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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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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55章节:诛杀刘瑾

漏夜疾行。

启明星初升。

张永搬师回朝。

正德身着戎服,在李龙、高玉、周昂、乃诺陪同下,率文武诸大臣候于东安门桥东。张永自东华门献俘于正德御前,此时正德方知俘虏中除安化王旧将何锦及从逆者数百人外,尚有安化王小妾所生之子及亲属十八人。当年安化王起兵谋逆,为防万一,特将爱妾及子送往宁夏何锦处代为照顾。不料何锦听从安化王庶子之言,再次起兵谋反。幸得张永、杨一清镇守宁夏,迅速扫平。此时东华门至西华门间,金鼓响彻大内,献俘仪式毕,众俘虏皆由西华门而出。安化王亲属十八人暂送诸王馆看押。是夜,正德置酒慰劳张永,除文武大臣外,司礼监其他七虎刘瑾、谷大用、马永成,甚至高凤等皆在身边陪坐饮宴,直到夜深,刘瑾说要回司礼监值守,诸臣及刘谨等先后退去。正德也饮得有些醉了。张永忽站起身向正德御座长跪叩首,痛哭流涕。

李龙看了正德一眼,向张永道:“张公公何事痛哭,有何委屈且向陛下言明。”

张永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边哭边道:“陛下,刘瑾意图谋反,臣有证据。陛下,刘瑾意图造反,臣有证据。”

李龙、高玉皆惊,看向正德。

正德有些迷糊地看向张永,良久方道:“张永,你说甚?”

“陛下,臣有刘瑾不法十七事上奏。”张永再次哭诉:“刘瑾纵容家人于家乡鱼肉乡里。刘瑾私授官职于乡人。刘瑾贪污受贿。刘瑾私刻玉玺意图谋反!”

刘瑾私刻玉玺意图谋反!

这最后一句震醒了正德,正德双眉一挑,看向李龙好一会,缓声道:“东厂、锦衣卫难道俱不曾收到风声,刘瑾意图谋反?”

李龙低语:“陛下,确实不曾收到风声。”

“陛下,刘瑾谋反事极机密,若不是此次臣于宁夏平叛,亦不知刘瑾会如此胆大,竟意图谋反。”张永忙道。

正德面色凝重,沉吟不语。

张永一狠心,下跪于地,头重重磕在地上,血都流下来,泣道:“陛下,臣忠心耿耿,一心为陛下江山社稷着想,那刘瑾狼子野心,与安化王余孽合谋欲夺江山,陛下不可不查啊。”

正德半醉半醒之间,大袖一挥,待要说话。大殿外传来一声巨喝:“快快让我进去,我要面见陛下。”

李龙微讶,向正德道:“陛下,好似石勇之声。”

“石勇?”正德略为沉吟,道:“宣他进来。”

“宣石勇进殿!”李龙高声道。

殿下侍卫一声声传唤,石勇风尘仆仆疾奔入殿,倒头便跪:“臣石勇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如此急切?”正德问。

“陛下,周指挥半月前曾向兵部递送奏折,恳请陛下派京军到通州围剿盗贼,不知为何陛下没有下旨?”石勇高声道。

正德一愣,疾问:“半月前周义曾有上书?”

“陛下不曾接到周指挥的奏折么?当时我们发了两封奏折,一封是徐九龄的战报,一封是周指挥的请兵奏折。”石勇疑惑道。

正德把酒桌一拍,面色微青,直视石勇道:“周义当真请求朕派京军围剿?”

石勇猛叩首,高声道:“陛下,若非如此,臣亦不会漏夜赶入京师,亲自面见陛下。我们在通州剿匪,彻查之下眼见盗贼势大非同一般,周指挥亲笔疾书上报京师,无奈半月已过,却不曾见陛下圣旨。”

张永看了石勇一眼,赶紧道:“陛下,定是刘瑾克扣奏折,想要一手遮天。臣奏刘瑾不法十七事中,亦有此条。”

正德赫然站起道:“刘瑾竟敢负朕!”

张永即时膝行两步上前,猛叩首道:“陛下,请速拿刘瑾,此不可缓矣!”

“来人,速拿刘瑾。”正德一声厉喝。诸卫听令,手提灯笼即时前往司礼监,正德起身就走。张永、李龙、高玉、石勇也紧随其后。一众人等赶至司礼监,此时晨光未起,大门仍紧闭,张永奔上前亲自叩门。大门小心而开,诸卫推门而入,小太监吓得躲在一旁。诸卫径自奔到内值房敲门。

“谁也?”房内传来刘瑾睡意朦胧之声。

“有旨。”诸卫回道。

稍待,内值房门打开,刘瑾身披青蟒衣而出,诸卫不待他言语,上前将他扑倒绑了个结实,才将他提起。

刘瑾大骇道:“谁人竟敢绑我?”

