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河

主题:(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9章1-2) -- 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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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9章1-2)

    第9章

    1

    一个月过去了。

    我现在,已经不在医院了。但,也说不上是出院了。

    转到新医院后第3天晚上。我又被警察带走,上了车。这次是看不到外面的面包车。大概行驶了1个多小时。

    下车的地方,是个开着卷帘门的仓库。外面像是一条柏油铺成的背街小巷,对过则是高大的水泥围墙。

    我被领到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可能是由于采光的缘故,被设置在了很高的位置,所以无法看到外面。天棚也很高。细长的荧光灯被两根铁管吊着。墙边放着一个双层床。其他的,还有小桌和小柜各一个。旁边是专用的浴室——这一点和医院有很大的不同。话虽如此,可要说这是旅馆,可就大杀风景了。

    另外,还有一点。

    这个房间的门,可以从外面反锁上。

    他们说,希望我暂时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问,这是什么意思。却没有得到回答。那天夜里,留下我一个人,除了睡觉外无事可做。

    打那儿以后,我几乎没走出过这个房间。

    频繁来访的,是那个叫宫原的男子。

    我几次提出,这明显是监禁,并像个绅士一样抗议。希望从这里出去,可是这个要求,完全没有被理睬。

    我最初就得知,真空舱内发生的杀人事件,似乎没有向社会公开。在完全秘密的状态下,进行了搜查和处理。这样一来,就可以说,此事是否有警察的介入,很可疑。监禁我(还有有佳)的那伙人,像是隶属于更接近国家中枢的某个组织。

    他们坚信我就是凶手。

    那是因为,四人的尸体被发现了。

    宫原跟我这么说的。我不知道尸体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反正,他们终于认同了真空舱内有四人被杀是个事实。还有,断定了我和有佳就是杀人凶手。——这已经很明显了。

    我和有佳见了两次面。那是在鉴别大量现场证物的照片,同时接受讯问的时候。有佳不时地看着我微笑,她显得很疲劳。——我也一样,看起来是满脸的疲惫吧。

    我们还交谈了几句。

    明明一直很想见面,可现在却不知为何没有感动,草草的收场了。

    也许是没有刺激的日子,麻痹了我的神经。

    ——难怪,最近我每天的一半时间是在睡觉。

    ——总是困得要命。

    ——连脾气都好多了。

    甚至有关事件的事,我都懒得回忆,思考。

    那天下午,三日未见的宫原来访,在谈话的途中,我打起了盹儿。

    “啊——,真对不起。”我抬起头道歉。“说什么来着?”

    “啊,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宫原和蔼地笑道,“还有,也许不久就能离开这里了。”

    “谁?”

    “你呀”

    “啊——”,我仰脸点头。“离开这里,——是又要领我去别的地方吗?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这次是哪儿?监狱?哦,之前得去法院吧?”

    “不,我想不会是这些地方。”宫原的表情上略显紧张。“如果您接受了我们的条件——”

    “什么样的条件?”我问道,谈话的内容让我稍微有些清醒了,于是端正了姿势。

    “请您忘记全部——在真空舱里经历过的。关于那些事,直到将来,一切不向外界明言,并否认与之有关。——这是条件,用来交换的,是我们对您普通生活的保障。”

    “只是忘记?”我充满疑虑。

    “对,——”宫原点头道,表情没有变化。

    “好事。”我盯着对方说,“好过头了。”

    “就是说——”宫原抬起下巴,眯起眼。“关于这次事件,我们的意见是——不强行追究。因为我们认为,这样做,波及到社会的影响才会最小,我想您能理解。——”

    “敕使河原润,是炸毁跨海大桥的罪魁祸首,而将这项国家项目委任于他的中央会受到指责。——你们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局面出现吧。?”

    “嗯——差不多。”宫原点头,“但,您的这个推断和事件原因的查明,又还不是同一个层次的问题。”

    “有四个人被杀了,也能隐瞒吗?”

    “要是作为刑事事件来处理,就无法避免大桥爆破计划的公开化,所以——〉”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

    “您能理解吗?”

    “那,杀人凶手,到底是谁?”我问道。

    “是您。”宫原毫不犹豫地说道,表情还是没有改变。

    我猜道他会这么回答,所以马上追问道,“动机是?”

    “我怎么——”宫原苦笑着,耸耸肩,“是什么呢?——。个人恩怨吧——比如说,在这个项目中原本就有着根深蒂固的分歧之类的。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

    “哎,这我可不知道了。可能是一直在忍耐,直到大桥完工——。”

    “等待大桥完工,然后再把他破坏吗?”我哼了一声。“你相信自己的推测吗?”

    “不,——”宫原张开了一支手。“当然,我也不是能够完全接受这些。您,是敕使河原润的替身,这个替身以什么样的理由,杀害了这个国家项目的重要人物——是个谜。倒不如说,——那个——森岛有佳小姐拥有动机。您不过是协助了她一下而已。——我们认为这种推测更有说的通。怎么样,好像挺有道理吧。”

    “你说她有动机?”

    “受到了什么侮辱了吧,态度上的,或是行动上的。”

    “四个人对她——?”

