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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我本衰人——英国喜剧演员Frankie Boyle自传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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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五:

绝大多数男性的人格都是由性欲支撑起来的。如果他们另有说法,那肯定是在玩弄欲擒故纵的把戏。夏天夜晚户外的卿卿声响不是草虫的鸣叫,而是欲火攻心的广大男性磨牙的声音。当年有人告诉我男性的性冲动在十七岁那年达到顶峰,然后就会逐渐减弱。这话纯粹是哄弄人的。自从青春期以来,每一名男性都要面对长达七十年的百爪挠心,感觉就像被锁在鸡窝门外的狐狸一样。他们的上网费用也会因此达到进出口贸易额的水平。

已婚慈善家金斯利.艾米斯形容自己的性欲“就好比五十年来一直与一名神经病用手铐拷在一起。”我觉得我的性欲就像一栋着火的大楼,而我被反锁在了里面。阳光对于性欲更有火上浇油的效力。中东国家一定要把女性裹起来也并非不能理解。伊拉克或许也曾经是一片鲜花盛开的土地,直到后来才被人们操得遍地飞沙走石。

男性天生迷恋女性的胸部。我依然记得我平生看到的第一对胸部,当时我十一岁,一名伍尔沃斯百货店的售货员在我面前弯下了腰。要是她们弯腰次数更多一些,伍尔沃斯估计也不会倒闭。从那一刻至今我已经遗忘了无数人生细节(包括绝大部分童年与全部高等物理课程),但是那对胸部却像两盏明灯那样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男性记不住老婆的生日与纪念日,却能记住每一个老婆不慎走光的时刻。等到我们行将就木之际,这恐怕会是我们唯一剩下的记忆,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老头都喜欢流口水的原因。如果我将精虫上脑的时间全部用来研究科学,我现在肯定已经闻名全球了,因为我肯定已经为自己研制了一套能够轻松洞穿银行金库墙壁的机器触手。

学校里的日常节目之一就是一群小孩围在一起相互考问性知识,最后总有人会忍不住信口开河——有一个名叫伊莲.杜伦的女生就曾经在众人起哄的压力下声称一男一女蹭蹭屁股就能怀上孩子——然后其他人就会把这个可怜鬼嘲笑得无地自容。我当时对于性问题也是一知半解,稍微深入一点就只能不懂装懂。日后的事实证明,就算真的闹到了床上,不懂装懂也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

我第一次射出来是在十二岁那年。当时我看了一部名叫《彼时、彼地》*的电影,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的苏格兰,女主由菲利斯.洛根扮演。她在影片里让人操了两次。然后我的裆部就出人意料地爆炸了。第二天我们动身去爱尔兰过暑假,在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里我一有空就把自己反锁进厕所撸了又撸,差点把皮都撸掉了。我一直试图向我父母隐瞒我的性冲动,但是鉴于当时我们家日常开支的一半都花在了手纸上面,我想他们两个大概并没有完全被蒙在鼓里。

*【Another Time, Another Place,http://www.imdb.com/title/tt0036606/?ref_=fn_al_tt_2】

在我上学的路上总有一个女士在路边散发印度教克利须那派的传单。我经常和她聊天,因为她很漂亮,也因为当时我以为克利须那派拉人入伙的方式是房中术一对一辅导。后来我买了一本克利须那派的经书,发现他们并没有这方面的规定,可是这时候我看见她已经不好意思不说话了。于是每天放学我都要绕道走。

有一位教语文的老师名叫泰特女士。她当时三十出头,黑发披肩,整天穿着一件紧身毛衣,腿上蹬着长筒丝袜与吊袜带。全体男生一看见她就像丢了魂一样。万幸的是她不教我们班——要不然我非得神经崩溃不可。有一段时间我们班的物理课教室与她上课的教室正好面对面,她的教室靠走廊一侧的窗户上安着毛玻璃,不过毛玻璃与窗框顶端接触的部位留下了一长条透明的空白。物理课下课后我和艾登就踩着窗台往对面教室里瞄,我们能看到泰特女士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吊袜带露在外面。台下男生的眼神就像遭受长期囚禁的人质一样迷离而又空洞。当然窗台上不止扒着我们两个人——想得美。如今想想,她一定能看到窗户顶端有一排直勾勾的贼眉鼠眼,而且我们的裤裆也紧紧顶在了毛玻璃上。

多年之后我在酒馆里遇到了另一位当年的老师。三杯下肚之后我们就谈起了泰特女士。“我有个理论,”我对他说。“泰特女士其实并没有真正存在过。她的形象其实是上百名青春期少男的性激素共同营造出来的幻觉。真实的泰特女士只是幻觉的载体,我们全体同意要用幻觉来替代她的真实形象。换句话说泰特女士是集体意识构建的产物。”

“我也有个理论,”我的老师一仰脖灌下了一杯啤酒。“丫的就是一破鞋。”

