能马上就和你们谈一些细节。”

倪绯大喜,连连点头,滔滔不绝地开始称赞米沛仁国王和中山国大臣们的英明睿智,这时一个巡田使走上前来,请他们去大厅一侧的一个小厅,打断了倪绯的马屁。倪绯转身和腹黑兔大使说了声之后就跟着他走了,丛展江在后面跟着,感觉倪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小厅里摆着一个大屏幕电视,分割成九个小画面和右下角一个大画面,丛展江一眼就认出来是胜利广场爆炸当天的视频。小厅的桌子旁坐一圈人,为首的是一个矮胖子,他的下手坐着几个,见他们进来,此人站起来向倪绯伸出手来:“又见面了,倪小姐真是青春永驻,美貌依然。”

倪绯笑道:“客气客气,”然后转头向丛展江道:“这是中山国巡田使都指挥使米沛勇。”

米沛勇见两人坐下,便急急推过两张纸,倪绯拿起来一看,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一愣。她转手把纸递给丛展江。丛展江看去,第一张不出预料的是胜利广场的监视系统改造工程合同,第二张却是一份培训合同,要白酒公司提供反恐的培训。也难怪倪绯发愣,丛展江知道公司曾经想邀请中山国派教官给公司员工提供丝袜的室内战术培训,毕竟中山国可以请到全世界最优秀的警用室内战术专家——白头鹰迷路天使县的丝袜教官。现在他们却要白酒提供反恐培训,不免让倪绯受宠若惊了。

不过倪绯毕竟是政委,略略一愣,便问米沛勇合同上空着的金额和范围,米沛勇则叹了口气,道:“我们上次错误选择了邓可普的监视系统,所以这次准备纠正这一错误,其实我们上次的谈的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本次改造的价格,但是我们还是希望这个价格由你们给出,如果双方在这个项目上合作愉快,我们会陆续改造中京的各个街区的监控系统。至于培训,我们很羡慕你们的员工素质,丛先生这次能够在事情发生前判断出来,我们希望我们的巡田使也能有这样的素质。”

倪绯明显舒了一口气,看来情况比她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她指着监控系统的合同道:“听小丛说了,你们的监控设施破坏的不是很厉害,天眼本来就可以接各种主流摄像设备和云台的伺服机构,你们原有的投资基本不会被浪费,所需要改造的是布线和监控中心的软硬件,所以这个合同里将主要是我们的设计施工的人工费用,线路的材料费和监控中心机房的软硬件改造费用,占大头的是监控中心的软硬件改造,不过这个你们也知道我们的报价,不错,这个合同我现在就能给出一个大致的金额,如果有后期改造,我们可以提供折扣。”倪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指着培训合同道:“但是培训是和项目相关的,这个培训合同还是有点空泛,我们需要谈一下具体项目。”

米沛勇默不作声地拿回培训合同,在定金一栏写下了100万白头鹰元,接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问:“您看这个怎么样?项目我们可以慢慢谈,总金额不会低于定金。”

倪绯大喜,立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米沛勇见倪绯签完字,转头向丛展江道:“现在丛先生能否告诉我们你怎么发现恐怖分子的?”

丛展江心里暗笑,那个郝直川看来和巡田使联系还挺密切的,自己早上跟他说了一句话,连1个小时都不到,公司就落袋100万。当下把成婵说过的又说了一遍。

米沛勇和身边的几个巡田使立刻站了起来,围到大屏幕跟前,看了几眼后就叫了起来:“糟糕...”

丛展江也转头看去,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不由得暗暗后悔。倪绯也走过来,看了两眼后,拉了一下丛展江的衣角,一脸疑惑。丛展江转头向倪绯低声道:“现场爆了六个,我抓了两个。”旁边一个巡田使挑衅地说:“按丛先生的理论,胜利广场上怕不有几十个自杀炸弹。”

倪绯并不理会那个巡田使,又看了屏幕一会,吐了口气,道:“小丛,事发后你该立刻告诉巡田使司我们的方法。”

丛展江叹气道:“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这几段视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指着右下角的大幅画面道:“当时我们就在这里,这里的4个炸弹我当时都看到了。这三个爆了,那个是我抓到的第一个,第二个没出现在这个画面里。”

那个挑衅的巡田使见两人都不理自己,忍不住又道:“广场上的炸弹却没炸,这100万花的...”他说到炸弹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生怕两人听不懂自己是在讽刺。

