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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请教:“万石君”的“石”读 shi2 还是 dan4 -- 赫克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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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请教:“万石君”的“石”读 shi2 还是 dan4

    上周王立群在百家讲坛讲万石君石奋家族,把“万石君”的“石”读 shi2 ,我感到非常困惑。

    因为这里的“石”是俸禄的计量单位,与升、斗都是粮食的容积单位,在我的印象中,作容积单位的时候,要读 dan4.

    王立群是专家教授,应该是对的,所以在下在这里问问各位高人,究竟读shi2 还是 dan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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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古音不可考,今音是假借,专家也会念白字的

      中国的象形字重意不重声,而古代的通用发音如“雅言”,“官话”由于历史变迁(例如衣冠南渡,五胡乱华,蒙古入侵,满清入关)等等根本不可考。其实拼音文字一样有这个毛病,例如古罗马人的拉丁语发音和蛮族入侵后传承下来的拉丁语发音到底是否一样就很值得怀疑。就是现在光看文字也读不出音来的。例如 HU, 老中看到念 “胡”,老美看到念“修”,法国人看到了估计念“油”。

      中国古代给一个字注音,用反切法。用作反切的两个字,前一个字叫反切上字,简称切上字或上字,后一个字叫反切下字,简称切下字或下字。被注音字叫被反切字,简称被切字。反切的基本原则是上字与被切字的声母相同,下字与被切字的韵母(包括介音)和声调相同,上下拼合就是被切字的读音。例如,《广韵》“冬,都宗切”,就是用都的声母、宗的韵母和声调为冬注音。

      石字读音在宋代的《广韵》中说是“常隻切,入昔,禅,铎部”。如果用现代的拼音来拼的话就是接近于轻声“chi”。这个发音但从拼音的拼写上看或许接近于现代以北京话为基础的“shi2”。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念就大错特错。这是因为《广韵》中的读音据说是宋以前的读音,其实也不可避免的借鉴了当时的官话。而宋以后两次异族入侵,《广韵》中的读音其实更接近现在的南方方言。如果让江浙甚至广东一带的南方人来念这个字大概还比较接近于原来的发音。

      至于石念做“dan4”是相当晚近的事,主要是民间常用的度量衡中出现了“担”这个单位。而古代的“石”和“担”相差无几。在不少方言中,“石”的发音又接近于“担”,于是为了和石头区别起见,解放后就统一规定读为“担”。

      至于那位专家念做“shi”,实在有点孔乙己显摆“茴香豆”的“茴”有四种写法的味道。而且念的读音也并非原貌。而他既然研究历史,自然知道古书中不绝如缕的“原读某音,今如其字”。也就是说,某个字在古代的发音不同,但是现在应该读作当前通用的发音。

      所以,如果不是专门探讨古代音韵的话,念姓应当念做“石”,念度量单位还是念做“担”比较好。如果非要解释“万石君”这个称号里有个同音字的把戏,就应该好好解释一番。不然,他实在应该用汉朝古音来念《史记》才对。

      元宝推荐:张七公子,
      • 家园 念担就是了!现在的“角色”,

        都念成“脚色”了,远上寒山石径斜,现在都念“邪”,如果念成“霞”试试可否入韵了?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中的车,现在还有几人读成象棋中车的读音“居”

      • 家园 任老师高论

        其实呢,落实到姓名,人家自己怎么念就怎么念的好。陈寅恪的读法,既为广泛接受,就最好通行成一种规则。

        这样百家讲坛的执教鞭者,也省了训诂的时间。

      • 家园 的确是读shi

        石字读音在宋代的《广韵》中说是“常隻切,入昔,禅,铎部”。如果用现代的拼音来拼的话就是接近于轻声“chi”。这个发音但从拼音的拼写上看或许接近于现代以北京话为基础的“shi2”。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念就大错特错。这是因为《广韵》中的读音据说是宋以前的读音,其实也不可避免的借鉴了当时的官话。而宋以后两次异族入侵,《广韵》中的读音其实更接近现在的南方方言。

        石读“常只切”的最初出处是《说文解字》,也就是说东汉时读音已经如此,不是宋朝用的南方方言的。《后汉书》李贤注:“今江淮人谓一石为一担,音丁滥反”。也就是说唐朝时候南方方言把“石”读作成“担”音,后来推广到全国了。

        文言里象“家无担石之粮”这样的话,“担石”如果读“dan dan”的话不就很别扭了么。

        • 家园 汉朝的官话并非现在的陕西话或河南话

          西汉定都长安,东汉定都洛阳。但是当时的官话和现在的陕西话或河南话并不相同。

          周有天下八百年,雅言之韵应或从西岐,或从洛邑。至秦一统天下,官话应为秦声。然而建立汉朝的刘邦集团中大多为楚人,刘邦本人和其主要亲信以及部下士兵更是来自现在的江苏安徽一带。故虽然定都关中,数代之后其官方所操的语言发音应当是结合了秦音和楚语。至于以哪个为主,当时没有录音机,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从衣冠南渡后“平上去入”四声正式成为汉语音韵的规则,而现在的北方话中的四声却没有入声可见汉时的古汉语发音和现在的北方话大相径庭。

          自蒙元定都大都,官话即成为胡语融合当地之语言而成为官方之语言系统。至周德清作《中原音韵》,当时北曲风靡,入声字已经在北方话中消失。

          而自元至民国,中间又有满清入主中原的因素,故现在的北京话中受满语的影响不小。于是如果用现代普通话的发音去反切中古以前的汉字音韵无异于缘木求鱼。盖用来反切的二字的古音如何也没人能够确切知道。

          例如“常隻切”,那么“常”和“隻”又怎么发音?如果查韵书,结果是用别的字来切。于是最后形成循环。古韵书的另一个毛病是同音字却不用同样的字来切,于是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到底现代同音的字在古代是否也是同音。

          所以如果真的要发古音,只能用和古音最为接近的几种南方方言来模拟。

          至于汉文中一个名称中两字连读音同字不同的情况虽然不多却还是有的。例如“鞑靼”,“苛刻”。

          • 家园 我的意思不是要模拟古音

            实际“常隻切,入昔,禅,铎部”这个古音是模拟得出来,这是一门专门的学问,但一般说话就实在没这个必要了。

            我的意思是说,石本身并不是多音字,不管是“石头”还是“一石粟”都是读“常只切”。唐朝的时候南方人把作量制时的“石”和“担”混淆了,按照“担”作把“石”读“丁滥反”。于是本是一个音的“石”字,到这里分成了多音字。“石头”的“石”保留原来的音,“一石粟”的“石”则变成与“担”同音。再经过古今的语音演化,最终形成了“石头”读shi,“一石粟”和“担”一样读dan的局面。

            在古代做文言的人那里,因为他们自己并不把“石”读作“担”音,所以在骈文里写“担石之储”这样的话也不觉得拗口。那么到了今天,我们又何必一定要把它改正成“dan dan”这样一个别扭的双音词呢。

      • 家园 石在我们那里的发音,介于 色 和 萨 之间,4 声,很果断
      • 家园 看到反切注音,想到小说“镜花缘”里歧舌国就是这么玩的。
      • 家园 强~~!!!
      • 家园 这个是不是就是所谓的音韵学阿,太强了,我根本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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