当然,从小的天主教教育往我心里灌输了巨量的罪恶感。十二岁那年我因为自己看到已婚女性会有生理反应而惊慌失措,恨不能自我了断。于是我采取了在我看来最符合道德的做法:每次我一面YY泰特女士一边撸的时候,我都会在射出来之前将脑海中的YY对象强行转换成学校里随便哪个女生。当然平心而论,冲着一名十四五岁的女生射出来恐怕也不会让上帝感到特别欣慰。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罪恶感是性欲的引擎。吃掉苹果之前的亚当与夏娃只会男上女下式,吃了苹果之后就跟蛇一起玩3P了,亚当还会吆喝着上帝过来捅他的菊花。

最近有一位波兰神父出版了一本已婚夫妇性生活指南,提供了神学与姿势两方面的建议。书中一共有四百多条意见,每一条意见的开场白都是“首先邀请一名神父进入你的卧室……”。批评家们觉得一辈子打光棍的和尚没资格指导别人的性生活,不过话又说回来,结婚两年之后你的性生活肯定不如一辈子打光棍的和尚更活跃。

当时我们家有一台便携式黑白电视。我经常告诉我妈我想看斯诺克比赛,然后就把电视拿回卧室里一通换台,希望碰上床戏场景。我第一次看到女性正面全裸是在电视剧《女子集中营》*里面,有一位女性战俘在全副武装的日军守卫的围观之下打水洗澡。不过当时我还没什么反应。后来四频道播出了红三角禁片系列,然后我的大脑就被烧化了。一连好几周每天晚上我都能看到真刀真枪的操练场景,不过电视台也会在其中穿插播放几部因为血腥暴力而遭禁的电影,题材无非是土耳其的监狱生活之类。由于我的胃口早已被吊了起来,就算这些影片我也会强忍不适坚持看下去。监狱里的犯人出狱之后兴许要打个庆功炮呢!进监狱谈案子的女律师兴许会被犯人轮了呢!红三角系列为一场撸管马拉松打响了发令枪,到最后我撸得浑身发冷,裹着被子都打哆嗦。

*【Tenko,http://www.imdb.com/title/tt0081944/?ref_=fn_al_tt_1】

当时如果能在电视上偶尔看到一个露点镜头感觉就像过年一样。如今的青少年打开笔记本电脑随便敲几下就能观赏侏儒肛毛驴的精彩画面。尽管如此,我依然保留着在电视画面当中截取色情镜头的可悲才能。几年前我在伦敦某酒店过夜,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是《100个最幽默电影时刻》。这个节目我看过一次,还记得排名第二十位的是《当哈利遇到莎莉》当中梅格.瑞恩在餐厅里假装高潮的场景。于是我先轻抚慢捻了一阵,等到梅格.瑞恩露面的时候才猛然发力。当节目进行到《三个奶爸一个娃》的时候我在心理与生理两方面都已经平复下来了。这部电影幸亏没有拍续集,《三个奶爸一个十六岁少女》未免口味太重了。

我永远忘不了我的初吻,尽管我姥爷一直声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与异性的初吻发生在一家名叫棉花俱乐部的夜店里,我就像吸血鬼一样堵住了我的化学课实验搭档的嘴。当时我鼻子不通气,所以她的鼻子吸进来的氧气必须供应我们两个人。中学毕业那年的暑假,我勾搭上了一名为期甚短的女朋友。她是个护士学员,一连三周我都会在她家客厅地板上度过上半夜。她允许我随便蹭来蹭去,但是等到凌晨一点多我终于忍不住想往里插的时候,她就会一脚把我踢出门外。格拉斯哥午夜的街头就像二战末期的柏林一样危险,四处游荡着走投无路或者穷凶极恶的人影。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我憋着一肚子火泄不出来。谁要敢跟我找事,我当场就能肛了他。

如今当我清理邮箱里的色情垃圾邮件时,往往会想象十四岁的我如何看待现在的我。如今的我看到“火爆成人现场直播”的标题只会撇撇嘴,就算是“口爆小甜甜布兰妮”也提不起我的性趣。十四岁的我肯定无法理解如今的我生活在怎样一个色情资源极大丰富的世界里,以至于可以不动声色地删掉“修女也上床”。他那时候可是只能在路边树丛里拾取缺页断篇的二手杂志,或者偷瞄几眼图书馆管理员阿姨的膝盖。色情片的问题在于究竟是谁遭到了利用。是那些姑娘们吗?还是看片的饥渴男性呢?废话——当然是姑娘们。既然整形医生能将色情片女优改造得前凸后翘,那么为什么就不能处理一下她们那死气沉沉的眼神呢?给她们装一副多少带点生气的隐形眼镜有这么难吗?雪人脸上的煤球都比女优的眼珠子更活泼,她们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正在为自己的亲爹绘制裸体素描一样。