    “可能不是四个人,也许是一个人。只不过,那四个人都知道那个秘密。森岛小姐害怕那个会让自己将来身败名裂的情报泄露出去,实施了杀人灭口。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动机什么的,可以随意捏造——我刚才说的是这个。”

    “啊——,我明白了。”

    “看似合理的理由,要多少我可以编造多少。”

    “是啊。”我翘起嘴角,做出一幅饱含轻蔑的表情。“可是——炸毁大桥的动机,可就无法用那些个人感情来解释了。”

    “那,完完全全是恐怖行动。”

    “那——”我叹了口气。“莫非,这是胁迫?简直像——”

    “我想,交换条件可不错。”宫原打断我的话说道。他斜眼盯着我。

    “交换条件啊——”我看着脚下。

    内心中,我也认为那确实是个不错的条件。

    因为,至少可以脱离这种环境。

    但是。

    我本身是清白的。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易。

    我看着自己的鞋。

    “怎么样?”宫原问道。

    “如果,——”我抬起头,“如果我说不接受你们的条件的话,会怎样?”

    “恐怕,会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宫原努力维持着微笑,答道。

    “一生,你们都要把我关在这种地方吗?”””

    “说是一生—— 。”宫原的左肩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也许在下周,或是明天就结束了。:”

    我沉默了。

    一直盯着对方看。

    他也同样盯住了我。

    果然,是胁迫。

    如果不听话,就杀了你——他在威胁我。而且,办起来毫不费力。他隶属的组织一定拥有这样的保密能力。对,——这可不是在在嘴上说说就算了的吓唬,他会来真的。另外,相对来说,杀死我而得到的安宁,会更廉价一些。——这应该才是他们最应优先的备选项。 ——客观地看,必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怎么办?”我问。

    “我们打算向她提出同样的条件。”

    “我想和她谈一谈。”我恳求道。

    “好,”宫原简单地点头,“随时都可以——”

    2

    为什么至今为止,不能和他见面,——理由我不得而知。我提出了几次请求,可没人理睬。看到过他,两次,但不是在能说私话的状况下。

    没想到,愿望竟这样简单地变成了现实。

    敕使河原,出现在了门口——白色的毛衣,灰色的裤子,头发拢在后面系住。看起来有些憔悴。

    警察没有进来。

    关上门后,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警察总是坐在那里,审问我的。

    “坐呀。”他说。

    “您好。”我小心地用轻缓的语调应答道。

    ——我坐在了椅子上。

    我们面对面,隔着桌子。

    “你看起来气色很好,”他温和地微笑着,看起来有些紧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我摇摇头,“只是,每天昏昏沉沉地,总觉得困——”

    “我也是”他在桌子上伸出两手。“大概,是因为吃那种药,叫什么来着,镇定剂?

    “嗯——”我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

    我又抬头看着,他的两手。

    我也把手放在了桌子上。

    我的手——

    他的手——

    在桌子上,我们的手相互触摸。

    “关于事件,他们会遵守约定放了我们,条件是,要我们把在那儿看到的,经历的,统统都忘记。”我默默地听他说着。

    他的眼神非常冷静。

    “如果我们能发誓决不泄密,他们会放我们出去。虽然会监视我们一段时间。顺利的话,我们可以过上平常人的日子。——当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我们也只能相信他们了。如果回答说,不接受这个条件,就会被杀。——这些事,你听过了吗?”

    “是的”

    “打算怎么办?”

    “您打算怎么办?”我平静地反问道。

    “我还没有决定。”敕使河原像在自语一样,小声地答道。

    “那些人认为是我俩合伙杀死了其他人。”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炸毁大桥的,他们却推测是真的敕使河原博士所为。好像还没找到他本人。”

    真正的敕使河原润,不知去向。至少,据我们所知。——

    “他们也认为冒牌的我做不出那样的惊天大案。”

    “恐怕在建设初期阶段,就被细致地计算好了。”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曾考虑过,放置炸弹的位置,是在设计阶段就准备好了的。——这,应该是最稳妥的结论。

    “是啊。”他点头道。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大概,他们已经找到了证据,所以,才肯放了我们。”

    “如果您认为可以接受那些条件的话,那我就陪您——。”

    “谢谢。”他微笑着,“但,我不是你的先生。”

    “不”我摇摇头,也微笑着。

    ——难道这也是药物在作怪?

    我们俩都平静地,把手握在了一起。

    脑子里想着,这真是不可思议,不知为什么,像是在播放着慢镜头一样,身子一动不动/。

    他也有同样的感受吗?

    ——只有视线敏锐地捕获了我,将我拘禁起来。

    遮光器迅速的镜头。

    敏感的感应器。

    ——是的,那是一双能做出迅速判断的眼睛。

    可是

    他还是在微笑着,

    一动不动。

    静静地。

    不动。

    为什么?