“是朕要绑你。”诸卫分列两边。正德面色铁青走来,沉声道。

刘瑾惊骇跪地道:“陛下,陛下,老奴所犯何事,陛下要绑了老奴?”

“陛下,臣冤枉,臣真是冤枉死了。”张永忽地扑通跪地大哭道。

“你又有何冤枉?”正德怒道。

“陛下,臣奏刘瑾不法十七事,陷害同僚是其一也。”张永哭道。

“张永,你莫含血喷人,我何时陷害同僚?”刘瑾怒道。

“陛下,刘瑾害我。陛下许臣十五日回到京师,刘瑾却故意要臣缓行。若非钱宁得知消息,派人私下通知我定要十五日赶回京师,若是不然,臣虽平定宁夏叛乱,这白发头颅也将挂在午门矣。”张永指着刘瑾怒骂:“你敢说你不曾有此害人之举?”

“张永,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证明我要害你?”刘瑾冷声道。

“你,你,你向你的心腹传口谕,我能有何证据?”张永气极,颤声道。

“都给朕住口!”正德喝道。

刘瑾和张永吓得噤声。正德命李龙、石勇带诸卫搜查司礼监内的奏折,果然搜到一封由兵部呈上的周义请求派京军围剿盗匪的奏折。周义言盗贼有聚众成军之势,请正德早做打算,派京军围剿。

正德看到奏折,震怒,向刘瑾喝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不与朕知?”

刘瑾急叩首道:“陛下,非是臣不呈给陛下,实是不知周义所言是否危言耸听。况且宁夏亦在用兵,臣怕两处同时用兵,令天下臣民百姓惊惶。是以先派内行厂卫到通州查究。”

“那你派人去查了么?”正德冷声问。

“臣已派了厂卫去,只是还不曾有消息。”

“陛下,他定是说谎。通州与京师不过百里路程,若要去查早就应当有回报。他定是故意扣压奏折,谎报军情,想要图谋不轨。”张永叫道。

“张永,你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我看你才是要陷害我。”刘瑾大怒,挣扎而起就朝张永一头撞去,李龙忙将两人分开。正德怒极,下旨将刘瑾打入内行厂狱,漏夜派李龙带人封存刘瑾在京师的内外私宅。晨曦初露,朝廷百官尽知此事,奏折如雪片飞入豹房,正德于御书房看到奏折,怒极反笑,人也清醒冷静下来。

高玉忧心忡忡望着正德,轻声道:“陛下,刘瑾事当如何处置?”

正德冷笑道:“处置刘瑾有何难?他们是冲着朕来的。李龙回来没有?”

“臣出去望望。”高玉道。

“去吧。”正德压抑怒意,缓声道。

高玉即转身出门,急急奔到豹房门外问守卫李侍卫可回来了,守卫答说不曾见到。高玉焦急在门外四望,就见乃诺与邢缨匆匆而来。

“可曾见着李龙?”高玉拉着乃诺问。

“在后面呢,还有石大哥和昂哥哥。”乃诺道。

“快快叫李龙回来,陛下要见他。”高玉道。

乃诺急往回跑,邢缨看向高玉,轻声问:“陛下可有说甚?”

高玉摇头,邢缨若有所思。

“师兄,你担心甚?”高玉恍悟过来,忙问邢缨。

“我担心此是刘公公一人之事,还是?”

“你是怕朝廷旧派借刀杀人清洗株连?”

邢缨轻叹一声道:“师弟,若有事须得及时告知,我先走了。”

高玉点头,邢缨转身离开。乃诺与李龙、石勇、周昂一起奔回,高玉领四人进了豹房到御书房见正德,待要行礼,正德把手一摆道:“不必了,且说来听听。”

“陛下,京师一日之间已传遍刘瑾伏诛,陛下要将一切新制改为旧制的消息。”李龙禀奏。

“还有传言说陛下已下令将天下新查屯田文册悉数烧毁,维持旧册屯田数量。”石勇道。

“京师甚至已有人说凡巡捕巡盐盘查问拟囚犯当中新设的官职悉数革去。陛下,这是要全盘推翻陛下近五年新政的心血啊。”周昂痛心道。

正德缓声道:“流言如此迅速在京师传开,可见是有备而传。”

“是何人敢如此大胆,竟矫传陛下旨意?”乃诺惊道。

“就怕不是某个人。”周昂缓声道。

“哎呀,都怪我,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张公公搬师回朝这天回来。我若不回,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石勇恼道,扬手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陛下,三人成虎,恐怕传言已流出京师。”李龙道。

“内阁在作甚?”正德问李龙。

“陛下,今日内阁无人在,李太傅与杨太傅也都闭门谢客。”李龙道。

正德冷笑,沉默不语。此时,值事太监来报,说是皇宫四门外皆有民众聚集。还不待正德说话,已听得锣鼓喧天,鞭炮焰火齐鸣,随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陛下圣明,擒诛刘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敬拜欢呼声。