米沛勇在旁边呵斥道:“鲑邻喜,闭嘴,别丢人了。”然后转向倪绯道:“我们知道的有点晚,不过晚知道还是比不知道要好些。哎呦,糟糕...”他转头向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巡田使喊道:“鹰全有,你那个朋友,快,快让他们报馆取消恐怖分子的画像。”丛展江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想起昨晚霍子冲的描述,忍不住向鹰全有看去,鹰全有却转身跑向大厅。这时,其他的巡田使也纷纷交头接耳,鲑邻喜疑惑地看向屏幕,看了一会,张大了嘴,突然指着屏幕冒出一句:“天呐,原来真的有几十个恐怖分子。”在他指的一个小画面中,果然看到有个孤身一身的穿着吉耳布的家伙高举着一只手,他距离摄像头不太远,尽管在画面小,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大拇指在按手里的一个圆柱形东西。

丛展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人搞过这种一群人的自杀炸弹,三五个狂热到绑上自杀背心引爆的家伙或许能找到,但是几十个这么狂热的人怎么可能找到。即使能找到,那些白痴恐怖分子也准备不出几十件都能工作正常的自杀背心。”

屏幕右下角的图像已经转成一片雪花,显然那就是炸弹爆炸的时刻,剩余的九个屏幕也有两个屏幕一片雪花,但是其余的七个屏幕视频仍在继续,有的恐怖分子在原地发呆,有的则汇入人流,开始离开广场。

倪绯微微一笑,道:“幸好如此,世界上本来就是正常人多一些。”

米沛勇已经向屋子里的人一串串的命令发了出去:“...监控画面现在粗略分析可以判断至少有几十名未引爆炸弹的恐怖分子等待确认,监控房马上开始分析,并且争取找到每一个恐怖分子在事前事后的行动路线,各城区巡田使司随时准备配合监控房派出调查人员或者战术小队,尽可能定位每个恐怖分子的下落。另外,趁着大臣都在,我去申请恢复戒严,你们马上准备恢复戒严,各巡田使司发出戒严预备号令,制服巡田使进入待命状态。马上执行。还有不清楚的吗?”在所有人都轰然一声回答了“清楚了”之后,米沛勇站了起来,向丛展江和倪绯点了点点头,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道:“两位,看来合同的事情我们要改天继续了,现在先告辞一下,邻喜,你把两位贵客送回他们座位。”说完,向大厅走去,其他接到命令的巡田使们也纷纷掏出电话和自己的手下联系。倪绯站起来,向作势站起的鲑临喜笑道:“不用不用,到大厅的座位也就十几米,不至于迷路,你们忙吧。”说完,也向大厅走去,丛展江赶快跳起来跟上。

回到座位上,丛展江发现主席台上已经空了,而桌子上还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只有一盆鲜花。他笑道:“还好没有错过开席。”

石溪琅一脸忧色地转头道:“你们可不知道你们错过了一场热闹...”

丛展江这时候才注意到大厅里面闹哄哄的,这时候中山国的高官们纷纷站起来离开大厅。丛展江暗笑,他们显然是在米沛勇的要求下的离开宴会去讨论要不要恢复戒严。看见这么多高官因为自己一句话被米沛勇折腾,这让他多少有点快意,他对石溪琅笑道:“这热闹错过就错过吧,本来就是我和倪政委惹出来的,错过也没啥可惜的。”

石溪琅瞪大了眼睛:“你说白头鹰武官在这种场合发表支持咱们国家西域的熬瑞透觉恐怖分子的言论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本事不小啊...”

丛展江顺嘴回答:“当然啦...米沛勇...什么?支持恐怖分子!!!你究竟在说什么?”

倪绯也非常吃惊,直接问对面的腹黑兔大使发生了什么事情。郑大使轻蔑一笑,道:“不是多大的事情,这个家伙自找没趣,我们不用管他。”

丛展江心中暗暗腹诽:你也得能管的了人家,这个家伙在这里,分量可是不轻啊。

倪绯急道:“大使同志,这件事可不小,据我们的情报 ,此人可是白头鹰森特映泰在南亚地区的站长。他的态度恐怕就是白头鹰的官方态度。”

大使笑了,道:“倪同志,别想多了,你以为...嗯,你刚才不在,刚才是这样的,米沛仁国王在演讲中发出呼吁,呼吁中山,白头鹰和腹黑兔联合起来反恐。你对这个怎么感觉?——因为熬瑞透觉一直在咱们西域捣乱,白头鹰刚刚进入克尤甜壤斯坦的首都凯步,中山国刚刚被一群克尤甜壤斯坦的自杀炸弹在首府炸了一下,所以米沛仁国王就天真地认为既然三方有相同的敌人,就该联合起来?”