    还不动。

    我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他——

    我的大脑这样想着。

    我想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

    感觉他的体温。

    可是——

    心的另一侧,沉重的铁锚被卸落。

    粗大的铁链发出声响。

    粘稠的液体,裹住了全身。

    我们失去了时间,速度。

    有什么东西在妨碍着——

    感受到了那

    不可思议的心情,

    的另一种情感。

    出现了。

    我们相互小心地握住对方的手,注视着对方。

    一动不动。

    静静地坐着。——

    “很舒服”

    我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是的,——

    舒服得想睡觉。

    我的精神很安定。

    已经——

    不会再有起伏了。

    “我们首先得离开这里。”

    从他嘴里说出的话,

    缓慢地在空气中传播,

    然后,游进了我的耳朵。

    “好。”

    “接受他们的条件。”

    “好。”

    “不快点儿,——就完了。”

    “好——咦,什么?”

    “我,还有你。”

    “好,是啊。”我点点头。

    但是,

    既然这么舒服,完了就完了吧——我这么想。

    “有关事件,你想过什么没有?”他问道。

    这时,我们才开始活动了一下。

    两人松开了手,各自放在了桌下。

    我把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我低头看着那双手。

    ——是我的手。

    “最初,我考虑了很多。”我答道。

    我已经,不再看他的脸了,

    我在看着自己的手。

    这样的自己——我感到有些陌生。

    为什么,我

    非得看着他呢?

    “现在,你不再考虑了吗?”

    “是——”我点头。

    “为什么?”

    “无所谓了。”

    “其实,我也是。——一。”

    他说到这儿,停住了。

    我意识到后,抬起了头。

    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是先生吗?”我问道。

    他眨眨眼。

    “你,不是有佳吧?”

    他反问道。

    我微笑着。

    他也微笑着。

    对呀,两个人都是,

    假的呀。

    一直是假的。

    没有理由。

    ——直觉,真的很准确。

    “总之——”

    他站起身来。

    “先离开这里。”

    “好的。”

    我也站了起来。

    他直接向门口走了过去。

    我没有跟过去。

    他走出了门。

    我又重新坐下了。

    为什么,

    我没跟过去。

    ——我不知道。

    但是,——

    这样也好。

    我,

    已经累了。

    我嘴里吐出了一句。

    “假的呀——”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9章10)

      10

      冲好咖啡,我用托盘把杯子端到客厅。

      敕使河原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了,翘着脚。

      我在桌子上放好托盘后,敕使河原用一只手示意着要我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了他的身旁。

      突然,他猛地抱紧我,——接吻。

      火热的吻。

      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

      ——这是初次的吻。

      一瞬间,我迷乱了。

      可是,

      当嘴唇分开时,

      我却确信了,

      不会是——

      “哎?”不由得,我叫了一声。

      后背一阵发冷。

      敕使河原却斜着嘴角微笑着。

      “是的。”他点点头。

      “怎么会是——这样——”我低声说道。“那么,真的是——”

      “你也发觉了?”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举起两手,一个劲儿的按太阳穴。

      我搞不清楚了,

      所有的一切——。

      “你不是森岛有佳小姐吧?”

      我浑身颤抖。

      看着他。

      ——那个盯着我的他。

      我点点头。

      “是——”

      “你是谁?”

      “我是她妹妹。”

      “双胞胎吧?”

      “是的”我抬起眼,盯着他,“一直瞒着您,真对不起。”

      “不,怎么都是一样的。”敕使河原温柔的说道,他伸手取过桌上的咖啡。“我也不是敕使河原润,我们两个都是冒牌的。但是,这当然不是偶然的,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是谁,这样安排的呢?”我问道。

      “是真的敕使河原润和森岛有佳二人啊。”

      “但是用我们做替身,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

      “杀人,炸桥。”他把杯子端到嘴边,答道。

      ——就那么盯着我,喝下了咖啡。

      我没太理解。

      的确,谁都认为大桥的爆破极可能同真的敕使河原博士有关联。警察也说过,他现在去向不明。

      “刚才,你发现了什么?”他盯住我,问道。

      我的身体又一次颤抖。

      他把一只胳膊肘搭在了沙发背上。那只手离我很近,都快要碰到我的头发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手。

      对了——

      接吻使我确信了一件事。

      “你是——”

      “对,我是?”

      “你不是敕使河原博士。”

      “这个,早就知道了。”

      “不——,那个,同我一起在真空舱里的敕使河原先生,不是你。”我答道。

      “对了。而且,你——”敕使河原说,“也不是和我一起在真空舱里的那个森岛有佳 。”

      “这是怎么回事?”我马上问道。

      “就是我说的那样,刚才的,是我们相遇后的第一次接吻。”

      “第一次——”我点点头。

      是啊,正是如此。

      我察觉到了,所以身体才会颤抖。

      但——

      “你是什么时候替换进来的?”

      “你是什么时候?”

      “我是——,恩,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的。”我摇着头。“那不可能,调换人——那不可能。”

      “是呀,——你说的对”,他慢慢地点头道。“那张照片,你再仔细看一下。”

      桌子上,放着报纸的一角。

      我拿起来端详着。

      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锚地被破坏了两基。”他说完,又喝了口咖啡。

      我就坐在他的旁边。

      可以从近旁观察他的脸,

      他的睫毛,

      脸颊的皮肤。

      什么意思?