正德沉声道:“传令后军都督府,派锦衣卫将人尽数驱逐。”

这一天,这一夜,京师燥动。

第二天,第二夜,请求诛刘瑾的奏折依然如雪花飞向豹房。万折当中,却有张鸾上书,请正德勿恢复旧制,尤其新查屯田文册断不可毁。正德谓叹。

第三天,张永、杨一清亲到豹房,恳请正德亲自前往刘瑾府中搜查刘瑾谋反的罪证。张永更是跪地叩头不止,誓以人头担保,绝无陷害刘瑾。正德想起周义奏折被搁置之事,心中亦是惴惴,终接受张永提议,由锦衣卫押刘瑾还府,自己亲到刘瑾府中搜查。门外,钱宁已带着厂卫在等候。

锦衣卫从地窖里抬出一箱箱金银珠宝。

锦衣卫从库房里抬出一箱箱绫罗绸缎。

锦衣卫从书房里捧出一匣匣大明宝钞。

此时,凉风吹过大堂,正德浑身一颤,望着锦衣卫最后搜罗出来的玉玺龙袍,赫然回首瞪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瑾,刘瑾一直伏地不敢动。

“陛下,臣搜到玉玺龙袍。还有一把折扇,扇柄藏有两把匕首。”张永道。

“刘瑾,你还有何话说?”正德沉喝一声道。

“陛下,臣冤枉,臣当真冤枉。臣实不知为何府中会有玉玺、龙袍,陛下明鉴!”刘瑾叩头如蒜,老泪纵横:“臣一心尽忠陛下,绝无二心。定是张永害我,定是张永这厮害我。”

正德抄起桌面的金条指向刘瑾,厉声道:“你尽忠于朕?那为何会有这许多金银珠宝藏于府中?玉玺、龙袍可以作假,难不成这些金银珠宝也是张永为了陷害你,运到你府中来的?”

刘瑾面色惨然,萎顿倒地。

“刘公公,陛下向来信任你,可你不但贪污受贿,居然还想谋反?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张永假意叹息道。

刘瑾大怒,爬起来就要打张永。高玉怕他伤着正德,一掌将他打倒在地。

“陛下,老臣绝不敢造反。老臣从前确是收受过大臣贿赂。但自从张鸾劝过老臣,老臣就再不曾收大臣贿赂了。除平日有些乡里送些感恩银两外,实再无索贿受贿之事。臣绝无造反之心,求陛下明鉴。”刘瑾再次叩首,额头都叩破了。

“陛下,刘公公府中还有一箱日本国的黄金。”钱宁从刘瑾卧房中起出木箱,那木箱与当初宋素卿送至豹房的木箱一致,打开一看,竟是与当初宋素卿送给正德的那一箱黄金一般摆放的千两黄金。

正德怒极,戟指刘瑾,斥道:“混帐东西,朕当初还亲自在杨一清面前保你,说你不曾收受宋素卿贿赂,你居然敢当面戏弄朕。”

“陛下,臣不敢,臣万死也不敢戏弄陛下。宋素卿、宋素卿私馈臣黄金千两求飞鱼服不假,但臣只是怕他以为臣不帮忙才收下的。”刘瑾叩头如蒜,辩道。

“带下去,听候处置!”正德厉声道。

“陛下饶命,陛下救我,陛下救我。”被锦衣卫拖走的刘瑾还在不停哀呼。

正德头痛欲裂,拂袖夺步而去。张永也恭着身,一路小跑着跟在正德身后,此时的他大气不敢出,丝毫无有扳倒对手的喜悦,反倒生怕惹恼了正德,殃及自身。但,自从刘瑾被关入天牢,便再无下文。经已走到这一步,经已告了刘瑾谋逆重罪,甚至怂恿皇帝陛下亲自去刘瑾府中抄家,搜出玉玺、龙袍,收受朝中大臣贿赂的金银,可是到目今都还不曾传出要如何处置刘瑾的圣旨。张永彻底有些心慌,与杨一清商议多时,皆感箭在弦上,不能不发,遂再次联络朝廷上下所有与刘瑾有隙之臣,联名上奏,誓要刘瑾伏诛。

正德看着那些奏折,终让张永前往内阁宣旨:“朕嗣承大业,务期法祖保民以安天下,委刘瑾以腹心,整理庶务。瑾乃不体朕心,蒙蔽专擅变乱成宪,肆行酷虐,使官员军民无不受害,愁叹之声有干和气,朕深悔焉。瑾降奉御,令凤阳闲住。文武官员顺从缄默多非得已,今皆贷之。钦此。”

张永宣读着圣旨,心直发冷。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冒着可能被刘瑾反制诛九族的风险,换来的仅是刘瑾降为奉御,凤阳闲住这等不痛不痒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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