据说足有66%的女性看成人片,如果把不小心撞见另一半看成人片的女性也算进来数字还要更高。有报道称洁奎因.史密斯*的丈夫花费公款看了两部成人电影。我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值得非议之处,我要是一不小心娶了洁奎因.史密斯这样体型好似锅炉的丑逼,肯定要接受脑后插管手术,全天二十四小时向前额叶投射成人电影,不然根本熬不下去。哪怕到时候我的外形看上去活像是反活体解剖海报上掀掉头骨露出脑仁的猴子一样猎奇我也顾不得了。反过来说,就算这家伙不用公款看成人电影而是老老实实地往洁奎因的床上爬,照样少不了花钱——至少需要一整瓶伟哥,一大瓶伏特加以及好几个疗程的心理咨询。新闻报道称洁奎因“震怒不已且大为惊骇”,还许诺要“拽着丈夫的耳朵好好教训他一顿。”她要是舍得经常拽拽她丈夫身上的另一个部位,恐怕他也不会去看成人片。洁奎因的丈夫在公开道歉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网上这么多免费成人片他不看非得要花冤枉钱。

*【Jacqui Smith,1997-2010年间当选工党雷迪奇议员,曾于2009年2月被揭露有不当公款报销行为。https://en.wikipedia.org/wiki/Jacqui_Smith】

我本人的看片习惯就像得了疟疾一样:平时没有大碍,但是每过两三个月都会有几天下不来床。一开始我只打算看半个小时就起床吃早饭,但是当我合上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了,笔记本屏幕的射线已经烧光了我的胸毛。我觉得大部分男性都和我一样,只是更会装而已。老派小说里描写社交聚会,男性会聚在一个房间里打台球,女性则在隔离房间里玩牌。我觉得台球室里的男性其实正在设计互联网的雏形。台球桌上铺满了蒸汽计算机的设计图,还有一个家伙手拿两颗台球不断相撞,免得隔壁的女士们起疑心。如今来自日本与俄国的色情片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广大的非洲大陆依然还没有跟上时代的脚步。非洲风格的色情片大概会以群体颜射为主:铺天盖地的黑叔叔在后面追,一位楚楚可怜的白人少女在前面跑。当然这是拍给外人看的,如果要面向非洲本地观众,那么只要冲着敞开流淌的水龙头拍着一个半小时就足够让他们看得饥渴难耐了。

情况只能越来越糟——宽带传输的能力很快就要突破天际了。人们常说宽带技术带来了交互合成媒体格式的崭新未来,翻译成人话就是“激情火爆影片下载只需一秒”。今后的人们再也不必死盯着下载进度条干着急了,再也不必一边攥着纸巾一边无聊地翻阅数独大全了。我个人认为无限制高清晰度的色情内容比小行星撞击更能毁灭人类文明。我们用来完成大部分工作的工具居然包含着最令人分心的内容,实在太讽刺了。托尔斯泰之所以能写完《战争与和平》,都是因为他的墨水瓶里没有妖精打架的场面。

我一直认为性欲促使着人们相互交谈,所以人类种族才能进步。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唯一驱使我出门上街的动力就是约炮。从这一点来说我多少能接受弗洛伊德的下半身决定上半身理论。比方说航天飞机之所以采用了巨大金属阳具的造型,纯粹是因为科学家们在泡妞的时候需要夸口的素材。我甚至觉得航天飞机根本用不着如此巨型的燃料箱——这个造型完全是出于美学考虑,要不然有枪没蛋实在不好看。

对我来说,男性的性冲动更像诅咒而不是福音。有一次我去柏林旅游,将当地的博物馆全都逛了一遍——不沾酒的中产阶级假装玩得尽兴的首选方式。有一家博物馆重建了巴比伦神庙的入口通道,游客可以穿行其中,就好像千百年前巴比伦古城的居民一样——这份体验只能用美轮美奂来形容。我在神庙门口凝神静气,试图排除一切杂念,想象自己已经化身成为了巴比伦的古人,即将步入神庙向各位神灵进贡许愿。可是走进通道之后我的目光一直固定在前方一名德国女游客的后腰上,因为她的内裤露了出来,上面的洗涤说明标签一步一摇。

我认为我们对于性欲的理解还很浅薄。有报道称科学家发现雄猩猩会用肉食交换与雌猩猩性交的机会——这里所谓的科学家其实是一位正被离婚搞得焦头烂额以至于患上抑郁症的屠夫。研究表明,向雌猩猩提供肉食的雄猩猩的性交成功率可以翻一番,这也从侧面表明了为什么我带着香蕉去动物园却招不来猩猩。不用说猩猩了,我都想拿肉换炮。猩猩或许对我没兴趣,但是菲恩.布里顿*兴许会联系我吧。

*【Fern Britton ,英国烹饪节目主持人。https://en.wikipedia.org/wiki/Fern_Bri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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