      “有两基坍塌了。”他说。

      两个?

      “我们是分开的。”他的眼神仿佛是捕获了我。

      “分开的?——各自?”

      “真空舱原本就有两个。”敕使河原说完后,莞尔一笑。“我和你分别在各自的真空舱里的。”

      “但是——”我不住地摇着头。“先生,您和我——”

      “和你在一起的是,真的敕使河原润。另外,同我在一起的则是真的森岛有佳。”

      “啊——”我双手捂住嘴。“怎么会——”

      我的身体在颤抖。

      后背阵阵发冷。

      那是,真的——?

      那么——。

      “我和——,您,没在一起吧?”

      “是呀。”他点头道,“在警察局的那间房子里,我和你初次相见,紧握对方的双手,那时也是第一次。接吻,刚才是第一次。”

      “啊——”我不禁嚷了出来。

      恐惧得身体直哆嗦。

      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真空舱从一开始就建造了两座。也许,其中一座是实验性建造的。都是,秘密地作为核隐蔽所而建造的。然后,两个小组分别进驻到南岸和北岸,每组六人。

      “我是在本州那侧。”我的语调像是在申诉。连自己都有些吃惊。我轻轻叹了口气。“嗯——逃出来之后,乘上了直升机,没错,是在这边。能看到海,海在南边。”

      “那么,我就是在南岸。”他一幅冷静的表情,淡然地说道,“我带着墨镜,装成盲人,所以没法从机窗观察外面。爆炸之后,逃了出来,由于受了伤,眼睛真的看不见了。然后是搭乘路过的卡车,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了O府警了。要是乘渡轮的话也许还能发觉。——这么说,过海峡的时走的不是A跨海大桥,而是另一座桥了。”

      “真空舱的方向应该是相反的,”我说道,“南北相对的。但是,是啊——没有窗户,方向和在里面人毫无关系。要是谁拿着指南针,也许会发觉——。”

      “你那边的3楼平台有摆子吗?”

      “是的,有。”我回忆起来叫道。“对了,巨大的,有这么大的砝码从天棚上垂下来。像陀螺一样的——。”

      这样细小的事,到了现在才回想起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我的记忆很混乱,现在那记忆变得极为清晰了,我非常高兴。

      “一直以来,不记得那些零碎的小事,可能是因为药物的缘故。对——,那个砝码指着地板上的刻度吧。它应该从中心偏离了一点儿。”

      “是的,是偏离了。”我回忆起来,点了点头。“向通往出口的架桥方向,只偏离了几厘米。”

      “了不起,你还记得啊。”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道。“果然注意到了。我看到的砝码向相反的方向偏离了。向架桥的反方向。”

      “为什么会偏离?”

      “地球自转产生的离心力。”

      “什么?”

      “地球在转动。地球上的东西,全部在表面上,向与自转轴垂直的外侧方向被牵引。当然,是微小的力量。嗯——,在日本这个位置上,比重力的百分之一还要小。——5米高的摆子,就会偏离几厘米。

      “是向南偏离吧?”

      “对,因为你的真空舱,平台的出口在南侧。:”

      “那——”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大量的疑问。“被害的四个人呢?他们会怎样?也是分别——?”

      “是——”他点点头,把杯子放回到桌上了。“按照现在的推想,分别各有四个人,共计8人在那里——〉”

      “那8个人都被杀害了?”我问,

      “不,也许,不是这样。事到如今,这些事也只有胡乱地猜测了。——可能,我所在的真空舱,没有发生真正的杀人案。全部都是,在演戏——为了给我看。貌似四人的演员,演出了一场被一个一个杀害的戏。”

      “我的那一侧,——全部都是真的”

      “或许是——,有自信吗?”

      “有,你那侧是真正的杀人。”我点头说。仅仅是回忆,便会让我头脑发热。“不是表演,是真正的——,四个人真的被杀死了。”

      “我因为假扮盲人,戴着墨镜,所以不能仔细地观察尸体。因此,我那一侧的被害人,是假的也无所谓。按照那边真空舱内发生的事,再演一遍就可以了。我又没像你那样拿着真空舱的万能钥匙。所以,死了的演员,躲在锁好的房间里,就会平安无事。”

      “那——就是说,两个人——,敕使河原博士和姐姐,互相之间总是在联络着?”

      “当然,一定是这样。”他点头,“计划得无论多么细致,也有可能出现突发事件。因为两个真空舱需要制造出同样的状况。我说过的话,那边真的敕使河原也要说出来;你做过的事,这边的森岛有佳也得模仿出来。”

      我的心在猛烈的跳动着。

      那么,我做过的事——

      姐姐也会同样对他做出来吗?

      我向敕使河原,在床上做的事。

      “怎么了?”他问道。

      “啊,没——”我慌张地像是在低声问自己一样。“我的真空舱里的敕使河原博士是杀人凶手?”

      ——说起来,最初的被害人出现时,进入到志田博士房间里的,只有他一个人。摄像机拍到了当时的情况。敕使河原是在那时刺死了志田博士了吗——

      “可他眼睛看不见——”我提出了疑问,“真正的敕使河原博士是个盲人。那样的事,能是他做的吗?”