丛展江几乎顺口回答出:“是啊。”还好听到了“米沛仁国王天真”这几个字。把“是啊”又咽了回去。

大使接着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啊,人家国王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随口呼吁,要是被拒绝怎么办?——哦,好像是拒绝了,不过你看着,丢人的绝对不会是中山国国王。你们不知道昨晚中山,腹黑兔和白头鹰之间有一个多高级别的电话视频会议。咱们总书记,总理,公安部部长,国防部长,外交部长,白头鹰的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参联会的家伙们,反正你想的到的大人物在这次会议上都现身了。在这种层次上定下的联合反恐的调子,你觉得这个森特映泰的南亚站站长有多大分量,跑这里来螳臂当车。不过也好,这家伙干了不少坏事,这次自作孽,不可活,他在这里的任职要到头了。”

丛展江恍然大悟,怪不得腹黑兔的大使和武官也是满眼血丝,总书记熬夜开会,他们当然不敢偷懒。

倪绯也笑了,但是随后皱眉道:“不一定,我记得当年中亚6国联手捣毁的克寿边境恐怖分子训练营就是这家伙促使白头鹰出钱出设备建立的,捅了那么大的篓子,人家都能继续当南亚站站长,这次...”

丛展江忍不住笑了,这件事他比倪绯知道的更多,虽然倪绯的安全级别比他高的多,但是她对这次行动知道的并不比媒体上报道的内容更多。而自己当时还在部队,参加了这次行动。说起来是六国联合,实际上真正的突击部队就是腹黑兔和毛毛熊两家,其他四国包括寿麻在内派出的是观察员,森特映泰的南亚站站长当然不会那么不靠谱的公然建立恐怖分子训练营,但是腹黑兔和毛毛熊的联合作战指挥部适当向媒体放出一些缴获的文件和可以验证的转账,物资流动,结果森特映泰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然,说起来森特映泰本身也不干净,他们的确向这个训练营提供了资金和武器,但是按照丛展江的看法,他们既不是训练营的创立者,也不是其拥有者,丛展江当年在训练营看到的训练科目基本上是毛毛熊的风格,那里的教官应该多是当时毛毛熊两次赤忱战争逃出来的老兵。而抓到的俘虏和击毙的尸体也基本是中亚人,腹黑兔的西域人以及毛毛熊的赤忱人。丛展江相信当时兔熊联军对训练营的外围控制是牢固的,如果有欧洲或者美洲的白人在营地里,肯定会成为俘虏或者尸体,联合作战指挥部不会放过这样的证据。不过虽然如此,丛展江认为,在白头鹰看来,南亚站站长在这次事件中没什么责任,他又不指挥这个训练营,自然无法阻止这个训练营的覆灭。向恐怖分子提供单兵防空导弹这样级别的武器不可能是森特映泰能做出的手笔,同样,把这个政策的失败责任推到一个具体做事的人当然也不公平,所以,南亚站站长上次能被卷入这场风暴却幸存,并不奇怪。站长的责任在于没把这件事情做的不可追踪,不过平心而论,在训练营整个被兔熊突击队控制的情况下,只有神仙才能完成对这些资金物资的掩盖。比起白头鹰有些家伙在事情搞砸后找替罪羊的做法,丛展江还是比较佩服森特映泰对这件事的处理。不过,也正是因为了解这些内情,丛展江同意大使的看法,这次森特映泰的南亚站站长要换人了。

石溪琅听大使说白头鹰的武官要换人,松了口气,听倪绯说不一定,又紧张起来了。丛展江看他这个样子,微感奇怪,问:“他们换不换人,关你屁事,你操的哪门子心?”

石溪琅苦笑着说:“你不知道,这关系着我的工作业绩。联合反恐,我干的活就容易了,向白头鹰或者中山都有机会卖东西,要是这个武官有本事把联合给搅黄,说不定白头鹰就又要和咱们关系紧张了,以中山对白头鹰的亦步亦趋,他们样子上也要表现和我们划清界限。可怜幽州家里还认为现在是大好机会,结果咱俩可惨了。倪政委大概知道,咱们俩的休假都取消了,你小子真是个乌鸦嘴,早上没事说什么明明来玩却变成出任务,现在可好,真的要出任务了,而且很可能是个艰苦无比的任务。”

丛展江笑了:“艰苦也是你艰苦,你要是卖不出东西,我的活就轻松了。”

成婵在旁问道:“你是军火贩子,老丛是什么任务啊?”

丛展江抢道:“我?嘿嘿,我是军火贩子的保镖。当初就是这么认识你老公的。”

这时,一个侍者走到他们身边,撤下了桌上的鲜花,然后把旁边侍者端着的盘子摆上桌子,对面的大使笑道:“大家尝尝吧,这是只有在中山的皇室宴会才能吃到的,冰酥岩羊条沾鲑鱼子酱。”丛展江转头看去,中山的大臣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米沛勇也在国王旁边坐下,向国王说着些什么。这时,石溪琅问他:“刚才你说是你和倪政委也惹出点热闹,是什么事?”丛展江低声回答道:“这不是能在这里说的,回酒店再说。这鱼子酱的味道果然平平,不过岩羊肉条入口即化,御厨手笔,真不是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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