      “如果接近了,绝对可能。不过之后的处理会难办一些。——可能溅上了血,自己的身上,衣服上有没有沾血,必须得弄清楚。”

      “怎么察看?”

      “嗯——,有3种可能。”他定睛看着我说,“一种是用机器查找,把摄像机拍到的画像处理后来断定。例如,设定对红色有反应的程序,用声音来检知血迹。”

      “啊——,那个机器——”我回忆起来了。是不是敕使河原当时戴上了。

      “第二种可能——”他耸耸肩,皱起了眉头。“凶手是裸体作案,刺死志田后,冲了淋浴。”

      “为什么?——裸体?”

      “谁知道呢?”他摇摇头。

      “可倒是有凶手冲淋浴的痕迹。”

      “另一种可能是——”他慢吞吞地接着说道,“敕使河原,实际上能看到——的情况下。”

      “怎么会?——”我吓了一跳。

      “也并不是不可能。我不也是在装作看不见的嘛。”

      “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我也是,虽然很不情愿。对,可能是在手杖里藏下了细长的匕首。要是有碰到对方身体的机会,失明的人也能做到。

      “那么,切断电线的人呢?也是敕使河原博士?盲人怎么能做那样的事。”

      “那大概是滨野小姐干的。是被敕使河原唆使。——他一定是说森岛君是凶手,劝说她帮助自己的。”

      “嗯——,有道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但是,最后呢?从不同的出口出来,最后还是会明白过来的。”

      “你搭乘的直升机,还有我搭乘的卡车。都是预定好了的。”

      “原来是——这样”,大量听也没听过的事实,让我一时无法理解。

      “总之,你的真空舱内,真实的杀人凶手,是敕使河原润。用电脑设定停电的也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剧目。准备好小球让死者攥住的,也是他。”

      “那是什么涵义?”

      “这样做记号嘛,会使人们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观察和记忆瞄准到那个记号——小球上。死者攥着的两个小球,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结果,我们失去了其他大量的观察情报。之后便是我和你在警察局接受审问——两个人的经历过的变成了统一样式。那小球也是为了让口供不在细小的地方出现分歧,而预备出来的显眼的证据吧。

      “但,为什么——”当然会出现的疑问。“为什么,有必要把事件假扮成发生在了同一个地方呢?目的是什么——”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非得做出那么一场愚蠢的演出呢?

      “为什么特意,这么大规模地?”我问他。

      “嗯——”他点头。但表情有些为难。他慢慢地吐口气。“我就是不理解这一点。还有为什么要炸毁大桥,也完全不能理解。是要陷害我们两个人吗?”

      “是不是,至少,可以给敕使河原博士和姐姐在事件后争取逃亡的时间。?在杀人现场如果发现了两名幸存者的话,警察们就应该不会马上寻找其他人。”

      “可我在自首的时候就说自己不是真的,从那时开始,真敕使河原的去向就被追查了。我认为,你说的理由没产生什么效果。”

      “那一定是他没预料到吧?”我说道,“他以为你会一直假扮下去,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啊?”

      “是”我点点头。

      “不,但是,要是目的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可绝对说不上是合理的方法。代价太大了。要是想陷害我们的话——,可现在我们又没有因杀人而问罪——”

      “说起来,姐姐没有理由要陷害我。”我摇头道,“敕使河原博士有怨恨你的时候吗?”

      “没有”。他也摇摇头。“这不可能。他是个不会怨恨别人的君子。”

      11

      我喝干了杯子里的咖啡,闻到了杯中那充满苦味的芳香。

      我思考着敕使河原润写下的剧本。——它在客观上确实可能,但同着手实施有很大的距离。

      为什么,他会做这些——

      她的提问很确切。

      目的是什么呢?

      “事件的几天前,敕使河原博士出国的事,不是真的吧?”。有佳一边考虑一边说。“实际上是让某个人拿着自己的护照,乘飞机走了吧?”

      “或者是,出国后,又从别的途径回来了。”

      “是呀——那4个假扮被害者的也是,一定是用钱雇来的合作者。那四个人,现在恐怕已经被杀了。——这点儿事,有人会做的。”

      “可能是吧?”有佳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歪了歪头。

      “可能,哥哥和森岛有佳,现在在一起吧。”

      “在离这里很远的某个地方,两个人一起生活,我想一定会是个安静的乡村。”

      “为什么?”

      “猜的。”她轻轻地笑道。“因为,姐姐憧憬过那样的生活——。”

      “用我们当替身,至少,有几天的搜查被扰乱了。像你说的那样,——在发生爆炸的真空舱内呆过的当事人中有两人还活着。而且,这两人还说,里面发生了杀人事件。经过搜查,一侧的锚地里发现了4具尸体。而且两人的供述完全一致。”

      “当然,谁都认为这是在同一场所发生的惨剧。这样一来,除了我们,没人会是凶手。于是,也就不会追寻逃离外部的人了。”

      “不管怎样,在真空舱内被害的是与大桥的建设有关联的重要人物。所以此事不能向社会公开。加上又牵连着大桥爆炸事件。围绕着对我们的处理,召开了多少秘密会议——无法想象。”

      “那样的混乱,也是敕使河原博士的意图吗?”

      “是他的目的之一吧。一定是打算好的。”我点头。这样谈话之际,一点一点考虑成熟了。“但是,——为什么要破坏大桥。我实在猜不出他的动机。仅仅是恐怖行动?不,怎么也无法想象。——为了大桥,他投入了巨额的资产,燃烧了激情。——他为什么要毁坏自己费尽辛劳一手建造的结晶。”

      ——难道,就像是一个孩子在玩搭积木?

      ——亲手把自己建好的东西毁坏掉。

      ——为了破坏而做出的建设?——

      与杀人动机及在那个舞台上离奇的表演的真实目的相比,有关大桥被毁的疑问显得更为突兀了。

      敕使河原润,究竟为什么要炸毁A跨海大桥?

      这——只有问他本人才会知道。

      他现在在哪里?

      似乎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在日本。

      我非常想见他一面,问个究竟。

      “唉,——这些事——”她说,“跟宫原挑明了吧?”

      “他不会相信的。”

      “如实地跟他说清楚,他会相信的。这样的话,他就会知道我们是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

      “事到如今,他知道也没用了。”

      有佳的身体靠了过来。

      不,她不是有佳。

      可是。

      对于我来说,她们都一样了。

      “但,我们还是和他说说试试吧。”有佳贴近了我的脸说道。

      “嗯。”我点头答应了。

      我们再一次接吻。

      这是第二次。

      应该同宫原讲这些真情吗?

      也许,他会相信。

      这样,也许,我们会获得自由——

      我可没奢望事情会那么顺利。

      不过,没有自由,我就没法去见敕使河原润。

      (9章完——有删节)

    • 家园 发不了贴啊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9章9)

      9

      严冬过去,春天迟迟地到来了。

      我们一点点改变。

      生活却还是老样子,每天都是惯例的重复。如同积雪逐渐消融一样,使我们的思考冻结的东西,也在渐渐消失。

      我们从一开始就用各自的寝室。一天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各自的房间里度过。每个房间里都摆放着大量的书籍。房间里还有录像机和音响,每周都有人送来CD和录像带。所以还不腻烦。

      吃饭时,两人一起在客厅。

      有时,还会互相去对方的寝室——交换书。

      可是,不可思议的是,我们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

      谁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兴致。

      对了,那一天,在水泥大楼的房间见面,我们隔着桌子握着手的时候,也是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

      说起来,两人之间也不存在坚定的,特别的感情。也许是因为真空舱内那接近于极限状态的特殊环境,我们才相爱了一回。那时的印象,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变得像化石一样干燥无味。——它已经风化了,一碰就扑拉拉的崩塌了。我不知道,这是镇定剂的功效,还是,要把所有一切都裹在一起忘却的潜意识在作怪。

      有佳也一定是同样的吧。

      贴近对方的嘴唇,互相感触对方。——这等同于打开那段恐怖时刻的封印。——所以,越是能这样地忍耐(不接触对方),就越表明自己在精神上是懦弱的。——必定会这样感受到吧,无论是我还是有佳。

      头脑逐渐地清晰了,开始注意一些小事了。

      本来一直没有的争吵,也开始出现在我和有佳之间了——只为了一些小事。然后,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感到吃惊。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会道歉。

      “啊,不,是我错了。”她也来道歉。

      为什么会争吵——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是普通的生活吗?迄今为止,用药物构筑起来的假性安定,消失的一干二净。情感变得自由了。终于回忆起了,焦躁和悲哀。

      这才称得上是“日常”〉。

      接着,两个人会立即偷偷地笑出来。

      “为什么要笑?”我边笑边问她。

      “我不知道——”她滑稽地摇着头。“但是,总觉得,——可笑——我们会像这样的生气——。”

      “那,我们这样笑,也不正常。”

      “是吗——”有佳好像不可思议地抱起了胳膊。“啊——对,兴许是这样。大概是因为,我们以前一直在压抑着。”

      ——我们有过以上那段对话。

      我理解她所说的。

      同感。

      但是,我们还是没有接吻。

      恐怕,是因为——

      对方的存在太过亲近,已经不能称为恋人了。

      那能是什么——兄妹?或是,更为亲近的——

      不对吧(吗)?

      转眼之间,又过了几周。某一日。

      浴室的热水器坏了。挂了个电话求助,第二天,一个年轻男子过来修理。另一个人,像是管理员,也跟了过来。

      我走出屋子,在附近散布。一个小时后回来时,印刷着煤气公司名字的卡车还停在停车场,是修理工开来的。我偷偷看了一下,上面放着用报纸包好的细金属管,其他,还有许多涂满黑亮油质的工具。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

      我看着房子,观察着那边的情形。

      我伸出手,扯下了包金属管的报纸。慎重地,尽可能地拽出更大的面积——。

      我把它折好,藏在口袋里后,回到了屋中。

      修理好像刚刚结束。在客厅,有佳正在给两人倒茶。我向二人点头施礼后直接进了自己的寝室。

      关好门。

      坐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报纸。

      上面印着彩色照片。约有10厘米大小。

      标题不清楚,被扯掉了。

      是从上空拍摄的A跨海大桥。

      几乎是全貌。

      我第一次看到。

      第一次看到大桥的受损状况。

      两根巨大的柱子因为失去了钢缆的支撑,歪扭着,或是弯曲着倒向了内侧。从角度上说,倾斜了30度以上。桥梁部分像波浪一样翻卷着,有的地方桥板隆起,有的地方悬挂在半空中。

      两岸的“锚地”都倒塌了。

      不是一个。

      被炸毁了两个。

      两岸都——?

      怎么会——?

      支撑钢缆末端的锚地,在两岸各有两个,共计四个。其中的两个倒塌了。南岸的是东侧,北岸的是西侧——照片很清晰。由于失去了这个固定物,结果东侧的钢缆向北,西侧的向南,被桥梁的重量拉开了。造成了柱子歪扭,倒塌。

      这和我猜测的,

      完全不同。

      我一直以为,倒塌的只是一个“锚地”。

      有人敲门。

      我慌忙把报纸藏在了抽屉里。

      “修好了,告辞。”在门口探出头的,是和修理工一起来的男子。来监视我的。

      “多谢,辛苦了。”我从桌子上拿起本书,边翻着边说。

      男子看了我一眼,关上了门。

      我从窗户看到两人走出门口。不一会儿,又听到了车开走的声音。

      又是轻轻的敲门声。

      有佳探出头来。

      “泡杯茶吗?”她问道。

      “进来,到这里来。”我招呼她。

      “有什么事吗?”有佳来到桌前。

      我从抽屉里取出报纸,让她看。

      有佳双手接过,目不转睛看着。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煤气公司的卡车上,我偶然发现的。”

      “够严重的啊。”皱着眉头,看着我。“这么严重的事故,没出人命,可真是个奇迹啊。”

      “谜底揭开了。”我说道。

      “啊?”她满脸的疑惑,“什么谜?”

      “给我冲杯咖啡,”我站起来,“到那边去说。”

      “谜?”她又问道,“事件的?”

      “嗯——”我点头。“在真空舱里,我们6人当中的哪一个,杀了人?”

    • 家园 (译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9 3-8)

      3

      出乎意料。

      真没想到会耗费这么多体力。

      这样同有佳谈话真是久违了——只有两个人的。

      我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手。

      ——不被任何人打扰,,,,,

      曾经设想过会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什么都没有——。

      好像我的身体中,所有东西都被冻住了一样。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和她讲,——想让她问的,想让她弄清的,想让她赞同的,——原本有很多很多——

      在我握住她的双手的时候,

      全部都,躲藏起来了。

      但,

      我却没有不满。

      我很充实。

      我们要从这里出去。

      之后,再去思考。

      ——推迟一下思考。

      累了。

      现在——我想睡觉。

      4

      一躺在床上,眼泪便夺眶而出。

      眼泪横穿过脸颊,渗入到床单。

      我为什么要哭?

      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呢——

      我不知道。

      但,

      终于,我明白了一些。

      ——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必定会向我袭来吧。

      那种感觉会缓慢的变成体液,

      遍及身体各处。

      我想用理性来抑制,但失败了。

      所以,我会哭。

      朦胧中,想起了姐姐。

      是啊——

      森岛有佳在做什么呢?

      我碰到这样的遭遇,为什么她也不来看我。

      不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谁都不能见我。

      我,已经在这个社会上不存在了。

      来看我的,只有他。

      假扮敕使河原润的他。

      ——我,也是,假冒的森岛有佳。

      我还隐瞒着这件事。

      警察们会知道吗?

      恐怕,这样的事都是无所谓的,这些毫无价值的小事,从一开始就没被当作问题。

      一定是这样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找出破坏大桥的人,也不是找出杀人凶手。而是制造出一如寻常的假象,让公众平静下来。竭力不让影响扩散。——这,是他们的工作。

      也就是说,

      他们的工作是向社会公众分发大量的镇定剂。

      像他们对我和他做的一样。

      这,是药物在作怪。

      由于药物,使我看到了他也高兴不起来。

      药物在作怪。

      连爱情都钝化了。

      让人像家畜一样温顺。

      药物在作怪,

      让脑子考虑到这里便已精疲力竭。

      无论是用语言,

      还是用思维,

      仅仅把过去的价值观回忆起来,便已精疲力竭。

      情感睡着了。

      心,要死去了。

      明明应该深爱着他的那个我——

      躲藏到了哪里?

      那个我,

      躲藏在某处,哭泣着。

      只有那眼泪,

      从心底像泡沫一样涌现了出来。

      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没有悲伤,

      也没有寂寞。

      但是,却止不住。

      5

      之后,又过了两个月。

      身体状况依旧。还有,迷迷糊糊像做梦一样的日子也没有变化。

      其间,我同森岛有佳见了几次面。

      每次见面,我在脑海中都劝告自己,得做点儿什么——。可是,和这劝告正相反,我的精神却被极为安闲的感情支配着。

      仅仅是面对面坐着,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我就满足了。连交谈都没有必要了。看起来就像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别的渴望了一样。

      她和我的身体都完全康复了。

      也许还稍微胖了点儿。

      于是,离开这里的日子到来了。

      终于到了——不知为何一点儿这样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对未来有所期待的感情,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个天气很好的早晨。

      我和有佳坐在一辆黑色汽车的后排。宫原坐在副驾驶席上。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望了一眼建筑,——那个把我们囚禁到现在的大楼。

      窗户上映着云彩。

      那里是做什么用的,——思考本身就太麻烦了。

      “去哪里?”有佳问道。

      对呀,去哪里呢?——我也在想 。

      “先去机场。”宫原回头答道。

      “坐飞机去吗?”她问道。

      “马上就飞到。一个半小时左右。”

      飞机呀,有意思——我想。

      很久没乘飞机了,一定很有意思。

      我的心跳有些加快了。

      6

      在车里,我又睡着了。

      到达机场,我醒来后,已经能看到前面的跑道了。——警车开上了跑道。

      是一架白色的小型飞机。登上铝制的踏板,我们从狭小的舱口进入机舱。圆形截面的天棚很低。

      我和他并排坐好,系上了安全带。

      窗外,可以看到白色的机翼。

      从那里反射过来的阳光很刺眼。

      宫原也上了飞机。

      另有两名不认识的男子也坐在了座位上。毫无顾忌地盯着我们看,我报之以微笑后,两人移开了视线。

      宫原向前边走过去,消失在了隔板后。他再回来时,飞机已经发动了。

      我又困了。

      “去很远的地方吧。”,我低声问旁边的敕使河原。

      他无语地点点头。

      7

      着陆的震动让我醒来。

      巨大的轮胎摩擦声和发动机反向喷射声。

      窗外,可以看到近处有低矮的小山。

      “这是哪里?”我问道。

      宫原正面对着这边。

      “北海道。”他略迟疑了一下答道。

      “啊——”我点点头。

      北海道——走得可够远的呀,也许,外面很冷吧。

      飞机减速滑行了一会儿,靠近了像飞机库一样的建筑,停了下来。舱门一打开,豪华的台阶便自动下落。冰冷的空气流入了舱内。

      “哎呀,真凉快。”宫原边说边向外走。

      眼前停着一辆大型白色面包车,还有两辆四轮驱动吉普。

      我和森岛有佳被宫原引导,乘上了面包车。

      车窗上贴上了塑膜,所以看不到外面。

      一关门,就只有车灯照明,很昏暗。

      “30多分钟,很快的。”

      “为什么,要到北海道?”我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宫原微笑着说道,“只不过因为,凑巧这里有合适的住处。”

      “住处?”有佳吃惊地问,“在这里,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要你们在这里生活。”宫原答道,“我想,这是你们所期待的。”

      我考虑了一下,点点头。旁边的有佳也点点头。

      说起来,我们也许那么答应过的。

      原来是这样啊,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呀。

      住处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8

      非常冷。

      积雪很深。

      宽敞的院子中央有一座原木造的房子,周围尽是笔直的高树。

      房子好像是刚建造的。木头的颜色还很新鲜。进入到房子里面,还能闻到原木的芳香。屋里开着暖气。

      我高兴了起来。

      能住上这样的地方,——这简直像是个梦。

      不认识的男子向我们介绍了许多。宫原也一直在旁边。房间除厨房和浴室外还有3间。

      “一周一次,有人会送来食物和生活用品。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请随时打这个电话。”男子一幅销售员一样虚伪的笑脸,递过来一张名片。

      介绍简单地结束了。

      那名男子和宫原在门口道别后离开了。

      我们在门口目送着他们。

      3辆车,从停车场开走了。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外面很冷,所以我把门关上了。

      敕使河原坐在了最宽敞那间屋子的沙发上。

      “喝点儿什么吧?”我问道。

      “是啊。”他答道。

      我走到厨房,烧开水,泡好了红茶。回到房间时,他正在摆弄橱柜上的电话。

      “怎么了?”我问道。

      “啊——”他把话筒放好后,返回这里。“无论哪里都挂不通,大概只能打一个号码,也许这是分机。”

      “外面这么大的雪,又没有车,哪里都去不成啊。”

      “在结果上,其实都一样。”他微笑着,清爽的笑脸,像少年一般。

      “嗯——,还挺好。比起被水泥墙围住要好。”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里好好的想一下。”

      “什么?”

      “在真空舱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拿着红茶的杯子说。“我想在忘记之前,尽力考虑一下。”

      “是,是啊。”我也赞同到。

      ——简直就像是夫妻一样。

      真有点儿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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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等翻译完了,请楼主再写个翻译后记,说说感受好么?

        我自己看到喜欢的英文小说,也挺想翻一翻的,但一直都没动笔,老觉得事情太多,时间太少。看到您一点一点地翻出一本书来,实在很佩服。

        估计翻译也不是您的主业,所以想问问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 家园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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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9 3-8又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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